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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哈克问道。
“除此之外,”庞特抬起右手,指着身边这个奇怪的房间,“你能解释这一切吗?”
哈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处在幻觉中,那么就算我告诉你这不是幻觉,你也会觉得我说的话是幻觉的一部分。因此,我没必要试着让你摆脱这种想法,对吗?”
庞特躺回床上,看着上方既没有计时器也没有艺术品装饰的天花板发呆。
“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哈克说道,“也许明天早晨事情会有些头绪。”
庞特微微点头,说道:“来点白噪音吧。”哈克照办了,通过植入耳蜗的芯片播放出柔和的、让人全身放松的嘶嘶声。过了很久,庞特才进入梦乡。
第9章
第2天
8月3日,星期六
148/103/25
阿迪克·胡德在家里待着怎么也不舒服,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想起可怜的、消失的庞特。庞特最喜欢的椅子、他用过的数据板,还有他亲自挑选的雕像——一切都让阿迪克想起庞特。阿迪克坐在后院的平台上,悲伤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帕勃跟了出来,呆呆地看着阿迪克。帕勃是庞特养的狗——庞特开始养它的时候还没有和阿迪克住在一起呢。阿迪克会继续收养它,好让这栋房子显得不那么寂寥。过了一会儿,帕勃又回到房里。阿迪克知道,它是去前门看庞特有没有回来。以前阿迪克都是跟庞特一起回家的。自从昨天阿迪克一个人回家,帕勃就已经在前后门之间跑了好几趟,巴望着庞特回来。可怜的帕勃很困惑、很悲伤。
阿迪克自己也很悲痛。上午的大部分时间,他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哭,不是号啕大哭,也不是小声啜泣,而是默默流泪。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一滴豆大的泪珠就已经悄然落在胳膊或手上了。
救援队里里外外彻底搜寻矿区,却始终没有找到庞特的踪迹。他们还动用了便携式信号扫描器来寻找他的机侣信号,也没找到。援救人员带着警犬挨着坑道搜索,就算失踪人员昏迷不醒,晕倒在隐蔽的地方,随行的狗也能循着气味找到他。
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庞特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迪克把身体靠在椅子上。这张椅子是松木板制成的,靠背舒展,扶手宽阔平坦,就算把饮水管放在上面也不会掉下去。毫无疑问,这张椅子的用处很大。它的制作者——阿迪克忘了她的名字,就刻在椅背上——肯定感到自己对社会做出了充分的贡献。人们总需要家具,阿迪克家还有一张桌子和两个柜子也是出自这位木匠之手。
现在庞特失踪了,阿迪克还能对社会做什么贡献呢?庞特一直备受瞩目,而阿迪克却默默无闻。阿迪克承认这一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现在,庞特,至亲至爱的庞特不见了,他该如何为社会做贡献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量子计算机项目已经破产。没有庞特,项目就无法继续进行。大洋彼岸的依维索伊有一组女性研究人员,这个大陆的西海岸还有一组男性研究人员,他们都将沿着类似的思路继续这方面的探索。祝他们好运!尽管将来他会满怀兴致地阅读他们的实验报告,但内心深处,他始终会遗憾这个突破性成果不是由庞特和他共同完成的。
白杨和桦树在平台上方搭出一个天然的遮阳篷,爬满苔藓的树根处盛开着白色的延龄草花。花栗鼠从身边跑过。阿迪克可以听到,远处一只啄木鸟正在敲打着树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花粉以及一股泥土和锯木屑的清香。
他听到有什么动静。有时候,大型动物会在离房子很近的地方徘徊,再说……
忽然,帕勃兴奋地冲出后门,原来它也察觉到有人来了。阿迪克张开鼻翼,有人——一个男人——来了。
难道是——
当那个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帕勃发出一声哀鸣。
不是庞特,当然不是。
阿迪克觉得很难过。帕勃垂头丧气地回到房子里,又到前门继续守候。
“你好!”阿迪克对走上平台的男人说道。这是一个结实的男人,一头红发,上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蓝色衬衫,下身穿着灰色的裤子。阿迪克以前从没见过他。
“你叫阿迪克·胡德?住在萨尔达克市边缘区?”
