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早晨,阿米莉亚从皮特那里收到一张简洁的留言:“同级评审汇报预计今天下午开始。形势乐观。”
朱利安还在楼下。她打电话把他叫上来,给他看了这条消息。“我想也许我们应该缺席,”他说,“如果迈克·罗曼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发现了这件事,他就会把我们叫过去。我情愿等到星期一。”
“胆小鬼,”她说,“不过我也这样想。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去周六特别夜呢?我们可以在基因动物园闲逛上一会儿。”
基因动物园就是一座遗传实验的博物馆,一个有规律地被动物权利保护组织关闭、不久之后再被律师们重新开张的地方。表面上看,这座私人的博物馆是一个关于基因操作的里程碑性技术的陈列馆;实际上,它是一个怪物展览馆,是得克萨斯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之一。
这里距离周六特别夜俱乐部步行只有十分钟,但是自从上次重新开张以来,他们就没有来过。现在,这里又添加了许多新的展品。
这里保存的一些标本非常有趣,但是真正吸引人的是那些活着的生物,是这个动物园。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制造出一条长了十二条腿的蛇,不过,他们无法教会它怎么走路。它会用六双腿同时向前蹿,然后落在地上再继续下一个动作——并没有对蛇滑动的前进方式做出明显的改善。阿米莉亚指出,那些连接在这个生物神经系统上的腿一定与普通蛇的腹部功能相同,是通过身体的波动来实现移动的。
一条更加灵活的蛇的价值也许值得费脑筋,而这个可怜的动物只是因为好奇心而被制造出来;不过,另一个新品种除了可以恐吓住孩子们之外,还确实有其实用价值:一个枕头般大小的蜘蛛在一个架子上前前后后地吐丝,织出一张粗壮结实的大网,就像一间客厅——由蜘蛛丝制成的衣服或席子,可以应用在外科手术中。
动物园里还有一头矮种奶牛,不到一米高,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可值得吹捧。朱利安提议,可以用它来满足像他们一样喜欢往咖啡里加奶的人的需求,不过你得先想出来怎么挤这家伙的奶。但是,它运动起来并不像是牛。它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像鸭子一样在周围摇摇摆摆地走着,或许是小猎犬由于基因突变而形成的。
为了节省些信用点数和钱,我们去动物园的快餐机上取了些面包和干酪。快餐机的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地方摆了一些野餐桌,上次我们来这里时还没有这些餐桌。在午后的热浪下,我们给自己找了一个桌子。
“那么我们要跟那帮家伙透露多少呢?”我边说着,边用塑料刀具把切达干酪切成不规则的碎片。我身上虽然带着激光刮刀,但它的热量会使奶酪融化,从夹层中流出来或者炸开。
“关于你,还是关于火星工程?”
“自从我住进医院你就没去过那里?”她摇了摇头,“我们不要提这件事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否应该告诉他们皮特的发现——我们的发现。”
“没有理由不说。到了明天那就会成为众所周知的话题了。”
我把一叠表面凹凸不平的干酪堆在一张黑面包片上,把它放在一张餐巾纸上递给了她。
“最好谈论这件事而不是谈论我。”
“人们总会知道的。马蒂肯定知道。”
“如果找到机会,我会跟马蒂谈的。”
“我认为不管怎么样,或许宇宙的末日这一话题可能会转移开人们对你的注意力。”
“确实有可能。”
尽管已是日落时分,但步行去周六特别夜的这半英里路上仍是尘土飞扬、酷热难当——是那种像白垩一样的尘土。我们满心欢喜地走进了有空调的俱乐部。马蒂和贝尔达正在共同品尝着一盘开胃菜。“朱利安,你好吗?”马蒂用一种小心翼翼的中性语气说。
“现在很好。以后再谈这件事?”他点了点头。贝尔达什么也没说,径自专心致志地解剖一只小虾。
“你和雷的那个项目有什么新进展吗?就是移情作用那个实验。”
“事实上,新数据不多。不过,雷一直坚持进行这项研究。关于那些孩子发生的可怕的事情,在伊比利亚?”
“利比里亚。”我说。
“我们现在的三个研究对象目击了当时的场面。这对他们来说很残酷。”
“对每个人来说都一样。尤其是那些孩子。”
“这些妖怪,”贝尔达抬起头说道,“你们知道我不喜欢政治,也不是母性泛滥。但是,他们的脑子里到底藏着些什么,竟然认为如此恐怖的行为能够帮助他们实现目标?”
