克拉拉看着我,稍稍挤了挤眼睛。没想到她还记得昨晚跟我跳过舞,“也许是,也许不是。五人船的情况是它们的目的地接受度几乎毫无限制。”
“请用我们能理解的语言。”谢莉央求着。
“五人船会去很多三人船或单人船不会去的目的地,不去当然是因为这些目的地是有危险的。所有返航的飞船里,我见过
宇宙门公司是干什么的?
公司的目的是充分开发昔奇人留下的飞船,通过交易、开发或间接地利用这些飞船所能找到的一切文物、商品、原材料或其他价值物。
公司鼓励对昔奇技术的商业开发,并批准以此为目的的承包租赁,租金以特许使用费的形式收取。
公司的收入有以下用途:一、按照股份大小相应支付给有限合伙人(包括你),因为他们在发掘新价值物的过程中居功至伟;二、补足宇宙门运维人头税之亏空;三、按年支付每个普通合伙国的太空监察巡航舰(你们会在宇宙门周边轨道上看见它们)的运维开支;四、创建和维护足够应对突发情况的储备;五、收入余额用以资助对采集到的价值物进行研究和开发。
截至上一财政年度末(2月28日),公司的总收入超过3.7×1012美元。
情况最糟糕的就是一艘五人船。船体伤痕累累,被灼烤、扭曲,真不知道它是如何开回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它去过哪里,不过我听到有人说,它可能去了一趟某颗恒星的光球(1)。船员们已经无法对我们讲述这一切。他们全都死了。
“当然,”她若有所思地接着说,“装甲三人船的目的地接受度跟五人船的几乎也差不多,但不管你选了去哪儿,风险都是由你自己承担。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好吗?你——”她指着谢莉,“坐到那边去。”
福尔汉家的姑娘和我在昔奇风格与地球风格混杂的陈设之间爬动起来,好腾出一点儿空间。这里确实很小。如果把一艘三人船内所有的东西都清出去,可以得到一个大约长四米、宽三米、高三米的空间,当然,如果你把所有东西都清掉,那这艘船也就没法飞了。
谢莉在那一列带辐条的小轮子前面坐了下来。她扭动着屁股,想调整到舒适的坐姿。“昔奇人这是长的什么屁股啊?”她抱怨道。
教官说:“又一个好问题,不过同样没有答案。如果你知道了答案,请告诉我们。座椅上的织带是公司装的。不是原来就有的。好的。看,你眼前那个东西就是目标选择器。把你的手放在一个轮子上。哪个轮子都行。但别再碰其他东西了。现在,转动它。”谢莉先伸手搭了搭轮子的底部,然后又用手指想猛地推动轮子,最后把手掌根部完全放在轮子上,胳膊支在座椅的V形扶手上,猛力推动。教官一直紧张地在上面盯着她。轮子终于动了起来,上面排列的灯也开始闪烁。
“哇,”谢莉说,“他们一定力大无穷!”
之后的一整天,我们轮流尝试操作那个轮子。克拉拉不让我们碰其他装置。轮到我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原来要推动这个轮子,要使上全身的力气。倒不是生锈卡住的感觉,好像它的设计初衷就是要你很难转动。话说回来,这么设置有可能真是故意的。想一想,要是在飞行途中,你一不小心误碰了什么装置,会引出什么样的麻烦?
