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如果尼安德特人真的这么做过,那确实是宗教的体现。”玛丽说,“但是埋葬了好几代人的尼安德特人墓地里却堆积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骨头、旧石器等。极少的几件我们认为是尼安德特人随葬品的东西,其实只是偶然和尸体一起埋下去的而已。”
雷本撕着卷心莴苣的叶子说:“啊,但是埋葬习俗本身不就能表明对来世的信仰吗?”
玛丽四下张望,看看还能帮点什么忙,但实际上没什么需要她做的。“有可能,”她说,“但也许仅仅是为了保持生活环境整洁。很多被发现的尼安德特人尸体都蜷缩成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这可能是一种葬仪,也有可能是挖墓人太懒,希望挖的坑越小越好。毕竟尸体会引来腐食动物,而且暴露在外面很快就会发臭。”
雷本切着芹菜说:“可是……可是我听说尼安德特人是第一代‘花的儿女’。”
玛丽笑了。“啊,对了,伊拉克的沙尼达尔山洞里发现的尼安德特人尸骨上覆盖着花粉化石。”
“对,”雷本点点头说,“他们似乎是戴着花环之类的东西下葬的。”
“很抱歉,但是这种说法也被证明是错误的。花粉不过是偶然进入坟墓的,可能是地下打洞的啮齿类动物或浸过沉淀物的地下水带来的。”
“可是——等一下!还有尼安德特人的骨笛!当年那条消息上了全世界媒体的头版头条啊。”
“不错,”玛丽说,“伊万·特克在斯洛文尼亚发现了一根中空的熊骨,上面有四个洞。”
“对,对,那是个笛子!肯定是用于宗教音乐谱曲的!”
“恐怕不是。”玛丽靠在双门冰箱上说,“后来证实这根骨头根本不是什么笛子,上面的洞只是被肉食动物——很可能是狼——咬出来的。是啊,根据新闻界的一贯作风,关于真相的消息没有登上头版头条了。”
“那是当然,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我参加过1998年在西雅图召开的古人类学会议。诺埃尔和蔡斯在大会上宣读了他们否定笛子说的论文。”玛丽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是啊,直到那时,笛子说才被推翻。尼安德特人——至少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尼安德特人——没有我们所谓的宗教,甚至连文化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噢,最后一批尼安德特人的行为方式稍有改变,但是大部分古人类学家认为,他们不过是在模仿居住在附近的克罗马农人,而克罗马农人是我们无可争议的直接祖先。”
“说到克罗马农人,”雷本说,“尼安德特人和克罗马农人杂交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的书上说是在,那个,哦,大概1998年发现了一个杂交儿童化石。”
“是的,埃里克·特林考斯是研究那个问题的专家。那个化石是在葡萄牙发现的。不过,你看,他是个体质人类学家,而我是遗传学家。他的观点完全建立在一副他认为表现出杂交特征的儿童骨架上。但是他没有发现头骨,而头骨是唯一能够真正判断尼安德特人的部分。在我眼里,那不过是个健壮的孩子而已。”
“嗯,”雷本沉吟道,“但是,你知道,我见过一些跟庞特长得很像的人,不仅肤色,而且外形五官也很像。比如某些东欧人长着大鼻子和突出的眉脊。你能肯定这些人身上没有尼安德特人基因吗?”
玛丽耸耸肩。“我相信某些古人类学家认为他们的确有尼安德特人基因。不过,说实话,就连我们能否和尼安德特人交配还没有定论呢。”
“呵,”雷本说,“如果你整天和庞特待在一起,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玛丽立即给雷本的胳膊来了一巴掌——雷本离玛丽不远。“住嘴!”她说着,朝客厅那边望去,这样雷本就看不到她脸上绽放的笑容了。
正午时分,杰斯梅尔·凯特出现在阿迪克家。看到她来,阿迪克感到有些惊讶,却很高兴。“你好。”他说。
“你好。”杰斯梅尔回答道,弯下腰挠挠帕勃的头。
“想吃点什么吗?”阿迪克问,“肉还是果汁?”
“不,不用了。”杰斯梅尔说,“不过我现在了解了更多法律知识。你考虑过反诉吗?”
“反诉?”阿迪克疑惑地重复着,“反诉谁?”
