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和杰瑞的朋友,来自南方。智利。”
【短信】米莉→胡安:
告诉他们玩同步怪物。
【短信】胡安→米莉:
好的。
胡安朝访问者说了通西班牙语,语速很快,罗伯特几乎没听懂多少。说的大致是帮助入门者了解什么怪物。
对方的西班牙语就更难听懂了。但这并无大碍。访问者后退了几步,他们之间的空地上出现了个摇摇晃晃的紫色的东西。
向笑了,“我也看见了。但那个生物…一点都不像是真的。”
罗伯特凑近那个摇摇晃晃的幻象,“像个动物标本。”粗糙的缝合,关节处还露出了里面的填充物。但幻象本身几乎有七英尺高,罗伯特接近它时,它蹒跚着向后退去。
罗伯特笑了,“我读到过这种东西。”
【短信】莉娜→胡安、米莉、秀:
我查了查这东西,秀。你动了,它也会跟着你动。但你们中的每个人只能控制它身体的某个部位。
“哦。”向秀往前走了几步,挡住那生物后退的路线。它的后腿停了下来,但前腿仍然在向后用力,差点摔倒。
【短信】米莉→胡安:
告诉他们,目标是让它跳起优雅的舞蹈。
胡安说:“我们要做的是,相互配合,让它动起来。绕着它跳舞,秀。”
她照着做了。音乐响起,伴随着她的动作。生物的后腿牢牢定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它的屁股似乎在追随着她的舞步。来自智利的孩子们觉得这场面非常有趣。
罗伯特伸出手腕甩了一下,音乐随即响起。胡安开始拍手,那生物的肩膀随着音乐摆动。来自遥远南方的孩子们静静地看了一阵子。他们的模样看上去和胡安、向秀他们同样真实,但他们和圣迭戈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不是什么专家级用户——他们的影子投错了方向,脚和草地接触的地方也不分明。突然间,智利孩子们似乎听到了音乐,也开始拍起手来。那头生物的尾巴——那是他们控制的部分吗?——开始上下摇动起来。
罗伯特扩大了动作范围,控制住了那生物松软的爪子。怪物配合着音乐舞蹈了一阵子,每个动作都显得很协调。但是,从一开始,网络延迟就长达半秒钟,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延迟时间在几分之一秒和超过一整秒之间随机跳动。随着错误不断被修正,以及时不时地过分修正,怪物的舞姿变得越来越疯狂。最后,那东西的尾巴扫到了脚爪,它肚皮朝天倒在地上,四肢还在空中不停地乱蹬。
【短信】莉娜→胡安、米莉、秀:
太有意思了!
“该死!”罗伯特说。
所有的人都在笑,笑声并不是针对某个失败者。来自远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最后只剩下实体的人:罗伯特、胡安和向秀。
“我们本该玩得更好的,胡安!”
【短信】莉娜→秀:
看到没有?他总是在抱怨。再过一分钟,他就该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了。
胡安仍在笑个不停,“我知道,我知道。网络链接太不稳定了。这是游戏公司免费提供的廉价网络,就是要大家无法忍受,然后才会升级到付费网络。”
“那我们为什么还玩呢?”
“嘿,只是练习而已,开心就行。”
罗伯特想起了在圣迭戈分校的那次可笑的全球合唱,“我们应该用个节拍器。你能把那些孩子叫回来吗?”
“不行,我们只是…偶然碰上的。你知道,在路上。”
在路上。“在你和他们说话之前,我根本看不见他们。我想问问,这里的以太网上是不是有很多人?”罗伯特朝空中挥了挥手。他周围到底有多少虚拟图景?
