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莉亚仍在沉睡,她的头顶在玻璃上,当我们在华盛顿降落时,飞机的颠簸也没能使她醒过来。我碰了碰她,把她叫醒,把我们俩的包都拿了下来。她没有反对就任由我拿起了她的行囊,足以说明她有多么的疲劳。
我在机场的报摊亭买了一包“速必醒”,她则打电话过去看看皮特是否醒来了。就像她所猜测的一样,皮特已经醒来并正在快速地工作着。当我们把药膏贴在耳朵后面并赶到地铁站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清醒了。如果不是严禁过度使用的话,这倒是个非常不错的东西。我询问皮特的使用情况,她的回答证实,皮特几乎是靠“速必醒”活着的。
是啊,如果你的任务是拯救宇宙,剥夺一点点睡眠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阿米莉亚也用了不少的“速必醒”,但是每天都强制(使用睡宁)自己睡上三到四个小时——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她迟早会像个陨石一样崩溃的。皮特每次允许自己休息之前都要在心里做一番激烈的斗争,他知道自己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阿米莉亚曾经对他提过我“病了”,但是没有细说。我建议把这种病称为食物中毒——酒精也算是食物的一种。
他根本就没有再问这个问题。他对人们的兴趣仅限于他们对于解决“问题”是否有帮助。而之所以允许我加入,则是因为我是信得过的、可以保证不走漏风声的人,同时还因为我一直在研究这种新型的分析法。
在门口迎接我们的皮特,一边冷冰冰地跟我握手,一边用针尖大小的瞳孔打量着我,明显是服用“速必醒”过量的症状。把我们引进办公室后,他指着一个没动过的凉盘和几块干酪招呼我们,这些东西看起来陈旧得倒真正像是毒药了。
这间办公室是我熟悉的那种类型,房间里到处都是纸张、读物和书籍。他有一张操作台,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双屏幕:一个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目了然的哈密尔敦函数解析,另一个屏幕上显示的则是一个满是数字的矩阵(实际上可以看出来是个超矩阵)。熟悉宇宙学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破解这个矩阵:它主要就是一个显示初始宇宙自零点起到一万秒之间所呈现出的不同面貌的图表。
他指着那个屏幕,“识别……你能识别出前三行吗?”
“可以。”我说,然后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去判断他的幽默感——一点也没有,“第一行是以十的幂为单位的宇宙年龄。第二行是温度。第三行是半径。你没有考虑第零行。”
“那行不重要。”
“只要你知道它存在就行。皮特……我是否能叫你——”
“就叫皮特。”他揉搓着两三天没修整的胡须短茬,“布雷兹,在你告诉我京都的事之前,我先得梳洗一番。朱利安,熟悉一下这个矩阵。如果你对变量有任何疑问的话,点击左边那一排。”
“你究竟睡过觉没有?”阿米莉亚问。
他看了看手表,“你什么时候离开的?三天前?那时我睡过一会儿。我不需要睡眠。”
他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就算他睡上一小时,”我说,“他仍然会垮下来的。”
她摇了摇头,“这是可以理解的。你准备好过这样的生活了吗?他是个真正的奴隶监工。”
我向她展示了一片黑色的肌肤,“我天生就是这块料。”
我解决问题的方法几乎与自然哲学的起源一样古老,即后亚里士多德哲学体系。首先,我会采用他的初始条件,而不去管他的那些哈密尔敦函数,看看用伪算子理论是否也能得出相同的结论。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么就该进行下一件事,也许是唯一值得注意的事——我们不得不担心的是初始条件本身,没有关于接近于“加速宇宙”模式条件的实验数据,我们可以通过指挥木星加速器聚集能量,使之越来越接近临界点来取得这些数据;但是,在一个机器人对接收到命令做出回应的过程就可能长达四十八分钟的情况下,你还愿意多大限度去冒接近临界点的危险呢?肯定不敢让它太接近了。
在接下来两个不眠的日夜里,我们展开了一场数学运算的马拉松。我们听到外面的爆炸声后跑到了屋顶上,花掉了半个小时观看七月四日绽放在华盛顿纪念碑上空的国庆焰火。
看着烟花“砰砰”地在空中爆开,闻着火药的味道,我感到这就像即将发生的某种大事件的小规模预演。我们还有九个星期多一点点的时间——如果按照时间表进行的话,木星工程将在九月十四日引发临界能量。
