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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大多数市民已疲于跟兵孩们打交道了,他们已经知道如果不去招惹这些机器,它们不会杀害任何一个人的。不过,还是有两个拿着激光枪的野心勃勃的狙击手出现了,兵孩们不得不对他们开火,但使用的是麻醉镖。
排里新增加的杀人狂帕克给朱利安添了些乱。他先是对使用麻醉镖相当不满——他的行为实际上属于不服从战斗命令,是一项可以送交军事法庭处理的罪名——然后当他不得不使用飞镖瞄准时,他竟然瞄准到一个狙击手的眼睛上,那将会是致命的一击。朱利安监视到了他的举动,恰好能在心中及时地向他发出呐喊,“停止射击!”随即把那个狙击手交给克劳德处理,克劳德将麻醉镖射入了他的肩膀。
作为一场武力展示,此次行动无疑是成功的,不过朱利安颇怀疑其意义所在。镇子里的人也许会将此看成是以强凌弱的蓄意破坏。也许他本该一把火将五金商店烧个干净,并将那两个农夫的土地变成不毛之地。但是,他希望克制的做法会起到更好的效果:他用自己的激光在五金商店外面的白石灰墙上留下了焦痕,那是被心理战术组翻译成西班牙文的一段信息:——按理说,为了被你们杀害的我们的十二名同胞,你们应该付出十二条生命的代价。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星期二晚上我回到家里时,见门缝下面有张纸条:
亲爱的:
礼物非常漂亮。昨天晚上我去听了音乐会,仅仅是为了可以佩戴上它炫耀一下。有两个人问我是谁送给我这样的礼物,而我故作神秘地说:一个朋友。
哦,朋友,我已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这个决定也是这给你的礼物的一部分。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已经到瓜达拉哈拉去安装接驳插件了。
我不想等你回来与你讨论此事,因为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我不想让你分担责任。实际上,我是看了一则新闻之后下定决心的,我已经把那条新闻放到你的新闻列表里,标题是《接驳争端诉诸法律》。
简要来说,一位居住在奥斯汀的男士做了植入接驳插件手术后被从管理岗位上解雇了,然后利用得克萨斯州的《劳工歧视法》来对反接驳条款提出质疑,法庭判他胜诉。因此至少从目前来说,我去做这样的手术还不会丢掉我的工作。
我清楚所有身体上可能发生的危险,我也知道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年纪和这样地位的女人来说,因为所谓的嫉妒,冒着那样的危险去做手术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我无法和你记忆中的卡罗琳相比,我也不能像坎迪和其他那些人一样分享你的生活——那些你发誓不爱她们的女人。
就这样,不要再争了。我会在周一或周二回来。我们有约会吗?
爱你的,阿米莉亚
我把纸条读了好几遍,然后匆匆忙忙地去给她打电话。她的寓所里没人接电话。于是,我回放了其他的电话录音,然后听到了一段最令我担心的信息:
“克莱斯先生,您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是一位名叫阿米莉亚·哈丁的女士告诉我们的,以便在出现紧急情况下可以与您联系。我们同时也联系了海斯教授。
“哈丁教授(西班牙语)前来瓜达拉哈拉诊所进行精神桥接手术,你们称之为接驳安装。手术进行得不顺利,她现在完全瘫痪了。她可以在没有外界帮助的情况下呼吸,可以对视觉和听觉刺激做出反应,但是不能讲话。
“我们想和您讨论一下多种选择性。哈丁夫人用您的名字替代了亲属。我的名字叫罗得里格·斯潘塞——脑部植入物移植及移除科主任。”
他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和地址。
这条信息是星期日晚上记录的。下一条留言来自海斯,星期一打来的,说他已经查过了我的日程表,在我回来之前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我抓紧时间匆匆地刮了脸,就往他家里打电话。
现在是早晨十点钟,但是,他在应答电话时没有开启视频画面——当他听出是我的时候才打开了视频,一边还在揉着脸。很显然,是我把他叫起床的。
“朱利安,对不起……最近我的作息时间一直很混乱,因为我们正在为一次大行动做测试。昨天晚上,我和那些工程师一直熬到三点。
“好吧,听着,关于布雷兹。你们两人的交情已经不再是秘密了。我理解为什么她如此谨慎,并且很重视这一点,但那不应该是你我之间的障碍。”他的微笑中饱含着痛苦,“好吗?”
