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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茵懊恼地一拍窗子。这么明晃晃的,不是要我好看?
可是三天后就要动真格,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矢茵趴在地板上聆听,确信走廊外没有人。她深吸一口气,上了窗台,往上一纵,空中一反身,牢牢抓住了屋檐。
房间突出于悬崖两米之外,屋檐又多向外伸展出半米,现在要是落下去,一辈子都别想抓住什么了。她几乎只有四根指头勾在屋檐上,双脚在虚无的空中乱晃。矢茵当儿没想什么生死,却想起了一个多月前,轰轰烈烈的跑酷生涯。
跑酷?哦,不、不,茵姐现在不玩这个了。
茵姐现在玩命了。
六公里之外,东岛北侧的海面上,刚刚生成的大潮正涌向陆地。它们漫过靠近海岸线的黑漆漆的礁石,一浪浪拍在那高出海面三十几米的悬崖底端。
风同时袭来,为海浪助威,把它们送到更高处。崖壁上千百个孔穴在风和海浪的冲击下,一起发出呜呜的哀鸣。海浪来了,最下方的孔穴被当头掩盖,潮水退去,它们又争先恐后地往外喷涌水沫。下一轮更高的潮水涌来,更高处的孔穴也开始颤抖、呜咽…千万年来,海浪、风和悬崖就这样不厌其烦地你来我往,构成一曲诡异的旋律。
离悬崖还有150米,“窥探者六号”就关闭了推进器。它那圆盘状身体下方抛出两只锚链,插入海床,将它自己牢牢固定。这个位置即使在最低潮时也不会露出海面。它小心地测量了当前海浪高度,向上伸出一只长长的探测器,伸出海面约一米来高。它将在天亮之前尽可能的收集数据,之后再次潜伏。
探测器没有任何指示灯,然而月光透过海水却把它螺旋形的身体勾勒出来,随着天顶那片薄薄的云层快速移动,月光时强时弱,它也跟着时明时暗。
它的探测装置能发射超过十三种波长的电信号,分时段向太空传输其分析的五种数据,并与围绕岛屿的另外七个窥探者、实践三号卫星、实践四号卫星、飞驰者一号卫星相互实时通讯,构成一张覆盖方圆二十公里的严密的电磁网络。
设计者却没有给它装一只眼睛,所以没有见到那只硕大的信天翁从它头顶掠过。信天翁宽达五米的翅膀完全张开,在撞上悬崖转而向上的风的托举下,不费分毫力气,就越过了悬崖,深入陆地。它继续借助上升气流,像一道烟,向那森林之上灰白色的宫殿飘去。
距离岛屿67公里,挂着巴拿马国旗的货运船“海神号”也下了锚。从外面上看,它服役时间已超过二十年了,船下方锈迹斑斑,船头至少有三处撞击痕迹。船身中央的集装箱也稀稀拉拉,都是些运往危地马拉、巴拉圭等国的廉价塑料制品。
船上手续齐全,人员背景干净,没有武器,没有毒品,即使是最富经验的国际反走私刑警登船检查,也看不出什么破绽——除非他们真正潜入水中,才会发现该船底部比普通船几乎大了一倍。
下半部与上半的船身处于绝对隔离状态,即使要上船打个招呼,也必须通过船底两扇密封门,先潜入海里,再冒出水面上船。只有一组线缆贯通上下,其中一组接入船头的雷达室,接受飞驰者一号卫星高达每秒1.8G的下载数据,再传入下半部。
此刻,下半部一个巨大舱室里,解码组正在紧张分析接受到的第一批数据。五分钟后,热合成图像组首先宣布:
“确认,成功捕捉到102图像!生成时间:标准计时01:13:45。最大分辨率五米!”
