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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她扶住,她恹恹地倒在我怀里。“空白”将车开得飞快,幸存的大兵们也都纷纷逃命向各处跑。而摆脱了金列科娃控制的韦布完全活跃起来,似乎对我们夺走了他的箱子十分气愤,衔尾急追我们这辆车不放!
“空白”也乱了阵脚,再也不复镇定之态,双眼紧张地盯着前方道路!车子在路上颠簸跳跃,比韦布中尉还恐怖的事情正在愈演愈烈!
卡瓦杜岛正在晃动!
随着地面的震荡,车子仿佛小船在风浪里摇上落下颠簸不停,我们都必须全力抓住车子,才不会被甩落。而面前居民区里的房屋纷纷倒塌。只有我们住过的那栋酒店还颐指气使地屹立在原地!
谢廖沙一手紧紧抓住车,一手握着电话大声呼喝,回过头来向“空白”大喊道:“海边!海边!舰队已经到了!”
阿奎斯探身向后张望,急喊:“快开,追上来了!”我顺声望去,韦布已经势如疾风,紧追上来,像是电影中被激怒的恐龙。在这剧烈震动之下,他比汽车要灵活很多!阿奎斯抱着一挺轻机枪咬牙向后攒射!他的枪法是毋庸置疑的,但在这种颠簸环境之下要打中比猴子还灵活的韦布,命中率似乎很低。火蛇扫射,最多也就是能略微阻挡韦布来势而已。眼看就追了上来,刀臂甚至够到车尾!偏在这时,弹夹告罄!只能挥起空枪向韦布乱打,直打得他吱吱乱叫,刀臂一晃,钩住了我们的车尾!
千钧一发之时,谢廖沙大声吼道:“接着!用这个!千万小心!别让它伤到自己!”阿奎斯手里立即多了一把长刀!他手起刀落,一刀斩向那钩住车尾的韦布刀臂,那无坚不摧的刀臂被这一刀砍成了两段!韦布顿时失去重心,向后栽去,重重砸在一面土墙上,土墙倒了下来,将他压在下面。等他挣扎出来,车子已经扬尘而去,再也追不上了!
我和阿奎斯都喝一声彩,激赞这刀神威无双。韦布的刀臂锋锐之处,足以斩断钢铁。这一刀竟能将刀臂砍断,绝不仅锋利那么简单。阿奎斯喝彩同时就发现一丝问题,脸上充满惊异之色!谢廖沙对他说:“这件事,回去再说!赶快把刀收起来。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仿佛对谢廖沙而言,若非迫不得已,决不愿动用这把刀。而这刀对自己的威胁,似乎还比对敌手要大一些。
我们的车终于临近海岸。茫茫夜色之中,看见海里停泊着一片巨大的光明!美国的舰队终于到了!海岸上大批精锐的士兵正迎着我们跑上来…
2010年3月20日21点20分。夺取控制箱行动成功结束。
我和阿奎斯、金列科娃回到了俄罗斯科考船“伏尔加人鱼号”,浩二带着老狗迎了上来。金列科娃耗尽了精力,必须马上休养。老狗围着我身体打转,低吠着。美俄两国舰艇编队立即起锚,向卡瓦杜岛外海驶去。
岛上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随着舰队驶离卡瓦杜,那颠簸中的小岛才真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月色从乌云里挣扎出来,诡异的紫色!
即使已经身在船上,我们心底的恐慌,却不能稍减。紫色的月光掩映之下,遥遥有一个点格外漆黑,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罗姆索洛夫站在我身后,一味地叹气。
“又开始了!”
“什么?”
“它…它要出来了!”罗姆索洛夫说。
“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并不是每次都一样!”
从那岛上传来的尖利声越发急促激烈。舰船缓缓停了下来,水面仿佛沸腾一般开始鼓起水泡。终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那团曾经盘踞在海面的黝黑彻底消失了!
也许这就是命令,舰艇同时开起火来!炮火像璀璨的烟花一般向卡瓦杜岛倾泻!将曾经那般温柔,我还没有来得及游逛的卡瓦杜岛照得通明。而后,在炮火攒射之下,一个巨大的生物拔地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直飞上天!
