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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昔这才伸出手去。
严明认真把看着,原本见她精神颇佳于是还算乐观的心情,此时则一点点沉了下去。
“如何?”姜雪昔笑着问。
“尚可。”严明收回了手,道:“有些起色了。”
他说着,起身去收拾药箱:“待我回去之后,再给你换一张方子……”
看着他去收拾那根本没用到的药箱,姜雪昔微微抿了抿嘴角,眼中依旧笑着:“就说你的药是神药吧。”
“……我答应过要医好你的。”严明合上药箱,手下微顿:“从前便答应过你。”
他幼时决定学医,便是为了当年那个生来体弱的小女孩。
姜雪昔含笑静静看了片刻他的侧脸,而后转开了话题:“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去捉蛐蛐的那块菜地吗?”
“记得,怎么了?”严明调整好了神情,才转过头看她。
“我昨日去看了,那块菜地如今还被打理得好好地呢。”姜雪昔笑着道:“你留下用午食吧,我让厨房去摘些新鲜的菜回来,再捞两条鱼做汤。”
“下回吧。”严明装着心事,勉强笑了笑:“我还有要事须得赶回城中。”
姜雪昔也不缠着他,只玩笑般失望地叹了口气:“哎,那我送你吧。”
“不必,雨大。”严明拿起药箱。
姜雪昔执意将他送出了院子,女使在旁替她撑伞。
严明走了七八步,回过头去看,只见她隔着雨雾笑得分外明媚。
他便也以笑意回应,心口处却愈发沉闷。
出了庄子,走了一段山路,严明上了那辆在雨中等着他的马车。
“回城吧。”
他要去求师父。
求师父救她……
马车于雨中行驶着,在入城之际被拦了下来,严加盘查了一番之后,复才放行。
严明觉出了异样——为何会突然严查,莫不是城中出什么大事了吗?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吩咐车夫:“先回侯府,再赶快些。”
他要先回去看看。
而这份不安很快便被彻底坐实——
严明顾不得撑伞,冒雨疾步来至前厅,寻到了王敬勇:“出什么事了?为何府外会有那么多带刀武卫看守?将军何在?”
第198章 递刀子(渃清涵打赏加更2)
“将军被带去了大理寺问讯。”王敬勇沉极的语气里有着不安与焦急:“有人杀了河东王,将此罪名栽赃到了将军头上!”
“什么?!”严明大惊失色,紧紧皱起了眉。
这些明刀暗箭,到底还是一个不少地冲着将军来了……
“那子虚乌有的藏宝图早就交了,清白也自证了!”王敬勇攥紧了拳,因过分气愤而眼睛微红地道:“又要置什么狗屁防御使,将军也答应了!可转过头来,他们却还是要置将军于死地!”
“慎言!”
印海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听得王敬勇之言,走进厅内压低了声音正色提醒道:“此时到处都是官差与武卫,这么多双眼睛和耳朵在盯着,你还嫌将军的麻烦不够多吗?”
王敬勇闻言眼睛一颤,有青筋凸起的拳头攥得愈发紧了。
“知道你担心将军,可越是此时,越不能乱。”印海不着痕迹地扫向前院中的官差,道:“否则便是自送把柄。”
“突然出了此等事,夫人受惊之下昏迷了过去。”印海略抬高了声音道:“还请严军医随我前去替夫人诊看医治——”
严明会意,当即正色应下。
此处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见二人快步出了前厅,王敬勇也立即跟上。
萧夫人昏迷是假,但受惊却是真。
她正满面焦急地于堂中来回走着,待见得印海几人进来,立时问道:“情况如何!”
她自然不是才听到消息,之所以一直未又有去前院,是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的体现——此事过于蹊跷,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让人再有机可乘!
听得印海将当下的情况大致说明,萧夫人的心沉了沉,道:“是否要速速传信回北地?”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印海立即道:“夫人放心,属下方才已让人暗中将消息递了出去,沿途皆有将军早已安排的亲信随时待命,最迟六日,便可将密信送至严军师手中。”
至于收到密信之后该如何应对安排,严军师与苏先生自有章程——这些皆是在将军离开营洲之前,便细商过的。
“六日……”萧夫人依旧不安:“来得及吗?”
严明下意识地道:“依常理来说,事涉亲王命案,将军身份在此,此案必不可能草率了结……”
但这只是依常理来说,万一……
“再送一封信送去!”萧夫人忽然道。
印海问:“夫人想要给何人送信?”