“当然。我以为……”
“那么瓜达拉哈拉的事情怎么办?”
“我,我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我会进城搭乘第一班火车;两个小时,或者四个小时,取决于列车的时刻……不,我要先给基地打电话,看看是否能搭乘上飞机。”
“等你到达那里之后呢?”
“我得跟他们谈谈。我安装了接驳插件,但是并不太了解关于安装方面的知识——我是说,我是被征入伍的;没有人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看看我是否能够跟她对话。”
“孩子,他们说她不能讲话。她完全瘫痪了。”
“我知道,我明白,但那仅仅是运动神经功能受损。如果我们可以接驳在一起,我们就可以交流,查明她希望做出的选择。”
“好吧。”他摇了摇头,“好吧。但是,告诉她我的想法,我想让她今天就回来工作,甚至是昨天。迈克·罗曼就要拿她开刀了。”他试图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愤怒一些,“这个该死的蠢货,就像布雷兹一样。到了墨西哥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
他点了点头,放下了电话。
我联系了基地,那里没有直飞瓜达拉哈拉的安排。我可以返回波特贝洛搭乘早晨的飞机去墨西哥城。谢谢,但不用了(西班牙语),我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叫了一辆计程车。
到达瓜达拉哈拉只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但却是糟糕透顶的三小时。一点半左右我到达了医院,但是前台不允许我进去。七点以前都不行——即使到了七点,如果斯潘塞医生没有赶到,我也不能见到阿米莉亚,因此也许要等到八点,也许九点。
我在街对面的汽车旅馆开了一间mediocuarto——半间房,里面只有一个蒲团和一盏灯。睡不着觉,我又找到一处通宵营业的地方要了一瓶阿尔曼卓达龙舌兰酒和一本新闻杂志。我喝掉了大约半瓶酒,费劲地一篇接一篇地阅读着这本杂志。我的西班牙日常对话还可以,但要想理解一篇复杂的议论文对于我来说就有些望尘莫及了,因为在学校时我从来没有学习过这种语言。杂志里有一个关于老年人安乐死的长篇大论,即使是只看懂了一半也已经够吓人的了。
在战争新闻中,有一段关于我们这次绑架行动的报道,在这里它被描述为一次被叛军伏击的维和警察行动。我想,这本杂志不会在哥斯达黎加卖出很多。也许他们在那儿出版了不同的版本。
这是一本有趣的杂志,里面的广告在美国的某些州会被视为非法色情的。如果晃动纸页,可以看到纸间有六种不同的影像在急速地闪动。像大多数的男性读者一样,我猜我找到了一种有趣的晃动纸页的方法,这种方法最终使我沉沉睡去。
七点钟时我到了候诊室,在里面看了一个半小时的无趣杂志后,斯潘塞医生终于来了。他一头金发,个子很高,说的英语带有如墨西哥式蘸酱般浓重的西班牙口音。
“先到我的办公室来。”他拉起我的手臂带我穿过大厅。他的办公室很简陋,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马蒂!”
他点了点头,“海斯跟你通话之后,又给我打了电话。布雷兹也提到了我。”
“很荣幸您能来这里,拉林博士。”斯潘塞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我坐在另一把硬椅上,“那么我们都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定向纳米手术,”斯潘塞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但是还有选择,”马蒂说,“从技术上讲。”
“不是合法的。”
“我们可以钻空子。”
“谁能告诉我你们在谈论些什么吗?”
“自主的角度来说,”马蒂说,“墨西哥的法律比美国的缺乏自由性。”
“在你们的国家里,”斯潘塞说,“她拥有的是选择继续做植物人的权利。”
“这个表达不错,斯潘塞医生。另一种表达方式则是,她拥有选择不必去冒失去生命或者心智变得不健全的危险的权利。”
“我不懂你们说的话。”我说。
“你不需要明白。她已经接受了接驳植入术,朱利安!不动一块肌肉她也可以过上充实的生活。”
“那是有违道德的。”
“那是一种选择。纳米手术要担很大风险。”
“不是很大。没有太大的风险。或者说风险很小(西班牙语),与接驳一样。我们有百分之九十二的康复率。”
“你指的是百分之九十二的存活率。”马蒂说,“完全康复率又是多少呢?”