“对第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是的’。”阿迪克答道,“至于第二个,这是显而易见的。”
那人抬起左臂,将手腕内侧对着阿迪克。显然,他想给阿迪克的机侣传输信息。
阿迪克点点头,拔出机侣上的一个控制钮。嵌在他手腕上的机侣的小屏幕开始闪烁,这表示它正在接收数据。阿迪克觉得这可能是封介绍信:或许那人是来这里拜访远亲,或许是个寻找工作机会的商人,现在正在传输那人的证件。如果阿迪克对这些信息不感兴趣的话,可以轻易将它们删除。
“阿迪克·胡德,”那人严肃地说,“我负责通知你,达克拉·波尔贝,以未成年人杰斯梅尔·凯特和梅加麦格·贝克的监护人身份,起诉你谋杀她们的父亲——庞特·布迪特。”
“什么?”阿迪克猛地抬起头,“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
“可是,达克拉是——曾经是——克拉斯特的女性配偶。我们相识很多年了。”
“不管怎样,”那人说道,“请抬起你的手腕,让我确认相关文件已送达。”
阿迪克感到无比震惊,但还是照吩咐做了。那人看了一眼庞特腕上的机侣屏幕,上面显示:“波尔贝起诉胡德,传输完毕。”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阿迪克说:“即将召开达丝兰巴莎德兰,”这是个老词,字面意思是“先简后繁”,“来决定是否要正式开庭审判这桩罪行。”
“我没有犯罪!”怒火渐渐涌上阿迪克的心头,“庞特只是失踪了。他有可能已经死了——这点我承认——但即便如此,也是意外事故造成的。”
那人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说下去:“你可以挑选任何人为你辩护。达丝兰巴莎德兰于明日上午举行。”
“明天!”阿迪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太荒唐了!”
“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了。”那人说着,扬长而去。
第10章
玛丽非常想要喝点咖啡。她从单人床上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咖啡机,然后走进客厅,按下那台松下电话答录机的播放键。这台答录机是银黑色的,虽然老旧,却还实用,只是在开始和停止倒带时会发出很响的当当声。
“四条新留言。”答录机用不带感情的男声冷冷地说,接着开始播放留言。
“姐,你好吗?是我,克里斯蒂娜。我必须跟你说说我新认识的一个男人——我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是啊,我知道,知道,你总提醒我不要搞办公室恋情,但是,哎呀,他简直帅呆了,人又和善又风趣。说真的,姐,他真是个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玛丽想,天啊,她又找到一个白马王子。
答录机继续播放:“星期五,晚上9点04分。”也就是萨克拉门托时间6点刚过一点,克里斯蒂娜一定是下班后回到家就打的电话。
然后,又是一个未接电话:“嘿,玛丽,我是罗斯。好久不见。我们一起吃顿午饭,好吗?约克大学不是有个蓝莓山餐厅吗?我到你那儿和你会合,然后我们一起去。我家附近那家餐厅关了。我想你现在不在家吧。无论你做什么,都祝你开心。别忘了给我回个电话。”
答录机报出时间:“星期五,晚上9点33分。”
老天哪,玛丽想,我的上帝啊,那不正是发生……发生……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条信息:“沃恩教授在吗?”一个牙买加口音的人问道,“请问这里是基因学家玛丽·沃恩教授的家吗?如果不是,很抱歉这么晚来电打扰了。我给约克大学打电话,希望你还在学校,可惜只接通了留言机。我在网上查到你住在里士满山,就让查号员给我列出所有住在里士满山、名叫‘M. 沃恩’的人的电话。”玛丽的留言提示音只说了一句:“这是玛丽。”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大受鼓舞。“不管怎么说——天啊,希望不会讲到一半就断了——我叫雷本·蒙特戈,医学博士,是国际镍业公司在萨德伯里市克莱顿矿区的医生。我不知道你是否看了相关报道,不过我们发现了……”他停顿了一下,玛丽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东拉西扯半天还没切入主题,“嗯,如果你还没看相关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们发现了一个……呃,保存状况非常好的尼安德特人的研究样本。”
玛丽摇摇头,北美洲根本就没有尼安德特人化石,那家伙手里的一定是加拿大古印第安土著的标本……
“我用‘尼安德特人’和‘DNA’作为关键词上网搜了一下,您的名字总是出现在搜寻结果中。你能——”
嘟的一声,那家伙的留言超出了时间限制,被切断了。
“星期五,晚上10点20分。”答录机再次报出留言时间。
“该死,我最讨厌这种事了。”答录机继续播放蒙特戈医生的留言——他又打过来一个电话,“是这样的,我刚才想说,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做个鉴定。给我回个电话吧——不管白天晚上,什么时候都行。我的手机号码是……”
玛丽听不下去了,她没空理会这些杂事,今天不行,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会有心情。但是她的兴趣不仅限于研究尼安德特人。如果是个保存完好的古印第安土著人骨倒也有点意思——不过,标本必须保存得非常完好,基因才不会退化消失,再说……
萨德伯里?不是在渥太华北部吗?难道——
也许他们在矿山深处发现了一具冻僵了的冰人标本。要是那样就太棒了!
