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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继续读道:“嗯,他没拿到。这上面说他昨晚已经回来了。”
既然梅捷尼科夫曾经含混承诺可以跟我分享他的专业见解,按道理我就可以去找他谈谈,但我不觉得那是个明智的选择。我核实了一下:他确实回来了,不过什么也没找到。他除了领到了基本薪酬之外,没取得任何有价值的收获。因此,我并没有去见他。
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到处闲逛。
宇宙门并不是什么宜人的居所,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些消遣,总比在食物矿上干活儿要强。技术专家的报告就要发来了,时间每过一小时,我离最终裁决就又近一步。不过多数时候我都能不去想它。我跑到蓝色地狱,一口口地喝着酒;我还跟别人一个个地交着朋友——观光客、巡航舰船员、返航的寻宝人,还有从酷热难当的行星不断跑来这里的菜鸟们。我脸上那副神态就像想要寻找另一个克拉拉。而我注定一无所获。
我把从宇宙门二号返程途中写给克拉拉的信又读了一遍,然后全都撕掉了。我又写了一条傻不啦唧的短讯,向她道歉,并告诉她我爱她,然后想用无线电发给金星上的她。但她还没抵达金星。我都忘记霍曼转移轨道(2)需要耗时很久了。飞行管理局很容易就查到了她离开时乘坐的飞船:那是一艘直角轨道飞行器,它专门用于与来往于两颗行星之间的黄道平面航班中转。根据记录,她的飞船先与一艘去往火星的货船会合,然后又是一艘飞往金星的高速班机,这两艘飞船她都有可能转乘,但不知道是其中哪一艘,而且这两艘飞船要到达各自的目的地还需要一个多月。
我给她可能乘坐的各艘飞船都发送了短讯副本,可并没有任何回复。
我最近新交的女朋友是巴西巡航舰上的一名三等兵。她是弗兰西·埃雷拉带来的。“这是苏茜,我的表妹。”他介绍我们互相认识,然后悄悄对我说:“我可以告诉你,鲍勃,我对表亲没什么家人的感情。”船员们时不时就会来宇宙门靠岸休假,就像我之前说的,尽管宇宙门并不是威基基或戛纳(3),但它总比一艘冷冰冰的钢铁战舰要强多了。苏茜·埃雷拉很年轻。她说她今年十九,在巴西宇航军待了起码十七年了,但她看上去可不像。她不怎么会讲英语,不过我们在蓝色地狱里一起喝酒也并不需要太多的共同语言。而当我们在床上的时候,我们发现尽管很少有言语交流,但我们彼此可以用身体进行非常融洽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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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门上有没有讲英语、不抽烟的人,可填补我们的船员空缺?抽烟的人,也许你想减少你的寿命(以及维持生命的基本储备物资),可我们不想。88-775。
我们呼吁宇宙门公司理事会里安排寻宝人代表!明天13:00,在新手层召开群体大会。欢迎大家参加!
如何选择经过考验的航班,全方位帮你实现梦想,三十二页密本告诉你怎么做:仅售十元;当面咨询服务:二十五元。88-139。
可是苏茜一周只能来一天,所以还有不少时间要消磨。
我什么都试过了:加入一个心理强化小组,拥抱其他组员,培养对彼此的爱和恨。我去听了老赫格拉梅特关于昔奇人的系列讲座。我还去参加了一个谈话节目,关于天体物理学的,讨论的重点是如何才能从宇宙门公司获得科技赏金。通过精心的规划,我终于把自己的时间全部用尽,这样做决定的时刻也就一天天被推迟。
我不想让人看出我在有意识、有计划地拖延时间。我表现出每天都很忙,过得很充实的样子。每个星期四,苏茜和弗兰西·埃雷拉就会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般会去蓝色地狱吃午饭。吃完饭弗兰西会离开,自己去转悠,或是带个女孩去苏必利尔湖边游泳。而苏茜则跟我回房间,分享我的大麻烟,然后在温暖的床上“遨游”。吃完晚饭后,再找些娱乐项目。星期四晚上是天体物理学讲座,我们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内容:赫罗图、红巨星、蓝矮星、中子星或是黑洞。讲课的教授来自临近斯摩棱斯克(4)的某所不知名大学,他是个胖老头儿,讲课时经常夹带些荦段子,但即使这样也掩不住他的课程特有的诗意和美感。