“…那么大?!”“空白”望着它脸上只写着诧异。
对我这种曾经亲眼见过“贾塔”的人来说,那只会飞的生物也不算什么。而令我震骇莫名的是,那巨大生物的主体,是契洛夫!这位在任务里需要我们寻找的人,俄罗斯科学界的泰斗,终于被内心的黑暗所吞没,蜕化成了他想要的长生体,它展开蝙蝠一样的羽翼,在漫天炮火之中飞翔,对炮火置若罔闻!
它没有逃离,在一声厉啸之后,夹起双翼,朝着舰队飞掠过来。海水被它激起层层波浪。
两枚飞弹曳着长长的弹尾分别飞起,向那怪物迎了上去!透过船上的电台,我听见其他舰艇上沸腾的怒喊,美军舰队的雷达和红外追踪装置完全找不到目标。那个怪物,压根儿不在宙斯盾防御系统的锁定范围内。那两枚飞弹,当然也就没有结果。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老狗突然一躬身跳了出去,奔上舰桥,跃上舵轮,弓着腰,嘴一直咧到耳根,呜呜号叫着,仿佛随时便会耸身而起,飞上天空,和那比它体积大出不知多少倍的怪物决一高下!
电台里突然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各战斗单位请立即锁定蜷缩人形光斑!”三枚飞弹——两颗“海麻雀”、一枚俄罗斯的SA-N-6“雷声”导弹打中目标。那个怪物的身躯在暗夜里爆裂成一团烟火!
烟消火尽之后,夜空了无痕迹。
“结束了!”罗姆索洛夫低声说,这声音没有打了胜仗般的喜悦。
对卡瓦杜岛的战术封锁,持续了一星期。一星期内,美俄两国海军舰艇的舰炮,将这座小岛的土地犁了无数来回。卡瓦杜只是曾经的一个梦,再也没有富豪来这里休养生息,再也没有美女来寻金龟婿。
卡瓦杜岛海战的第二天,2010年3月31日,我们见到了一个人。
是这个人来求见我们。
一个身量不高,貌不惊人的东方人,陪他而来的,是谢廖沙。
“这是冯少校,这是吴!”
“久仰大名!”吴真挚地说,“来晚了,不好意思。取这些东西,比较耽误时间。还要格外向阿奎斯先生致歉!”
他将背后的皮箱摆在桌子上,打开,箱子里几把刀剑熠熠发光。
“我这个人,有一点超能力。”吴说,“不算什么特别。只能把各种宝刀宝剑的精魂,从主体上剥离。也能把它们再赋予到其他主体上去。”
阿奎斯说:“我的刀…”
“是这样。”吴说,“当时听到你们的大名,很是好奇,所以特地去新加坡看了一看,挨了你一刀,不过偷了你的刀魂!…它现在在哪里,阿奎斯先生想必已经知道了。”
阿奎斯双手抱住两肩。
“不过你的刀魂,暂时不能还给你,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为表愧疚,我特地跑了趟远路,又取了几把刀剑来。”吴抱歉地说。
谢廖沙笑说:“冯,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一起下湖底,只有我一个人没事!”
我豁然洞彻!这种事情,不说穿了,恐怕连鬼都想不到!