“在这儿的公共场所,网络十分繁忙,你不可能一下子看全。你的全视上可能有三到四百个节点,每个节点都能处理几十个图层。在人多的地方,可能有数百个活动的虚拟现实,理论上就更多了——”
【短信】米莉→胡安:
别再说了。我爷爷很聪明的,给他一点点线索,他就会猜出我们这些偷窥者。
【短信】胡安→米莉:
还说呢,露了马脚的人是你。这会儿就把顾太太的影像显示给秀没什么用处,只能把她搞迷糊。瞧瞧她,她一直在避开你和莉娜站立的位置。
男孩的思路仿佛跳过了一个环节,“当然,如果你身边只有两三个人,根本用不上激光通讯。”
他们沿着小路向前走去,男孩展示着如何通过公共视点观察周围。罗伯特和向秀在他的指导下练习,偶尔才能与男孩的视点保持一致。向看上去比刚才放松多了,至少她走得离胡安和罗伯特更近了一些。
但她没搭理罗伯特的玩笑话:“我觉得咱们准会成为高手。”
【短信】莉娜→秀:
瞧!我怎么说来着?
罗伯特真搞不懂,这个叫向秀的女人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古怪。
向秀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挺奇怪的。她退选了创新写作课,因为她太害羞,不敢在同学面前演示。但她非常喜欢精工课,似乎每天都在摆弄从班级仓库中找到的新玩意儿,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还哼着歌。这是她的幸福时光。她的有些作品新生的罗伯特很容易看懂,其他的就只能猜个大概了。她似乎很乐意向别人解释她的创作。“哪怕它们‘内部无用户可操作零件’,”她说,“但只要是我做的东西,我就懂得它们的原理!”她每天都会花时间在这上面,就像在做需要一整个学期的项目,而且享受着其中的每一分钟。
当然,向秀并不完全是个疯子,罗伯特·顾教胡安时她还知道回避。罗伯特从来没教过孩子,而且不喜欢笨蛋。可这两项胡安都占全了。于是,罗伯特只好假装教他写作。
“这很容易,胡安。”罗伯特听见自己说道。真是弥天大谎!或许应该这么说:随便写些烂玩意儿是很容易的。二十年的研究生院诗歌教学经验让他得出了这个结论。写出好东西太难了。写出能歌唱的美妙文字不是学校能教会的,天才们必须依靠自己。胡安·奥罗斯科显然比罗伯特以前的学生笨得多。按照二十世纪的标准,他顶多是个半文盲,只不过知道怎么搜索资料,从而理解诗歌。怎么说呢,或许他不算半文盲。或许应该另找个词来形容这些残废孩子。准文盲?我敢打赌,怎么写出烂玩意儿我还是能教会他的。
因此,他们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在空中书写出各种词语。胡安·奥罗斯科对看台下面的运动员和远处进行的比赛视而不见,他甚至不再把时间浪费在选择时髦的字体上了。
终于有一天,他写出了能传情达意的东西。他的作品不再是完全的垃圾,几乎达到了普通文章的标准。男孩盯着空中看了半分钟,嘴巴半张着。“这真是太…酷了。这些词语,看到它们,就像真的看到了它们描述的东西似的。”他的目光转向罗伯特,满面笑容,“你学会了穿戴,我学会了写作。我们都很棒!”
“也许吧。”但罗伯特还是没忍住,也朝对方露出了笑容。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大多数夜晚,罗伯特都在接受扎菲卡·谢里夫的访谈。放学后到天黑之前,偶尔还有周末,他和胡安互教互学,现在多数都是远程进行了。两人仍然在加工他们的学期演示项目。罗伯特对远程同步越来越感兴趣。游戏、音乐、运动,所有这些都需要数千英里的传输,穿过几十个路由器。男孩想了个怪诞的计划来练习同步,“可以在音乐上下点工夫。比同步游戏简单多了。”罗伯特一次就练上好几个小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对新生的罗伯特来说,学校的功课比谢里夫虔诚的访谈有趣得多,也比偶尔的圣迭戈分校之旅更有意思。升级图书馆计划已经暂停,显然是因为抗议活动和他本人在现场戏剧性的出现。但是,缺少了抗议者,图书馆变得死气沉沉的。现代的学生其实不怎么用得到它。只有温斯顿的“老头帮”仍旧盘踞在六楼,不知道下—步怎么进行。
罗伯特和向秀已经掌握了全视系统的大部分默认设置。现在,他只要以“正确的方式”看着一个真实物体,相关的解释就会跳出来。辅以正确的眨眼方式,或是盯着合适的图标,他还能得到更详细的资料。换一种方式看物体,他还能看穿对象,看到它背后的景象!秀在视觉应用方面比罗伯特稍逊。但只要她不紧张的话,她在声音搜索方面的表现更强一些。声音搜索的原理是这样的:只要你听到了一个不懂的词,给它做上标记,搜索结果会自动弹出。难怪现在孩子们的词汇量如此惊人——相应地,用词不当的情形也大大增加了。
【短信】米莉→胡安:
你应该告诉他,非默认设置比这难多了。
【短信】胡安→米莉:
好的。
“你知道,顾博士,还有你,秀,你们已经掌握了默认设置。但我们还得练习非默认设置。”
向点了点头。她今天也是以远程方式参与的,但看上去不像胡安·奥罗斯科那样真实。她的影像非常稳定,双脚却融入了草地中。另外,罗伯特偶尔还能瞥见她的——背景?是她的公寓吗?他还因此开了她的玩笑。和往常一样,玩笑之后她变得更沉默了。
【短信】莉娜→胡安、米莉、秀:
什么?!他看到什么了?
