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应该让你明白了点什么。你虽然拥有最高机密知情权,但我的身份对你来说还是保密的。”
上校摇了摇头。他朝后靠了靠,喝了点葡萄酒,“某些人找到我的这些资料,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我无法判定你到底是某种超级间谍,还是只是我曾经遇到过的最爱胡说八道的骗子之一。”
“如果我只是虚张声势的话,我应该现在就威胁你。但是,你是知道实际情况的,而那也就是你之所以要这么说的原因。”
“所以你以不变应万变。”
门德兹笑了起来,“彼此彼此。我得承认我也是个精神病专家。”
“但你不在美国医学协会资料库中。”
“现在已经不是了。”
“牧师和精神病专家是个古怪的组合。我估计天主教堂里也不会有你的任何记录。”
“那更由不得我。你如果不去查证就是最好的合作了。”
“如果你不杀掉我或者把我投入地牢的话,我是没有任何理由与你合作的。”
“投入地牢太费事了。”门德兹说,“朱利安,你以前与他接驳过。你认为他怎么样?”
我记起了从那段接驳中感觉到的他的思想,“他非常珍视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保密性。”
“谢谢你。”
“因此,如果你离开这个房间,他和我就可以像病人与医生一样交谈一下。但是肯定有条件。”
“确实如此。”门德兹说,他也想到了这条计策,“一笔你可能不愿意做的交易。”
“什么交易?”
“脑部手术。”门德兹说。
“我们可以告诉你我们在此的目的,”我说,“但是为了不让别人通过你获悉此事,我们必须这样做。”
“记忆擦除。”杰弗森说。
“那还不够,”门德兹说,“我们不光得抹掉这段旅途的记忆以及与之关联的一切事情,还要抹掉你治疗朱利安和他的熟人的记忆。这个范围太广了。”
“我们必须做的是,”我说,“取出你的接驳插件,销毁所有的神经链接。你愿意为了知道一个秘密而永远放弃这些吗?”
“接驳插件对于我的职业至关重要,”他说,“而且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如果没有它我会感到不完整。如果是为了得到整个宇宙的秘密,也许我愿意放弃,但绝不会为了圣巴托罗缪修道院的一个秘密这么做。”
有人敲门,门德兹说了声“请进”。敲门的是马克·罗贝尔,他的胸前托着一个写字夹板。
“我能跟你说句话吗,门德兹神父?”
门德兹离开后,杰弗森朝我靠了过来,“你是自愿来这里的吗?”他说,“没有人强迫你?”
“没有。”
“想到过自杀吗?”
“在我脑子里压根儿没有自杀的念头。”自杀的可能性仍隐藏在我的脑子中,但是我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如果这个宇宙不再存在,不管怎么说,我也就不存在了。
我怀疑这可能是那些听任自杀的想法在头脑中发展的人应有的态度,而这种怀疑可能已经表现在我的脸上了。
“但是有事情在困扰着你。”杰弗森说。
“你最后一次碰到没有烦心事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门德兹独自一人回到房间里来,手里拿着一个写字夹板。门锁在他身后“咔嗒”一声锁上了。
“很有意思。”他向自动吧台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了下来,“你已经请了一个月的假了,医生。”
“当然了,搬家需要。”
“人们指望你最近这几天就回去,是吗,一到两天内?”
“很快。”
“他们是些什么人?你没有结婚,也没有与任何人住在一起。”
“朋友和同事。”
“当然了。”他把写字夹板递给了杰弗森。
他看了一下最上面的一页和第二页,“你们不能这么做。你怎么做到的?”
我看不到两页纸上都写了些什么,但肯定是签署的某种军令。
“很显然,我可以这么做。至于说怎么做到的,”他耸了耸肩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那里写了些什么?”
“我被临时借调到这里三周。假期取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你还留在这个楼里时,我们就得做出决定。你已经获邀参与到我们小小的计划当中。”
“我拒绝接受这个邀请。”他把写字夹板摔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让我出去。”
“一旦我们有机会聊过之后,你就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去留了。”门德兹打开一个嵌入桌子表面的盒子,拉出一个红色的插头和一个绿色的插头,“单向接驳。”
“没门!你不能强迫我与你接驳。”
“事实上,你说得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无法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可以。”我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刮刀。我按动按钮,刀锋猛地弹了出来,开始“嗡嗡”地发出光和热。
“你要用一件武器来威胁我吗,中士?”