“送去给……”萧夫人急急说着,却又忽然顿住,自语道:“不,不妥……”
景时说过的,永阳长公主已帮了他许多,之后的事,他不想再将长公主牵扯进去了……
当然,她身为母亲,必然是自私的……如此关头,只要能救儿子,她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
但是此事不宜冲动……
“不,不必传信了。”萧夫人定了定心神,还算冷静地道:“此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各处必然都已知晓……贸然传信,若不慎被发现,反倒害人害己,再添麻烦。”
印海虽一时不解她所指何人,但也赞同地点了头。
当下是这个道理。
消息已经传开,此时急着给任何人传信都是多此一举。
“切记,也不要去找阿衡!”萧夫人又特意交待道:“绝不能将吉家牵扯进去——”
几人皆应下。
印海于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自然不该也不会去寻吉画师,但纵然如此,吉画师又当真会置身事外吗?
雨声滂沱。
午间,太子妃让女使前去书堂传话,请了衡玉与嘉仪郡主一同去了她殿中用午食。
衡玉看似一切如常,实则食不知味。
太子妃有此举,是有安抚之意。昨晚河东王先是于宫中欲图行不轨之事,而后又突然被刺身亡——
恐衡玉会受惊多思,太子妃于饭后又单独与衡玉谈了谈:“……昨晚之事,我与殿下已经安排过了,绝不会传扬出去。至于河东王之事,自有大理寺来详查。”
衡玉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太子妃是怕她会觉得,河东王之死会被人怀疑与昨晚轻薄她之事有牵连——
怕她多想的同时,又已将昨晚之事瞒得干干净净,不打算留给外人任何做文章的机会。
“多谢太子妃。”衡玉发自内心地道谢。
“不必言谢,你是因入宫为嘉仪授课才惹来了这些麻烦,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太子妃道:“仪儿的课业不着急,你若觉得安不下心来,也可在家中歇上几日。”
“衡玉本也谈不上受惊,您又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衡玉便更加无需多虑了。”
太子妃闻言含笑点头:“那便好。嘉仪去歇午觉了,吉娘子不如也去歇息片刻吧。”
“是。”衡玉起身行礼:“衡玉告退。”
太子妃遂命人相送。
宫人送走了衡玉后,有女使端了药进来。
项嬷嬷端过那药碗,捧到了太子妃面前:“这正是吉娘子之前递来的方子,经了几位医官验看,都说可用。”
太子妃点头,接过药碗,就着碗沿将药一饮而尽。
女使赶忙递去漱口的茶水。
太子妃漱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微苦着一张脸,无奈笑道:“倒是比先前喝的那些还要苦呢。”
“有苦才有甜。”项嬷嬷笑着哄了一句,递过去一颗梅子。
东宫在嘉仪郡主的书堂旁,为衡玉单设了可供歇息的静殿。
衡玉刚在女使的陪同下回到了书堂附近,便见前方朱廊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
“阿兄。”她出声唤了一句,快步走了过去。
女使撑着伞将人送至廊下后,便退去了一旁的亭中等候。
“今日一直未能得闲,此时才得以过来……”吉南弦压低声音道:“都听说了?”