中央大屏幕上,一组高解析遥测卫星图像显示出来。一开始图像上一片藏青色,什么也看不分明,随着一张张热感应图层叠加上去,渐渐浮现出数不清的亮点。绝大多数是浅黄色,也有些呈褐色。一名高解析组成员将图中央一个点用红色标示出来,宣布道:“102特征码确定,目标在15分钟前离开房间,目前具体位置不明。”
“102沿X033:Y047:Z457方位前进,速度约每秒1.05米!”被抢了风头的动态跟踪组插进来,“根据实践三号卫星提供的数据,我们大致合成了102所在位置的三维影像。”
图像视角迅速旋转,同时一组红色曲线将山体和宫殿的大致立体结构勾勒出来。几秒钟后,靠屏幕最近的一人被一组红色激光照亮了轮廓。动态跟踪组组长向他喊道:“不要动!好,现在的视角以她为标准,距离悬崖约三十米。可以看到宫殿建筑在悬崖边上,非常险峻。根据时长45秒的连续画面,我们大致可以推算出102的动向。”
画面中,一个女子形象非常逼真地从一扇窗户钻出,抓住屋檐,爬上楼顶。她略迟疑了片刻,便猫着腰朝宫殿最后一进的方向跑去。
“目标区域的三维构造是由我们完成的…”射电覆盖及结构重造组组长郁闷地咕哝道。
“我们同时确认了周围270个标准热源,并成功区分出其中的65个非人体组织…”热合成图像组不满地补充道。
“目前最清晰的一张图生成了!”高清晰解读组放下分析图像细节的工作不管,用最强音叫道,“这是我们搭载在实践四号卫星上的‘显微镜’模块在夜间模式下生成的第一张清晰图样!”
一张从空中俯拍的照片显示在屏幕上,大厅里的人都忍不住咦地一声——102匍匐在房顶,头用力偏向悬崖的方向,头发和衣裙被夜风吹拂,向后翻飞,似乎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事吓了一跳。照片极真实的将她这一瞬间惊讶地姿态刻画出来。
除此之外,包含10组不同波长的图片叠加,使画面色彩非常艳丽,众人甚至能感受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的温度,以及那身衣服清冷顺滑的质地,仿佛不是由运行在176千米高空的卫星拍摄,而是架好了灯光组,在二十米开外照的艺术写真。
高清晰解读组组长洋洋得意地将房顶变得高亮,说:“实践四号的激光反扰流系统非常成功,我们修正了99.9978%的大气扰流。诸位能很轻松就分辨出,房顶由结实致密的草席构成。行为模式小组已就此展开对岛上生产水平,及土壤构成等项目评估,预计一小时后就能提交初步结果。”
“动态数据才是分析102行为模式的关键。”动态跟踪组不不屑地说,“那种照片除了炫耀外毫无用处。”
“热合成才能掌控全局——尤其在黑暗中。”热合成图像组强调。“掌握活体分布状况,对化人族社会构成研究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3D构成的重点在…”
“好了!”站在二层指挥台的叶襄恼火地说,“该干啥干啥去,争这些有用吗?试验只能说才刚刚开了个头,还有大量的数据要处理,你们都闲得很了,是不是?”
众人立即闭嘴。过了片刻有人问:“还继续吗?”
“不,今天到此为止。数据量太大,你们倒是高兴了。全组网扫描一共进行了5分钟,主干线路就严重过载,通讯维持组正在接入备用线路。你们每个组必须进一步数据优化,明天进入实战状态。我提几点要求:热合成图像要覆盖全岛,并且制定出初步的人口分布状况。动态图像的生成也要缩短至2分钟内,目标状态进一步清晰。全岛3D数字化必须完成,确认出至少十处可供春霆号紧急降落的位置。高清晰解读组?”
高清晰解读组组长撇了一眼同事们,高傲地昂起头。
“确认岛主。”
“是!”
各组分头工作,大厅里总算又安静下来,只偶尔有快速的敲击键盘声,和一些电子设备的低鸣。叶襄望着屏幕上矢茵,恍惚了一阵子。忽听身后矢理说:“你觉得怎样?”
“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她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没有经验…”
“我就是取她这一点:没有经验。”矢理说,“这件事早就超越了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经验,所以不要也罢。”
“可她会有危险…她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了!她始终是你的侄女!”