他耸了两下肩膀,“这些数字不代表任何事情。她很健康而且还算年轻,手术不会要她命的。”
“她是个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如果她醒来之后脑部受到损伤,那跟没有恢复没什么两样。”
“在没有安装接驳插件之前,我已经跟她解释过这一点。”他挥了挥一份五六页纸的文件,“在她签订这份免责文件之前。”
“你为什么不与她接驳起来问问她?”我说。
“没那么简单。”斯潘塞说,“她被接驳上的第一个瞬间,一切都是全新的,新的神经通路逐步形成,神经网络增长……”他用一只手做了个手势,“神经网络的增长速度不是一般地快。”
“它以指数速率增长,”马蒂说,“她被接驳的时间越长,她获得的经验越多,要想逆操作的难度也就越大。”
“那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去询问她的意见的原因。”
“在美国你必须要询问,”马蒂说,“病人有完全的知情权。”
“美国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你不介意我这么说吧?”
“如果我与她接驳起来,”我说,“我可以迅速地与她接驳,再迅速地断开(西班牙语)。拉林博士比我接受接驳的时间要长,但并不像我们机械师那样天天使用。”
斯潘塞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头,“一个军人。”
“是的……我想这倒是真的。”他向后靠了靠,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仍然是违法的。”
马蒂看了他一眼,“这从来就不算是违法的。”
“我以为你会说‘通融’。对某些外国人,法律可以网开一面。”马蒂用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做了一个完全明白的手势,“嗯……倒不是贿赂之类的。有些官僚机构需要打理,还要交税。你们两人谁有……”他打开了一个抽屉说,“poder。”
抽屉里传出了翻译后的声音,“委托书。”
“你们有她的委托书吗?”
我们彼此对望了一下,然后一起摇了摇头,“对于我俩来说这事来得很突然。”
“她没有得到很好的建议。这本应该是她要做到的。你们两人中有哪位是她的未婚夫吗?”
“可以说有。”我说。
“好。”他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张卡片递了过来,“九点以后去这个办公室,这个女人会签发给你一张临时的责任指派书(西班牙语)。”他把这话对着抽屉重复了一遍,“哈利斯科法律后果临时指派声明。”抽屉将他的话翻译了过来。
“等等,”我说,“这样就允许一个人的未婚夫授权医生对她进行有生命危险的手术了?”
他耸了耸肩,“兄弟、姐妹也可以。叔叔、阿姨、外甥都可以。只有当事人无法自己决定命运的时候才这么做。每天都会有像哈丁教授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算上墨西哥城和阿卡普尔科,每天有好几个。”
现在我明白了:选择性外科手术肯定是瓜达拉哈拉外汇收入的最重要来源之一,也许整个墨西哥均是如此。我把卡片翻过来,英语的这一面写着:“遵照墨西哥法律体系。”
“要花多少钱?”
“也许是一万比索。”折合五百美元。
“我可以支付这笔钱。”马蒂说。
“不,让我来。我是她的未婚夫。”我的薪水也是他的三倍。
“谁都可以。”斯潘塞说,“你们把许可文件带回来找我,我建立接驳。但是,事先要准备好要问的问题,找到答案后立刻断开接驳。那样一切都会变得更简单、更安全。”
但是,如果她要我逗留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找到律师花费的时间几乎与我从得克萨斯到瓜达拉哈拉一样长,他们更换地址了。他们的新寓所平淡无奇,里面有一张桌子和一个破旧的沙发,但他们确实拥有各种各样的文书文件。我最后拿到了一张有限授权委托书,授权我可以做出医疗决定。这多少令我有些惶恐不安——多么简单的过程啊。
我回来后,直接到了B号手术室,这是一个白色的小房间。斯潘塞医生已经同时为阿米莉亚准备好了接驳操作和外科手术。阿米莉亚躺在一张轮床上面,两只手臂上各连有一根输液管。一根细缆从她的脑后引到桌子上的一个灰色盒子中,另一个插座缠绕在细缆的顶端。马蒂正坐在门旁边的椅子上打瞌睡。我一进去,他就醒了。
“医生呢?”我说。
“后面(西班牙语)。”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你拿到文件了?”我把委托书递给了他。他匆匆地扫了一眼,把文件折起来,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他轻触着阿米莉亚的肩膀,然后把他的手背放在她的脸颊上,然后再移到前额,古怪得就像一位母亲才会做出的动作。
“对于你,你知道……这事不会那么简单。”
“简单?我把三分之一的生命用在——”
“接驳,我知道(西班牙语)。但是,不是跟某个以前从没有接受过接驳的人,也不是跟某个你所爱的人。”他指了一下,“把那把椅子拿过来坐下。”
我照着他话做的时候,他在几个抽屉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卷起你的袖子。”
我卷起了衣袖,他用一把剃刀刮掉了我手臂上的一小块汗毛,然后揭开表皮贴上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镇静剂?”