原来谢廖沙和我们下到湖底,一起感染上了那可怕的病毒。如果没有治疗之法,他也和韦布、契洛夫一样。谢廖沙和吴竟然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运用吴的超能力,把那病毒从谢廖沙体内剥离出来,再附加到宝刀上去。
病毒没有被消灭,它仍然存在。只不过,载体变成了永远不会生病的刀。
刀以后不能再用,倘若不小心被划上一道,那可比一切毒刀都来得可怕。
“为什么不把它们转移到其他东西上去?”我很好奇。
“我的能力,起初仅限于刀剑。发挥到极限,才能作用于人。除了刀剑之外,任何没有生命的东西,都无法附加上去。即使是刀剑,也必须是有精魂的精品,普通的凡铁就不成。好像这些宝刀宝剑,本身就是有生命的一般。”
我很佩服。
这个吴,种族跟我相似,自然也该听过“夜夜龙泉壁上鸣”这样的诗句。宝刀宝剑,在中国古典文化中,历来就有精魂凭依。
吴花了3天时间,将我和金列科娃身上的病毒“度”到两把宝剑上去。加上谢廖沙用掉的那把,这世界上总共有三把刀,一定要敬而远之。
吴成了我们的好朋友。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一生都与刀剑为伍,恨不得晚上枕着宝剑睡。这样的一个人,却一点武术也不懂。
有一次我们问他,他积攒了那么多刀剑的精魂,本体都哪里去了,他说:“不要塌博物馆的台。”
寻找契洛夫教授这个任务,结束了。
本来是以失败来定义这次任务的,没过几天,远在俄罗斯的阿木打来了我们这个任务的尾金。还寄来一封短信,他说他没有白雇用我们,对自己已经有了交代。而这一点,我们做得十分充分,我们重新挖掘了一段历史。这段历史,阿木全然不知。他说契洛夫对卡瓦杜岛的计划,早在3年之前…
我们四个人,外加一只老狗,又回到了新加坡城外的别墅里。重新开始了一段奇怪旅途之后的轻松无聊。疯狂大购物,搏击格斗,DOTA网聊,以及懒洋洋地睡觉。
劫后余生的感觉,非常好!
尽管这次卡瓦杜岛之行,还有许多疑团未解。
“索马里!”
有一天,我们坐在客厅里,浩二得意扬扬地走进来,把一张大地图拍在我们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
“按阿奎斯那个六芒星传说推出来的,第三个地狱之门的位置!”浩二说,“这下子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几个可怜兮兮的海盗,竟然引动了全世界海军的精锐!”
金列科娃和阿奎斯顿时兴致勃勃地围了上去,看浩二在地图上标出的六芒星图。
而我只是伸了伸腰,懒洋洋地倚着沙发打了个呵欠,微笑着闭上眼睛。
所谓六芒星阵,地狱之门,大魔王的复活。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那是另一个奇妙故事了…
图腾
一块幕布。
一张光盘。
光盘是普通的DVD刻录光盘,上面用马克笔潦草地标了个字母“A”。
光盘放进放映机里,稍过一会儿,幕布上就显出图像来,黑底前的沙状白点如雪花一般,不时还有金蛇状条纹晃过。音响功放都已经打开,竟然还是毫无声音。这样的图像足足持续了有一分钟,一切才渐渐清晰起来。镜头里的画面突上突下,似乎很颠簸。画面仍然是黑白色调,仍然陈旧,仍然没有声音。
这个画面慢慢定格。
幕布里出现了一座城池。
说是城池,其实只是徒具外形而已。放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城前面的一排排柳树,距离地面一米多高,几乎都已经没有了树枝树叶,光秃秃的一片焦黑。就是还残存的树干上,偶尔也可以看到深深的弹孔。那画面不断向城池的方向推移,接近城门的时候,远处隐隐出现了另一座门。
在这遥遥相对的两座城门之间,原有的大片建筑,已经全部成了废墟!
城里的景象在镜头下慢慢向眼前推移。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座依然竖立的建筑,城里的一切似乎都被打平了,只有几根电线杆还横七竖八地立在那里,异常突兀。
镜头慢慢向下推移。
一张满是灰土和污渍的人脸进入画面之中。
那张脸看起来还很年轻。
他的眼睛还愤怒地睁着。
他已经死了!
镜头缓缓前推,地面上横七竖八,满是尸体。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了腿,还有的肚腹裂开一道恐怖的伤口,露出里面的内脏。
所有这些画面上都似乎蒙着一层污渍。越过简单的黑白两色,我们都猜得到那污渍的真实面貌。那是且只能是血迹!
