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需要申明的是,这一位本届赌王的热门候选者,“赌神高进”,当然不是十多年前香港电影里那位倜傥豪迈的赌神高进。那个电影人物,本来是虚构的。但是因为赌神系列电影在华语圈里太过有名,而且“高进”这两个字简单响亮,又很吉利。以至于后来竟成了华裔赌术高手群里默认的一个称号。简单说来,谁能在每年的华裔赌术争霸赛里胜出,就是这一年的“赌神高进”。这个事情,非常好玩。不了解相关背景的外国美女们弄不清爽,也理所当然。

我重新举了举杯子,对美女说:“看,真的赌神高进出来了!”

那美女的个子比我还高,我能看见,她自然更能看见。她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失望的表情,吐了吐舌头,说道:“看来我的梦想破灭了。”

我哈哈大笑,和她碰了碰杯。

那个美女喝了一口,脸上泛起红晕,说道:“碧姬!”这是个西方比较常见的女子姓名。

我也道:“冯。”

她笑了笑,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说:“当然,我也一样。”

这时候陈明达不知从哪里转了回来,两手空空,形单影只。似乎猎艳一遭,没有收获。本来大概是在找我,突然看到碧姬和我站在一起,顿时眼睛瞪到要掉出来的程度。他是从碧姬身后走过来的,相隔七八米,就停了下来。我向他扬了扬眉,陈明达大摇其头,拱手对我拜了几拜,脸上一副“钦佩已极!我不打扰你们了”的表情,通俗点说就是羡慕嫉妒恨,转身溜走了。我不禁暗暗好笑,这小子大概把我当成了深藏不露的猎艳高手。

碧姬却不知道我是在对陈明达示意,还以为我在对她使眼色,怔了一怔,脸上微微泛红。我知道她误会了,但急着解释,又未免太过刻意。于是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看那片云。”碧姬转过头,轻呼一声,说道:“好美!”

那片云真的好美,就像一条飘逸的神龙。头角鳞爪,隐隐都有形象。在海船上看天看云,和在陆地上的感觉不同,极近而明晰。碧姬看得入神,这样一来,一场小尴尬就无声无息间化为乌有。过了一会儿,那云渐渐飘散,碧姬却仍凭栏远望,忽然幽幽道:“无论多么美好的东西,终究不能长久。对吗?”

我微微诧异,想起中国古人一句感慨良多的诗句:“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碧姬的身材容貌,出群绝伦。即使在这艘香艳如云的豪华游轮上,也能力拔头筹,也难怪她看见云彩飘散,会生出这般感慨。我虽然没有讨好她的心,但出于礼貌,还是彬彬有礼地宽慰她道:“西方有位哲人曾经说过。恒久的美丽不存在于世俗之中,而存在于心中永恒的记忆。”碧姬回味了一遍,嘴角扬起,妩媚地看着我,说:“冯先生你很有意思呢。希望可以在这次旅途中,和你成为朋友!”

傍晚吃过晚宴,我回到房里,陈明达早回来了,开口便道:“佩服佩服。想不到冯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轻松虏获了船上最美丽的碧姬的芳心!”靠在一边看书。

“明达,你少在那里酸。不过是随便聊了几句。”

陈明达睁大眼睛,说道:“随便聊了几句?你可知道,她从上船起就一直冷冰冰的,从不答理人?连东海岸的几位老板,她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就会偏偏和你随便聊了几句?冯兄,你别谦虚。我看是你的桃花运到了!想不到我这张船票,反倒成全了你。她明明看上了你。‘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我笑道:“这句用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

正说笑着,突然有人敲门。陈明达道:“怎么样?美人追上来了!冯兄,如果真是碧姬小姐。你千万不要客气。我可以在甲板上过夜的。”

我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啊。”便去开门。门一开,外边果然站着一个人。却并不是碧姬,而是船上的普通船员。

船员拎着一个盒子,对我道:“冯先生?”