我想我们都会有同样的联想。我们静静地看完焰火,回到屋里继续工作。
皮特对于伪算子解析法略有所知,而我也多少了解一点微观宇宙论;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用来确定我是否理解了那些问题,和他是否明白了我的那些答案。但是到了最后两天,我就像他和布雷兹一样也完全相信了:木星工程必须中止,要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去。
当我正在摆弄“速必醒”和黑咖啡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了脑子:我可以出其不意地杀死他们两个人,然后我就可以毁掉所有这些资料并且自杀。
我将会成为湿婆神,世界的毁灭者,以我自己的行为来阐述核先锋的意义。只需简简单单的一次暴力行为,我就可以毁灭整个宇宙。
幸好我还没有发疯。
对于那些参与木星工程的工程师来说,阻止这场大灾难不会很困难,随意改动一些加速环上元件的位置就可以了。系统为了运行必须排成一列,来自于木星众多卫星的引力将使周长上百万公里的圆形加速轨道在一分钟内土崩瓦解。当然,这一分钟与其模拟出的微小瞬间相比几乎就像是永世那么长,这点时间足够加速粒子流形成一条轨道,产生可以结束这一切的超能量点。
慢慢地,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皮特。他是一个“奴隶监工”,但是,他对自己的奴役要比对阿米莉亚和我的奴役更加厉害。他就像老忠诚喷泉一样很有规律地变换着喜怒,时而冷嘲热讽,时而勃然大怒——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能够像他一样如此绝对全身心地献身于科学。他像一个疯癫的僧侣,迷失在神圣之爱中。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无论是否使用“速必醒”,我的军人体格都会给我带来种种好处和坏处。在控制兵孩期间,我有规律地经常锻炼身体,以防手脚抽筋;在大学的时候我每天都要锻炼,交替进行一小时的跑步锻炼和一小时的健身器材训练。因此,我可以不睡觉,但是不能不锻炼身体。于是,每天清晨天刚拂晓,我就从工作中抽身去外面跑步。
通过每天早晨的慢跑,我正在系统地认识华盛顿的市区——顺着地铁下去,每天都朝一个不同的方向跑。我已经见到了市区内大多数的纪念碑(对于那些真正决心当兵入伍的人来说,看到那些纪念碑也许更加令人感动);当我希望多跑上几英里时,我的足迹便延伸到了华盛顿动物园和亚历山大大帝雕像旁。
皮特接受了我必须得每天锻炼身体以防抽筋的这样一个事实。我同时还向他辩称锻炼可以让我的头脑保持清醒,但他说他的头脑已经足够清醒了,而他唯一的锻炼便是与宇宙学玩摔跤游戏。
我的辩称也并不完全属实。在第五天,我几乎一直跑到地铁站才想起自己的信用卡落在家里了。我一路慢跑回公寓,径直进了房间。
我上街穿的那套衣服在卧室中阿米莉亚和我共享的折叠床旁边。我把信用卡从皮夹中取出来,然后回头朝前门走去,但接着就听到从书房传来一种声音。门是半开着的,我朝里面看了进去。阿米莉亚正坐在桌子的边缘,腰部以下完全赤裸着,她的双腿像剪刀一样夹着皮特的秃头。她的手用力地抓住桌边,指关节已经露出白骨的颜色了。她的脸对着天花板,微张着嘴享受着高潮。
我轻轻地咔嗒一声把门关上,然后跑了出去。
我拼命地跑了几个小时,中间停下来几次,买了水大口咽下去。当我跑到哥伦比亚特区与马里兰州边界门时,因为没有州际通行证才没能继续越界跑下去了。我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钻进一家叫做边界吧的低级酒吧里,冰冷刺骨的空气中混杂着烟草的气息——贩卖烟草在哥伦比亚特区是合法的。我借酒浇愁地先喝下了一升啤酒,然后混着一小杯威士忌又慢慢地喝下了一升。
“速必醒”与酒精结合在一起产生的效果并不怎么令人愉快,它使你的思维向各个方向扩散开去。
当我与阿米莉亚刚开始走到一起时,我们彼此间谈论过忠诚和嫉妒的话题。这里面存在着一种代沟问题:当我一二十岁的时候,身边到处都是性实验和性交换行为,人们普遍为这种生活方式辩护,认为性是生理上的需要,而爱是另外一回事,因此一对夫妇可以将这两件事情分开处理。再早上十五年的时间,当阿米莉亚也是这种年纪的时候,人们的态度则更倾向于保守主义——没有爱就不应该有性,有了性就要实现一夫一妻制的婚姻。
当时她认同了我的原则——或者说是我们之间共性的缺乏,她的同龄人会这样认为——尽管我们两人都认为要想行使绝对自由是不太可能的。