而后画面再一阵剧烈抖动了起来,里边终于出现了活动的人形。那是几个穿着制服的军人,制服的式样颇为简陋,身上脸上,也全是尘烟和血渍,那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坚毅之色。
他们显然是东方人,长相完全属于东亚一带。
紧接着,镜头滑开去。废墟里四处都是这样的军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但总数不多。从影片中的情况估计,大概四五十人。
那率先出现的几个军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看上去20多岁,身形瘦高,相貌英俊,举止也很精干。他张开嘴,似乎说了句什么,随后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军人也说了句话,为首的那个说着话拍了拍胸膛,几个人便一起笑了起来。看他们的神色,都是剽悍之中透着分外的义勇!可惜,我们仍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种沉默令那些人的义勇神色更多了一层悲壮的意味。接着镜头极短暂的一滑,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奇特的面孔。尽管画面是黑白的,并且只是一闪而过,但我们都看得出他分明是一个西方人。
这时画面又开始抖动起来。画面中那些人在弯着腰迅速奔跑,似乎拍摄者也正跟着他们一起跑。突然之间,他们附近的一堵墙像面粉一样倾塌粉碎!却仍然没有声音,令人感觉怪异。镜头在百忙之中向天空中扫去,我们看到几架型号颇为古老的飞机低压着机翼掠了过去。
画面一路向前,沿着城墙不断走高,眼前视线陡然开阔起来,似乎已经到了城墙上面。而居高临下望去,黑压压的敌人正冲过来,渐渐占满了画面的上半截,和拍摄者在一起的那些军人正在不断扫射。敌群里不断有人无声地倒下去,但他们的阻击与敌群的规模已经完全不成正比,片刻之间,敌人就已经冲击到画面里模糊可见的程度。他们的服装式样在整个二次世界大战中都极具标志性。那些敌人似乎正在疯狂喊叫,不断向前突进。
画面一转,又出现了那个为首的军人。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他仍然十分镇静,手中一挺汤姆森冲锋枪打得有条不紊。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年轻军人则抱着一挺轻机枪压在城墙上边打边喊!尽管我们听不到他的喊声,却对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印象极其深刻。画面再往前拉,另一些军人也分散在城墙一线,奋勇向下开火。所有这些人在开枪的时候,都不见躲闪之意!
他们并不是在战斗,他们是在拼命!
毕竟敌众我寡,镜头再转向城下的时候,敌人已经潮水一般扑了过来。城墙上的军人一个紧接一个地倒下去,抱着机枪的年轻军人提起枪向敌群里扫射。突然之间,画面猛烈抖动了一下,再恢复的时候,那个为首的军人已经不在原处了。紧接着,画面里又出现了他,倒在地上,军装胸腹的部位霎时变暗了。那个年轻军人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似乎要扶他起来。那为首的军人奋起残存力量挣了一下,大喊一声!
而后,画面一片漆黑。
四周归于沉寂。
这段影片在5分钟之内就播放完毕了,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都在咀嚼着自己看到的内容,同时也都被强烈地震撼着。影片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有一座孤城,一群人在守,另一群人在攻。攻城的数量,自然远远多于守城的。最后守城者只剩下了数十人,敌军大举进攻,影片里记录的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以指挥官的英勇战死为结局。
观看这段影片的,只有四个人:我、金列科娃、阿奎斯和浩二。此时我们正坐在新加坡别墅的私人影院里,每人面前都有一份饮品:我的是乌龙茶;金列科娃的是白兰地;阿奎斯自己配的一种据说是他们部族里特有的饮料,喝起来像树皮,叫做玛哈玛哈;浩二则是一听可口可乐。四个人里,也只有他的饮料见了底。
从南太平洋群岛回来之后,阿奎斯和浩二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浩二原本最怕这个煞星,这下正是得其所哉,每天新奇古怪的花样层出不穷,弄得我和金列科娃都很头痛。但此时,平时最聒噪的浩二却显得最为沉默,盯着已经亮起来的幕布,一言不发。
这当然是因为画面里出现的那些凶狠的敌军,正是他的国人。我们当然看得出这段影片绝非故意制作成老电影的风格,而是对一段历史实实在在的记录。我和金列科娃对军史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研究。一眼就能看出这对战的双方,就是二战时的日军和中国国民政府军。日本人在甲午战争之后野心勃勃,一发不可收拾,企图称霸亚洲,进而成为世界强极。在二战中,战争罪行累累,欠了亚洲尤其中国人民无数血债,至今仍没有民族意义上的忏悔。中日两国虽已恢复邦交数十年,每次谈到这个问题,都还各有回避。浩二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理亏,只好闭着嘴巴不说话。
他不说话,阿奎斯自然更懒得说话。隔了一会儿,金列科娃开口说道:“国民政府对日本抗战8年,血战不下百次,但像这样悲壮的守城战役,恐怕也为数不多。冯,你的意思呢?”