“达克拉·波尔贝。”
阿迪克把杰斯梅尔引入客厅,分别落座,然后问:“控告她什么呢?她又没对我做什么。”
“你正处于失去男伴的悲痛中,而她却打乱了你的生活……”
“不错,”阿迪克说,“但这绝对构不成犯罪。”
“真的吗?”杰斯梅尔反问道,“《文明法典》里关于干扰他人生活是怎么说的?”
“有很多内容。”阿迪克说。
“我想到的那部分是:‘本法反对任何人对他人轻率提起诉讼;我们的社会之所以能拥有文明,是因为我们仅在发生极端恶劣的案件时才将社会的力量施加于个人之上。’”
“她指控我谋杀,没有比这更恶劣的罪行了。”
“但她拿不出对你不利的证据,”杰斯梅尔说,“这证明她很轻率,至少其他法官会这么想。”
阿迪克摇摇头:“我认为萨德法官不会这么想。”
“嗯,可是萨德不会听到反诉的内容。法律规定,另一个法官会受理你的反诉。”
“真的吗?也许值得一试。但是……但是我不想拖延司法程序,我想尽快结束这个案子,尽快摆脱司法监控,回到实验室去。”
“哦,我也认为你不应该真的提出反诉。但是反诉可能帮助你找到答案。”
“找到答案?什么答案?”
“达克拉为什么起诉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阿迪克问道。
杰斯梅尔低下头。“直到今天以前,我还不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能说。如果你想知道,达克拉会告诉你。”


第36章
雷本、露易丝、庞特和玛丽围坐在雷本家的餐桌边。除了露易丝,其他人都在吃汉堡,而露易丝对着一盘沙拉挑挑拣拣。
显而易见,在庞特的世界里,人们吃饭时都戴着手套。庞特不喜欢用餐具,吃汉堡却也用不着什么餐具。他不吃外面的面包,却把里面的肉馅推挤到面包外,然后把露出来的肉馅咬掉。
“那么,庞特,”露易丝找了个话题开始闲聊,“你一个人住吗?我是指在你的世界里。”
庞特摇摇头。“不,我和阿迪克一起住。”
“阿迪克,”玛丽说,“他是和你一起工作的那个人吧?”
“是的,”庞特说,“他也是我的伴。”
“你是指合作伙伴吧?”玛丽说。
“嗯,我们是合作伙伴。不过,他也是我的‘伴’,我们管住在一起的人叫‘伴’。”
“啊,”玛丽说,“你的室友?”
“是的。”
“你们共同分担日常生活费用,一起做家务?”
“是啊,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床睡觉,还有……”
玛丽感到心烦意乱,对自己还有点生气。她认识不少男同性恋,已经习惯这些人大大方方地出柜,但是她没有想到从另外一个空间跳出来的庞特居然也是同性恋。
“原来你是个‘同志’!”露易丝说,“真是太酷了!”
“实际上,我们的确志同道合。”庞特说。
“不,不,不,”露易丝说,“不是那个同志,这个‘同志’是同性恋的别称。”哔——“就是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发生性关系,就是男人和男人做爱,女人和女人做爱。”
庞特看上去困惑极了。“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做爱是不可能的事。做爱是繁殖的前奏,而繁殖需要男性和女性才能进行。”
“哎呀,好吧,我不是指交配的那种,”露易丝说,“我是指亲密的接触,就好比——你知道——呃,深情地抚摸……那个,对方的生殖器。”
“哦,”庞特恍然大悟,“是啊,阿迪克和我也这么做。”
“我们管这种行为叫同性恋。”雷本补充道,“就是只和同性的人有这样的接触。”
“只和同性的人?”庞特大吃一惊,“你是说不和异性发生关系?不、不!阿迪克平时和我做伴,但是到了合欢节期间,我们和各自的女伴——露,怎么说来着?——‘深情地抚摸对方的生殖器’。至少,我和我的女伴克拉斯特是这样的,直到她去世为止。”
“啊,”玛丽说,“你是双性恋者。”哔——“你和男人、女人都有性接触。”
“是的。”
“你们那儿每个人都这样吗?”露易丝用叉子叉起几片生菜,问道,“都是双性恋?”
“差不多吧。”庞特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你们这儿不是这样吗?”
