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幻小说上一章:诸神战场2旧时的遗骸
- 科幻小说下一章:永远的和平(Forever Peace)
好吧,雷本想,交谈是查出一个人底细的最好方法。显然,庞特不会——或不愿——说英语。不过,像雷本的老祖母说的那样,条条大道通罗马,要达到目的,总有办法。
“庞特!”雷本昨晚只学到这一个词。
那个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头微微偏了一下。然后,他点点头,却好像不是对雷本点头。“雷本。”他终于开口说道。
雷本微微一笑,慢慢说:“对,我的名字叫雷本。你的名字叫庞特。”
“庞特,ka.”庞特说。
雷本指着庞特左手腕上的植入装置问道:“那是什么?”
庞特抬起手臂,说道:“Pasalab.”然后又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慢慢重复了一遍:“Pas——a——lab.”好像知道他们在相互学习对方的语言似的。
雷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英语中没有对应的词语来描绘那个东西,也许可以说“植入装置”,但这只是个通称。于是雷本决定试试别的。他竖起一根手指,说:“一。”
“Kolb.”
雷本竖起两根手指,说:“二。”
“Dak.”庞特说。
他伸出代表童子军荣誉的三根指头:“三。”
“Nar.”
四根手指:“四。”
“Dost.”
五指张开:“五。”
“Alm.”
雷本又用上了左手,每次加一个指头,直到十个数字都数完为止。然后他不按顺序随意试了几个数字,看庞特是用同样的词来回应,还是胡乱编出某种语言来欺骗他。其实雷本自己也记不住那些古怪的词,不过至少在实验中,庞特的反应很快,没出什么差错。看来庞特说的话真的是另一种语言,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接着,雷本开始指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他用食指指着自己剃光的脑袋说:“头。”
庞特也指着自己的脑袋说:“Kadun.”
雷本指着左眼说:“眼睛。”
出人意料的是,庞特突然举起右手,手掌向外,好像要雷本稍等一会儿。然后他开始用自己的语言飞快地说着什么,还不时微微点头,好像用一部看不见的电话和别人交谈一样。
“真丢人!”哈克通过耳蜗植入装置向庞特抱怨,而雷本根本听不见哈克的话。
“是吗?”庞特回答道,“要知道,我们跟你不同,不能通过下载快速地获得信息。”
“那就更可怜了,”哈克说道,“不过说真的,庞特,要是从我们到这儿开始,你就留意他们的谈话,也不至于只学会这几个简单的名词。根据上下文语境,我已经掌握了116个他们的词汇,还有另外240个词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是吗?”庞特有点恼火地说,“要是你觉得比我强的话……”
“恕我直言,在学习语言方面,就连大猩猩都比你强。”
“好!”庞特低头把机侣扬声器的控制按钮打开,“那你来!”
“多谢!”哈克通过耳蜗植入装置向庞特说道。接着它把信号转到扬声器上——
“你好。”一个女声说道,把雷本吓了一跳,“喂!在这儿。”
雷本低头一看,发现那声音来自庞特左腕上奇怪的植入装置。“对着手的位置说话。”植入器说道。
“嗯……”雷本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好。”
“嗨,雷本,”女声继续说道,“我叫哈克。”
“哈克,”雷本摇着头重复了一遍,“你在哪儿?”
“我就在这儿。”
“不,我是指你本人在哪儿?我猜这玩意儿是手机之类的东西——不能在医院里打手机,难道你不知道吗?手机信号会干扰监测器。我们待会儿给你打回去吧……”
哔!
雷本顿住了话头。哔声是植入器发出来的。
“启动语言学习程序。”哈克说,“继续说吧。”
“学习?可是……”
“继续呀。”哈克催促道。
“噢,好吧,继续。”
忽然,庞特点点头,好像他听到某个雷本听不到的要求。他指着房间的门。
“那个?”雷本说,“噢,那是一扇门。”
“词汇太多了。”哈克说道。
雷本点点头。“门,”他说,“门。”
庞特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宽大的手掌放在门把上,拉开门。
“嗯?”雷本考虑了一下,说,“噢!开,开。”
庞特又关上门。
“关。”
接着,庞特不断把门开开关关。
雷本皱起了眉头,然后明白了:“正在开。你正在开门。正在关门。正在开门。正在关门。正在开门。正在关门。”
庞特走到窗边,双手在窗前扫过示意。
“窗户。”雷本说。
庞特又敲敲玻璃。
“玻璃。”雷本马上补充道。
然后,庞特把一扇窗抬了上去,女声又响起来:“我正在开窗户。”
“对了!”雷本说道,“正在开窗户!没错!”