我点点头,说:“不错,是常德保卫战!”
这场战役,在战史上十分有名。
1943年10月,抗战进入到最艰难的胶着阶段。国民政府虽然屡战屡败,却仍然会同各方面抗日力量死战不降,紧紧咬住日军大批兵力。而这时日军则因太平洋战场战事范围的逐步扩大,渐渐捉襟见肘。两方面都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所以这次战役,也拼得惨烈异常。为了缓解云南方面的压力,日军出动4万兵力猛攻湖南常德,企图由此处打开缺口,调动战局。那时驻守常德的军队是国民政府军整编74军57师,该师是国军一支劲旅,素有“虎贲”之名。师长是赫赫有名的黄埔一期余程万将军。当时的抗日战场上,由于装备和兵员素质的巨大差距,日军一个联队(团)的战斗力通常相当于国军一个师甚至更多。但镇守常德57师全师八千多人,却顶着4万日军的攻势,血战了十余昼夜,几乎全军覆没,生还者仅余程万以下二百来人。这场血战轰动全国,民国小说家张恨水据以写成《虎贲万岁》一书。连当时远在开罗会议上的美国总统罗斯福都向国民政府首脑蒋介石询问余程万的情况,57师自此声名不朽。
这段历史距离现在,已经将近70年。这样一份影像资料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这里,看完了影像,我仍不得其解。我扭头问金列科娃:“常德保卫战没听说留下什么影像资料?”
金列科娃果然比我知识广博,应道:“不能这样讲,只是未经确认。常德保卫战的时候,全程都有两个外国人参与其间。其中一个,资料里匆匆露过一面,就是大名鼎鼎的爱泼斯坦。”
这人的名头我倒也听过,但着实不知道他也参与过常德保卫战。我点点头:“他现在是中国人了。”
金列科娃说:“爱泼斯坦原籍波兰,二战之后,是以美国的战地记者身份活跃起来的。他参与过常德保卫战,但与他一起的另一个人,史料上则极少提及。”
我自认为一点就透,接话茬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另一个人是配合爱泼斯坦一起行动的美国记者,专门负责影像,所以他随身拍摄了这些史料。可是为什么没有流传开去,反倒是出现在我们这里?”
金列科娃眨巴几下充满电力的眼睛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我大声叫:“浩二,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需要交代的是,从卡瓦杜岛归来之后,我们四人小队的身份终于明朗,并且成为了在国际上都颇有声望的尤其在超自然现象方面颇有专长的私家侦探团。这是由于这两次我们自己尚且不甚满意的任务,已经引起了国际间特工组织重视的缘故。
尤其令我意外的是,我接到了英国政府以国防部名义正式签发给我的解除军职命令,以及一笔相当可观的遣散费。命令和支票是直接发到了金列科娃以我们名义在新加坡城里开的一个邮箱里的。这表明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我的近况,或者是因为这两次任务里我和美国、俄罗斯的特工都接触过多,而且英国专门派来对付我的老邦已经死于航空意外,他们没有足够把握可以万无一失地制裁我,所以只能退一步,谋求相对和平。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因为军情六处、因为约翰准将再次面对那过往的一切。但至少从这时起,英国政府与我不相干了,英国海军与我不相干了,我彻底获得了自由。
这个消息令大家十分开心。我们位于新加坡的别墅也从秘密总部转变成了半公开性质。说句大话,世界上有资格知道这个地方的人,还不很多,但总算比以前活跃了十倍。浩二居首功,他迷上了网购!