我说:“是的。”“有位客人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我微感奇怪,问道:“什么人?”

他说:“对不起,客人吩咐了,不准透露他的身份。说你看过里边的东西,自然知道。”

我付了小费,打发他走。捧着盒子满脑袋疑云。手里掂量,这盒子有些重量。陈明达兴致勃勃迎上来。

我说道:“没有美女!你小子安心罢。”

陈明达哼哼看着我:“未必。也许人家腼腆,把房卡放在盒里送给你也不可知。”

我摇头做小心状:“这里边的分量,绝对不是房卡。”说着,动手把盒子拆开。可是盒子刚一拆开,我和陈明达都愣住了。

是一把手枪!

手枪和美女,相隔十万八千里。

陈明达并非没见过枪。他父亲陈老先生,当年是国军军官,半生戎马,他也算是将门子弟,对枪当然不陌生。但正讨论着美女,眼前忽然出现一把枪,这反差也着实令他愣了一愣。即使这样还是开着玩笑:“这…这…冯兄,你糟糕了!我猜碧姬小姐多半要和你一起殉情!”

我拍了他一下,责道:“少胡说。”伸手把枪拿了起来,在手里掂掂分量,检查一下,盒子里随枪还有两个弹夹。我拿起一个,顶进枪里,“哗”的一声上了膛。向空处瞄了瞄,这枪的手感很好。我道:“我来得太匆忙,没带家伙,这是托朋友火速捎上来的。”

陈明达信了:“哦,原来这样,看来碧姬小姐那里,我们还有机会。”

我不理他。

这把枪的实情,自然不能告诉陈明达,他对枪不陌生,也不熟悉,也自然不知道,这把枪的来头,并不一般。它前身是颇有名气的一代手枪PPK,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被中国大陆改造成了高级军警人员的常用配枪,代号也换成了“七七式”。这种枪体积小巧,威力不大,伤害力不小。子弹打进人身体里,会呈螺旋状翻转。更重要的是,它的主要使用者除了高级军警,就是特工!

显而易见,中国大陆的特工已经插手了!

我立即想起在陈明达家里那场夜战,那两个出手进攻我的人,都是说中文的,而且还有东北口音。难道他们就是大陆特工?如果这样,他们应当站在我的对立面,又怎么会送枪给我?而那个最后出现的神秘人物,身手了得,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又是何方神圣?Q先生将这个任务升级成正式任务,并非没有来由。我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危机正无形的像巨网一样四面笼罩下来。

但陈明达不知内情,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是技术型人才,危机意识淡泊,我也不好和他讲明我们这一路风高浪险。我一想,既然有人能把这把枪送到我手里,说明船上必然还有人在暗中帮我。而对手的目的,当然是陈老先生的骨灰盒。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抢夺它,但仅从它的材质和保密措施,以及围绕它出现的这些事,就知道里边一定是有秘密的。这个秘密,陈家嫡子的陈明达显然并不知道。船上现在鱼龙混杂,参与本届赌王大赛的五位赌术高手,都有各自亲朋部属,也都有些特殊背景,形势很敏感。对手没有万全把握,应该不会向陈明达下手。所以对陈明达,我并不过多约束。白天的时候,仍然放任他的自由。只是到了晚上,则只能留在房里,和我一起看守骨灰盒。这届赌王大赛就在晚上进行。陈明达抓耳挠腮,几次都想去亲自旁观,都被我冷冷拒绝。好在船上设施齐备,我们的客房里也有大屏幕电视现场直播。更有GPS装置,可以令旅客不出房门便知身在何处。陈明达没有办法,只好盯着电视大呼小叫。