“这可不仅仅是战争狂的心态,”阿米莉亚说,“竟然对自己人下此毒手。”
“大多数恩古米认为是我们干的,”马蒂说,“只是我们造成了他们杀害那些儿童的假象……就像你们所说,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人民那么干的。这样的论证已经足以让恩古米那边的人信服了。”
“你认为这整件事是一场玩世不恭的闹剧?”阿米莉亚说,“真不敢想象。”
“不,我们得到的消息——这属于机密并且未经证实——称整个事件是由一个疯狂的军官和一些追随者策划的。他们现在虽然都被除掉了,但还有一些像他们一样的疯子制造了许多的假象,用以证明出于某种原因,我们希望毁掉一个挤满了无辜孩子的学校。当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人民的军队和为人民服务的军队时,这件事恰恰展示了恩古米有多么的残忍。”
“他们都接受这样的说法吗?”我问。
“中美洲和南美洲的许多人都信了。你没有看新闻?”
“断断续续地看过一点。大赦国际的事怎么样了?”
“噢,军队允许他们的一个律师接驳进任何他想要接驳的录像,条件是要保密。他最终证明盟军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这场暴行真正地震撼了,很多人甚至异常惊恐。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使我们在欧洲——甚至是非洲和亚洲摆脱了困境,没有使这个消息继续向南方扩散。”
阿舍和雷萨一起进来了。“嗨,欢迎归来,你们两个。私奔去结婚了?”
“是私奔,”阿米莉亚立即说,“但却是去工作。我们一直待在华盛顿。”
“政府的事?”阿舍问。
“不是。但过完这个周末后,就是了。”
“我们能从你们嘴里套出什么来吗?这件事的专业性很强吗?”
“不是太强,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她转向马蒂,“雷来了吗?”
“没有。他家里有事。”
“好吧。我们点酒吧。朱利安和我要告诉你们点事。”
一等招待放下葡萄酒、咖啡、威士忌离开后,阿米莉亚就开始讲述这个故事,这个绝对的银河系末日的凶兆。我不时地插进一些细节。没有人打断我们。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陷入寂静之中。所有这些年来,这组人的聚会里似乎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长时间的沉默。
阿舍清了清喉咙,“当然,准确地说,评审团还没有给出最终定论。”
“确实如此,”阿米莉亚说,“但是事实上,朱利安和皮特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精确到八位有效数字!他们分别从两个不同的点出发,并且使用了两套独立的方法……嗯,我并不担心评审团方面。我只担心关闭一个如此巨大的工程而带来的政治冲击,另外还有点担心下一年或者下一周我将去哪里工作。”
“啊,”贝尔达说,“你不仅要着眼于自己的研究,还要看到这项研究带来的巨大影响。”
“那是一件武器?”我说。
贝尔达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那是最终的末日审判的武器,它必须被拆除。但是,影响要比想象的更严重。”贝尔达呷了一口咖啡,“假设你不仅仅是拆除它——你把它销毁得不留一点痕迹;你翻阅各种文献,抹掉与木星工程相关联的每一行记载;然后,你派遣那些政府雇用的暴徒杀掉每一个曾经听说过此事的人。然后会发生什么?”