“不完全是。但在某种程度上,它确实有镇静作用,使你安定下来。它能缓解刺激,即第一次接触时的冲击。”
“但是,我已经经历过几十次第一次接触了。”
“是的,但都是在你的军队已经控制了你的……应该叫什么?循环系统。那时候你已经被麻醉了,现在你也同样需要被麻醉。”
这话就像软软的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一样。他听到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西班牙语)?”
“继续吧。”他展开缠绕着的电缆将插件塞入我脑部的插槽中,我听到金属碰撞发出的咔嗒声。什么也没发生。然后他打开了开关。
阿米莉亚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又体验到了熟悉的双视觉感受,我一边看着她,同时也看到了我自己。当然,这感觉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我通过她的感觉间接地捕捉到了她的疑惑和惊慌。亲爱的,这会变得很容易,坚持一下!我努力向她展示如何区分开两个图像,这种精神上的转变比使眼睛散焦更容易一些。过了一会儿,她熟悉了情况安静下来,试着开口说话。
你不需要用语言陈述,我用感觉向她传递信息,只需要想着你要说的话就可以了。
她请求我触摸自己的脸,然后让我的手一路缓慢下滑到胸部再到大腿的上部,最后落到我的生殖器上。
“九十秒了,”医生说,“快一点(西班牙语)。”
我享受着奇妙的探索之旅。这感觉不像是失明与可视之间的区别,真的,它就好像你一辈子都戴着厚重的有色眼镜,其中一只镜片还是不透明的,而突然间它们都不见了,一个光明、奇妙和多彩的世界呈现在你的眼前。
我想你已经习惯了,我向她传递感觉。这就像另一种看世界的方法,另一种存在方式,她回答。
我在一瞬间释放出我的格式塔,告诉她她可以做出的选择,以及接驳时间过长的危险性。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答复了我。我像一个机器人一样缓慢地将她提出的问题说给斯潘塞医生听。
“如果我把接驳插件移除之后,脑损伤到了使我无法工作的地步,我是否还能重新安装上插件?”
“如果有人为此付钱的话,可以。不过你的知觉会萎缩。”
“我可以付钱。”
“你俩之中的哪一位?”
“朱利安。”
仿佛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后,她才通过我说道:“那么,我现在可以移除它。但是有一个条件。首先我俩要用这种方式做爱,接驳情况下发生性关系。”
“绝对不行。你们交流的时间每多出一秒,就会增加一分风险。如果你们那样做的话,你可能永远也恢复不了正常了。”
我看见他伸出手去关开关,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秒钟。”我站起来吻着阿米莉亚,一只手放在她的胸脯上。刹那间,共享的喜悦之情汹涌而至,然后,随着开关发出一记咔嗒声,她的影像消失了,而我正满面泪痕地亲吻着一动不动的她。我像一条瘪下去的空袋子一样坐了回去。医生中断了我们的接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严厉地瞪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那股突如其来的情感中包含着“无论有什么样的风险,这值得去做”,但是,这感觉到底是来自于她还是我或者同时来自于我们俩,我不得而知。
身穿绿色制服的一男一女推着满满一推车的设备走进屋里。“你们两个人现在得离开了。十点再回来,还有十二个小时。”医生说。
“我想在手臂消毒后留下来观看手术。”马蒂说。
“很好。”他用西班牙语让那个女人给马蒂找一件手术服并带他去清洁室。
我顺着走廊走出了诊所。天空因为污染而呈橘黄色;我用最后一点墨西哥币从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只防护面罩。
我想我应该一路走下去,直到找到一个货币兑换商和一本城市地图。我以前从没来过瓜达拉哈拉,甚至都不知道市中心的方向是哪边——在一座比纽约大上两倍的城市里,知道或不知道这一点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我离开被阳光照射的地带。
医院附近挤满了乞丐,他们声称自己需要钱来买药接受治疗——这些人把他们患病的孩子推到你的面前,或者向你展示他们的伤口和残肢,其中有些男人颇具侵略性。我用笨拙的西班牙语大声地呵斥着吓退他们,同时也有些沾沾自喜,因为我贿赂了边境守卫十美元,被允许携带刮刀入境。