海上时光飞逝,一转眼,就过了7天。7天的时间,倘若是客轮正常航行,已经可以从雅加达直抵香港了。我们所乘坐的这艘豪华游轮,论性能比普通远洋客轮强过很多,只是因为这艘游轮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航行,所以7天之后,我们还没有抵达香港,而是在香港海域附近不远处的公海,往来兜着圈子。这7天之中,参与赌王大赛的五位候选者,以及临时起兴参与赌局的乘客,有资格临时插手赌局的,自然都是全东南亚乃至世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艘船的船主,那位大亨也在其中,和各位赌桌上的高手过招,结果可想而知,毫无悬念地输了二三百万美元。这笔款额足以令一个小康身家的人跳楼,对他这位大亨,却还不足以伤筋动骨。大亨输归输,却很是淡定,处变不惊,令人不得不服。

参与争霸的五位候选赌王之中,美国马萨诸塞州的MIT天才少年麦克,哥伦比亚的黑道人物罗哈斯,日本棋童加藤有三,这三个人都相继败了下去。最后决战争夺赌王宝座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华人“赌神高进”,他的对手是一个年轻的印度人,叫做贾马尔。

“赌神高进”无论在任何场合看,都不过是个丑陋无奇的胖子。但在赌桌上确实气势沉雄如虎,风格既狠又稳。这届大赛还未举行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推选他为本届的赌王。相比之下,贾马尔这个人就显得太过籍籍无名。他的气质,也说不上有什么独特。坐在豪华的赌桌旁边,手脚都似乎不知怎么摆放。但他就是能赢!加藤有三的记忆和推算能力,举世罕见,他对上贾马尔,总共十二局牌,就连着输了九局,都没有摸清贾马尔的门路。十二局牌,一个人胜到七局已经可以定胜负。到第八局的时候,加藤有三已经告负,但却要求继续。人人都知道他输得不甘心,继续下去,无非是探路。这既与赛规不符,也对贾马尔不利,每多出一次手,对手就会多一分了解。自己的负面也就会增大一分,但贾马尔竟然出乎意料地接受了赌局,结果在第九局,加藤有三自己扔牌认输。他下了场子,只评价了一个字:邪!

这定鼎赌王宝座的最后决战,发生在“赌神高进”和贾马尔之间,吸引了船上太多人的目光。这场决战的时间,是晚上6点半。中午12点以后,赌场就已经允许旁观者进场了,而这个后果是等到决战正式开始的时候,船上几乎所有的男人,甚至包括厨师和乐手都挤了进去。甲板上只剩下一些美女孤零零而委屈,无人问津。这在平时恐怕会被人当成天方夜谭。

这一战太过火暴,下午连我都被陈明达强拉了去看热闹。这时候,夜幕还没降临,决战也还没开始,船上的人员流动十分频繁,暂且也还没有危险。我争不过他,又想到直播确实不如现场来得过瘾,再不让他亲身凑凑热闹,实在太过残忍,只好随他一起进了大厅。

“赌神高进”还没有出现,但贾马尔已经早早坐在了牌桌前,正在和一个人打着牌,仿佛完全不用集中精神备战。此时此刻还敢和“邪神”贾马尔单挑赌斗的,自然也就只有那位怎么输也输不怕的船主大亨。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又输了很多,正在左顾右盼,见到我和陈明达进来,突然眼前一亮,喝道:“那个谁,明达世侄,过来!”

陈明达吓了一跳,我也没想到大亨如此身份,竟然会一眼就认出陈明达这样的小字辈。既然大亨已经开口召唤,陈明达只好慢慢走过去,勉强笑道:“世叔,好久不见,你老人家好。”

大亨似乎兴高采烈,说道:“贾马尔,刚才我是斗不过你,不过我这位世侄一到就不一样了。怎么样,一局定胜负?世侄,过来,你来代我开这一局!”