“这一点,”我说,“你得告诉我。”
“很显然,在十年或一百年或一百万年里,其他的人会得出相同的看法,他们也会被镇压下去。但是,在另一个十年或是一百万年里,还会有别人再次想出这样的事来——迟早会有人威胁着要使用它,或者甚至不再是威胁,而是直接去做。因为他们憎恨这个世界,他们希望一切都灭亡。”
人们再一次长时间地沉默了。“好吧,”我说,“这解开了一个谜。人们对自然规律从何而来感到奇怪。我是说,按理说,所有支配物质和能量的规律都是在大分散初期,宇宙还只有针孔大小时被创造出来的。这似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是不必要的。”
“因此,如果贝尔达说对了的话,”阿米莉亚说,“自然规律就是早已存在的。二百亿年前,有人按动了‘重启’按钮。”
“而在那之前的几百亿年前,”贝尔达说,“另外还有人也这么做过。宇宙只能持续到演化出我们这样的生物之时。”她瘦骨嶙峋的手指呈V字形指向阿米莉亚和我,“像你们这样的人类。”
这并没有真正解决第一因的谜题;无论迟早,宇宙的第一次都是实际存在的。
“我在想,”雷萨说,“在所有这些数以百万计的星系中,当然还会存在其他已经发现这个秘密的种族。他们显然都没做好心理准备,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毁灭我们所有的一切。”
“他们已经进化得更加高级了,”阿舍说,“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他搅动着威士忌里的冰块,“如果希特勒在他的地堡中拥有这个按钮……或者是卡利古拉,成吉思汗……”
“希特勒仅仅错过了一个世纪,”雷萨说,“我想我们还没有进化到制造另一个希特勒的阶段。”
“我们也不会制造的。”贝尔达说,“攻击性让我们得以生存,是它把我们推向了食物链的顶端。”
“应该是合作,”阿米莉亚纠正道,“攻击性对付不了满口利牙的老虎。”
“如果你说的是联合,我同意你的看法。”贝尔达说。
“合作性和攻击性。”马蒂说,“因此,兵孩是人类优越于野兽的基本表现形式。”
“对于某些人来说,你不能这样下断语,”我说,“有些人看起来仿佛是退化了。”
“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马蒂将两手的指尖相对,“这样来想,与时间的赛跑已经开始。在下一个十年或者是一百万年里,我们必须得指导人类的进化方向,使之远离攻击性行为。从理论上来说,这并非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指导过很多其他物种的进化。”
“有些甚至是在一代之内就完成了。”阿米莉亚说,“顺着路往南走,就有一个满是这样物种的动物园。”
“令人愉快的地方。”贝尔达说。
“我们可以在一代之内完成,”马蒂平静地说,“甚至更短。”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朱利安,”他说,“为什么机械师们待在兵孩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九天?”
我耸了耸肩膀,“疲劳吧。待在里面的时间太长你会很邋遢。”
“那是他们告诉你的。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所有人的。他们认为这是实情。”他不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我们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群顾客,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这是个秘密,高度机密。如果朱利安还要回到他的排里的话,我不会说出来的,因为那样就会有太多的人知道此事。但是现在,我可以信任这里的每一个人。”
“是军事机密?”雷萨问。
“甚至连军方也不知道。雷和我对他们也保守着秘密,这么做可并不容易。
“在北达科他州的北面有一个居住着十六个人的疗养院。里面的患者其实并没有任何真正的问题,他们之所以要留在那里,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能如此。”
“是你和雷做研究的对象?”我问道。
“正是。已经二十多年了。他们现在已经步入中年了,而且也知道他们或许不得不在隔离中度过他们的余生。”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些什么?”雷萨说。
“他们中的八个人与兵孩持续接驳了三周,另外八个人持续接驳了十六天。”
“就这些?”我说。
“就这些。”
“这令他们发疯了?”阿米莉亚问。
贝尔达大笑起来,这是一种很少听到的并不高兴的笑声,“我打赌结果不是这样。我敢说这实验令他们更加健全。”
“贝尔达的说法比较接近于真实,”马蒂说,“她具有这种不通过电流就可以看透你思维的恼人的能力。
“在兵孩里待上两周后,发生的真正荒谬的事情是,你再也不能成为一名士兵了。”
“不能杀人了?”我说。
“甚至都不能故意伤害任何人,除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或者别人的生命。它永久地改变了你思考和感觉问题的方式——即使当你断开接驳后也会如此。你待在别人身体里的时间太长了,分享着他们的身份,伤害别人带来的痛苦就有如伤害自己。”
“不过,也不是完美的和平主义者,”雷萨说,“如果他们在自我防卫时可以杀人的话就不算。”
“人与人之间互不相同。有的人宁肯自己死去也不愿意杀人,即使是自我保护也不愿意。”
“是不是像坎迪那样的人就会是这样的?”我问。
“也不一定。像她那样的人,会是移情实验或温顺实验的人选。可想而知,他们经过接驳后只能增强他们这些固有的品性。”
“难道在这个实验里你用的是随机的人选?”雷萨问。
他点了点头,“第一批人是随便找来的付费志愿者,都是以前的士兵。但第二批人就不是了。”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第二批中的一半人是特种部队的杀手,另一半人是犯下谋杀罪行的平民。”
“而他们全都变得……文明了?”阿米莉亚说。
“我们使用的词汇是‘人性化’。”马蒂说。
“如果一个猎手/杀手排连续接驳上两个星期,”我说,“他们会变成彬彬有礼的君子?”