那些孩子看起来虚弱而又绝望。生活在墨西哥北部毗邻国家美国,我本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些它的情况,可是却没有,不过,我确信,这里应该存在着某种形式的公费医疗制度。很显然,该制度并不针对所有人。就像我们通情达理地按计划分配给他们的那些纳米炉的施舍一样,我想,站在供应队伍前列那些人并不是靠抓阄来确定他们的位置的。
一些乞丐公然无视我的存在,甚至用他们自以为我听不懂的语言低声说着带种族歧视的词语。世界已经改变了很多。当我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曾经游览过墨西哥,我的父亲,他在美国南方长大,曾因为这里没有种族歧视而感到高兴。那时,当地人对待我们就像对待其他外国佬一样。我们把墨西哥人的种族偏见(西班牙语)归罪于恩古米,但美国方面也应该担负部分责任。对于墨西哥的现状,美国应当引以为戒。
我来到一条八车道的大街上,慢吞吞的车辆堵塞了交通,我转向右边的路口。这里的每个街区上甚至连一名乞丐都没有。经过一片满是尘土、喧声震天的低收入住宅区后,我来到一个大型的停车场,车场下是一个地下商业中心。我通过了安检入口,又花掉了五美元留住我的刀子,然后顺着人行道朝主层走去。
这里有三家货币兑换亭,提供的汇率彼此略有不同,佣金比例也各不一样。我在脑子里算了一下,结果不出所料,对于平常的小额货币兑换来说,提供最低汇率的商家实际上能够提供最好的交易。
我饿得要死,找到一家酸橙汁腌海鲜店点了一份章鱼——是一些带有一英寸长触角的小章鱼,顺便要了几张玉米饼和一壶茶。吃完后,我离开饭店想去找些乐子。
在一排房子中有六家接驳店,提供与美国略有不同的冒险类接驳服务:被一头公牛顶撞——还是不必了(西班牙语);在接驳中体验或接受变性手术,两者均可;在分娩时死亡;重新体验耶稣的受难。提供该种体验的地方排起了一条长队,今天一定是个神圣的日子——也许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神圣日。
这里还有些总可以吸引那些娘娘腔男人的东西,其中有一家提供在“你自己”的消化道里的时间加速之旅!千万别让我去。
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商铺和货棚,就像把波特贝洛扩大了一百倍一样。那些自动分配给普通美国人的日常用品,在这里必须用货币购买——而且价格也不固定。
这种场面就像绕着波特贝洛转悠看到的一样熟悉。家庭主妇们,也有几个男人,每天早晨来到市场(西班牙语),围绕着一天的供应品讨价还价。在这里,到了下午两点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在外人看来,好像一半的货摊都发生了相当激烈的冲突,人们提高嗓门,挥舞着手臂。但是,对于商贩和顾客这样的人来说,这其实只不过是社会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你是什么意思,这些一文不值的豆子卖十个比索?上星期还只卖五个比索,而且质量都是上乘的!”“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了,老太太。上星期卖的是八个比索,而且是因为都蔫了才不得不处理掉的!现在这些豆子是豆子中的极品!”“我可以给你六个比索。我需要豆子做晚饭,我母亲知道怎么样用苏打水泡软这些豆子。”“你母亲?把你母亲叫过来,她会付给我九个比索的。”等等诸如此类的争辩。这只是开头的寒暄,真正的战争会在七个比索与八个比索之间展开。
海鲜市场是个有趣的地方。这里的海产品种类比在得克萨斯商店里能找到的多得多——原产于寒冷的北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大鳕鱼和鲑鱼,色彩亮丽、造型奇特的珊瑚鱼,蜿蜒游动的鲜活的鳗鱼,还有一箱箱的日本虾——所有这些水产品都是在城市里各种各样的容器中通过克隆和强制培育而生产出来的。当然,市场中也有一些稀少的本土鲜鱼——大多是产自查帕拉湖的银鱼——比大多数的外来海鲜要贵上十倍。
我买了一小盘海鲜——小银鱼,太阳晒干后用卤汁浸泡好的,配上酸橙和呛辣椒——即使我不是黑人,也没有打扮成美国人的样子,别人也可以从中看出我是一名游客。
我数了数剩下的比索,开始为阿米莉亚寻找一件礼物。我因为给她买珠宝使我们陷入了这样的烂摊子里,可不能再给她买民族服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