陈明达颤声道:“我?”他看看这张赌桌上的筹码,知道凭他的家底,这局要是败了,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大亨道:“当然是你。少废话!过来,坐下。赢了全归你,输了算我的。”然后抽了一口烟斗,笑眯眯地望着陈明达。

这时候整个大厅里的人全好奇地围上来了。陈明达家在东南亚算不上一等的富豪,而且常年人在欧洲,除却雅加达的几位土著,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更猜不透大亨为什么要让他上场来对抗贾马尔。我更奇怪。

中途换人,本来也不合规则。但一来大亨是赌船的主人,二来这并非正式比赛,三来贾马尔从上船起就没在乎过规则,所以他并不反对。陈明达坐在对面,虽然大亨已经发了话,不怕他输。但陈明达有生以来可能是第一次亲身参与这种电影一般的场合,有些慌乱。

这一局的赌法,仍是最简单也最稳的,扑克牌梭哈。两个人坐定,荷官开始发牌。这一局牌,相当俗而无聊,简直任何关于牌局的电影里,最后都会来这么一套。两个人各自拿到最后一手牌的时候,牌桌上亮着的三张,陈明达是一对8,一张K,贾马尔则是10、Q、K三张同花,显然是要成同花大顺的格局,而陈明达牌面上最后一张,也毫无悬念是再补一个8。

场面的好玩,倒完全不在牌,而在牌局。通常情况下,高手围绕这局牌总会或虚声恫喝,或旁敲侧击,奇计百出。但陈明达从未如此大赌,脸上汗出如浆,身子不断颤抖。贾马尔则是自始至终一张木头脸纹丝不动。除非金列科娃到场,用她的超能力探测这二位的意识,不然单看外表,鬼都看不出这两人的底牌走向。

几乎满场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这局诡异牌局,只有我没有专心,向不远处望去,碧姬正脉脉望着我,我赶紧把视线移开,再看赌局。牌面上是陈明达占着上风,但贾马尔从参赛起迄今为止每把必跟,跟则必胜,简直像开了作弊模式一样。这一局如果让观众自行下注,只怕也有九成以上,会买贾马尔。

而事实上,下赌谁是本届赌王大赛最后胜利者,也是这艘游轮上的富豪们最大的乐趣。尽管“赌神高进”的名声和技术都无可置疑,但贾马尔的邪门令他成为了本届大赛的一匹黑马。目前的投注,压在他身上的倒有六成之多,而且还在不断增多,就是因其每战必胜。

满场寂静之中,只见贾马尔望了望手里的第五张牌,把牌往桌上一扣,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陈明达,紧接着,他的手慢慢移动起来!

他推牌认输!

这个动作虽然缓慢,但整个大厅里却突然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这是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的缘故。谁也不敢想象,陈明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竟然从天而降,一局决胜负就赢了常胜不败的“邪神”贾马尔!虽然谁也不知道贾马尔这手牌的真相究竟如何。但他毕竟认输了,常胜不败的金身也就自此而破。

陈明达呆呆坐在那里,满头大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赢了一个候选赌王!连我也觉得这局牌牌面虽然无比之俗,内里却大有蹊跷。尤其我知道陈明达的赌术,不算平庸,却也绝不高超,而那位大亨却是一脸理该如此的表情。

这一局之后,本来在赌注中遥遥领先的贾马尔,顿时被“赌神高进”追了上来。“赌神高进”的支持者们纷纷加注。毕竟贾马尔这个不败金身的破灭,对“赌神高进”的心理影响不言而喻。我几乎是硬把陈明达拉走的时候,场上两面的赌注已经接近50%∶50%。

棋逢对手!

这一届赌王的决战。“赌神高进”对战贾马尔的悬念之大,历届赌王大赛都无法比拟。

陈明达稀里糊涂赢了这局牌,大亨毫不食言,几百万的赌金全甩给了陈明达。直到我把他拖回客房,他还如痴如呆。我说道:“佩服佩服。想不到陈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轻松摆平了船上风头最劲的邪神贾马尔!”这一句话,是从陈明达的话里套过来的。他恭维我俘获了碧姬,我就打趣他赢了贾马尔。

陈明达还没有恢复过来,呆呆地说:“赢了?真赢了?天知道我只有三个8,我的底牌是张6。难道贾马尔真是一手散牌?”