“不,我不会的,上校。”我抬起刀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看了看我的手表,“如果在三十秒之内你还没有接驳的话,你就只能看到我割断自己的喉咙了。”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在吓唬我。”
“不,我没有。”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但我想你以前一定也曾失去过病人。”
“这件该死的事到底有多重要?”
“接驳之后你就会知道了。”我没有看他,“还有十五秒。”
“他会自杀的,你知道这一点,”门德兹说,“我曾经与他接驳过。他的死亡将会成为你的过错。”
杰弗森摇着头走回到桌子旁。“我对此不太确信,但你们似乎把我引入了圈套中。”他坐下来,把插头插了进去。
我关掉了刀锋。我想刚才自己确实是在吓唬他。
看着别人接驳就如同看着别人睡觉一样无趣。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但有一个掌上电脑和一支触控笔,于是我给阿米莉亚写了一封信,概述了发生的事情。大约过了十分钟后,他们开始有规律地点起头来,于是我草草地结束信件,加好密码之后发送了出去。
杰弗森断开接驳,把脸埋进自己的手里。同样断开了接驳的门德兹在一旁凝视着他。
“突然间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他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在哪里停止。”
“你做得对,”杰弗森压低了声音说,“我必须知道事情的全部。”他坐回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当然,现在就必须要和二十人集团接驳上。”
“你站在我们这一边?”我说。
“我认为你们的希望不大。但是是的,我想成为你们的一员。”
“他比你还要有献身精神。”门德兹说。
“虽然有献身精神但并不确信?”
“朱利安,”杰弗森说,“尽管我对你多年来作为机械师的经历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尽管你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因为你所看到的……因为杀死那个男孩……但是我知道,也许我比你更加清楚战争的本质和它的邪恶。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感知都来源于二手信息。”他用手掌侧面抹掉额头上的汗珠,“但是,我用在努力挽救士兵生命中的这十四年的时间,使我可以成为你们这支队伍里很好的一名新兵。”
对于他所说的话我并不感到惊讶。一个病人通常不会从他的医生那里得到太多的毫无戒备的反馈信息——这就像是与一些受到约束的思想和感情进行单向接驳一样——但我知道他是多么的痛恨杀戮,以及杀戮对杀人者产生了些什么样的影响。
阿米莉亚关掉工作了一天的机器,将纸张堆叠整齐,准备回家好好洗个澡,再小睡上一会儿。此时,一个身材矮小的秃顶男人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哈丁教授吗?”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合作。”他递给她一个已经拆开的普通信封,“我的名字叫哈罗德·英格拉姆,哈罗德·英格拉姆少校。我是军队技术评估部的一名律师。”
她把一共三页纸的单子展开,“那么,你能不能用简单易懂的话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噢,事情很简单。我们发现在您与别人合著的一篇准备发表在《天文物理期刊》上的论文里,包含着与我们的武器研究联系极为密切的内容。”
“等等。那篇论文根本没有通过同级评审,《天文物理期刊》拒绝发表它。你们的部门怎么会知道此事的呢?”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我并不从事技术性工作。”
她翻看着手中的那几页纸,“‘结束和停止令’?这是张传票?”
“是的。简单地说,我们需要你所有属于这项研究的资料,以及一份声明——表明你已经销毁了所有的副本,并且保证在接到我们的通知之前,你不会再继续此项研究计划。”
她看了看他,然后又把目光转在文件上,“这是一个玩笑,对吗?”
“我向您保证这不是玩笑。”
“少校……我们并没有设计某种枪支,我们研究的只是抽象的概念。”
“我对此毫无所知。”
“到底你凭什么认为你们可以阻止我去思考些什么?”
“那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资料和一份声明。”
“你没有从我的合作者手中拿到这些东西吗?我真的只是一个受雇的帮手,被叫来核实一些粒子物理学方面的问题。”
“我想他们一直在寻找他。”
她坐下来,把那三页纸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你可以走了。我必须研究一下这些文件,然后再和我们的系主任商量一下。”
“你们的系主任对我们持全面合作的态度。”
“我不相信。你说的是海斯教授?”