庞特又把窗户拉下来。“我正在关窗户。”女声说道。
“对!”雷本兴奋地说道,“没错,真的!”
第13章
阿迪克·胡德已经忘了临朔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他可以闻到她们的气味——女人的气味。她们的月经期尚未开始。新月出现的日子就是月经期的开始,标志着临朔日的结束,也标志着下个月的开始。此时,空气中弥漫着女性外激素气味,她们很快要进入月经期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那样。尚未进入青春期的第148代,已经绝经的大部分第144代人,还有更早的几代人,都不会有月经。当然,已经怀孕的或者正在哺乳的女性也没有月经。现在,距离孕育第149代的日子还有很多月,而第148代早已断奶——尼安德特人每10年孕育一代人。因此,目前基本上没人怀孕或哺乳。还有少数女性,因为受家人连累,被迫绝育。剩下的所有人,共同居住在中心区,呼吸着彼此的外激素气味,形成了相同的生理周期:她们马上就要一起进入月经期了。
阿迪克知道,激素的变化会让女人一到月底就变得暴躁易怒。因此,早在第1代之前的远古时期,男人每到此时就会到山上躲避。
司机把阿迪克送到一栋简洁的方形建筑前。这栋房子一半由砖块和灰泥建造,一半则是人工塑造的树木,屋顶铺着太阳能蓄电板。阿迪克用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缓缓地呼出气,沿着前院的一条小路走进去。院子里长满鲜花、绿草、灌木,堆砌着岩石。走到门边时,阿迪克发现门半掩着,就喊道:“喂!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杰斯梅尔·凯特出现了。她体态高挑轻盈,跟她同代的人一样,她刚刚度过225个月。阿迪克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庞特和克拉斯特的影子。幸运的是,杰斯梅尔继承了庞特的眼睛和克拉斯特的脸颊,要是反过来就糟糕了。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说,她努力镇定下来,然后又问道,“你来干什么?”
“你好,杰斯梅尔,”阿迪克说道,“好久不见。”
“你胆子真大,居然还敢到这儿来——而且还在临朔日来!”
“我没有杀你父亲,”阿迪克辩解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有。”
“他死了,不是吗?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到底在哪儿?”
“如果他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阿迪克反问道。
“我不知道。达克拉说你把尸体处理掉了。”
“达克拉在家吗?”
“不在,她去参加技能交流会了。”
“我能进去吗?”
杰斯梅尔低头看看手腕上的机侣,确认它运转正常,然后说:“我——我想可以吧。”
“谢谢。”阿迪克说。
杰斯梅尔让到一边,阿迪克进了屋子。房子内部非常凉爽,是避开炎炎烈日的好去处。家务机器人正在不远处用昆虫般的手臂拾起各类杂物,之后再用小小的吸尘器清洁它们。
“你妹妹呢?”阿迪克问道。
“梅加麦格·贝克,”杰斯梅尔刻意强调了一下她妹妹的名字,好像在责怪阿迪克忘了这个名字似的,“她正在和朋友玩巴斯托克。”
阿迪克不知道该不该在她面前表现出他对梅加麦格·贝克很熟悉,毕竟庞特常常提起她俩。如果这仅仅是礼节性的拜访,他也许就不会这么套近乎了。但现在不行,他这次不是来进行礼节性拜访的,他此行的目的比单纯的寒暄要重要得多。“梅加麦格,”阿迪克说,“对,梅加麦格·贝克,她是第148代的人,对吧?看着比同龄人要小一些,性格却很活泼。我听说她长大后想当个外科医生呢。”
杰斯梅尔却保持沉默。
“还有你,”阿迪克把话题转回来,“杰斯梅尔·凯特,正在学习,将来想成为一名历史学家。你对第一代以前的依维索伊历史特别感兴趣,但是也很喜欢本大陆第30代至第40代之间的历史,并且……”
“够了。”杰斯梅尔打断了他。
“你们的父亲常常提起你们。他很爱你们,也很为你们骄傲。”
杰斯梅尔的眉毛微微挑起,明显是又惊又喜的样子。