矢理不答,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看。叶襄问:“四号还没有反馈回来吗?”
“反馈?当然不。她处于绝对静默状态,谁也找不到。我们只须继续监视岛上状况。”
“是。”
“说到我的侄女,”矢理慢吞吞地说,“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如果你记性好,应能想起上一任执玉使是我哥哥。虽然如此——有问题吗?”
“…没有。”
矢理沉下脸,冷冷地说:“那就希望你严格遵守制度,不要再牵涉私人感情进来。你更不要忘了,现在一切行动是由拥有特别执行权的四号安排,我是奉命行事。”
“你真的变了,”叶襄自己也不知道是气还是心痛,眼圈通红,咬着牙说,“做事一点原则都没有了。”
矢理站起身。“那么,你就继续按照原则,好好地工作吧。这里交给你了。”
他转身出门,留下叶襄一人发呆。指挥台下谁也没听到这场对话,不过有人刚好从大屏幕下方一个通道里爬出来,看见了双肩抽动、无声哭泣的二号。他吓了一跳,所以那句本该大声吼出来的“通讯维持组才是最大功臣!”艰难地咽进肚子里。
夜凉如水。
奇怪,这里常年气温在三十度以上,即使晚上也有二十五度左右,矢茵却分明感到一股凉意。
爬上来,才发现楼顶是用藤草铺就,害矢茵一时不敢乱动,生怕踩穿了掉下去。不过很快就发现这些藤草非常坚实致密,别说踩穿了,跺两脚,反而会被弹开。
这些藤草呈藏青色,表面不知用什么工艺制作过,非常光滑。矢茵站起身四面观望。宫殿内很少有灯火,大半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是月光洒在这片广大的屋顶上,茫茫一片青色,真如水波一般。脚踩在上面,也有种清润湿泽的感觉。
这些屋顶基本上处于同一水平,不知有多少个院落。所以百米之外,那座依山而建的四层楼阁就显得特别鹤立鸡群。月光大半被山体遮住,只照亮了它的楼顶,竟然隐隐闪着金光。
那便是岛主的居所吧。屋顶相互连缀,仿佛路径,一直通道楼阁下方。矢茵猫下腰,快速向楼阁跑去。
从第二进到第三进,除了见到走廊上有几名侍女外,没有什么情况。待跑到第三进尽头,才叫一声苦,只见第三进与第四进间有片宽约二十米的间隔,青石铺就,光溜溜的连棵树都没有。对面一座宏伟的大门,门前站着十八名气势汹汹的侍卫。沿着院墙一溜挂满了灯笼,照得到处明晃晃,绝无死角。
矢茵失望得全身都软了。看来除非明昧和阿特拉斯明目张胆地打上门来,要不就是自己真的被选进去做妃…呸呸!光是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她刚要打道回府,忽听一阵刀剑出鞘之声,有人厉声喝道:“谁?”
矢茵耳中嗡地一响,双腿发软,差点从墙上摔下去。她正想着是发足狂奔,还是该乖乖投降,却听有人咳嗽两下,声音离自己不到十米远。
她往左首看去,果然有个男人,披着一袭漆黑的披风,头、脸都用黑布包起来,只露出一双亮幽幽的眼睛,站在院墙之上。他对下方手持利刃包抄上来的人视若无睹,却朝着矢茵眨了眨眼。
帝启!
只这么一瞬,矢茵就认出他是帝启,顿时懵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他再有跟踪偷窥的天分,也不可能追到万里海疆之外啊!