当然,我现在对此已经了解更多,比当时我的教官还要多。倒不是说我有多聪明,而是因为有一大票人已经花费了(并且还在花费)大把的时间来搞清楚如何在导航器上设置目标。
导航器是一竖列数字生成器。那上面有显示数字的灯,不过很难被发现,因为它们看上去并不像数字。这些数字既不是按位计数,也不是十进制(看起来,昔奇人把数字表示为素数与指数的和,但这可超出了我的认知水平)。只有公司的检修技师和航线规划员才必须要看得懂那些数字,不过连他们也无法直接读数,只能靠电脑翻译。按照从下往上的顺序,前五个数字似乎代表目标在空间中的位置(达涅·梅捷尼科夫说,那些素数的排序不是从下到上,而是由前向后,这多少也能告诉我们一些昔奇人的事儿。他们是三维导向的,就像原始人,而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二维导向)。你们可能会认为三个数字就足以描述宇宙中的任何位置点,是不是?只要构建好银河系的三维模型,就可以用三个数字分别代表三个维度,从而表示银河系里的任何一个位置点。可是昔奇人用的却是五个数字。这是否意味着昔奇人能察觉到五个维度?梅捷尼科夫说不是这样……
不管怎样,只要锁定了前面五个数字,剩下的七个数字即便随意设置,只要拨动开关,飞船也可以启动。
通常说来你要做的——或者说公司每月付薪水雇佣的那些航线规划员们要做的——也就是随机挑选四个数字,然后反复尝试第五位数字,直到看见一种粉红色的警示光。那光有时暗淡,有时明亮。只要看见它亮起来,就去按开关下面那个扁椭圆形的部件,附近几毫米的范围内就会开始出现其他的数字,而粉红色的光也会越来越亮。等这过程停止下来,粉色的光会处在一种夺目的亮度。梅捷尼科夫说那是一个自动调节装置。该机允许人犯错误——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允许昔奇人犯错误——所以,当操作者距离真实、有效的目标设定很接近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完成最终的微调。也许他是对的。
宇宙门的飞船
宇宙门的飞船能够进行超光速星际飞行。它们的驱动方式人类尚未理解(参见飞行员手册)。
飞船上另有一套算是传统的火箭推进系统,使用液氢和液氧来进行姿态控制,并为停靠在星际飞船内的登陆舱飞行器提供动力。飞船主要分为三种类别:一型、三型和五型,名字来源于它们可承载的人数。还有一些飞船加装了特别的重型装甲防护,它们就被命名为“装甲型”。大多数装甲型都是五人飞船。
每艘飞船都内置程序,能够自动导航到若干目的地并且自动返航,实践证明非常可靠。我们提供的操作课程将使你们具备安全驾驶飞船的基本技能,不过还请详细参阅飞行员手册上的安全法规。
(当然,这其中每一个学习步骤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甚至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人人都知道寻宝人的确是一份十分危险的工作。其实对于早期的先行者来说,这份工作甚至无异于自杀。)
有时候,不管怎么尝试那第五位数字,最终也毫无结果。这种时候,你能做的就是:骂娘。然后重置其他四个数字中的某一个,再重复前面的步骤。这些事儿花不了几秒钟就能循环一次,但检修技师却得耗费上百个小时测试各种新设置,最终才能找到正确的信号灯颜色。
当然,到我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检修技师和航线规划员已经找出数百种可以被记录为成功的信号灯颜色组合,只是尚未有机会真正投入使用——此外还有些组合虽然使用过,但却不会再用了,因为船员们没能回来。
但是那会儿我并不知道这些。反正我一屁股坐在那改装过的昔奇人座位上,觉得这一切都是崭新崭新的。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向你形容那种感觉。
我是说,我屁股下面这把椅子,五十万年前昔奇人也坐过。我眼前就是目标选择器。飞船可能飞往任何地方。任何地方!只要我能正确选择目标,天狼星、南河三,甚至麦哲伦云,这些地方我都能去!
教官头朝下倒挂在那儿半天,也觉得累了。她扭动身体,挤到我的身后。“轮到你了,布罗德黑德。”她一边单手搭上我的肩膀,一边把什么东西(感觉是她的乳房)靠上我的后背。
我可不情愿去碰她。我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如果你是一个接受过飞行培训的昔奇人,”她说,“也许可以。”
“难道说,我们连一点儿最简单的头绪都没有,比如说某一种颜色比起其他颜色来说,意味着更远的目的地?”
“反正这里没人懂。当然,大家还在不断尝试。有一支团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制作飞行任务分析报告,试图找到成功返航的案例跟出发之前飞船设置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一无所获。好了,我们开始吧,布罗德黑德。现在你整只手放在第一个操作盘上,就是那个,其他人刚才操作过的。推一下。会比你想象的费力。”
的确是。说实话我使的力气之大,都不敢再继续硬推了。她俯下身,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我这才意识到,之前钻进我鼻孔的那股好闻的麝香油气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还不仅仅是麝香,她的外激素(2)也温柔地附着在我的化学感受器(3)上。连宇宙门那难闻的气味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分类广告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神教信徒?宇宙门公会组建中。87-539。
比利蒂斯的女儿们,萨福和莱斯比亚在召唤你们。让我们一起出发,寻到宝物,然后回到北爱尔兰,永远过上快乐的生活。仅限持久的三人婚姻关系。87-033或87-034。
代为保存您的财产,租金低廉,避免在您外出寻宝时被公司充公。若您无法返回,还可遵嘱代为处置财物。88-125。
不过无论我怎么试,还是没法让任何颜色的信号灯亮起来。我继续试了五分钟,最后她挥手把我赶开,叫谢莉过来,坐在我的位子上也试一下。
当我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已经有人帮我打扫了屋子。我十分感激地想了一会儿可能是谁,可我实在太累了,也没能想多久。在习惯低重力环境之前,你会被它折腾得疲惫不堪。你会发现自己在过度使用全身的肌肉,因为必须要重新学习适应一套新的系统。
我挂起吊床躺下,刚开始打瞌睡,就听到有人在刮擦我房门上的格栅。谢莉的声音传来:“鲍勃?”