“不,是迈克唐纳德·罗曼签署的——”
“迈克·罗曼?他甚至都不是圈子里的人。”
“他可以雇用和解雇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他会解雇你的。”他说话时语调平静,连眼睛都不眨。他撒了个大谎。
“我必须得与海斯谈谈。我得看看我的上司——”
“如果你现在就签这两份文件是最好不过的了,”他的语气和善中透着虚假,“然后我可以明天再来取那些资料。”
“我的资料,”她说,“包括了毫无意义的琐事以及多余的信息。我的合作者都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认为那是加勒比海分区的事。”
“他就是在加勒比海失踪的。你们的人不会把他杀了吧?”
“什么?”
“对不起。军队不会杀害百姓的。”她站了起来,“你可以在这里等,也可以跟着我。我要去复印这些文件。”
“如果你不复印这些文件会更好。”
“如果不复印这些文件,那将是很愚蠢的。”
他留在了她的办公室里,也许打算要四处窥探一番。她走过复印室,乘坐电梯下到了一楼。她把文件塞进皮包,跳进一辆停在街对面计程车站的计程车里。“机场。”她说,然后开始考虑她所面对的越来越少的选择。
以前往返华盛顿的费用都记在了皮特的往来账户上面,所以现在她有足够的信用点数飞往北达科他州。但是,她愿意为别人留下一条可以直接找到朱利安的线索吗?她可以用机场的公用电话给他打个电话。
但是等等,再想想。她不能就这样登上一架飞机溜到北达科他州。她的名字会出现在旅客列表中,那样当她一下飞机,就会有人在机场等着她了。“改变目的地。”她说。
“去火车站。”计程车的语音系统核实了改变后,掉头朝反方向驶去。
没有太多的人乘坐火车进行长途旅行,大部分乘坐火车的人是因为患有恐高症,或者仅仅是为了自找苦吃。还有些人想去某个地方,但又不想留下书面上的记录,于是他们就利用售票机购买火车票,使用在计程车上通用的匿名娱乐账单。(官僚主义者和道德学家们希望用信用卡替代如今这糟糕的支付系统,比如说用老式的现金卡,但是,投票者们却不愿意让政府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和谁做些什么。同时,个人配给票也便于进行交换和积蓄。)
阿米莉亚的时间掌握得正好:她跑步赶上了六点钟开往达拉斯的往返列车,就在她刚刚落座的时候,火车开动了。
她打开前面座位靠背上的屏幕,调出了一张地图。如果点击地图上的两座城市,屏幕上就会显示出列车启程和到站时间。她草草地做了一个列表。按照列表的计划,她可以在大约八小时内,从达拉斯出发到俄克拉荷马城再到堪萨斯城再到奥马哈市,最后抵达锡赛德。
“你在逃避谁,亲爱的?”一个一头白发、穿着低跟鞋的老太太坐在了她的旁边,“一个男人?”
“一点不错。”她说,“一个真正的杂种。”
老太太点了点头噘起了嘴唇,“等你到了达拉斯之后,最好带上点好吃的。你肯定不想在车厢里吃他们供应的那些垃圾食物。”
“谢谢你。我会准备的。”老太太接着看她的肥皂剧,阿米莉亚则切换到铁路杂志画面,《美国博览》,没有多少她想看的。
在前往达拉斯的余下的半个小时里,她假装打了会儿盹儿。然后,她跟那位穿着低跟鞋、戴着头巾的老太太说了声再见,就钻进了人流中。去往堪萨斯城的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启程,所以她买了一套置换的服装——包括一件牛仔衫和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和一些包好的三明治以及葡萄酒。然后,她拨打了朱利安留给她的北达科他州的电话号码。
“评审团改变主意了?”他问。
“比那要有趣得多。”她把哈罗德·英格拉姆和那份胁迫文件的事情告诉了他。
“没有皮特的消息?”
“没有。但是,英格拉姆知道他在加勒比海地区。我也正因为知道了这点才决定逃跑的。”
“嗯,军队的人也追踪到我了。等一下。”他的影像离开了屏幕,一会儿又出现了。
“不,只是杰弗森而已,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儿。他已经彻底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当他坐下来时,电话摄像头一直追踪着他的动作,“这个英格拉姆没有提到我?”