【短信】米莉→胡安、莉娜、秀:
别担心。秀有背景过滤器,再说你在厨房,她坐在客厅。
罗伯特转头看着胡安,“那么,最有用的非默认设置是什么?”
“比如,无声短信。比特率很低,所需资源极少,就算其他通信手段失效,或许还能收发短信。”
“对!短信的事我读到过。和老式的即时消息差不多,只不过没人能看到你的交流过程。”
胡安点了点头,“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设置的。”
【短信】莉娜→胡安、米莉、秀:
不!让这该死的家伙自己摸索去吧!
【短信】米莉→胡安、莉娜、秀:
别太过敏了,莉娜!
【短信】莉娜→胡安、米莉、秀:
我说了,不!他本来就是个狡猾的家伙,不能让他学这个。
男孩有点犹豫,“…但你得花很长时间的练习才能掌握。如果被人发现,它给你带来的麻烦远比好处要多。”或许,他记起了那次和老师的摩擦?
向在长凳上坐下,身体靠在某件看不见的家具上,“好吧,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多着呢。只要修改了默认设置,你可以朝任意方向看。你仍然能发出默认设置下的请求,比如在叠加图层中査询。你还可以把多个视点综合起来,这样一来,你可以‘置身于’没有实体视点的地方,这叫重像。把这一手练熟了,你可以实时运行模拟程序,用结果来指导你在现实世界中的行为。拉德诺兄弟特别擅长在打棒球时运用这个技巧。还有,如果你能找到网络上的漏洞,你就能伪造结果。另外,如果你想让信息发送者变得更真实——”男孩说得飞快,罗伯特只能先录下他的话,以后再来消化。
【短信】莉娜→胡安、米莉、秀:
魔鬼的眼睛发亮了。我觉得你已经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胡安。
秀说道:“好了,胡安,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最简单的就是让视线不再只对准前方。”男孩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练习方法。罗伯特不知道向秀学得怎么样,毕竟她是远程参与的。反正他觉得直接向后看还不算太难,如果是通过自己的衬衣采集视觉信号,那就更简单了。但胡安不希望他用镜像反射的办法定位,他说一旦换个角度,你肯定会犯晕的。”
取消了默认设置,操作变得异常麻烦。“时间都花在敲击命令上了,胡安。”
“或许你应该用视觉菜单。”向说。
罗伯特恼怒地看了她一眼,“我在用!我在用!”