他喜欢讲那些赋予我们生命的古老恒星:把硅酸盐和碳酸镁喷射到太空中形成行星,又释放出碳氢化合物以形成我们自己。他还讲到了中子星如何弯曲周围的引力场,这个我们都知道,因为曾经有两艘飞船飞进了看似正常的一片空间,却因为飞船最终太过靠近一颗密度高得惊人的矮星而被撕成了碎片。他告诉我们,那些密度奇高的恒星,最后会变成黑洞,我们之所以能观测到它们,只是因为我们发现它们周围的一切都被吞噬了,甚至包括光。它们将周围的引力场扭曲,将其像条毯子一样裹在了自己身上。他描述了像空气一样稀薄的恒星——炽热的气体组成的巨大星云。他告诉我们猎户座星云是一颗原恒星,它刚刚发育成松散缠结的温暖气体团,可能在一百万年后就会变成太阳那样的恒星。他的讲座很受欢迎。甚至像老四和达涅·梅捷尼科夫这样的老手也会来听。我听了教授的课,也能感受到太空的神奇和美丽。它是如此浩瀚,如此辉煌,会让你一时间忘了恐惧。我顾不上把那些辐射的渊薮和稀薄气体的沼泽与自身的命运联系到一起,联系到这个脆弱、胆小、畏痛的造物,也就是我栖居的这具躯壳。但我可以考虑先将我的灵魂蜷缩在内心,然后飞进那些遥远的巨型天体之中。
一次会议期间,我告别了苏茜和弗兰西,找到教室附近的一处僻静角落坐下,半掩在常春藤下,心灰意冷地点燃了一支大麻烟。老四发现我在那里,飞过来,扇着翅膀,悬停在我面前。“我在找你,鲍勃。”他说。
大麻烟的劲儿开始上来了。“讲座挺有意思。”我心不在焉地说,此刻我正飘飘欲仙,哪顾得上老四是不是在我身边。
“你错过了最有意思的部分。”老四说。
我这才发现他看起来既害怕又满怀希望。他一定有心事。我又猛吸了一口,然后将大麻烟递给他。他摇了摇头。“鲍勃,”他说,“我觉得终于有件好事找上门了。”
“是吗?”
“是的,真的,鲍勃!非常好的事情,而且很快。”
我没心思听这些。我只想继续抽我的大麻,等讲座带给我的兴奋劲儿消退掉,然后我才好回去继续消磨剩余的日子。我最不想听的就是什么新任务,愧疚之心会让我有签约加入的冲动,然后恐惧又会让我半途而废。
老四抓住常春藤的架子,飞了上去,然后好奇地看着我。“鲍勃,我的朋友,”他说,“如果我能为你找到这样的好事,你能帮帮我吗?”
“怎么帮你?”
“带上我跟你一起走!”他喊道,“除了不能进着陆舱,我什么都能做。我觉得这次的任务,恰好也特别注重这一点。每个人都有赏金,即使是不得不留在轨道上的那个。”
“你在说什么?”大麻烟的劲儿已经上来了,我感觉自己膝盖窝里暖暖的,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最最亲爱的父亲、母亲、玛丽莎,还有小若昂:
请转告苏茜的父亲,她很好,并且很得长官们的赏识。她还在跟我的好朋友鲍勃·布罗德黑德热恋,这事儿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她父亲。我那位朋友是个好人,一个认真的人,只不过他不太走运。苏茜已经申请休假,去执行一次寻宝任务,如果船长允许的话,她说要和布罗德黑德一起去。我们人人都说要出去,但大家也知道,并不是谁都会真这样去做,所以也许还不必担心。
纸短情长,就要到接驳时间了,我要去宇宙门待四十八小时。
爱你们的
弗朗西斯托
“梅捷尼科夫刚才在跟老师交谈。”老四说,“根据他说的,我认为,他应该知道了一项新任务。只不过——他们说的是俄语,我没有完全听懂。不过他说那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任务。”
我冷静地说:“上次他看好的任务,最后自己去寻宝,结果不是也不怎么样嘛?”
“这次不一样!”
“就算真有好事儿,他也肯定不会带上我——”
“你要是问都不问,别人当然也就没法带上你啊。”
“哦,见鬼。”我抱怨道,“好吧好吧。我去跟他说说。”
老四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跟他说好之后,就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鲍勃?”
我掐灭了大麻烟,只抽掉了不到一半,我觉得最好还是给自己留点儿脑子。“我尽量吧。”说完我就走回教室,正碰见梅捷尼科夫从里面出来。
他回来之后我们还没说过话。他看起来像以往一样结实魁梧,连下巴上的胡须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你好啊,布罗德黑德。”他狐疑地说。
我没跟他废话,“我听说你有个好任务。我能一起去吗?”