衡玉点头。
“阿衡,你与兄长说句实话……昨夜此事到底是不是萧节使所为?”吉南弦问。
“绝不是他。”衡玉斩钉截铁地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那日相谈间,便可见萧节使不像是会意气用事之人。”吉南弦皱着眉道:“但那河东王妃一口咬死了此事……圣人为之震怒,气急攻心之下,甚至呕了血,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才从圣人处回来。”
衡玉听的紧紧皱眉,声音低到只二人可以听闻:“照此说来,不会是圣人了……”
无怪她疑心太重,只是此事蹊跷,她免不掉要疑心是不是朝廷的安排。
到底一个行事荒诞的河东王,对圣人来说并不算金贵……
“既不是圣人,那便是有人在刻意向圣人递刀子了……”衡玉眼神变幻着:“圣人待侯爷本就疑心难除,此番想要从这方淤泥中抽身,恐怕是不易了。”
吉南弦复杂地叹了口气:“没错,圣人待萧节使有疑心偏见在先,朝中又有以姜令公为首的文臣闻风而动,虎视眈眈……此局难解。”
沉默了片刻后,他看着眉眼间尽是忧色的妹妹,道:“但有一点,尚算是个好消息。”
“同你一样。”吉南弦道:“太子殿下也相信此事绝非萧节使所为,而是他人蓄意构陷。殿下已暗中使人秘查昨夜之事,若有了线索与进展,我再告知你。”
衡玉心下微松些许:“若果真如此,自当是再好不过了。”
这固然算是个好消息,至少表面看来如此,但局面未明之下,却也不能尽将希望寄托于太子身上——
“阿兄,我……”
“不必多说,阿兄知道。”吉南弦看着她,轻叹道:“我家小玉儿,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你既在营洲时便冒险救过他的性命,此次又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他感慨道:“上次与萧节使见面时,阿兄便已经看出来了,你二人非但是盟友,更是那同心同德,肝胆相照的腹心之友——”
“……”衡玉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下。
阿兄好像很不愿意再往上深想一层。
但阿兄的话是对的,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既有结盟约定,一诺千金,阿兄自也不反对你相助萧节使,力所能及之下,我亦会尽力相帮,咱们可以共商对策。”吉南弦道:“但你也要时刻记得‘力所能及’四字。”
衡玉正色点头:“阿兄放心,我明白。”
旋即问道:“阿兄可知,那河东王妃,为何便一口咬定人是定北侯所杀?她与河东王同行之下,又是如何免遭毒手的?”
若非是河东王妃蓄意污蔑,那这其中便必有缘故。
这些细节之事在外面轻易打听不到,但阿兄在太子殿下身边或知晓些。
“这河东王妃据闻受惊过度,答话都答不甚清楚,当下只能让医官守着,先服些安神的汤药镇定下来再说……”
吉南弦道:“至于其中细节,则是她身侧女使所言,据说彼时她们主仆二人见情形不妙,便欲去喊人前来相救河东王,因藏身暗巷当中,方才逃过一劫。也正是藏身之际,偶然听到了那些人交谈间提到了是定北侯要杀河东王——”
衡玉微皱眉:“偶然?”
这“偶然”,是否过于巧合了?
第199章 何时知道的(渃清涵打赏加更3)
吉南弦看出她的想法,道:“蹊跷自然是有,但此时并无真正有力的证据可以反驳河东王妃之言。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这两日我会仔细留意各处消息,一有进展,便立即告诉你。”
衡玉点了头。
兄妹二人在廊下说话的时间已经不短,为防显得太过异样,便约定了待晚间归家后再详谈。
天色渐渐暗下,雨水稍歇。
这一夜,京师各处都可听得到有关河东王之死的窃窃议论之声。
此事非但在民间、权贵之中引起了震动,亦让各方诸侯及别国使臣震惊不已,而于震惊当中,诸人难免各有思量。
次日,衡玉得知消息——萧牧被传唤至大理寺之后,否认了派人刺杀河东王之事。而大理寺派去搜查定北侯的一众官差,暂未发现可疑之处。
这自然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但于当下而言,也的确不算是坏消息了。
又经一日发酵,待到第三日,朝堂之上,弹劾问罪定北侯之音不绝。
“定北侯单因河东王兼任营洲防御史便心生不满,乃至于京师之内,天子脚下便敢公然刺杀亲王,此举实在骇人听闻,猖狂之极!”
“如此猖獗者,必存反心!”
“万请陛下依律重惩定北侯,以儆效尤!”
“……”
而那些夹杂其中,试图理智分析此事者,皆险些被扣上“定北侯同党”之名。
一时间,讨伐定北侯之声鼎沸,大有‘群起而攻之’之势,局面几近难以控制。
衡玉听闻此事,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些所谓讨伐之人,果真是如口中所言那般,为江山社稷而虑,而无私心吗?
不。
他们或各有党派立场,或借机迎合圣心,或是为讨好某些上峰……
而萧牧,就如同他们眼中的猎物,在他们看来此猎物凶悍庞大,爪牙锋利,如今极不容易被缚入笼中,便必须要尽快除之后快,方能免除后忧。
第四日,皇帝勉强起得身来,面颊因愈发消瘦而更显眼底阴郁。
“陛下,永阳长公主在外求见。”掌事太监刘潜放轻了声音通传道。
皇帝坐在罗汉榻内,呼吸不甚平匀:“传。”
永阳长公主入得殿内行礼。
皇帝抬眼看她,面对胞妹,语气还算和缓:“永阳,你来了……”
“皇兄可好些?”观皇帝气色,永阳长公主眼底有着一缕忧色。
“好一些……坐下说话吧。”
永阳长公主依言坐下。
“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还特意亲自进宫看朕……”
“永阳放心不下皇兄,亲眼看了才好安心些。”永阳长公主话至此处,顿了片刻,轻声问:“定北侯之事……不知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听她提及此,皇帝的眼神几乎是一瞬间沉暗了下去:“他连一个区区防御使都容不下……朕又如何还能容得下他!”