我在赌场上就已想过这个问题。我摇头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被你赢了,他应该没资格坐在这里。”陈明达还不服,说道:“说不定因为我运气好。”我说:“没那么简单,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如果你运气好到能赢贾马尔,那么贾马尔要有什么样的运气之前才一局都没有输?而且你没有发现,他最后望着你的眼神很奇怪?即使这一局完全是运气,开局之前,大亨似乎就很有把握你能赢他。为什么?你家里出过赌术高手?”

陈明达摇摇头,说:“我父亲从来不爱赌牌,技术也很一般。”

我说:“那么大亨为什么会相信你能赢?莫非不是赌术,而是其他方面?你或者令尊身上,发没发生过什么比较奇异的事情?”

我这句话刚脱口而出,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当然有!如果没有奇异的事情发生,陈明达的父亲老陈先生应当在常德保卫战的时候就牺牲了!

大亨对陈明达,似乎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莫非就是因为他知道陈老先生曾经大难不死,还得享高寿?

这些想法,都只是一瞬而过,来不及仔细琢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道:“冯先生,冯先生?您在里边吗?上帝!请救救我!”

这个声音,是碧姬!陈明达愣了一下,立即过去开了门,我还来不及劝阻他,碧姬已经闯了进来,径直扑在我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说道:“冯…你一定要救我!”她的身躯不断颤抖着,呼吸也很急促,仿佛正处于极大的危险当中。

我微感奇怪,却也不忍心立即推开她,只好柔声说:“不要紧,没事的,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碧姬抽抽噎噎地说道:“可是我会死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到不远处走廊过道上“吭”的一声闷响,常人或者听不出那是什么,我却脸色立变,陈明达也立即将门关上锁死。那是枪声!

我挥手示意陈明达,让他和碧姬各自找安全死角隐蔽,自己慢慢将七七式抽了出来。自从收到这把枪,始终枪不离身。虽不知赠枪者是何方神圣,还是防备些好。这段航程尚未结束,就发生了意外的变故。客房里直播赌王大赛的电视还没关闭。透过屏幕,我们也能看到十来个穿着制服的人各端枪支,推推攘攘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聚在一处。为首的一大胡子手提冲锋枪,大喊大叫,神情粗野。我和陈明达都懂马来土语,听了几句,就听出他是在向那些人勒索钱财。

海盗!

索马里海盗灾情还不如此甚嚣尘上的时候,亚洲的海盗就已经很有名气。以至于大航海时代的七海里,东亚和东南亚各占其一。从此上溯500年前,中国明朝中后期,当时一些日本浪人就勾结中华败类,浮海而来,荼毒沿海百姓,是为倭寇。但近数十年来,各国海军力量日益强盛。尤其香港附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军的势力范围。中国军队的作风强硬,更是世人皆知。虽然“财星号”上巨富云集,很容易遭强盗垂涎,我们也没预想到会真的发生。看屏幕里大亨虽然被枪指着,却还很是镇定。也用土语回答:“栽在你们手里,也算你们本事。这船上的钱无论现金、支票,你们随便拿。不过人你们不能动。给我个面子,将来还是朋友。”

那大胡子冷笑两声,说道:“大亨果然是江湖元魁。放心,我们也知道在东南亚得罪了大亨,等于买好了棺材。兄弟们此来只为钱,不为命!不过有几个不相干的人,恐怕我们也要带走!”

他一边说着,在屏幕里抬起头来,阴狠地笑着,仿佛正在我们眼前。

门外随即响起一连串的重重脚步。我微皱眉头,集中精神。我向碧姬问:“他们认识你?”