他也没有废话,“不能。”他看着我,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我倒也没指望他能给我好脸,我相信这是因为他听说了我和克拉拉的事儿。
“你要去寻宝,”我没有放弃,“怎么去,单人船?”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不是,”他不情愿地说,“不是单人船,是两艘五人船。”
“两艘五人船?”
他狐疑地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我讨厌他笑,因为我总是忍不住怀疑他在笑什么。
“好吧,”他说,“你想加入,那就加入吧,我是没什么问题。当然了,这事儿也不取决于我。你还得问问爱玛,明天早上她会做个简报会。她没准儿会让你去。那是个科考任务,起码能有百万赏金,并且还跟你有点儿关系。”
“跟我有关系?”这可有点儿意想不到!“什么关系?”
“去问爱玛。”他说,然后从我身边走过。
简报室里有十几个寻宝人,其中大部分我都认识:赛斯·福汉德、老四、梅捷尼科夫,还有些其他人,我要么一起醉过,要么一起睡过。我去的时候爱玛还没到。在她正要进来的时候,我成功地截住了她。
“我想参加这个任务。”我说。
她看起来吃了一惊。“你?我还以为——”但她停住了话头,没有说出她以为什么。
我接着说:“梅捷尼科夫能去,我也一样能去!”
“你的记录可没他那么好,布罗德黑德。”她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说:“好吧,你要是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布罗德黑德。这是一次特殊任务,部分原因也是由你而起。你那次愚蠢的错误,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我倒不是说你破坏飞船的行为,那很蠢,而且如果宇宙间还有正义,你就应该为之做出赔偿。不过这世上有的人聪明绝顶,而有的人就是走狗屎运。”
“你们拿到宇宙门二号发来的报告了?”我猜测道。
她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那无关紧要。我们仔细将你的任务编入了计算机,得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关联结果。把你带到宇宙门二号的那个航线设置——哦见鬼,”她说,“咱们进去吧。起码你可以坐下来听完我的简报。它会解释一切,然后我们再商量。”
她抓起我的胳膊肘,把我推进了房间,那是我们曾经用过的一个教室——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好像都有一百万年了。我坐在赛斯和老四之间,等着听她要说什么。
“你们大多数人,”她开始了,“都是受邀来到这里——除了一两个例外。其中一个例外就是我们那位赫赫有名的朋友,布罗德黑德先生。你们大多数人应该都听说了,在宇宙门二号附近,他毁掉了一艘飞船。按说我们应该把书丢过去砸他,但在毁掉飞船之前,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他的航线颜色不是去宇宙门二号的那些常规设置,事后我们用计算机做了比较,对于航线设置我们有了全新的概念。很显然,只有大约五项设置对目的地选择起到关键作用——这五项设置,在飞往宇宙门二号的通常路线设置里都有,而布罗德黑德的这个新路线设置里面正好也都有。至于其他设置的含义,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我们准备去搞清楚。”
她往后一靠,双手合十。“这次的任务有多个目的,”她说。“我们要尝试一些新的可能。开始阶段,我们会发射两艘飞船,去往同一目的地。”
赛斯·福汉德举起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一方面是为了确保能有相同目的地。我们会对非关键……我们认为的非关键设置稍做更改。我们还会把这两艘飞船间隔三十秒发射。如果我们的预想正确,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两艘飞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彼此间隔应该是三十秒内宇宙门移动的距离。”
福汉德的额头皱起,“参照物是什么?”