现在她已经那么做了,出于某种原因,这件事对我来说却痛苦异常。在不到一年之前,我会欣然接受每一次和萨拉做爱的机会,不管是接驳状态下还是不接驳的时候,所以现在我有什么权利因为她做了同样的事情而感到受伤害了呢?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与皮特生活在一起,比大多数已婚夫妇的关系还要紧密,而且她非常尊重他,如果他向她示爱的话,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我有一种感觉,是她先向他示爱的。她当然是乐在其中了。
我喝完了这些酒,换了一杯冰咖啡。虽然加了三块糖,但这咖啡的味道尝起来还真像是冰冷的蓄电池的酸液。
她是否知道我看到了他们呢?我下意识地关上了房门,但是,他们也许不会记得那房门是微敞着的,有时候空调净化器中一进一出的气流也可以使房门关闭。
“你看起来很孤独,大兵。”我每天都穿着军服跑步,以防哪天万一想喝点不需要配给券的啤酒,“而且还很伤心。”她是个金发美女,二十岁左右。
“谢谢,”我说,“但我没事。”
她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给我看了她的身份证,她的职业名叫做佐伊,刚刚做完药检才一天时间。只有一位客人登记在上面。“我不仅仅是个妓女,我还是个研究男人的职业专家。你现在并非‘没事’,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要跳河似的。”
“那么就别管我了。”
“哈哈。不能再浪费周围的男人们了。”她掀起了头后的假发。“不管怎么说,带有插件的男人不多了。”
她的白色宽松裤是生丝材料的,松散地吊在她健美的运动型身体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又仿佛露出了全部:这件商品实在太好了,不需要再做广告了。
“我已经用光了大部分的娱乐点数,”我说,“付不起你的钱了。”
“嗨,我没在做什么生意。对你免费。有十美元接驳的钱吗?”
我确实还有十美元。“有,但是听着,我已经喝得太多了。”
“跟我在一起没有事的。”她笑了,露出一排完美而饥渴的牙齿,“退款保证。我会还你十美元的。”
“你就是想接驳做爱。”
“而且我喜欢当兵的。我曾经也当过。”
“算了吧。你还不够岁数。”
“我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而且我在部队里没待多久。”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朝我趴了过来,这样我就看到了她的双峰,“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找到答案。”她轻声地对我说。
顺着酒吧朝南再过两间房子,就有一个接驳娱乐点。几分钟后,我和这个亲密的陌生人待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子里,彼此间的记忆和感情相互碰撞并且结合。我感觉我们的手指轻松自如地滑进了我们的阴道,品尝到了带着咸味的汗水和我们的阴茎散发出的麝香味道,吮吸使得阴茎刚硬无比,乳房胀热了起来。我们转换了一下体位,这样我们的两张嘴就可以同时工作了。从她的两颗臼齿传来轻微的疼痛——她对牙医感到恐惧,她那些美丽的前牙全部是经过整形的。
她曾经想到过自杀,但是从来也没有尝试,当她重新体验我的记忆时,我们的性节奏慢了下来——但是她理解了我!她曾经当过一天的机械师,因为办事员的错误而被分配到一个猎手/杀手排。她看到了两个人的死去,导致了神经的崩溃,她的兵孩瘫痪了。
学习体育专业的她对于自然科学或者数学一无所知,尽管她感受到了我对于世界末日的焦虑,但她仅仅是把这种感觉与我的自杀尝试联系在了一起。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停下了做爱,就那么静静地待着,分担着彼此间无法言表的忧伤,这样的感觉独立于真实的记忆之外,我猜想那是彼此间肉体的对白。
两分钟剩余警报钟响了起来,我们重新结合在一起,几乎不怎么运动,体内轻轻的收缩将我们带入了一个缓慢而平滑的高潮。
过后,我们站在柠檬色天空下试着找话说,午后灼热的阳光烘烤着我们。
她挤捏着我的手,“你不会再那么做了吧——自杀?”
“我想不会了。”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他和她之间的事仍然在困扰着你。”
“是你帮助了我——拥有你;成为你。”
“噢。”她把卡递了过来,我在背后签了字。
“即使你不收费时也要这么做?”我说。
“除了那些有妇之夫外,”她说,“也就是你这样的人。”她的额头皱了起来,“有件事我感到有些诡异。”
我感到新的汗珠子突然间冒了出来,“哪件事?”
“你和她接驳过。只有一次?一次,还有一……另一次的时候,那次并不是真实的?”