但是,噢,天啊,她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她什么都不想考虑。
玛丽去厨房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然后拿起一瓶半升装的可可奶,往咖啡里加了一点——她认识的人没有这么喝咖啡的,餐厅里也不会提供这种咖啡。然后,玛丽回到客厅,打开电视,这是一台14英寸的电视,玛丽不常看。平时晚上在家的时候,她更喜欢蜷在沙发上看约翰·格里沙姆的小说,有时候也看看哈乐根(Harlequin)出版的浪漫小说。
玛丽拿起遥控器,调到《有线24小时》频道。这是一个24小时播放新闻的频道,不过屏幕上只有一部分空间播放新闻,右边部分显示天气及金融信息,屏幕下方滚动着《全国邮报》的新闻标题。玛丽想看看今天的最高温度是多少,是否会有雨把讨厌的潮气冲走——
“——昨天,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遭到破坏,”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女播音员说道——玛丽从来记不住她的名字,不过她满头乌发中居然夹杂着一撮很不协调的白发,引人注目,让玛丽对她有了印象,“具体细节未明。不过,昨天下午3点30分左右,深埋地下2 000米处的观测站的确发生了重大事故。没有人员伤亡,但是这座造价为7 300万元的实验室目前已经关闭。去年,实验室内的中微子监测器因为解决了所谓的太阳中微子失踪之谜,而登上了全世界媒体的头版头条。这座观测站于1998年隆重落成,著名的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出席了落成典礼。”随着她的报道,一段旧新闻画面插了进来:坐在轮椅上的霍金正在搭乘矿区升降机下到观测站去。
“说到神秘的东西,据萨德伯里一家医院称,观测站方面在矿井里发现了一个活着的尼安德特人。我们来听听唐·赖特的现场报道。唐?”
接下来,一名印第安裔记者做了简短报道,把玛丽看得目瞪口呆。画面里的人的确有突出的眉脊,而且——
天啊,头骨,镜头晃过一张贴在窗户上的X光透视图……
那头骨看起来的确是尼安德特人的头骨,但是……
但是怎么可能?根本是无稽之谈!老天在上,那家伙显然不是野人,发型还挺时髦的。玛丽也算是常看《有线24小时》,知道这个台常播放一些电影片断来耸人听闻,但是……
玛丽加入了网上“原始人类”论坛,常常有闲人在上面发表各种小道消息,如果有一部关于尼安德特人的电影在安大略开拍的话,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萨德伯里……她从没去过萨德伯里,再说——
再说,上帝啊,现在离开这里一阵子说不定对她有好处呢。她按下电话号码显示器上的“显示上一条”键,首先出现的是区号为705的号码。她按下回拨键,坐回她的莫提西亚牌椅子里。这个椅子是用柳条编的,椅背很高,是玛丽最喜欢的椅子。电话响了三声,刚才在答录机里听到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蒙特戈,请问您是哪位?”
“蒙特戈医生,我是玛丽·沃恩。”
“沃恩教授!谢谢你回电。我们……”
“听着,蒙特戈医生——你想象不到我现在有多……多狼狈,如果这是个玩笑,或者……”
“不是玩笑,教授,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想带庞特外出。你能到萨德伯里来吗?”