“没有,你的名字没在论文上。”
“但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即使论文上没有我的名字,他们也知道我们两个住在一起,最终还会发现我是个机械师。他们会在几小时内到达这里。你还得在别处换乘火车吗?”
“是的。”她查看了一下手里的纸,“最后一站是奥马哈市。我应该在午夜之前就能赶到那里……标准时间十一点四十六分到达。”
“好的。到时候我可以赶到那里。”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得和二十人商量一下。”
“什么二十人?”
“马蒂的人。以后再跟你解释。”
她走到售票机跟前,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买了一张到奥马哈的车票。如果她被跟踪了的话,也没有必要把他们引到更远的地方了。
又要冒一次险了:这里有两部电话都设有数据通讯口。她一直等到火车就要离开的前两分钟,才通过电话调出了自己的资料库。她把一份《天文物理期刊》的论文副本下载到自己手提包中的掌上电脑里,然后向数据库传达命令,把论文的副本发给在她的通讯录中的身份栏里标有PHYS(物理学家)或ASTR(天文学家)的每一个人。符合条件的大约有五十个人,他们中的一大半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木星工程。他们之中会有人愿意阅读一份没有介绍、次序混乱,而且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伪算子数学的长达二十页的草稿吗?
她想,如果是她本人的话,看到这篇论文的第一行就会把它扔进垃圾箱去的。
在火车上少有可供阿米莉亚阅读的专业读物,但一般读物也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因为她不能提供自己的身份以获取任何具有版权的资料。火车有自己的在线杂志,还有《今日美国》许可的图片以及一些充斥着广告和鼓吹文章的旅游杂志。大部分时间里她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美国最不具吸引力的城市面貌。在黄昏时分,火车掠过城市之间绵延不绝的农田,一片平静的景象,她打起了瞌睡。当火车停靠进奥马哈的站台时,座位摇醒了她。但是,等候着她的并不是朱利安。
哈罗德·英格拉姆立在站台上,一脸得意的表情。“现在是战争时期,哈丁教授。政府无处不在。”
“如果你没有经过授权就窃听公用电话——”
“没有那个必要。在所有的火车和汽车站都有隐藏的摄像头。如果你被联邦政府通缉的话,摄像头会自动搜寻你的。”
“我没有犯什么罪。”
“我所说的‘通缉’并不是指通缉罪犯的意思,只是‘需要你’的意思。你的政府需要你,所以就找到了你。现在跟我走吧。”
阿米莉亚四下看了看。一些机器人守卫和至少一名人类警察监视着这片地区,逃跑是不可能的。
但是接着,她看见了朱利安,他穿着军服,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他竖起一根指头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我可以跟你走,”她说,“但这种行为违背了我的意志,我们还要在法庭上了断此事。”
“我当然求之不得,”这位少校说着,领着她朝出站口走去,“那是我的大本营。”他们走过了朱利安身边,她可以听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穿过出站口,朝着外面排成一条直线的计程车走去。
“我们去哪儿?”
“首先得飞回休斯顿。”他打开计程车门,不太友好地把她推了进去。
“英格拉姆少校。”朱利安说。
少校的一只脚踏在车上,半转过身来,“中士?”
“你的飞行计划被取消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小手枪,扣动扳机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英格拉姆瘫倒下来的时候,朱利安扶住了他,看上去就像正帮忙把他扶进计程车里一样,“格兰德街1236号。”他说着,从英格拉姆的供应本中撕下一张配给票塞进计程车检票口,然后把供应本放进口袋里,关上了车门,“请走地面道路。”
“看到你很高兴,”她试着用不冷不热的口吻说,“我们在奥马哈有熟人?”
“对。我们有熟人在格兰德街接应。”
计程车绕来绕去地穿过城镇,朱利安一直向后看着,提防有人跟踪——在车流稀少的交通状况下应该很容易发现目标。
当他们拐到格兰德大街后,他向车前望去,“注意下一条街区那辆黑色的林肯,并行停在它的旁边,我们在那里下车。”
“如果我因为并行停车被罚款的话,你会为此负责的,英格拉姆少校。”
“我明白。”他们停在了一辆气派的黑色豪华轿车旁边。车上挂着“神职人员”的车牌,车窗是不透明的。朱利安走出计程车,把英格拉姆拉进林肯车的后座里,看起来就像一名士兵在帮助一个喝醉酒的同伴一样。
阿米莉亚跟着他们。在前排座位上坐着司机,他是一个头发灰白、相貌不太文雅的男人,他戴着牧师的领圈,旁边坐着马蒂·拉林。
“马蒂!”