“哦,不是。”雷本说,“应该说,大部分人不这样。我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双性恋者,还有很多很多‘同志’——就是同性恋者。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异性恋者。也就是说,他们只和异性有性接触。”
“那多单调无趣啊!”庞特说。
露易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她强忍住笑,问道:“那么,你有孩子吗?”
“我有两个女儿。”庞特点点头说,“她们叫杰斯梅尔和梅加麦格。”
“名字真好听。”露易丝说。
庞特突然变得很忧伤,大概是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雷本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换了个话题:“嗯,你刚才说的‘合欢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叫合欢节呢?”
“是这样的,在我们的世界,男性和女性大部分时间是分开住的,所以——”
“宾福德!”玛丽叫了起来。
“不,我说的是真的。”庞特说。
“这不是赌咒。”玛丽说,“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刘易斯·宾福德是个人类学家,他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尼安德特男女是分居的。他的根据是法国康姆格兰诺发现的考古遗址。”
“他说得对。”庞特说,“女性住在领土的中心区,男性住在边缘区。每个月,男性会到中心区去一次,和女性一起待4天,我们把这几天叫合欢节。”
“开派对啊!”露易丝哈哈大笑。
“太有趣了。”玛丽说。
“这样做是有必要的。我们不像你们那样大量种植农作物,因此必须控制人口数量。”
雷本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所谓的‘合欢节’是为了控制生育?”
庞特点点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长老院——就是负责管理公共事务的老人们——规定我们在一起的具体日期。通常,合欢节的时间设在女性不会受孕的安全期内。但是等到要生育下一代的时候,日期就会改在女性的受孕期内。”
“天啊,”玛丽感慨道,“全球同步安全期避孕。教皇会爱死你们的。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你们的女性不会月经周期都同步吧?”
庞特眨眨眼。“当然同步了!”
“可是这怎么——哦,我明白了,”玛丽笑着说,“你们的嗅觉特别灵敏,对不对?”
“我不这么认为。”
“可是——我是指和我们比起来。比我们的鼻子灵敏多了。”
“嗯,你们的鼻子太小了。”庞特说,“小得看上去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我一直担心你们会窒息——不过,我注意到你们很多人用嘴巴呼吸,大概是为了避免窒息。”
“我们一直认为尼安德特人进化产生的特征与冰川期的自然环境有关。”玛丽说,“我们最接近的猜测是,大鼻子可以把要吸入肺部的干冷的空气变得湿润。”
“我们的——我们那里研究古代人类的科学家——也这么认为。”庞特说。
“在你们进化出大鼻子以后,气候发生了巨大变化,温度也大幅度回升。”玛丽说,“不过你们仍然保持这个特征,也许是因为大鼻子的副作用对你们有利,可以大大提高嗅觉灵敏度。”
“是吗?”庞特说,“我是说,我可以闻到你们所有人的味道、厨房里不同食物的味道、后院的花香,还有雷本和露在楼下烧什么东西散发出的辛辣的味道,但是——”
“庞特,”雷本急忙截断他,“我们完全闻不到你的味道。”
“真的吗?”
“是的。哦,如果我直接把鼻子凑到你的腋下,我可能会闻到什么。但一般情况下,我们闻不出对方的气味。”
“那么在黑暗中你们怎么才能找到对方呢?”
“用声音啊。”玛丽说。
“很奇怪的方式。”庞特说。
“不过,你们的嗅觉不止可以帮助你们判断谁在场,对吗?”玛丽说,“上次你看到我的时候,你可以……”她欲言又止,好吧,露易丝是女人,而雷本是大夫,“你可以辨别我有没有来月经,是吗?”
“是的。”
玛丽点点头。“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如果一起住在同一栋房子里足够久,月经期也会趋向同步——我们的嗅觉还算是很不灵敏的呢。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们整个城市的女人可以同时进入月经期了。”
“我从来没想过女性的月经还会在不同时间到来。”庞特说,“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来了月经,而露没有呢?”
露易丝皱了皱眉,不过什么也没说。
“嘿,”雷本说,“大家还要点什么吗?庞特,再来一罐可乐?”