“是的。她植入过一个插件,但是并不起作用。”
“噢,我很抱歉。”她靠近我,拉了拉我的衬衫。她抬头看着我,对我轻轻地说,“关于我对你是个黑人的想法那件事,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种族主义分子或其他什么人。”
“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她算得上是,但是并非心怀恶意,而且这也是她无法控制的。
“另外两个……”
“别担心那一点。”除了我以外,她只接触过两个黑人客户,都是接驳做爱,满怀着愤怒情绪和强烈的占有欲,“我们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
“你真棒,那么体贴。一点也不冷漠。她应该牢牢地抓住你。”
“我能把你的电话告诉她吗?让她做个比较?”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让她提出来。让她先说。”
“我不敢肯定她是否知道我看见了他们。”
“如果她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会知道的。你得给她点时间,让她找出要说的话。”
“好的。我会等她的。”
“保证?”
“我保证。”
她把脚尖跷起来亲吻了我的面颊,“你需要我,你知道怎么能够找到我。”
“是的。”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号码,“希望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啊,男人们。太阳下山前永远不要动真格的。”她举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走开了,身上的肌肤巧妙地随着每一步动作而若隐若现——一个人体节拍器。我突然感到欲火上升,有那么一会儿,我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温暖却又想得到更多。她是一个享受工作的女人。
现在是三点钟,我已经出来六个小时了,皮特要大发雷霆了。我乘坐地铁返回,从车站的商店里抱回一堆食物。
皮特什么也没有说,阿米莉亚也一样。他们要不就是知道我看见了他们感到尴尬,要不就是太忙了,根本没注意到我的缺席。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本周的数据包已经从木星上传回来了,这就意味着需要进行数小时的辛勤分类和冗余校验。
我把食物放在一边,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吃炖鸡。我们几个轮流做饭——更准确地说是我和阿米莉亚轮流做饭,而皮特总是叫些比萨饼或者泰国饭的外卖。他有些个人收入来源,并且因为在海岸警卫队设法弄到了储备委员会的职位任命而无需限量供应。他甚至还有一套挂在前厅衣橱里的上尉制服,但他连那衣服是否合身都不知道。
新来的数据也让我有了很多事去做:在使用伪算子解析法真正分析数据之前,需要一些仔细的规划。我试着把白天烦扰我的事情抛在脑后,精力集中在物理学上。我只成功了一部分。无论何时我偷眼去瞧阿米莉亚,我的脑海里都会闪现出她那张处于兴奋中的扭曲的脸;我为此而做出的背叛刺痛着我的心,对于佐伊的内疚感也折磨着我。
七点的时候,我把鸡放进一锅水中,把速冻蔬菜倒在上面,将一颗葱头切成片和大蒜一起加进去。先用大火快速将水煮沸,然后再用文火慢炖上四十五分钟。在此期间,我戴上耳机,收听一些埃塞俄比亚的新歌。虽然是敌国,但他们的音乐要比我们的有趣得多。
我们的习惯是晚上八点开饭,最少要观看哈罗德·伯利时光节目的第一部 分,这是一个华盛顿新闻摘要节目。
今天哥斯达黎加方面特别安静;战争集中在拉多斯、厄瓜多尔、仰光和马格里布。日内瓦和谈继续进行着他们长篇大论的文字游戏。
得克萨斯下起了蛙雨,有一组业余摄影者拍到了镜头。一名动物学家解释说,这不过是由当地一场突发的洪水引起的错觉。不对。这是恩古米的秘密武器;它们会蹦蹦跳跳地蹿到全国各处,然后突然爆炸,释放出毒蛙气体。我是个科学家,我了解这些。
在墨西哥城,有一场消费者“示威活动”——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敌人的领地上,那就会叫做骚乱了。有人已经得到了一份三百页的货物清单,上面详细地罗列出上个月用他们的“最惠国”纳米熔炉实际创造出来的物品清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其中的大部分用在了为富人制造奢侈品上面,而这些并不是公开资料里所承诺的。
离家乡更近的地方,“大赦国际”正试图索取记录了被控在玻利维亚农村的一次行动中,折磨囚犯的第十二师的一个猎手/杀手排的行动录像。当然这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这个请求将被各种各样的技术性细节挡回去,直到宇宙热寂的时候也要不回来。每一个人,包括“大赦国际”在内,都知道确实存在着甚至在师级单位中都没有记录的“秘密”行动。
一个隐蔽的恐怖分子在布鲁克林大桥海关点被扣留,然后被立即处死。和往常一样,他们没有提供任何细节。
迪斯尼披露了将在近地轨道建造一个迪斯尼乐园的计划,首次发射预定在十二个月内。皮特指出,因为它所暗示的内在信息,使得这件事意义重大。半完工的钦博腊索山太空中心的周围区域已经被“平定”了一年多了,如果迪斯尼得不到消费者们有办法登上太空的保证,他们就不会着手建设了。因此我们就要再次拥有常规的民间太空飞行了。
阿米莉亚和我在晚餐时分享了一瓶葡萄酒。我对他们说,我想在贴下一贴“速必醒”之前先睡上几个小时,阿米莉亚说她也要和我一起睡。
我躺在床罩下面,头脑很清醒,阿米莉亚从浴室中出来后钻了进来,躺在我旁边。她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没有碰我。
“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们。”她说。
“嗯,这一直属于我们协议里的一部分——自由。”
“我没有说我很抱歉我这么做了。”她侧过身来,在黑暗中面对着我,“尽管也许我确实很抱歉。我是说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们。”
这倒也说得过去。“那么,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呢?还有其他的男人吗?”