“可是此事尚有疑点……”
“疑点?”皇帝打断永阳长公主的话,一双阴沉的眸子扫了过去:“你难道不知……他的反心,如今已是天下皆知了!”
他看着永阳长公主,眼底浮现出了疑色:“永阳……难道你今日特意入宫,关心朕的身体是假,借机替他说情才是真?!”
“皇兄误会了,永阳与之素不相识,说情二字从何谈起?”永阳长公主起身,缓缓抬手施礼,进言道:“永阳有此言,是为皇兄,为李氏江山而虑。”
皇帝抿紧了微青的唇看着她。
“皇兄或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若定北侯当真有反心,此番又岂会只身入京?他入京后处处循规蹈矩,不曾有过丝毫差池,可见性情周谨,此与城中刺杀李瑾此等冲动之事,岂不自相矛盾?”
“他此番入京,便是为了做出忠顺的假象来蒙骗朕,他在同朕做戏!企图让朕对他卸下戒心,如此他才能有机可乘!”皇帝的面色便愈发难看,因激动而嘴唇微颤:“刺杀李瑾,是他自己不慎败露!难道只因为他不慎败露得太过轻易,便可证明他是清白的吗?这等说法,简直荒谬!”
“可所谓‘败露’,不过只是河东王妃一人之言,尚且缺少实证。而定北侯于北地威望甚重,若不能拿出真正服众的证据便贸然处置,不日必会招来祸端——”
“够了!”皇帝猛地拔高了声音,抓起一旁的茶盏朝着永阳长公主砸了过去。
“啪!”
茶盏落地,被摔得粉碎。
茶水与碎瓷在永阳长公主身前飞溅开来。
“替这种反贼诡辩,朕看你是疯了!”
皇帝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满眼沉戾地盯着下意识地侧首避开那些碎瓷的永阳长公主。
“你说证据不够?难道要等到他手中的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或是割下朕的头颅,才能算作他欲图谋反的证据吗!”
“当年时敏晖通敌谋反的罪行暴露之时,你也是这般……!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你却还在替他狡辩说情!”
听皇帝提起那个名字,那桩往事,殿内的内监皆面色微变,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下颌处被碎瓷迸出了一道伤口的永阳长公主眼睫微颤。
“是不是只要是朕决定了的事,你便总要站出来质疑一番?”
此一刻,面对这位胞妹,那些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满悉数被皇帝写在了脸上:“朕与你乃是嫡亲兄妹,你自幼与朕一同长大,虽是女孩,却也有幸与朕一同得吉太傅教授学业……是,你比朕聪慧,文章比朕做得好,与老师对答时也比朕从容,甚至比朕更得先皇喜爱!”
“时敏晖彼时为皇子伴读,自幼,你便与他走得更近……待到你少时,更是与他一同上战场征战杀敌,出生入死!是,你立下了诸多战功,得父皇称赞……父皇甚至说,你虽为女子,却处处比朕出色!”
“但那又如何?这皇位终究是朕的!朕才是这李氏江山的主人!于这天下而言,你我有着君臣之别,朕为君,你为臣!于李家而言,朕是你的长兄!朕做什么,轮不到你次次来说教!”
“朕怜你早年落下伤病,又失了驸马,从未亏待过你……但你不该自以为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永阳长公主站在那里,单薄病弱的身形微颤,半垂着红了的眼睛。
皇帝看着她,最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朕的江山,朕既下了决定,便担得起后果——永阳,你可听清了吗?”
永阳长公主轻吸了口气,将眼中泪意忍回。
片刻后,声音平缓地道:“是,永阳记下了。”
“永阳长公主,今妄议朝事,僭越无矩,禁足十日,以作惩戒——”皇帝定声道。
永阳长公主垂下眼睛:“永阳领罚,告退。”
她缓步退出内殿之际,只听得殿中隐隐又有瓷器碎裂之声不间断地响起。
及皇帝怒气腾腾而发颤的声音——
“立时召姜正辅来见朕!”