“好,”庞特说,“谢谢。”
雷本站起来去拿可乐。
“你知道那玩意儿有咖啡因吗?”玛丽说,“你会上瘾的。”
“别担心,”庞特说,“我一天只喝七八罐而已。”
露易丝大笑起来,继续吃她的沙拉。
玛丽咬了一口汉堡,洋葱圈在她牙齿间咯吱作响。“等一等,”她一吞下食物就迫不及待地说,“这说明你们的女性没有隐藏排卵期。”
“嗯,是隐藏的吧,我们看不到排卵。”庞特说。
“对,但是……我曾经和妇女研究部门的学者一起教过一门叫《性权力关系的生物学研究》的课程。我们认为隐藏的排卵期是女性获得男性的保护和供养的关键。你想,如果你不知道你的女人什么时候排卵,你最好一直保持警惕状态,否则说不定会戴绿帽子。”
哈克发出哔的一声。
“戴绿帽子,”玛丽说,“简单地说,就是一个男人投入全部精力,却在供养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私通生下的孩子。但是隐藏的排卵期……”
庞特爆发出一阵大笑,他那宽阔的胸膛和深深的口腔使他的笑声听起来像雷鸣似的。
玛丽和露易丝惊讶地看着他。雷本又开了一罐可乐摆在庞特面前,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庞特举起一只手,想要尽力止住笑,不过还是不行,他笑得泪都从深陷的眼窝流了出来,本来白色的面庞也笑红了。
玛丽仍然坐在桌边,双手叉腰。不过,她自己马上意识到自己这种肢体语言的意义了。双手叉腰可以扩大一个人的体积,用来恐吓对方的。但是庞特比任何女人——也差不多比任何男人——都要魁梧健壮得多,想用双手叉腰来吓唬他未免太荒唐了。但她仍然凶巴巴地问道:“笑什么?”
“我很抱歉。”庞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他用长长的大拇指擦去眼角的泪水,“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你们这些人的想法真的很古怪。”他笑着说,“谈到隐藏排卵期时,你是指人类女性在发情的时候,生殖器官不会膨胀,对吗?”
玛丽点点头。“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会,大猩猩以及其他灵长类动物也会。”
“可是,人类女性生殖器官在排卵期不再膨胀,并非为了隐藏排卵期,”庞特说,“真正的原因是,随着气候变冷,人类开始穿衣服,生殖器官的膨胀不再是有效的交配信号。一旦人类穿上兽皮,性器官充血膨胀就看不见了,而且这样还会对人体造成很大损害,所以,这种现象就慢慢消失了。但是,至少在我们那儿,排卵仍然是可以通过嗅觉察觉的。”
“你们可以像嗅出月经期一样嗅出排卵期?”雷本问。
“是的,我可以嗅出某种……与之相关的……化学物质。”
“外激素。”雷本补充道。
玛丽缓缓地点点头。“这么说,”她一半是对庞特说,一半是自言自语,“男性可以在某个时期离开好几个星期,而用不着担心家里的女人会为别人怀孕。”
“对,”庞特说,“还不止如此。”
“嗯?”玛丽说。
“女性在临朔日期间非常难缠,所以我们的男性祖先会在那几天离开家‘逃到山上去’。”
“临朔日?”露易丝好奇地问道。
“就是每个月的最后5天,女性月经期来之前的5天。”
“哦,”雷本说,“经前综合征。”
“是的,”庞特说,“但这还不是男人在临朔日期间对女人敬而远之的根本原因。”他微微耸耸肩,“我的女儿杰斯梅尔正在研究第一代以前的历史。她曾经向我解释过真正的原因——过去男人常常为争夺女性打架,但是,就像玛尔说的,从进化的角度来说,只有在每个月女性可能怀孕的时期接近她们,才是有意义的。既然所有的女性生理周期都同步化了,那么在每个月的大部分时间让男人远离女人,男人只有在繁殖期才和女人团聚,会促进男人之间的和睦关系。因此,不是女性的难缠,而应该是男性的暴力才导致男女分离。”
玛丽点点头。她已经很久没有教过《性权力关系》课程了,不过看起来,在庞特的世界,男人引起的很多问题也要女人来背黑锅。玛丽大概永远都没机会遇到来自庞特世界的女性,不过此时此刻,她感到她和这些尼安德特姐妹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第37章
“你好,达克拉。”杰斯梅尔进门时向达克拉打招呼道。杰斯梅尔和达克拉住在一起,可是自从达丝兰巴莎德兰以来,她们就不怎么说话了。
“你好。”波尔贝冷冰冰地答道,“如果你——”她的鼻腔突然扩张,“你还带了别人!”