“我们是这样设想的。当然,这实验是在猎手/杀手排出现之前完成的,在兵孩还没有应用在战场上之前。”
一直默默听着这些对话的阿舍说:“在我看来,军方很可能重复了你们的实验,并且找出了一种解决这种和平主义或者说人性化弊端的方法。”
“并非不可能,阿舍,但是可能性不大。我与上百名军方人员进行过单向接驳,从普通士兵到将军。如果有谁曾经参与过这样的实验,或者甚至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传言的话,我都会知道的。”
“除非是当权的每一个人也都是单向接驳,而且他们的实验对象也像你们的实验对象一样被隔离起来,或者被除掉了。”
这句话带来了一阵沉默。军方的科学家会把那些碍眼的研究对象杀死吗?
“我得承认有这样的可能性,”马蒂说,“但是可能性极小。雷和我配合军方进行所有有关兵孩方面的研究。如果有人获得了批准的研究立项、资金和工具而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有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和连续投掷一枚硬币一百次,而次次都是正面的概率相当。”
“从你嘴里提出的数字很有趣,马蒂。”雷萨说。他一直在一张餐巾纸上划拉着什么,“想象一下最好的情况,你最终使每个人都同意接受人性化转变,他们排起队来接受接驳。
“首先,十到十二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死亡或者发疯。我已经开始想要逃跑了。”
“嗯,我们不知道——”
“让我再说一小会儿。如果十二个人里面死一个的话,为了使其余的人不再相互杀戮,你已经杀掉了六亿人。这已经高出希特勒杀人数量两个数量级,使他看起来倒像是个业余选手了。”
“我相信你肯定还有话说。”马蒂说。
“是的。我们拥有什么?六千个兵孩?就算我们制造了十万个。每个人都得花费两个星期进行接驳——而这还得在他们花掉五天时间将脑袋钻开并且康复之后。就算是每人二十天吧。假设七十亿人从手术中活下来,也就是每七千人使用一个机器。按照我的计算,好像要花掉十四万天的时间,那几乎是四百年的时间。然后,所有活着的人从此都会过上快乐的生活。”
“让我看看。”雷萨把餐巾纸递给了马蒂。他用手指指着一列列的数字,逐一核对,“这里没有考虑到的一个事实是,我们并不需要完整的兵孩,只需要基础的脑对脑连线,以及静脉营养注射液就可以了。我们可以建造一百万个甚至一千万个基站,而不是十万个。那将使时间尺度缩短为四年。”
“但是没算死去的五亿人。”贝尔达说,“对我来说无所谓,因为我原本就计划再活几年就可以了。但是,这似乎确实是极高的代价。”
阿舍按下按钮叫服务员。“这想法并不是突然窜到你脑子里的,马蒂。你想这个问题有多长时间了,二十年?”
“差不多吧。”他耸了耸肩膀承认了,“人们并不想要整个宇宙的毁灭。事实上,自从在广岛投下原子弹,不,实际上,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情况就越来越糟糕了。”
“这么说,你是一名为军方工作的隐秘的和平主义者?”贝尔达说。
“并非隐秘的。军队对理论上的和平主义持宽容态度——看看朱利安——只要这思想不干涉正常的工作就可以。我认识的大多数将军都自称是和平主义者。”
服务员迈着拖沓的步伐拿来了点菜单。当他离开后,我说:“马蒂说到了点子上。这不仅仅是木星工程的事。有很多研究都可以最终导致这个星球变成不毛之地,或者是毁灭这个星球。即使宇宙的其他星球不受影响,地球毕竟也完蛋了。”
“你已经接受过接驳手术了,”雷萨说完喝掉了他的葡萄酒,“你没有表决权。”
“那么像我这样的人呢?”阿米莉亚说,“那些试着接受接驳但是失败的人?也许你可以把我们放在一个不错的集中营里,在那里我们不能伤害任何人。”
阿舍大笑了起来,“得了吧,这不过是个想象中的实验。马蒂不会真的打算——”
马蒂用手掌使劲地拍了下桌子,“该死,阿舍!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那么你就是疯了。这事永远也不会发生的。”
马蒂转向阿米莉亚,“在过去,从来没有哪个人被强迫接受接驳。如果这事涉及到你们的木星工程——针对整个宇宙的曼哈顿计划——所有需要去做的工作都是一定要完成的!”他又对雷萨说,“你的五亿死亡人数也一样。这并不是一件可以在一夜之间做成的事情,需要非常小心,通过谨慎地进行研究、改进技术,伤亡率会逐渐减小,甚至可能变为零。”
“那么简单来说就是,”阿舍说,“你正在控诉军队的谋杀行为。诚然,那正是军队的功能所在,但他们杀戮的是敌人。”
马蒂看起来一脸的疑惑,“我是说,如果你一直认为接驳安装可以改进得更加安全,为什么军队不推迟招募机械师,一直等到接驳插件植入术更加安全的时候再进行招募呢?”