“你真的想让我回答这些吗?你也得回答同样的问题。”
“那很容易。一个女人,一次,在今天。”
她把她的手掌放在了我的胸口上,“我很抱歉。现在我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垃圾了。”
她用拇指在我的心脏上方轻抚着我的皮肤,“只有皮特一人,而且只是自从你……你吞服那些药片之后。我只是,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能忍受罢了。”
“你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没有,就像我所说的。他仅仅以为你病了。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
“但他却是那种迫切要求……其他事情的人。”
“得了吧。”她蜷缩起身体,贴在我的侧面,“大多数独身的男人总是经不住诱惑的。他无需来问我。我想我所做的全部就是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顺其自然。”
“我想是的。如果你想让我请求你的原谅,我正在请求。”
“不用。你爱他吗?”
“什么?皮特?不。”
“那么,事情结束了。”我翻了一下身,侧过来搂住了她,然后用手触摸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把她拥紧,“我们来制造点噪音吧。”
开始我还可以,但是没能结束:我在她的体内萎缩了。当我试着用手继续的时候,她说不要了,我们就这么睡吧。我无法入睡。
当然,事情并没有就这样了结。和佐伊的相遇以及对于死去三年多的卡罗琳的复杂情感不停地浮现在朱利安的脑海中。接驳做爱与和阿米莉亚之间的性爱就好像一顿盛宴与一份快餐一样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他每天都想要盛宴,在波特贝洛和得克萨斯有成千上万的吉尔。但他还没有那么饥渴。
而且尽管他很欣赏阿米莉亚直来直去的性格,但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完全信任她。如果她确实对皮特有些爱意,在那种情况下为了不伤害到朱利安的感情,撒谎是正确的手段。不过当时她看来并非信口开河,他的脸埋在她的身体里面。
但是,以后会有时间处理这一切的。朱利安最终在铃声响起前睡了一会儿,他四处摸索着寻找“速必醒”贴布的盒子,他们每人都贴了一块。等到他们穿好衣服的时候,头脑里的混乱无序状态已经消失殆尽了,朱利安只需一杯咖啡就可以继续他的数学分析了。
当他们分别利用朱利安的现代方法和皮特的陈旧但正确的方法仔细分析了这些新数据后,他们三个人都对结果深信不疑了。阿米莉亚一直在记录着这些结果;他们花了半天的时间对它进行删减并做出精细的调整,然后将其发送到《天文物理期刊》进行同级评审。
“很多人会想要我们的脑袋的。”皮特说,“我打算离开十天左右,不带电话,睡上一个星期。”
“去哪里?”阿米莉亚问道。
“维尔京群岛。想一起来吗?”
“不,我会感到不自在的。”他们全都不安地笑出声来,“不管怎样,我们还得教课。”
围绕着这句话,他俩展开了一场小小的争论,皮特持乐观态度,而阿米莉亚则有些不耐烦。皮特认为,她最近每周都会耽误一到两节课,那么为什么不索性再多误几节呢?阿米莉亚则坚持认为,正因为她已经耽误太多的课了,所以不能再耽误下去。
朱利安和阿米莉亚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飞回了得克萨斯,他们仍然使用着“速必醒”,因为在周末之前他们不敢松懈下来。他们履行着教书、评分的职责,等待着他们的世界土崩瓦解。目前,他们的同事没有一个在《天文物理期刊》评审委员会工作,很显然,他们找不到一个可以磋商一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