侍卫中有人喝道:“下来!”有两人取下背上的自动步枪,对准了帝启。先前那人指指身后的院落。“殿下在里面,不要开枪。”
帝启纵身跳下,只听啪啪啪几声,侍卫们大声怒吼。矢茵冒死探头往下看,这么一忽儿,已有三名侍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其余侍卫围着他狂攻,长剑飞舞,死也不让他再往大门移动一步。
帝启在十几把长剑组成的剑阵中穿来穿去,丝毫不落下方。转眼间又有四人被打得飞出老远,当场昏死过去。
大门赫然开启,里面又冲出二十几名侍卫加入战团。大门又迅速关闭。
奇怪,以他的本事,再来三十人也挡不住,他却似乎并不急于向前,反而渐渐沿着墙向左边退去。有几次情势危急,他下了狠手,有侍卫被打得鲜血狂喷,不知死活,剩下的一声不吭,仍死攻不退,不一会儿,双方已经移到了进入第三进的拐角。
这个时候,身后的院落迅速亮堂起来,想来更多的侍卫正手举火把朝这边赶来。帝启忽然连环踢腿,踢晕一名侍卫,转身向巷道里跑去。侍卫们杀红了眼,拼死追上,大门口霎那间空无一人。
矢茵一怔。这什么意思?不过机会难得,她贴着墙往下一扑,就地打了个滚。大门高度超过五米,有三层屋檐,墙也很高,约莫三米。矢茵朝帝启消失的反方向跑,跑到接近悬崖的地方,发现有一处为避让一棵树而凹进去的拐角。矢茵算准距离,疾跑两步,一脚蹬在拐角一侧,借力反弹,又在对面墙上一蹬,只蹬了两下就纵上墙头。墙内没见到人影,矢茵一手扒在墙头,身体吊在墙上观察。
墙内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大,两边厢房只有四间,十几米之外就是那栋四层建筑。在这里才看出,它的后半部分与山体合二为一,想来山体内也凿有空间,或许有密室暗道也说不定。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楼内却悄然无声,连灯都没有点,只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如此阴森森的房子,矢茵别说进去,连见都没见过,心中怦怦乱跳。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听背后一声轻响,有人正飞速跑过身后的街道,向院墙跑来。
是帝启去而复返?
矢茵探头去看,蓦的眼前一黑——咚!
老半天,矢茵才从天旋地转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额头肿起老大一块。这感觉真是熟悉…听见院墙对面有人也在憋着气呻吟。矢茵勉强爬上墙头,低声叫道:“死丫头,是你?”
“果然是你这坏蛋…呜,我说谁脑袋硬得跟铁似的呢。”墙下蹲着那人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她,不是玛瑞拉是谁?
“上来啊!”
“我头肿得有两个那么大,没劲了。”
“废话少说,等侍卫回来,你全身都要肿了!”
玛瑞拉一咬牙,死命往上跳,抓住矢茵伸来的手,总算翻了过去。两人猫着腰跑到厢房后一处灌木后,蹲在一起喘息。
“你能不能换种出场方式?”
“放屁!我哪里知道你在里头?倒是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啊,你还穿着选秀服?你是铁了心跟老娘抢是吧?我跟你拼了!”说着玛瑞拉就要动手。
矢茵一根指头都想不动。“想讨打?”
玛瑞拉想想,的确不是矢茵的对手,举起的手又放下,哭道:“呜…你老是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别哭…你再哭试试!”
玛瑞拉抽抽泣泣住了口。
“好,我问你,你也是到这里来选秀的?”
“是…”
“这就好了!咱们两个联手,一定能顺利拿到黑玉,让他们大吃一惊,哈哈!”
“谁要黑玉啊,”玛瑞拉嘴巴一瘪,“我可跟你不是一路人。黑玉?哼,谁爱要谁要。”
“那你来干嘛?”
玛瑞拉把胸部狠狠挺出来:“人家老老实实来结婚生子的。”
“…”
“哈哈,羡慕吧?”玛瑞拉眼睛翻到天上去,得意地说,“我师父请人给我看过相,贵不可言,尤其易男,膝下当有五子,哈哈!以我的资质,那自然是手到擒来…喂,你可不许跟我争!”
“你疯了吗?你真要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老头子?”
“谁说人家是老头子?”玛瑞拉恼道,“你是没见过凰主,虽然一千多岁了,可是仍然如二十岁的人一般——这可是我师父亲眼见到的!如果我能跟他生下一子,那可乖乖不得了,一定能成为我教三百年第一个实现夙愿的人,哈哈!”