“我是赶来营救的。就是这个家伙交给你的文件?”阿米莉亚点了点头。当轿车启动时,马蒂把手伸向朱利安,“让我看看他的身份证件。”
朱利安递过去一个长皮夹子。“布雷兹,认识一下门德兹神父,他曾经是圣芳济会的修道士和雷福德最高安全管理监狱的犯人。”他边说话,边翻看着手上的那个钱包,接着又把它举高对着仪表灯仔细地研究起来。
“我猜您就是哈丁教授。”门德兹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抬起来去与阿米莉亚握手,这辆汽车现在处于手动控制状态下。到了下一条街区,汽车里响起了敲击声,门德兹松开方向盘,说了一声“回家”。
“这真让人恼火,”马蒂说着打开了头顶照明灯,“搜一下他的口袋,看看他是否带着命令的复印件。”他举高钱包,仔细地观察着一个男人和一条德国牧羊犬的合影,“一条好狗。没有家庭照片。”
“也没有结婚戒指。”阿米莉亚说,“这很重要吗?”
“简化程序。他接受过接驳手术吗?”
阿米莉亚摸着他的后脑勺,与此同时,朱利安搜着他的口袋。“假发。”伴随着撕裂声她费力地把假发揭了下来,“是的,他可以接驳。”
“很好。没有命令?”
“没有。不过,有张飞机乘客名单,他和其余三个人,‘两个囚犯和一名警卫’。”
“什么时候?在哪里?”
“到华盛顿的通票。优先权00。”
“是最高级别的还是最低级别的?”阿米莉亚问。
“最高级别的。我想你可能不再是我们唯一的卧底了,朱利安。我们在华盛顿也需要一个。”
“这个家伙?”朱利安说。
“当他与二十人集团接驳上两个星期后。这会是测试这种方法效果的一项有趣的试验。”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将要面临一场什么样的试验。
我们随身没有携带手铐或其他东西,所以当英格拉姆在去往圣巴特的途中开始醒过来时,我用那支麻醉枪又给了他一针。在对他进行搜身时,我发现了一把AK101,这是一种小型的俄罗斯产钢矛手枪,为世界各地的刺客们所喜爱——枪体简洁至极。因此,尽管他的手枪已经被安全地存放在汽车仪表板的杂物箱里,我还是不想坐在后座上跟他聊天。他也许可以用自己的一根小手指就把我干掉。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当我们把他带到圣巴特——给他注射抗镇定剂药物之前,先把他绑在了椅子上——让他与马蒂进行单向接驳后,我们发现他是一个为军情局工作的“特工”,现被临时分派到技术评估部。但是,除了关于他的童年和青年时代的回忆,以及他所掌握的百科大辞典式的伤害技能外,我们收获甚少。他没有接受过马蒂曾说过的那种为了我的卧底工作所必需的记忆转移或者记忆销毁操作。他只接受了强化的催眠指令,但坚持不了多久,当他与二十人集团进行双向接驳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在此之前,他和我们都只知道他汇报工作的五角大楼的那个房间。他的任务是找到阿米莉亚,并把她带回去——或者如果情况危急时杀掉她,然后自杀。他所知道的有关她的事情只是她和另一名科学家发现了一种强有力的武器,如果这种武器落入敌人的手中将会使恩古米赢得这场战争。
用这样的方法为他们的研究下定义确实很古怪。我们使用隐喻的说法“按动按钮”来代替此事,但是,如果要让木星工程进入最后的阶段,必须得有一组科学家,按照正确的顺序进行一系列的复杂操作才能完成。
理论上讲,经过第一次小心翼翼的预排后,程序可以自动执行下去,但一旦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人能活下来使它自动执行程序了。
因此,在《天文物理期刊》评审团里有人和军事机关有联系——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但是,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评审团拒绝论文的发表到底是因为受到了上面的压力呢,还是他们真的从我们的研究结果中发现了错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