“问得好。”她点点头。“我们认为,参照物可以是太阳。因为如果选择相对银河系而言,那么星体运动——我们认为——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还要先假设你到达的目的地是银河系内部,而不是某个十分遥远的地方,真那样的话银河系运动的向量就会显著不同。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跑到了银河系的另一面,那么相对于银河中心你的速度就是七十公里每秒了。我们不认为会发生那种情况。我们认为速度和方向都只会有相对较小的差异,而且——嗯,反正两艘飞船到达目的地之后,彼此之间的距离应该在两公里到两百公里之间。”
“当然了,”她愉快地微笑着说,“这些都只是理论上的推测。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相对运动。如果是这样,那么问题主要就是该如何防止彼此发生碰撞了。不过我们确定——相当确定——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位移。你只需要保证有大约十五米的距离——也就是一艘五人船的直径。”
“相当确定是多确定?”一个女孩问道。
“哦,”爱玛坦诚道,“应该说,是比较确定。可如果我们不去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这事儿听起来很危险。”赛斯评论道。他看起来倒没有害怕的意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看法。这一点他跟我不同:我在努力无视自己内心的感受,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简报的技术问题上。
爱玛看起来很惊讶,“这就危险了?你看,我都还没说到危险的部分呢。这个目的地,在所有单人船上都无法设置,而在大多数三人船和某些五人船上就可以。”
“为什么?”有人问。
“答案就留待你们去那里发现了。”她耐心地说,“这个设置是计算机挑选出来,最宜于测试航线设置之间的相关性。你们乘坐的是装甲五人船,而且都可以将这个特殊目的地设置进去。这就意味着这个设置当年也是昔奇设计师们确认过的,对不对?”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提出反对。
“哦,当然。我也没否认这点。危险还是存在的——起码在某种程度上。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一百万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我们,直到有人实在忍不住问道:“什么一百万?”
“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每人都有一百万元的赏金。”她说,“他们为此已经从公司资金中专门拨出了一千万元。大家均分。当然了,最后每个人的赏金超过一百万的机会也非常大。如果你们能够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平时的赏金级别也仍然适用。而且,计算机认为这次的任务前景非常乐观。”
笔记:关于特征印记
阿斯门宁博士:那么,当你要在一颗行星上寻找生命迹象时,别指望会有一个大大的霓虹灯招牌,上面写着:“这里住着外星人。”你得去寻找特征印记。所谓“特征印记”,就是表明存在其他某事物的事物。它就像你在支票上的签名一样。如果看到了你的签名,我就知道这表明你愿意支付,于是我就可以用它兑现。当然,你的签名不算,鲍勃。
问题:一个毒舌的老师可真是人神共愤。
阿斯门宁博士:开个玩笑,鲍勃。甲烷就是一种典型的特征印记。它表明有温血哺乳动物(或类似事物)的存在。
问题:甲烷不是也可能来自腐烂的植物之类的吗?
阿斯门宁博士:哦,没错。但它主要还是来自大型反刍动物的消化系统。地球空气中的大部分甲烷都是牛放的屁。
“为什么这事儿能值一千万?”我问道。
“这事儿就不是我决定的了。”她耐心地说。这时,她又看向我,那目光好像在场的只有我自己,而不是一群人,接着说道:“还有,顺便说一下,布罗德黑德。我们打算将你对飞船的损坏一笔勾销。所以你能拿到多少,也就能留住多少。一百万元?也算一小笔不错的本钱了。你可以回老家,拿它做点儿小生意,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我们彼此面面相觑,爱玛只是坐在那里,带着温和的微笑等待着。我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我只记得宇宙门二号和我的第一次飞行,大伙儿瞪大眼睛在仪器上搜寻着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想每个人都在面对属于自己的不堪回首的失落感。
“后天,”她最后说,“就要发射了。想要报名参加的人,来办公室找我。”
他们接受了我,然后他们拒绝了老四。
不过这事儿并不像说的这样简单,从来都没有简单的事情:那个决定不带老四的人就是我。大伙儿很快就把第一艘飞船塞满了:赛斯·福汉德、两名来自塞拉利昂的女孩、一对法国夫妇——全都会讲英语,全都听了简报会,全都参加过以前的任务。到第二艘飞船报名的时候,梅捷尼科夫立即加入成为队长,他选择了一对同性恋:丹尼·A和丹尼·R。然后他同意了我的加入,不情不愿地。这样就还剩下一个位置。
“我们可以带上你的朋友马琴,”爱玛说,“还是说你更想带上你的另一位朋友?”
“什么另一位朋友?”我问道。
“我们收到一份申请,”她说,“是巴西巡航舰上的三等兵苏珊娜·埃雷拉。舰上批准她请假来参加这次任务。”
“苏茜!我不知道她也报名了!”
爱玛若有所思地研究着她的报名卡。“她完全符合要求。”她评价道,“而且,身材很棒。我是指,”她甜甜地说,“她的腿,当然了,我也知道,你对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有兴趣。还是说你并不介意这次任务陪着你的是一船的同性恋?”
我抑制不住地一阵愤怒。我可不是你以为的对性紧张的人,与男性发生身体接触,这事儿本身并不可怕。但是——如果这位男性是达涅·梅捷尼科夫,或是他的一位情人呢?