她高兴得脑袋乱晃,好像已经真的生下一大堆儿子了。矢茵皱紧眉头,迟疑地说:“等等,我都被你说昏了,什么一千多岁,什么夙愿…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唉,你们这些外道行真是麻烦。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陀阀教的宗旨便是能修到长生不死,如能与凰主结合,生下不死后代,也是功德无量啊,哈哈!”
矢茵觉得周围一切都绕着自己高速旋转起来,一时胸闷欲吐。哦,这世界真是太奇怪!围绕着黑玉的事真是太奇怪了!
有神器一般的安蒂基西拉机器,就有试图破解其密码的俄罗斯人;有黑玉和约柜,就有延续上千年的执玉司、萨拉丁之翼;有活了一千年的人,竟然就有想着法子跟他配种,以求生下长生后代的陀阀教…
她心中隐隐有个念头,觉得这一切混乱底下,隐藏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因果关联,但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这真让人气馁。见了老妖怪达斯坦之后,她觉得一切似乎显而易见,都跟黑玉有关,只要收齐黑玉,那便天下大白。现在却突然觉得,黑玉只不过是一把开启真正迷宫的钥匙。那些秘密埋藏在几百、几千年之前,也许更加遥远。太深了,太深了…
“喂喂!”玛瑞拉使劲把她扯回现实来,“你说是来拿黑玉的,不会是骗我吧?其实是来抢男人的,是不是?”
“什么?哦!别傻了!我怎么可能…我是说…见鬼,我根本不相信,那个什么凰主有一千年那么老呢。我才要劝你,不要发疯!”
“你不抢,咱们就有得商量。”玛瑞拉立时气定神闲。
“呃?”
“那,”玛瑞拉凑到矢茵耳边轻声说,“黑玉的事,虽然我不关心,不过我可以帮你。至于成亲这事,你得帮我!刚刚我偷偷去看了另外五个选秀女人,呸!一个个丑得跟猴子似的。你我如果联手,根本不成问题,你懂了吧?”
“懂了,意思是我比你要漂亮得多,所以若不跟你争那个老男人,你就十拿九稳了。”
玛瑞拉一巴掌拍她头上。“别说那么难听!”脸上却露出笑容。
矢茵使劲按着太阳穴,问她:“既然你的目标是结婚生子,那干嘛偷偷溜到这里来?你不怕被发现,永远失去资格?”
“我…我只是…想先看他一眼…”
“白痴!你也担心他是老头子,是不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玛瑞拉罕见地叹口气。“我只是好奇,而且也答应了别人,要帮他弄到黑玉。不过你得手跟他得手,倒没啥区别。”
“谁?”矢茵眼睛一亮,“帝启!哦,我真傻,原来那天果然是他救了你!”
“是又怎么样?”玛瑞拉没好气地说,“你有执玉司撑腰,当然无所畏惧,老娘可还要活着出去呢!对了!”她一拍大腿,正襟危坐着问,“咱俩可得先说好:帝启是我的…我的…嗯…总之你不可以抢,别想占老娘的便宜!”
“谁说我要抢他?”矢茵没注意到她这句话里古怪的地方,没好气地说,“他欺负过我,这仇还没报呢。你为何跟他一伙了?”
“他跟我们陀阀教渊源可深得很…”玛瑞拉罕见地脸一红,随即叫道:“怎么,嫉妒了?你跟那个疯子阿特拉斯有一腿,就不许我有同伙?”
“谁跟谁有…”矢茵满脸通红,在玛瑞拉手臂上狠狠揪了一把。玛瑞拉痛得嘶哑咧嘴,连连退后。“好好!咱们都不说这些了!总之,合作还是对干,你干脆点吧!”
矢茵向她伸出手,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击掌,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此时外面的喧哗声还没有消,而且越来越远。玛瑞拉说:“快,咱们时间可不多!”当即贴着墙往前跑。矢茵跟在后面,心中嘀咕:“以帝启的能耐,为何偏偏要让白痴玛瑞拉打头阵?明昧也不知在想什么…哼,都掖着藏着不说,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们这些小丫头自己拼命!”