“你是说军队并不是谋杀者,而是我,像我和雷这样这样的研究者?!”
“噢,别那么激动。我相信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我总觉得在这方面牺牲的人类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我同意,”马蒂说,“而且不仅仅是十二分之一的安装伤亡率。机械师们因为中风和心脏病带来的死亡率也高到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步。”他把眼光从我身上移开,“还有自杀,无论是在任时还是退伍后都有。”
“士兵们的死亡率是很高,”我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但我们现在争论的一部分内容就是,是否应该取消士兵这种职业。
“假设我们可以寻找到一种方法,使得接驳操作百分之百地成功,绝对没有伤亡,但还是没办法让所有人接受接驳。我可以想象到恩古米武装分子排成长队,等待着盟军的魔鬼科学家们在他们的脑袋上钻洞的情景!该死的,你甚至不能转化我们自己的军队。一旦将军们发现你在做些什么的话,你就会成为历史了。你将变成一堆混合肥料!”
“也许如此。也许是吧。”服务员端上了我们的酒水。马蒂看着我,抚摸着他的下巴,“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接驳吗?”
“我想可以。”
“明天十点有空吗?”
“有空,一直到两点都有空。”
“去我那里,我需要你的信息。”
“你们两个家伙想连在一起改变世界?”阿米莉亚说,“拯救宇宙?”
马蒂笑了起来,“我可没那么想。”但他就是那么想的,一点没错。
朱利安不得不骑着自行车在雨中穿行一英里赶往马蒂的实验室,所以当他到达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
马蒂为他找了一条毛巾和一件大衣用来抵御风寒。他们坐在实验台旁边的两张直背椅子上——实际上这应该算是两张床,上面装备着可以盖住整张脸的面罩。十层楼下面,被雨水打湿的校园风景异常美丽。
“今天我给我的助手放了一天假,”马蒂说,“并把我所有的来电呼叫都转移到家中的办公室里了。我们不会受到打扰。”
“要做什么?”朱利安说,“你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
“在我们链接之前我还不太肯定。就让我暂时在咱俩之间保留这个想法吧。”他指向房间另外一边的数据控制台,“如果我的任意一个助手在这儿的话,她都可以临时单向接入并进行窃听。”
朱利安站起来审视着这个实验台,“中断按钮在哪儿?”
“根本不需要。你想退出的话,只要想着‘退出’,链接就会自动中断。”朱利安看起来有些怀疑,“这是新技术。你以前没有见过这项技术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
“还有,你有控制权。”
“名义上说是这样。我控制着感觉中枢,但是,这对于谈话来说不算什么。我可以将模式更改成任何你想要的方式。”
“单向?”
“我们可以从单向开始,中间在双方许可的范围内进行有限的双向‘交谈流’传送。”正如朱利安所知,马蒂不能与任何人进行深度接驳,出于安全原因他已经被去除了进行深度接驳的能力,“与你和你的排之间的交流完全不同。我们不能真正解读到彼此的思想,只是利用这种方式进行更快更清晰的交流罢了。”
“好吧。”朱利安跳到实验台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们开始吧。”他们两人都躺下来,将他们的脖子伸进柔软的颈圈中,去掉管子上的塑料套,左右晃动着脑袋,直到插件接驳在一起。接着,面罩前半部分的铰链合在一起,盖住了他们的脸。
一个小时之后,面罩“嘶”的一声打开了。朱利安的脸上浮着一层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