“三等兵埃雷拉明天就可以就位。”爱玛说道,“轨道飞行器停靠之后,下一艘就是巴西巡航舰。”
“你为什么非要问我?”我吼道,“梅捷尼科夫才是队长!”
“他说让你来决定,布罗德黑德。哪一个?”
“关我屁事!”我大吼道,然后离开了。不过,该做的决定其实是逃不掉的。我拒绝做出决定,这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带老四上船。如果我为他争取,他们会选择他;而我并没有这么做,所以苏茜就是显而易见的选择了。
第二天我一直在躲着老四。我在蓝色地狱挑了一个新人,她刚从学校接受完培训,我们在她的房间里消磨了一夜。我甚至都没回自己的房间取衣服,所有的东西我都不要了,另买了一套装备。我很清楚老四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找我——蓝色地狱、中央公园、博物馆——于是我避开了那些地方,找了一条长长的废弃隧道,漫无边际地穿行其中,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一直走到深夜。
然后我冒了个险,去参加为我们举办的告别派对。老四有可能会在那里,但周围也会有其他人在。
他的确在,路易丝·福汉德也在。事实上,她看起来是人人瞩目的焦点,可我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她看见了我,向我招手,“我发财了,鲍勃!来干了这杯,我请客!”
有人往我一只手里放了一只杯子,另一只手里塞了一支大麻烟,在开始喝酒抽烟之前,我问了一下她找到了什么。
“武器,鲍勃!不可思议的昔奇武器,一百件。赛斯说,这些东西估值至少五百万元。可能再会有特许使用费……如果有人能够搞清楚怎么复制这些武器的话。”
我将烟吐出,又吞了一口土酿威士忌,冲掉嘴里的烟味,“什么样的武器?”
“看着就像隧道挖掘机,却是便携的。它们能够在任何东西上打个洞。我们着陆的时候失去了萨拉·贝拉方塔,就因为其中一件发现在她的宇航服上打了个洞。但蒂姆和我可以平分她那一份赏金,所以就是一人两百五十万。”
“恭喜你!”我说,“真没想到人类竟然还需要一种互相残杀的新方法,不过——还是恭喜你。”我获得了一种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快感,我需要这些,因为我转过身就看到了老四,他挂在空中,正在看着我。
“要来一口吗?”我问道,将烟递给他。
他摇了摇头。
我说:“老四,这事儿不取决于我。我让他们——我没有让他们不要带上你。”
“那你让他们带上我了吗?”
“这事儿不取决于我。”我说。“嘿,我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路易丝已经有所收获,赛斯没准儿就不再想去了。你可以代替他的位置啊?”
他向后退去,看着我,只是脸上的表情变了。“你不知道吗?”他问道,“赛斯的确退出了寻宝任务,但他的位置已经有人代替了。”
亲爱的宇宙门之音:
上个月,我花了五十八点五元自己的血汗钱,带妻子和儿子去听了一场“讲座”,主讲人是你们的一位返航“英雄”,他的到访据说令利物浦“蓬荜生辉”(自然,他也所获颇丰,因为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他算不上一位非常风趣的演讲者,这我并不介意。倒是他火星四溅的讲话,令我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说我们这群地球上的可怜虫,根本不晓得你们正在从事的高尚冒险活动是如何的充满风险。
好吧,兄弟,今早我取出了储蓄账户上的最后一镑,好让我妻子的肺能够得到修补(多年的老毛病了,黑色素瘤石棉肺,CV/E,你知道的)。下周就要给孩子缴学费了,可我还不知道钱从哪儿来。今天早上,我在码头从八点一直等到十二点,想看看有没有搬运货物的活儿(根本没有),然后工头就对我说我是多余的人,意思就是从明天起我就不用来了。你们这些英雄,有人想来一件儿便宜的多余部件吗?我可供出售——肾、肝,等等。所有器官也都情况良好,或者说都符合十九年的码头工作之后所应有的状况,除了双眼的泪腺:我为寻宝人遭受的磨难哭得太多,已经把它们用坏了。
H. 德拉克洛斯
“浪尖”公寓B座17号副楼41层
默西塞德 L77PR 14JE6
“谁?”
“就是你身后的那个人。”老四说。我转过身来,她就在那儿,看着我,手里端着一只酒杯,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你好啊,鲍勃。”克拉拉说道。
我为了给自己壮胆,在来派对之前,已经在物资供应站那边喝了几杯,到这会儿我已经有九分醉,剩下一分基本麻木了,可是我一看见她,所有醉意倏地一下都消散了。我放下酒杯,顺手把烟递给别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隧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