“我没有杀害他。”阿迪克重申道,“相信我,我对他的思念无以言表。我——”他顿住了。他正想指出,庞特失踪后的第一个合欢节还没到,杰斯梅尔还没有真正面对没有他陪伴的日子——事实上,如果杰斯梅尔在过去3天内去见她的父亲,反而会因为在非合欢节时间拜访而显得相当突兀。自从庞特失踪以后,只有阿迪克不得不在每一个清醒的时刻正视庞特不在的事实,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但是阿迪克马上意识到,现在去追究谁更悲痛毫无意义。不管自己有多爱庞特,庞特和他的女儿毕竟血脉相连。
也许杰斯梅尔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也想他,虽然合欢节还没到。我……”她偏过头去,“上一次的合欢节,我没怎么陪他。我认识了个男孩,你知道,他……”
阿迪克点点头。他并不怎么了解当女儿出落成少女以后做父亲的心情到底如何。他自己没有出生于第147代的孩子。其实孕育那代人的时候,他已经和鲁尔特结为配偶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她并没有怀孕。为此他们还无法幸免地成为大家的笑柄,说是堂堂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居然对生物学一窍不通。阿迪克有一个第148代出生孩子,叫达布,他年纪还小,和母亲住在一起。每个月的合欢节期间,达布都尽可能地缠着父亲不放。
但是阿迪克听过庞特的……怎么说呢,也不算抱怨吧。庞特也理解这是孩子长大后的自然表现。但阿迪克知道,让庞特觉得难过的是,每个合欢节杰斯梅尔都没什么机会和父亲待在一起。看起来,此时此刻杰斯梅尔终于意识到今后她的父亲不会在她身边了。过去她曾错过多少本可以团聚的日子,现在再也无法改变、无法弥补了。她再也得不到父亲的拥抱,再也听不到他的夸奖、他的笑话,或者是他关切的询问了。
阿迪克向屋子里环顾了一下,坐了下来。椅子是木制的,和他家平台上的那几把是同一个人制作的。那位木匠是女性,和克拉斯特很熟。
杰斯梅尔坐在他对面。正在她身后清洁的机器人离开了这个房间,到其他房间去了。
“你知道,如果我被定罪的话,后果将是什么吗?”阿迪克问道。
杰斯梅尔闭上了眼睛,也许是想抢先一步,避免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望向手腕部位。“是的。”她温和地说道。突然,好像在为自己的行为作辩护一样,她激动地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反正已经生育过了,你有两个孩子了。”
“不,我没有两个孩子。”阿迪克说道,“我只有一个,第148代。”
“噢。”杰斯梅尔的声音低了下来,也许是觉得有点尴尬,毕竟阿迪克很熟悉配偶的女儿们,而她自己却对父亲的配偶没那么了解。
“再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的儿子达布也会被施行绝育手术,还有我的妹妹凯伦——任何和我的基因有50%联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当然,野蛮时代早已成为过去,如今是基因测试的年代。一般说来,如果凯伦或者达布能够证明他们并没有继承阿迪克的变异基因,就可以被赦免,不用施行绝育手术。鉴于谋杀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行,因此不允许存在任何遗传的可能性,即使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不过,某些罪行可以单纯地归咎于众所周知的基因缺陷,而谋杀倾向却没有那么简单的源头。
“我很遗憾。”杰斯梅尔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阿迪克说,“我是无辜的。”
“那么法官会证明你是无辜的。”
啊,童言无忌,阿迪克想。如果此刻正在讨论的事对他来说并非如此重大的话,他会觉得她的这种性格也是挺讨人喜欢的。“这是一桩极不寻常的案件。”阿迪克说道,“我也承认这一点。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去杀害自己的爱人啊。”