“你能完全肯定这事儿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我们就是想请你来辨清真假的。我们也打算联系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诺曼·蒂里教授,不过现在那里还不到早上8点,所以——”
天啊,如果这是真的,她可不想让蒂里抢了先——但是,上帝啊,这怎么可能?——这件事绝对有轰动效果。
“为什么非要我本人到萨德伯里呢?”玛丽问道。
“我想请你亲自提取DNA样本,这样就可以证明样本及其来源的可靠性。”
“从我这儿开车到萨德伯里要花——老天,我不清楚——大概要4个多小时呢。”
“别担心,”蒙特戈说,“我们公司昨晚就已经派出一架喷气式飞机在皮尔逊机场待命,只等你打电话来就可以出发了。叫辆出租车到机场去,不到中午时分就能到萨德伯里。别担心,公司会负担所有费用。”
玛丽环顾四周,房间里有她的白色书架、柳条编的家具、她收集的皇家道尔顿瓷偶,以及镶着画框的雷诺阿作品。她可以顺道去趟约克大学,取点实验用的基因引物,但是……
不,她不想回去,现在还不行,今天不行——也许要到9月份,那时她必须去上课。
但她必须回去拿基因引物。现在是白天,她可以将车停在DD号车位,然后从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到法夸尔森大楼去,这样就可以离那个地方……
离那个地方……远远的……
玛丽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我必须到约克大学拿东西,可是……没什么,就这样,去就去吧。”
第11章
距离下个合欢节还有24天。合欢节可是个无比美好的节日,每次都是4天。阿迪克·胡德每个月都在期盼这天的到来。在合欢节时,居住在边缘区的男性可以进城去寻找居住在城市中心区的女性配偶。但是,撇开礼节不谈,阿迪克现在可等不到合欢节了,他想马上进城,找人替他在达丝兰巴莎德兰辩护。他也可以给他要找的辩护人打个电话,但是只通过语音交流,没有手势和外激素辅助,很多意义都无法表达。不,不能光打个电话,这次谈话相当微妙,绝对值得他往中心区跑一趟。
阿迪克通过他的机侣叫了辆立方出租车。本城有3 000多辆车,等车时间不会太久。
阿迪克的机侣对他说:“别忘了现在是临朔日,这是女性受孕危险期,男性不能进入女性居住的中心区!”
老天啊!他居然忘了每个月的最后5天是临朔日。临朔日期间到中心区去,对男性绝对是血脉贲张的冲击。他以前只在临朔日期间去过中心区两次,他认识的很多男人从来没有这么干过。他曾和他们开玩笑说,他差点就没命从里面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去中心区之前,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到浴池里再泡一次澡,减少自己外激素的气味。阿迪克立马这么做了。
然后,阿迪克擦干了身体,穿上深褐色衬衣和浅褐色裤子。刚收拾好不久,立方车就停在门外的空地上了。帕勃还在寻找庞特,一听到有动静,就急不可待地冲出去——跟它相比,阿迪克出门的速度慢多了。
这是辆最新式的立方车,车体大部分透明,车底有两个气垫马达,四角各有一个座位,司机坐着其中一个。阿迪克进入车内,坐在司机旁边铺着厚厚垫子的座位上。
“你要去中心区?”司机问道。他是第143代人,头发中分,正中露出头皮。
“是的。”
“你知道现在是临朔日期间吧?”
“知道。”
司机咯咯笑了:“哦,我可不会在那儿等你出来。”
“我知道。”阿迪克说,“走吧。”
司机点点头,操纵控制板开车。这辆车的消音设备很好,阿迪克几乎听不到马达的声音。他稳稳地坐在车里,看着两辆载着男乘客的立方车从身边驰过。阿迪克想,当个司机可能挺有成就感的。他自己从没开过出租车,不过这份工作似乎挺好的……
“你做什么工作的?”司机开始和他随意闲聊起来。
阿迪克盯着车身外飞逝的风景,回答道:“我是个搞物理的。”
“你在这儿工作?”司机有点怀疑地问道。
“是的,我们在矿下建了个实验室。”
“哦,对了,”司机答道,“我听说过。挺酷的电脑,是吧?”
一只天鹅从头顶飞过,白色的面颊衬着黑色的头颈。阿迪克的目光看着飞过的天鹅,说道:“是的。”
“工作顺利吗?”
阿迪克忽然觉得,被人指控会改变一个人对所有事物的看法。通常情况下,他会随口说:“挺好的。”而不是把整个不幸的故事都讲出来。但是现在,甚至连这个司机也可能会被传唤到法庭作证,他可能会说:“是的,法官,我载过学者胡德。我问他计算机实验室状况如何,他回答‘挺好的’。庞特·布迪特死了,他却显得一点也不悲伤。”
阿迪克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昨天实验室发生了一起事故。我的合作伙伴遇难了。”
“天啊,”司机说,“我很遗憾。”
“我也很遗憾。”阿迪克说。此时,窗外一片荒凉,只有古老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
立方车继续前进,二人却没再说话。阿迪克认为自己不可能被判有罪。没有尸体,也没有证据证明庞特已经死亡,法官肯定会判自己无罪,更别说他自己也是这桩阴谋的牺牲品。
但是,如果——
但是,如果他被判谋杀的话,那么——
那么又会怎样?谁能得到好处呢?他的财产肯定会被没收,然后归到庞特的女性配偶和孩子们的名下,可……可是,不,不可能,克拉斯特已经去世20个月了。
除了剥夺他的财产,还有什么?