【短信】莉娜→秀:
别批评他,他会报复你的。
向从罗伯特身上转开目光,罗伯特看着胡安,“我从来没见过你打字。”
“我是个孩子,是跟身体姿态编码指令技术一起长大的。多数情况下,连我妈妈都离不开虚拟键盘。”
“看来秀和我都是笨蛋。胡安,我们打字打够了。教我们一些肢体命令,或是眼球运动之类。”
“好!但这和你们已经掌握的标准肢体命令不同。皮肤传感器可以感应别人无法察觉的肌肉活动。好的方面是,所有命令都是你和你的网衣之间特别定制的。你教给你的全视系统,同时它也教你。你和你的网衣协作,才能定制这些命令。”
这些话罗伯特读过,但实际做起来才知道这套把戏是多么怪异,就像不仅自己要学会变戏法,还要教会一只愚蠢的动物来帮你实现戏法!在足球队来这儿踢球之前,他和秀花了二十分钟时间练习各种愚蠢的动作。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现在罗伯特只要一耸肩,就能看到自己四周的景象了。
胡安笑了,“你们表现得不错,对于——”
“——对于老头老太来说?”秀说道。
胡安笑得更开心了。“没错。”他看着罗伯特,“既然你能学会这个,我应该也能学会写作…听着,我得帮我妈妈干活去了。她今天下午当导游。明天见,好吗?”
“好的。”向说,“我也该走了。对了,怎么才能让这些动作显得优雅一些?”
“动作优雅需要练习,我只想让那些瞧着我们的人觉得我们很酷。”他指着在足球场上聚集起来的人群说,“比如他们。向博士,我把你变成图标,带你一起离开如何?”
“非常乐意。”
向的影像缩成一个红宝石色的光点。
男孩朝罗伯特笑了笑,“看来我的几何空间设置还不错,不需要接收者帮助就能实现图标化。”他的影像朝看台下走去,身体与影子的配合程度比谢里夫强多了。向的图标粘在他肩膀上。他走上草地,沿着看台边缘慢慢走远,他的影像也按照透视规则慢慢缩小。
随后,突然间,罗伯特的视野中出现一段飘浮着的金色文字。
【短信】向→顾:
明天见!
哈!无声短信原来是这样。罗伯特看着他们俩,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之外。
【短信】莉娜→米莉、秀:
嘿!我简直看不出胡安的影像和真实的人有什么区别。那孩子真聪明。
【短信】米莉→莉娜、秀:
一般般。
罗伯特已经没课了。他可以现在就回家。他身旁不缺交通工具,孩子们回家时,车子总会聚集在交通环岛旁边。但现在,罗伯特还不想回西弗布鲁克。他知道米莉再过几分钟就该到家了。鲍勃今晚要值班——也不知值班都干什么。再要跟米莉发生冲突,肯定会让艾丽丝·顾行动起来。罗伯特心想,真奇怪,自己从前还以为这个儿媳妇脾气和顺、遇事冷静呢。真实情况是,她是个可怕的人——这还只是比较含蓄的说法。或许只是因为罗伯特已经意识到,一旦艾丽丝下定决心,他就会立刻被驱逐到“彩虹尽头”。(他一直没弄明白,这名字究竟是出自一个文盲呢,还是某个真正了解那地方的人。)
好吧。待在学校里,到处看看。学校总是有活力的,从他小时候就是这样,或许自打人类有了历史起就没变过。在这里,他能重新拾回自信心,觉得自己远远高出凡俗。他爬上看台南端,远离正在组队踢球的孩子,也远离那些偷偷坐在角落里嘲笑每个人的孩子。
【短信】米莉→莉娜、秀:
他应该回家了。
【短信】莉娜→米莉、秀:
这魔鬼才不会呢。看到他的眼睛了?他在回味发生的一切,盘算着怎么才能整治向秀。
【短信】秀→莉娜、米莉:
从那次在精工课上发疯后,他一直显得挺正常的。
【短信】秀→莉娜、米莉:
不,莉娜,请用无声短信。我知道我就在你旁边的厨房里,但我想多练习练习。
【短信】莉娜→米莉:
唉,秀是个好人,但她实在太固执了。
【短信】秀→莉娜:
嘿,莉娜!你在给米莉发什么呢?