“怎么?”
“你睡着了吗?”
显然没有,但我能理解她问这个问题的本意,“没有。我躺在这儿想事儿呢。”
“我也是…… 鲍勃?”
“嗯?”
“你想要我到你的吊床上去吗?”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去思考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挺想的。”她说。
“行啊。当然啊,我是说。你过来当然好啊。”她溜进我的房间,我在吊床里挪动身体腾出位置,吊床缓缓摇摆,她爬了进来。她穿着针织T恤和内裤,我们在吊床中轻柔地抱在一起,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
“咱们没说一定得做那件事,种马先生。”她说,“我怎么都行。”
“那咱们顺其自然吧。你害怕了?”
她很好闻,我的脸颊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吹气如兰。“嗯,很害怕。”
“为什么?”
“鲍勃——”她扭动身体让自己更舒服,然后拧着脖子回头从肩膀上看着我,“你知道吗,你有时候说话真的没心没肺?”
“不好意思。”
“得了,我可是说真的。我是说,你想想我们要面对什么。我们就要上飞船了,却搞不清楚它能不能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我们甚至连想去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我们飞得比光还快,却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就算知道要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这样说来,也许我们穷尽一生都在飞行,至死都未必能到达目的地;这还是假设我们在路上不会碰到什么能够在弹指间就让我们灰飞烟灭的东西。对吧?就是这样。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害怕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总不好冷场吧。”我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背部,用手托起她的一只乳房,并没有用力,因为这样感觉很好。
“不仅如此。我们对建造了这些东西的人也一无所知。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搞的一场恶作剧?也许他们就是这样召唤新的灵魂进入昔奇天堂?”
“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附和道,“转过身来,像这样。”
“还有,今天上午他们给我们看的飞船,压根儿不是我之前想象的那样,”她一边说,一边按照我说的翻过身来,一只手揽住我的脖子。
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我判断不出是哪里。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啸叫声再度响起,在外面的隧道里,同时也在我的房间里,听起来更响亮。“哦,是电话。”我听到的是自己的压电电话,还有我隔壁房间的那些,一齐都响了起来。啸叫声停止,一个声音传来:“我是吉米姆·周。所有菜鸟,如果想见识一下失败之旅返回的飞船是什么样子,马上来四号码头。现在即将对它进行回收。”
我能听到从隔壁福汉德房间传来的嘟哝声,也能感受到谢莉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我们得走了。”我说。
“我明白。但我不太想去——”
这艘飞船回到了宇宙门,但并不算完全回来了。一艘轨道巡航舰检测到它并靠拢过去。这会儿一艘拖船正把它拖进公司自己的码头,那里通常只停靠从行星来的飞船。码头上有个足够大的泊位,甚至能容纳一艘五人飞船。从剩下的部分看来,那是一艘三人船。
“哦,我的老天,”谢莉低声说,“鲍勃,你说他们出了什么事?”
“谁?船员吗?他们死了。”这一点其实没什么疑问。这艘飞船已经是一具残骸。着陆舱不见了,只剩下飞船本体,蘑菇帽还在那里,却弯曲开裂,被烧焦了。开裂!那可是在电弧灼烧下都不会变软的昔奇金属!
不过,我们并没有亲眼目睹最糟糕的部分。
我们后来听说飞船舱内还有一个人。一个遍布飞船内部的人。字面上讲,他算是“溅”满整个控制室了,身体的残骸也已被烤干在墙壁表面上。是什么导致的? 高热和加速度,毫无疑问。也许他一不小心跳进了一颗恒星的势力范围,也许他落入了一颗中子星的极近距离轨道。也许是那引力差将他们连人带船一起撕碎。但我们无从得知。
其他两名船员压根不见踪影。这倒并非一目了然,而是通过对残留人体器官的点检,发现只有一个下巴、一个骨盆和一根脊椎——尽管都已经变成零散的碎片。也许另外两名乘员当时是在着陆舱里?
“让开,菜鸟们!”