但愿……但愿不是那样——不要判我和我的直系亲属绝育!
但是,对犯了谋杀罪的人,除了绝育,还有什么处罚呢?这种处罚方式听起来好像很不人道,但从第1代开始,只要有必要,就会执行这种处罚。
当然,不用太担心——庞特自我安慰道——达克拉·波尔贝只是因为失去庞特而过度悲伤——庞特是克拉斯特的男性配偶,而克拉斯特又是达克拉的女性配偶,他们俩和克拉斯特的关系都很好,克拉斯特的死,对波尔贝的打击不亚于庞特。如今她又失去了庞特!是啊,阿迪克可以理解,波尔贝肯定是因为这双重打击而暂时神志混乱。要不了一两天,波尔贝就会恢复理智,取消她的起诉,并向阿迪克道歉。
到时候,阿迪克会慷慨地接受她的道歉。再说,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如果波尔贝不撤诉怎么办?如果阿迪克不得不面临正式审判该怎么办?到时候他该如何应付?咳,他得……
司机的话打断了阿迪克的思绪:“我们快到中心区了。你具体要去哪?”
“北边密尔本广场。”
阿迪克看到司机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他们现在已经接近中心区了,一排排白杨、桦树,还有人工改造过的树木和灰色砖石构成的建筑取代了空旷的原野。快到中午,早上的云彩已经散了。
他们继续往前开,阿迪克先是看到路边走过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生物,然后又一个,接着是好几个。
一对女子走过,其中一个看见立方车,朝阿迪克指指点点。男性在合欢节以外的日子进中心区并不罕见,但是在一个月的最后5天——临朔日期间到中心区可就相当引人注目了。
深入中心区的旅程中,阿迪克尽量不去注意那些女人的眼光。
不,他想,不可能,他们不能判他有罪。连尸体都没有!
但是,万一他们真的……
立方车向前飞驰,阿迪克却在座椅上局促不安地挪动着。他感觉到阴囊在收缩,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逃离危险,被吸到身体里头似的。
第12章
玛丽·沃恩正从多伦多赶来,雷本·蒙特戈感到很高兴。他有点希望玛丽能从基因上证明庞特不是尼安德特人,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了点年纪的一般人。那样的话,这件事至少还有些合理之处。雷本这一夜睡得很不好。天亮以后,雷本想,但愿那人是经过改造的、冒充尼安德特人的疯子,因为这比承认他是个真尼安德特人要容易得多。也许雷本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庞特真的是某个古怪教派的成员。要是他从小就箍着某种头盔,他的头骨就可能长成尼安德特人那样,而且他的下颏明显动过手术,所以才像史前人类。
是的,可能就是那样,雷本想。
现在还不用去萨德伯里机场,两个小时以后沃恩教授才到。雷本去圣约瑟夫医疗中心看看庞特的状况如何。
雷本进入病房,第一眼就看到庞特那深陷的眼窝下出现了黑眼圈。雷本很庆幸自己从来没有黑眼圈。当年在他的家乡金斯敦(牙买加城市,不是安大略省的金斯顿——尽管他也曾在安大略的金斯顿住过一段时间),雷本的父母就觉察不出他常常熬夜看漫画。
雷本想,辛格医生应当给庞特开点镇静剂。就算庞特真的是个尼安德特人,对现代人有效的药物多半也会对他有用。但是,如果换成雷本开处方,他恐怕也会十分谨慎。
现在,庞特坐在床头,吃着护士刚给他端来的早餐。拿到托盘后,庞特盯着托盘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然后,他用白色亚麻餐巾裹住右手,抓起熏肉一片片地吃。吃炒鸡蛋时,他才用了餐具,不过只用了勺子,没用叉子。
庞特抓起盘子里的烤面包片闻了闻,却又放了回去。旁边有一小盒家乐氏玉米片,他对盒子装的玉米片不屑一顾,却饶有兴致地研究怎样把包装盒打开,变成可直接泡玉米粥的简便小碗。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橙汁,感到味道很不错,就端起小塑料杯一饮而尽,但是却不想喝咖啡和250毫升的半脱脂牛奶。
雷本走进卫生间,想替庞特倒杯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庞特真的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肯定是!上厕所忘了冲水很寻常,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