“达克拉认为你很难接受自己总是屈居于我父亲之下。”
阿迪克的背一下子僵直起来。“我不这么认为,”
“我赞同她的说法。”杰斯梅尔说,“我父亲——坦白地说——比你要聪明得多。你不喜欢一直成为天才的附属品。”
“我们尽全力为社会服务。”阿迪克引用了《文明法典》中的一句话。
“没错。”杰斯梅尔说,“正因为如此,你才希望你对社会的贡献是意义重大的。但是在你们合作的项目中,庞特提出的理论才是实验的中心。”
“这也不能构成杀人的理由!”阿迪克吼了起来。
“是吗?我父亲不见了,而你恰恰是唯一在场的人。”
“是,他是不见了,他失踪了,而——”阿迪克感到眼泪从他的眼角涌出来,这是悲伤的、无可奈何的眼泪,“我是那么想念他。我可以昂首挺胸、毫无愧疚地说:‘我没有杀他。’我不可能这么做。”
杰斯梅尔注视着阿迪克。他可以看到她的鼻孔翕张,嗅着他的气味、他的外激素。“我凭什么相信你?”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道。
阿迪克皱起了眉。他已经明明白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悲痛之情,他也试着从感情角度为自己辩解,但这个女孩不仅遗传了庞特的眼睛,还继承了他的脑子——敏锐的、善于分析的脑子,重视逻辑和理性的脑子。
“好吧,”阿迪克说,“请你考虑一下这个理由:如果我确实谋杀了你的父亲,那我会被定罪。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繁衍后代的权利,我还将失去我的职位和所有物。我将无法继续我的工作。就算人们还允许我继续作为社会的一员,长老院也肯定会要求像我这样的杀人犯为社会提供更直接、更具体的服务。”
“他们本该如此处理。”杰斯梅尔说。
“呵,可如果我是无辜的——如果根本没有人犯罪,如果你父亲仅仅是失踪了、迷路了,那他一定需要援助。他需要我的帮助。我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把他……把他弄回来的人。没有我的帮助,你父亲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直视着她那金色的眼睛,“你明白吗?明智的举动是相信我:如果我说谎了,我的确谋杀了你父亲,那么无论怎么惩罚我,他也回不来了;但是,如果我说的是实话,庞特并没有遭到谋杀,那么他生还的唯一希望就在于我是否能继续搜寻他。”
“矿区已经彻底搜查过了。”杰斯梅尔淡淡地说道。
“矿区,是的,不过——”他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吗?这些想法光在他自己的脑海里回荡就已经显得很不可思议了。他能想象,这些话一旦说出口,肯定会让人觉得无比疯狂。“我们正在研究平行宇宙,”阿迪克说,“有可能,他,呃,不知怎么的,平移到了另外一个宇宙。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我拒绝放弃任何援救他的机会,对你我来说他是如此重要。”他恳求地看着她,“你一定对你父亲的工作有所了解。尽管你很少有时间和他待在一起,”他注意到这话深深地触动了对方,“他肯定提到过我们的工作内容,提到过他的理论。”
杰斯梅尔点点头:“他提到过,没错。”
“那么,好,要救他还是有可能的,尽管只是可能。但我必须尽快结束这令人头疼的达丝兰巴莎德兰,我必须继续我的工作。”
杰斯梅尔沉默了很久。从以前和她父亲偶尔发生的争执中,阿迪克了解到,此时让她静静地思考一会儿,会比拼命强调自己的观点要有效得多,但他无法克制自己。“拜托,杰斯梅尔,拜托,这是唯一明智的选择:假设我是无辜的,我们还有可能找回庞特;假设我有罪,那么他再也回不来了。”
杰斯梅尔再次沉默不语,这次比上次的时间还要长,然后她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呃,我以为我的来意是很明显的,”他说,“我希望你能在达丝兰巴莎德兰上替我辩护。”
“我?”杰斯梅尔惊讶地叫出声来,“我可是控告你谋杀的原告之一啊!”