谢莉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旁。巡航舰上派了五名船员过来,他们穿着制服:美国和巴西的是蓝色,俄罗斯米色,金星白色,而中国的是各场合皆宜的黑配棕。美国和金星的代表是女性,两人模样迥异,但表情均是一副混杂着威严和厌恶的样子。
“我们走吧。”谢莉拽我走。她不想看巡航舰士官们对飞船里的人体残骸戳来指去,我也不想。全班同学、吉米·周、克拉拉和其他教官以及所有学员们,开始陆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惜走得还不够快。我们刚才一直透过舷窗观察那艘船,巡航舰上下来的巡逻士官小队这时打开了舷窗,飞船内的气味一下子散逸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股气味。有点儿像腐烂的垃圾被沤成喂猪的泔水。即使是在宇宙门难闻的空气中,这气味也令人无法接受。
教官从竖井回到了她的楼层——在很低处,位于舒适层那租金高昂的地区。她下去之前,我向她道晚安,却第一次看见她在哭泣。
走到福汉德一家门口,谢莉和我对他们道了晚安,我转身再去找她,却发现她已经走开了。
“我得睡一觉缓缓,”她说,“对不起,鲍勃,可是……你知道……我这会儿已经不想了。”
宇宙门飞船安全规定
星际旅行的原理包藏在一种菱形盒子中,这种盒子位于三人船和五人船的中央龙骨下方,在单人船的卫生设施中也有。
无人能够成功打开那些盒子。每次试图打开它的尝试,都导致大约一千吨当量的爆炸。为了研究如何无损地打开这个盒子,人们成立了一个大型项目组,如果您作为有限合伙人,有任何这方面的信息或建议,请立即联系公司人员。
但是,在任何情况下请勿试图自行打开盒子。以任何方式改动它,或接受盒子被改动过的飞船,都是被严令禁止的。此类行为将被处以没收所有权利,并从宇宙门立即驱逐的惩罚。
导航设备也有潜在的危险。一旦飞行开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尝试自行更改设置。凡违反此条规定的飞船,无一返航。
(1)恒星大气最里面的一层。
(2)由一个个体分泌到体外,被同物种的其他个体通过嗅觉器官(如副嗅球、犁鼻器)察觉,使后者表现出某种行为、情绪、心理或生理机制改变的物质。
(3)感受器是动物体表、体腔或组织内能接受内外环境刺激,并将之转换成神经冲动过程的结构。化学感受器是感受机体内外环境化学刺激的感受器的总称。化学感受器多分布在鼻腔和口腔黏膜、舌部、眼结合膜、生殖器官黏膜、内脏壁、血管周围以及神经系统的某些部位。


第9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要去找心理医生西格弗里德大人。我总是跟他约在星期三的下午做治疗,如果去他那儿之前我喝了酒或者磕了药,他就会很不高兴。那会毁掉一整天。而我为这一整天付了很多钱。要过上我这样的日子,开销之大,超乎你的想象。我那位于华盛顿广场旁边的公寓光租金每月就要一万八千元。居住在大泡泡庇护下面,我还得额外缴纳三千元的居留税。(就算住在宇宙门都不会花费那么多钱!)我还有几个高消费账户,里面的钱用来负担皮草和美酒,还有姑娘们的内衣、珠宝首饰和鲜花。西格弗里德说我是打算用钱买到爱情。好吧,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这有什么不对呢?我完全负担得起,而且这些还没算我花在全面医保上的钱。
西格弗里德倒是免费的。全面医保包括了我的精神治疗,方式随我喜欢:我可以参加康复小组,也可以做私人复健,反正价格都一样——一分钱也不花。时不时地我会拿这个开他的玩笑。“即使考虑到你只不过是一大堆生锈的螺栓,”我说,“你的表现也算不上有多好。但收费价格还算公道。”
他问:“说我不好,是不是会让你觉得自己更有价值?”
“那倒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断提醒自己我是一台机器?或者总是取笑我是免费的?再不就是说我无法超越我的内置程序呢?”
“我猜那是因为你很招人烦,西格弗里德。”我知道,这答案在他那儿远远不够,所以我继续解释,“你把我的上午给毁了。我那位朋友,S.雅·拉沃洛芙娜,昨晚留下来过夜了。她相当带劲。”于是我给西格弗里德讲了S.雅大概什么样,包括她穿着弹力裤,披着一头及腰的斑驳金色长发离我而去的情景。
“听起来她挺不错的。”西格弗里德回应道。
“绝对的!就是有一点:早上她会赖床。她得很久才能完全清醒恢复活力,这我可等不起,我得离开我那俯瞰塔潘海的避暑别墅,往这儿来。”
“你爱她吗,鲍勃?”
答案是否定的,而我希望他觉得应该是肯定的。我说:“不爱。”
“我认为这是一个诚实的回答,鲍勃。”他同意了我的答案,这真令人失望,“那是你生我气的原因吗?”