很快,便有两则消息传开了来。
永阳长公主为替定北侯求情而冲撞惹怒了圣人,被圣人斥责后,禁足府中。
这个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众所皆知,永阳长公主不问政事多年,一直在长公主府内养病,甚少于人前露面。
在许多有心之人眼中,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掌过兵权,有过军功的长公主,活得‘安静’些,无疑是明智的。
可这般明智的一个人,而今为何会为了定北侯不惜冒险顶撞圣人?
有人暗中揣测,有人悄声叹息,此乃长公主大义之体现。
然而无论如何,如今长公主被禁足已是事实,纵是兄妹情深,长公主却也劝不动圣人半分。亲胞妹尚且如此,旁人又岂敢再触逆鳞?
圣人此举,怕是有警示之意,亦可见对待定北侯之事的态度与决心……
而另一则消息,亦是印证了这一点——圣人命刑部、御史台与大理寺会同审理河东王被刺一案,并命中书令姜正辅“代朕亲临,监察三司”。
姜令公与定北侯之间是何等过节?
圣人此中用意为何,已是无需多言了。
而当日太子前去寝殿求见圣颜,却被拒之门外,于殿外久候,仍未得召见。
衡玉闻讯,出宫后便匆匆赶往了永阳长公主府。
“殿下受伤了?”
衡玉快步走进内室,见其蓁嬷嬷正往永阳长公主的手背上涂着药。
“小伤而已。”永阳长公主轻一摇头:“我这点事不算什么,只是如今到底是人微言轻了,定北侯一案非同小可,我却未能帮得上什么忙……”
衡玉在她身侧坐下,见她下颌处也有着伤口,不禁道:“殿下为了他费心了。”
这个“他”,自然是萧牧。
永阳长公主微微一怔,静静看了面前的少女片刻,示意其蓁嬷嬷带着房中两名女使退了下去。
待内室只剩下了她们二人,长公主适才眼神微闪地道:“小玉儿,你是不是……”
衡玉点头:“是。”
长公主是何等聪明之人,只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便都懂了。
“他的身份……你是何时知道的?”长公主轻声问。
第200章 不得已之时(渃清涵打赏加更4)
“在营洲时。”衡玉答。
长公主轻叹了口气:“你倒沉得住气,连我也瞒得死死地。”
“本想着待寻了机会,当着他的面同您言明此事。也是怕贸然问起,您会从中为难。”衡玉解释了一句,微顿了一下:“但到了眼下这般局面——”
到了如今这事关他生死的时刻,这些小小顾虑便不值一提了。
“你既知他身份,便更该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了。”永阳长公主的声音是别样的复杂与无力:“九年前我侥幸护住了他一回,然而时隔九年……莫非他终究还是要步时大哥的后尘吗?”
“我既恨自己今时无用,不能再护他一回,私心里又总忍不住怪他为何不听劝,竟执意非要回这京城不可……”
永阳长公主眼尾微红:“当年送他出京,本是想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可这个孩子,主意总是太正,同他父亲一样……他此番来京城,难道便不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吗?”
衡玉轻轻握着了长公主的手。
“他想过的,他定是想过的。”她缓声道:“您便信他一次。”
她像是在安抚永阳长公主,又像是在试图让自己的心定一些。
但她,已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出了永阳长公主府,衡玉上了马车。
程平刚驶动马车,便听车内之人隔帘问道:“平叔,如今的定北侯府,你还进得去吗?”
程平驱马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平静道:“进得去。”
他好歹也是上过战场、且又在那不人不鬼的暗月楼待过的人,区区一些官差武卫而已,他且还是有把握避得开的。
车内传来少女的声音:“那便劳烦您冒险走一趟了。”
“想多了。”程平语气无波:“这倒算不上什么冒险。”
车内,心情发沉的衡玉勉强勾了下嘴角:“能遇到平叔,我可真是走运捡到宝了。”
程平听得险些老脸一红——他一个臭老头子算哪门子宝?
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王敬勇拿到程平送去的信之后,赶忙去寻了印海和严明。
“我去见吉画师吧。”王敬勇自荐道。
夫人是交待了他们不可去找吉画师和吉家人,但吉画师既然传信要见他们,或许商议之下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毕竟之前吉画师便是救过将军的,或是将军命中注定的贵人!
连日的不安之下,王副将已经不自觉地开始相信一些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