阿迪克举起左腕,说:“我仔细研究了他们给我的文件。你母亲的女性配偶,达克拉·波尔贝,以你母亲的两个孩子——你和梅加麦格·贝克的监护人的身份提出控告。”
“没错。”
“但她不能代表你说话。你已经度过第225个月了。你现在是成年人了。是的,你还不能投票——当然,我也没资格——但你已经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达克拉仍然是小梅加麦格的监护人,但不是你的。”
杰斯梅尔皱起了眉头。“我——我没想到这一点。我已经习惯了由达克拉来照顾我和我妹妹的生活……”
“现在你是法律意义上的独立人。作为庞特的女儿,你是说服法官相信我无罪的最佳人选。”
杰斯梅尔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她终于开口说道,“好吧。如果我父亲还有生还的机会,不管这机会是多么渺茫,我都要抓住它。我没别的选择。”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当你的辩护人。”
第14章
克莱顿矿区会议室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矿井巷道分布图,木制的会议长桌中央摆着一大块镍矿石作为装饰品。房间一头挂着加拿大国旗,另一头是巨大的玻璃窗,俯瞰着停车场和远处的原野。
会议桌的首席坐的是满头棕发的邦妮·简·马。她嫁给了华裔加拿大人,婚后使用丈夫的姓。她是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的主管,刚刚从渥太华乘飞机赶来。
高挑漂亮的女博士后露易丝·贝努瓦坐在桌子一边。事故发生时,她就在控制室现场。另一侧坐着工程师斯科特·内勒,他是个胖胖的秃顶白人,代表天文台使用的丙烯酸树脂球制造商。坐在他身边的是阿尔伯特·斯万诺斯维,一个50多岁的奥吉布瓦族印第安人,留着长长的黑发,是国际镍业公司的首席岩石力学专家。
“好,”邦妮·简说道,“我向大家通报一下最新进展: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监测室内抽水,以避免重水受到进一步污染。加拿大原子能有限公司准备着手把重水与普通水分开。从理论上讲,我们可以拼好树脂球,灌入回收的重水,重新启用中微子观测站。”她环视着房间里的每个人,“不过,我还想知道这次事故的确切起因。”
内勒说:“我认为是装重水的树脂球因内部压力过大而爆裂。”
“是因为球内忽然出现一个人的缘故吗?”邦妮·简问道。
内勒摇摇头:“这个球内装有1 100吨重水,里面多个人,最多增加100公斤,也就是十分之一吨,增加的重量只是重水总重量的万分之一。人体的密度与水的密度接近,因此球体内部压力也仅仅增加了万分之一左右,丙烯酸树脂材料完全可以承受这么微小的压力变化。”
“那他一定是用了炸药之类的东西。”斯万诺斯维说。
内勒摇摇头。“我们化验了回收的水,没有炸药的痕迹,再说,被浸湿的炸药很少能爆炸。”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邦妮·简问道,“是不是地下岩浆渗入使监测室内的水沸腾?”
斯万诺斯维摇摇头,“我们严密监控着观测站和整座镍矿的温度,没有发现任何变化。天文监测室所在的岩洞始终保持着常温105℉,即41℃。虽然很热,但还远远没有达到沸点。另外要记住,天文台在地下1.25英里,气压在1 300毫巴左右——比海平面气压高30%。随着气压升高,沸点也会升高,而不会降低。”
“反过来呢?”邦妮·简问道,“如果重水结冰会怎样?”
“呃,和普通水一样,重水体积会膨胀,”内勒皱了皱眉说,“那样可能会撑破球体。不过,重水在3.82℃才结冰,在地下那么深的地方,温度不可能降到那么低。”
露易丝·贝努瓦也加入讨论:“如果球里不止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呢?要使球体炸裂,需要增加多少物质?”
内勒想了一会说:“我不知道,没人算过。我们只知道加拿大原子能公司会借给我们多少重水。”他顿了顿,“我不确定……也许再加10%的重水就会炸裂,大约100立方米吧。”
“100立方米体积有多大?”露易丝问道,她环顾整个会议室,“这个房间长约6米吧?”
“你是说20英尺?”内勒说,“我想是的。”
“天花板的边长大概是10英尺——也就是3米,”露易丝继续说道,“那么你刚才说的体积和这个房间大小差不多。”
“差不多吧,我想。”
“太荒唐了吧?露易丝,”邦妮·简说道,“你在下面只发现了一个人而已。”
露易丝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忽然间,她那卷曲的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要是空气呢?要是100立方米的空气涌入球体呢?”
内勒点点头。“我以前也认为是气体涌进了球里。至于气体是怎么进去的,我也不知道。我们搜集的水样中也的确含有气体,只是……”
“只是什么?”露易丝问道。
“只是气体的成分有氮、氧和一些二氧化碳,还夹杂着花粉和辉长岩石粉末,也就是矿内流通的普通空气。”
“那么这些气体不是来自观测站内部了?”邦妮·简说道。
“肯定不是,夫人。”内勒说,“观测站内的空气都经过过滤,没有岩灰和其他杂质。”
“但是,整个矿区内和中微子监测室相通的只有观测站本身。”露易丝说道。
内勒和斯万诺斯维都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邦妮·简伸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看看我们目前得出什么结论。球内的物质体积可能增加了10%还多,这可能是因为100多立方米的未过滤空气涌进了球体内部。而且这个过程必须在瞬间完成,否则灌入的空气体积会被水的重量压缩,对吗?无论如何,我们不知道这些空气从何而来——不过肯定不是来自观测站内部——也不知道这些空气是怎么进入球体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