“哦,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吧。”
“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在等着我宣泄,所以过了一会儿我说:“好吧,我昨天晚上玩轮盘赌输了一大笔钱。”
“输到连你都负担不起了?”
“天哪!那怎么可能。”但是无论负担得起与否,这种事都很恼人。还有些别的烦心事。寒冷季节已经越来越近。我那间俯瞰塔潘海的房子不在大泡泡覆盖之内,在那种天气跟S.雅坐在门廊吃个早午餐,肯定不是个好主意。我不打算跟西格弗里德提这事儿。他只会提一些完全从理性角度考虑的建议,呃,比如说:我干吗不回到室内吃早午饭呢?然后我就得再次跟他重复一遍:拥有一间避暑别墅,让我能够坐在门廊下,一边俯瞰塔潘海,一边吃早午餐,这是我打从孩提时候就有的梦想。那会儿哈迪逊河大坝刚刚筑成,而我差不多十二岁。我曾经做过很多发财梦,幻想过上富人的生活。嗯,这些他都已经听过了。
西格弗里德清了清嗓子。“谢谢你,鲍勃。”他说,我知道这代表一个小时的疗程结束了,“咱们还是下周三见?”
“老规矩啊。”我面带微笑地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其实我今天本想早点儿走。”
“哦?”
“我跟S.雅有个约会。”我解释道,“今晚她还会来我的避暑别墅。不瞒你说,比起你的治疗,今晚上她要做的事儿,对我来说疗效可好多了。”
他说:“你交朋友就是为了这个吗,博比?”
“你是说,只是为了性?”这个问题的答案仍然是否定的,但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跟S.雅·拉沃洛芙娜交往的真实意图。我说,“在我交往的女朋友中,她有些与众不同,西格弗里德。有件事她和我一样不俗——有一份绝好的工作。我很欣赏她。”
好吧,其实我并不怎么欣赏她。或者说,我不怎么在乎自己是否欣赏她。上天垂青S.雅,赐予她一副最精致的女性身材,但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特质更加打动我——她那份绝好的工作正是信息处理。她在阿卡得摩戈斯克(1)大学读研究生那会儿,曾在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领着经费做过机器智能的项目,现在则在纽约大学人工智能系带研究生。她比西格弗里德还要了解西格弗里德自己,我觉得这可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1)俄罗斯著名科学城。


第10章
眨眼间我已经在宇宙门生活了五天。这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出门挥霍。我在昔奇城外吃了早餐,身边到处是游客,还有刚从城里的赌场出来、两眼通红的赌徒,以及从巡航舰上下来休假的船员们。这种感觉十分奢侈,当然花费也不菲。不过这都值得,因为有些游客,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投来关注的目光。我知道他们在谈论我,特别是有一位胡子刮得很干净,但一看就是传统的非洲男人(我猜是达荷美(1)或加纳人)。他身边还有一位非常年轻、体态丰满、浑身珠光宝气的妻子,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关系。在这些人看来,我就是一个霸气的英雄。的确,我手臂上没戴手镯,但是寻宝老兵也并不总戴着那玩意儿。
我陶醉在人们关注的目光中,甚至打算点上一份真正的鸡蛋和培根,但这份陶醉的快感还不足以让我忘掉价格,所以我最后还是要了橙汁(没想到那橙汁竟然是真的)、法式甜面包和几杯丹麦黑咖啡。我真正念念不忘的是邻座那位迷人的姑娘。还有两个漂亮女人,看起来是中国巡航舰下来休假的船员。她俩倒都不介意跟我眉来眼去,但我决定还是先留个念想给将来吧。于是我付了账单(真够让人肉疼的),起身离开去上课了。
分类广告
美味佳肴提供订餐。川菜、粤菜、加州菜、特色派对小食。王记餐厅,电话:83-242。
开讲座、上电视,全新职业,虚位以待拥有多支手镯的退休寻宝人!立即注册公共演讲、全息幻灯片制作、公关关系管理的相关课程。检查认证信件,周薪三千元起。86-521。
欢迎来到宇宙门!专业交友服务。两百位交往对象,可提供人名及偏好。另加五十元即可获得人物简介。88-963。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碰见了福汉德一家。那位父亲好像名叫赛斯,他特地从下降电梯里出来,礼貌地向我问候早安。“我们吃早餐的时候没看见你。”他的妻子说。于是我告诉他们我去哪儿了。那位小女儿,洛伊丝,似乎露出了些许艳羡。妈妈发现了她的神情,拍了拍她,“没关系,宝贝,回金星之前我们也去会那里吃个饭。”她又对我说:“眼下我们不得不看紧钱袋子。不过我们早就计划好了,等我们一寻到宝,就要好好地享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