我们之前的两次任务,酬金相当丰厚。足够我们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水准一直终老。但我们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只有浩二,疯狂购买他之前难于入手的各种高端游戏和游戏机。世界顶级的黑客,通常也是世界顶级的电脑高手。我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浩二,你的电脑性能应该比这些游戏机都强得多吧?”
浩二答道:“牛刀杀鸡,胜之不武!”接着继续去和所谓游戏高手们大战。
自从这个爱好被成全以后,抱着各种游戏主机或软件光盘按我们公寓门铃的送货员络绎不休。以至于后来即使是送外卖的按门铃,我们都会习惯地喊:“浩二,去收东西!”
这张光盘,就是浩二在这种情况下懵懵懂懂“收”回来的。
浩二也一脸无奈:“我怎么知道?我一出门,就收到了这个包裹。话说老大,上面写的可是你的名字!”
“那你不早说?”
“说了也白说。”浩二说,“除了光盘,里边还有一张小纸条,写着‘一定要按顺序’。”
金列科娃比较细心:“这个光盘上面写着A,那么应该还有B。”
“当然有。”浩二弯腰换盘。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另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的清晰度,和上一段的差别很大,再高清不过,一看就知道科技水平是在向着高水平发展的。画面一开始,是一间简约的书房。一个人从桌子后转过头来,对我说:“冯兄!好久不见!”
“陈明达?!”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大学时很好的同学,也是我家的世交。他的父亲陈老先生,我小时候就见过。他们陈家在东南亚的产业规模很不一般。最初认识的时候,他曾经用略带夸张的口气说:“从雅加达向香港跑的船,一半船上都有我家的人!”
我差点怀疑他是包玉刚的子孙。
陈明达这句话,也不算过分夸大。认真说起来,他不过是说香港与雅加达之间,一半的船上都有他家的人,并没有说一半的船都是他家的。实际上,他们陈家经营的是远洋航运的配套工程,主营船舶机械维修养护,以及特种航行器械的制造销售。东南亚来往的航船上,一半都有他陈家培育出的技工,的确不是虚言。正因如此,陈明达上大学的时候,才特地选择了海洋背景特别强烈的英伦学校机械专业,结识了同校不同专业,却同是华裔的我。
当时人人都以为陈明达毕业后一定回东南亚接班做小老板。谁也想不到他这个勉强也算船舶子弟的家伙,毕业之后却去了内陆国家德国大众集团做工程师,专门研究四个轮子怎么在地上跑,与海洋风马牛不相及。
毕业之后,我们两个人联系就渐少了。一晃匆匆数年,他的形象在我脑海中已渐模糊。想不到突然出现在这张神秘的光盘里,真是出人意料。
只听陈明达又说:“冯兄,自从毕业之后,一向久疏问候。听说你进了皇家海军,直到少校高位,现在又开起了私家侦探所,生意兴隆,四海闻名。没忘了小弟吧?我有件大事,想来想去,也只能拜托给你。冯兄,你还记得我父亲吧?”
我当然记得。
陈明达到英国念书之后,他的父亲陈老爷子也曾经不远万里来到英国探望儿子。那时候陈明达正与一位名门淑女郎情妾意,想不到老爷子过来一看,一言不发,拎起拐杖就把儿子一顿臭揍。晚上我们伦敦左近的华人给老爷子开欢迎宴会的时候,我坐在老爷子身边大气都不敢喘。幸好他律子虽严,对我们这些晚辈却还温和。那时对他印象就很不错,觉得这是一位既威严又慈祥的老人。虽然观念旧了些,却仍不愧中华儿女,炎黄子孙。怎么陈明达几年不见,没有叙旧,而是一开口就对我提到他。我正琢磨这是什么情况,那边影像里的陈明达低沉地说:“我父亲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