碧姬眼里汪着眼泪颤抖着点点头,说:“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响起一个粗重的声音:“开门开门!钱和女人都交出来。不杀你们!”这些人来得如此之快,应该是早在攻占大厅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我朝碧姬和陈明达又打了个手势,碧姬乖巧地躲到一张桌子下面,陈明达更是一轱辘钻进了床底,浑然不顾美人在前。我坐在床头,手握七七式。不但总揽全局,而且护住床头柜上的陈老先生骨灰盒。

门外的海盗们见没有回应,焦躁起来,咣咣几脚把客房房门蹬开。一个海盗闯了进来,大喝道:“他妈的不识相!找死…”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抬手一枪!七七式这种枪,我之前没有用过。一般来说手枪并不是主要战斗武器。毕竟船上客房空间有限,这样短的距离之内,我虽不敢说指哪打哪,却也可以保证每发必中。果然那一枪让海盗轰地倒飞出去,都来不及看清他的相貌。这枪应当是格外经过改造的。普通的七七式,威力还没有这么大。

那些海盗,可能没想过遇到这样的抵抗。我一枪干掉一个,门外顿时喧哗起来。我见人影晃动,举手又是两枪,门外响起两声惨叫。这两枪都打在胳膊或手腕上,要不了他们的命,但却废了他们使枪的手。一个海盗疼得哇啦哇啦直叫,又一个海盗大声责骂,才把他压了下去。

我心中却突然疑惑起来,因为这两个海盗情急之下使用的语言,并不是东南亚的土话,而是日语。我对日语虽不算精通,日本卡通片还是看得很熟的。何况新加坡别墅里就现有一个日本人。接触日语的机会当真不少。那两个人所说的是日语,绝不会错。

就在这时候又听到第三个声音也用日语说道:“八嘎,不要鲁莽!别弄坏了东西!”

这一句说得非常快,紧接着改成雅加达土语,说道:“里边的人听着,如果再反抗,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一句不说倒好,一说,反倒引起了我的疑虑。要知道这艘游艇的客房构造,并不坚固,海盗们几脚就能把门踹开。虽然我先发制人,但势单力薄,不可能敌得过他们。这些人手中肯定有足够的武器,一旦对着门扫射,恐怕两只苍蝇都逃不过。

但他们却并没有这样做,即使在我先开枪打死打伤了他们的人的情况下。尤其那个人情急之下的喊话:“不要伤了东西”而不是“不要伤了人”。要点在“东西”,就表明他们并非朝着陈明达赢来的赌金或者碧姬小姐,而是一件“东西”!尽管他们的外表,是以抢钱抢人的海盗为掩护的。

我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主意。他们既然有顾忌,我反而容易取得主动。我说道:“你们既然是来要‘东西’的,也不先问问主人!”

我这句话,特地把“东西”点出来,顺便提示他们我是懂日语的。外边安静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儿,隔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说:“冯先生,佩服佩服!和你这种人打交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露不得。”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普通话里,有明显的东北腔。我一下就听出了这个声音。这就是在陈家曾经和我交过手的,那个巴西柔术好手。那么他们假扮海盗,控制了这艘游轮,真正目的,也就不问可知。

我凝视着舱壁,问道:“阁下是日本人?各位是关东军的后代吗?”

那人怔了一怔,脱口道:“佩服!”这一声佩服比上一声礼节性的称赞要真诚得多。

其实这个推论,并不复杂。以往的日本人对中国东北情结之重,甚至胜过不少中国人。因为日本土地贫瘠,中国地大物博,所以才对面积广袤土地肥沃的东北向来有狼子野心。20世纪30年代,日本就已派驻精锐部队关东军侵占中国东北,扶植傀儡政权。那时为了压制日本国内的不同意见,日军少壮派中的代表人物石原莞尔就有一句名言:“如果到了不可缓解的时刻,全体关东军即使放弃日本国籍,也要保住满洲!”可见他们的野心之大,到了什么地步。陈老先生是东北人,又是抗日英雄。这些日本人过了许多年还孜孜不忘抢夺他的骨灰,这个仇恨,必然由来已久。能和陈老先生结仇的日本人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关东军,果然一猜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