阿迪克也进了门。“你好。”他说。
波尔贝看着杰斯梅尔。“你还是那么叛逆,孩子!”
“这不叫叛逆。”杰斯梅尔说,“我这么做是出于对你和我父亲的关心。”
“你来这儿想干什么?”波尔贝眯起眼睛盯着阿迪克。
“我想找到真相,”他说,“只想弄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
“什么真相?”
“关于你的真相。你起诉我的真正原因。”
“正在接受调查的人可不是我!”波尔贝说。
“的确,”阿迪克表示同意,“现在还不是。但情况会发生变化。”
“你说什么?”
“我准备向你发送起诉书。”阿迪克说。
“告我什么?”
“告你违反法律,干扰了我的生活。”
“太荒唐了。”
“是吗?”阿迪克耸耸肩,“我们等着法官裁决吧。”
“很明显,你想拖延法律程序,逃避绝育的惩罚。”波尔贝说,“谁都看得出来。”
“如果事情真是那么简单,如果我的起诉真的站不住脚,法官自然会撤销这个案子……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有机会询问你。”
“询问我?询问什么?”
“你的动机。你这样对待我的动机。”
波尔贝看着杰斯梅尔:“这都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杰斯梅尔说:“是的,不过我也建议阿迪克在提出反诉之前先到这儿来。这是家庭事务。达克拉,你是我母亲的女性配偶,而阿迪克是我父亲的男性配偶。我知道,我母亲去世以后,你的日子不好过——我们都不好过。”
“这跟克拉斯特没有关系!”波尔贝吼道,“没有关系!”她看着阿迪克,“只跟他有关系。”
“为什么?”阿迪克说,“为什么跟我有关?”
波尔贝再次摇摇头。“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有,我们有话可谈,”阿迪克说,“要么你在这里回答我的问题,要么在法官面前回答我的问题。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恐吓我。”波尔贝说。
阿迪克举起左臂,将手腕对准波尔贝。“你叫达克拉·波尔贝吗?住在萨尔达克中心区?”
“我不会接收你的文件的。”
“你这么做只是无谓的拖延。”阿迪克说,“我会找一名执法人,就算你不愿意拔出控制钮,他也会把文件传送到你的机侣上。”他顿了一下,“我再问一遍,你叫达克拉·波尔贝吗?你住在萨尔达克中心区的这栋民宅吗?”
“你真想这么做吗?”波尔贝说,“你真的要把我拖到法官面前?”
“你已经把我拖到法官面前了!”阿迪克说。
“求你了,”杰斯梅尔说,“你就告诉他吧。这样会好一些——对你来说好一些。”
阿迪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怎么样?”
“没什么话说。”波尔贝回答道。
杰斯梅尔重重地长叹一声,轻声说:“问问波尔贝她男伴的事。”
“你什么也不懂!”波尔贝吼道。
“是吗?”杰斯梅尔说,“你是怎么知道阿迪克打我父亲的事呢?”
波尔贝一言不发。
“当然是克拉斯特告诉你的。”杰斯梅尔说。
“克拉斯特是我的女伴。”波尔贝挑衅地说,“她什么都不瞒我。”
“她是我的母亲,”杰斯梅尔说道,“她也什么都不瞒我。”
“可是……她……我……”波尔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和我谈谈你的男伴吧,”阿迪克说,“我没见过他,对吧?”
波尔贝缓缓摇头。“是的,你没见过。他离开很久了,我们也分开很久了。”
“这就是你没有自己的孩子的原因?”阿迪克温和地问道。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波尔贝回答,“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你以为我留不住我的男伴,所以从来没有生育?这就是你的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阿迪克说。
“我会是个好母亲。”波尔贝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是对阿迪克说,“问问杰斯梅尔,问问梅加麦格。自从克拉斯特去世以后,我把她们照料得多好!是这样吧,杰斯梅尔?难道不是吗?”
杰斯梅尔点点头。“跟庞特、阿迪克和克拉斯特一样,你是第145代的人。你还有机会自己生个孩子。合欢节的日期明年就要变了,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