“嘘,你在后面掩护我…”
矢茵竖起手指比手势,玛瑞拉点点头。她俩已经摸到了楼的下方。就岛上的生产水平而言,这栋楼建得实在坚固,光是基台就高达两米,以极坚硬的火山岩铸成。经过几百年打磨修整,表面摸上去还是很粗糙。
矢茵躲在基台下张望片刻,发现所有的门窗都紧闭,镂空的窗格后似乎挂着厚厚的窗帘。这真古怪,热带雨林气候的海岛上,封得严严实实的,不怕被闷死?帝启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楼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呃,不会是什么藏尸体的地方吧?矢茵没由来地打个冷战,好像感到了里面冰冷腐败的空气。玛瑞拉推她道:“快呀!”
她抬头看,月亮被山壁挡住了,楼上挂的那几只灯笼暗得像鬼火,实在照亮不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翻上基台,飞也似的跑到右侧的窗户下。
她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太安静了…要死可不能一个人去死。她立即招手,让玛瑞拉过来。
“怎样?安全吗?”
“安全得很呢,你先进去。”
“我才不干!”玛瑞拉瞪大眼睛。
“那,我是这么想的,”矢茵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进去,被凰王看到,一见钟情,这就不好办了。”
玛瑞拉拍拍矢茵的肩膀——多好的朋友啊!
嘎吱,玛瑞拉抬起窗户,把窗帘掀开一角,顿时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陈腐味儿,里面透出暗红色的光芒。矢茵听见玛瑞拉咕咚咽口口水,纵上窗台,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矢茵静静地等着,须臾,屋内砰的一声响。
矢茵转身撒丫子就跑。
刚跑了两步,玛瑞拉从窗户钻出来,用吓出屎来的声音喊:“矢、矢、矢…”
“闭嘴!你疯了!”
“没、没…事!来、来、来…”玛瑞拉结结巴巴地说,“吓得老、老、老娘好、好…来呀!”
矢茵将信将疑地跟她爬进窗户,眼前顿时一亮。原来外面看似四层楼阁,里面却只是一座大厅,上下四层回廊围绕在四周。回廊的扶手、中央的十二根高大立柱上,到处装着铜烛台,点着三百多只蜡烛。只不过这些烛火都很微弱,烛光聚集在一起,也不过刚刚照亮了对面山壁上那个…那一堆…
矢茵全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这楼的确是岛上最高的一栋,但并非凰王的居所。它与山壁紧紧相连,只是为了遮蔽山壁上雕刻的那尊三层楼高的佛像。
说是佛像,却也勉强,应该说是“一尊相”而已。它盘膝而坐,一只手抱着双腿,一只手直直向上探出,手掌也向上翻,五指用力张开。它昂着头,裂开大嘴,像在朝天呼唤什么。
它的姿势很是古怪,有点像坐在地上,腰身以上却奋力向上挺立,手顶着头上某种看不见的压力。但身体全身绷紧,似有什么从四面八方紧紧压迫着它。它身上无一寸缕,双目空洞,瘦得皮包骨头。不知为何,它左臂还有一只手,从接近腰部的位置长出,软软地向下垂落。
它脖子处爆起的胸锁乳突肌、胸前一根根凸出的肋骨、手臂上浮现的青筋,连生殖器官都极细致地表现出来。三百盏烛光从三百个方向照亮了它,烛光微微摇晃,它便愈加栩栩如生。
这是一种真实的、丑陋的表现。太真实,太丑陋了!没有一处关节到位,没有一处五官正常,整座雕像上甚至没有一处稍微对称的地方。所有的肌肉都像随时会迸裂开来,所有的骨骼的扭曲变形。每一个细节、每一片皮肤、每一根毛发都是那样怪诞,创作它的人似乎来自地狱,因为现世几乎没有这样丑陋的标本。它甚至不能称作“一个丑陋的巨大雕像”,而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