太阳在他身后摇摇欲坠,看台的影子伸展到了球场上。他用裸眼观察着校园。说实话,这儿的建筑看上去简直像垃圾,就像你想在后院里添个储藏室、于是通过邮购买来的简易屋子一样。但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是垃圾。学校礼堂仍然是木结构的,只是到处打着塑料补丁。他调出了资料叠加图像,发现它以前竟然是一座用来展示马匹的大棚。
【短信】秀→莉娜、米莉:
我觉得他只不过是在练习全视。
罗伯特将视线聚焦在运动场上。正在进行的运动看上去和鲍勃上学时玩的差不多,只不过场上没有画出标志线,也没有球门。他打开运动视点,这才看到了正常的球场。踢球的孩子们走上球场,穿戴着防撞服、头盔,样式和他记忆中的很不一样。用不着借助任何现代电子设备,他们的尖嗓门已经足够猛烈地撞击他的耳膜。他们在中场附近围成一个圆圈,好像在听着什么人发布命令。
一阵叫喊声后,双方队员朝对方冲了过去,追逐着——什么?一个看不见的球?罗伯特手忙脚乱地搜索着菜单,看到了一摞可能是叠加图层的闪烁块。哈!现在好了,球员们都穿上了醒目的队服,还看到了裁判。而且,看台上还散坐着一批成年人——老师?父母?这场比赛更像是班级活动,而不是什么大学联赛,所以观众只可能是这二者。
【短信】秀→莉娜、米莉:
这是什么比赛?
【短信】米莉→莉娜、秀:
伊甘足球。
【短信】秀→莉娜、米莉:
他只是在看比赛,莉娜。
【短信】莉娜→米莉、秀:
也许吧。
【短信】秀→莉娜、米莉:
我觉得胡安对他的看法是对的,莉娜。让我和他说话。你不会暴露的。
【短信】秀→莉娜:
别这样。
罗伯特仍然看不到球。现在球场上出现了一层金色的雾,几乎淹没了队员们腰部以下的部位。薄雾中有一些小小的数字,数值随着薄雾厚度和亮度的变化而不断改变。双方队员接近彼此时,薄雾会变得很亮,孩子们在它旁边做出大脚踢球的样子,亮光便会突然爆发,如同野火般掠过球场。
【短信】秀→莉娜、米莉:
谢里夫怎么样了,米莉?你通过他和罗伯特沟通,是吗?
【短信】米莉→莉娜、秀:
是的。我觉得谢里夫是个完美的利用对象。他的教育背景适合跟罗伯特交流。而且,他的个人“卫生”很糟糕!很容易就能控制住。麻烦的是还有其他人也在利用他。多数情况下我们会互相妨碍。哎呀!
【短信】秀→莉娜、米莉:
我失去了罗伯特的近视影像。
【短信】米莉→莉娜、秀:
我也失去了当地声音信号。做得真漂亮,没想到罗伯特的水平这么高。
【短信】莉娜→米莉、秀:
我警告过你们。
一个女孩摆脱了其他球员,追逐着金色的火焰,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推测出了火焰在何时会落向何方。女孩对着火焰猛踢一脚——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近罗伯特这一侧的球门里立刻出现了闪光,光线非常强烈而且集中,仿佛所有的雾气都在刹那间凝聚成了一个类似足球的影像。所有的人都在叫喊,包括看台上那些虚拟的成年人。
罗伯特嘟囔了一声。连这么简单的学生游戏都看不懂了。他提了提衣袖,想获取一个更清晰的视点。
“这不是你的错,伙计。你的视点没问题。”声音似乎就在身旁。罗伯特朝旁边瞥了一眼,却没找到发出声音的人。他瞪着空中,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出现了:“看一眼计分牌。这场球有点问题,包括得分。”正对看台的大计分牌上显示得分为 0.97。“我觉得得分应该是 1。那女孩的射门很漂亮,几乎百分之百能进球。”球场上,队员们又回到各自的半场。另一次虚拟开球即将开始。
罗伯特只管盯着下面的比赛,没有答理这个向他解释的声音。“不明白这是什么比赛,是吗,教授?它叫伊甘足球。请看——”罗伯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段背景介绍,详细到足以满足任何人对这种游戏的好奇心。下面的球场上,三个孩子摔倒了,另有两个撞在一起。“当然,”那个声音继续道,“冲撞也是对普通比赛的模拟。”
“我猜也是。”罗伯特说道。陌生人的声音有种亲和力,让人乐于往下听,但他说的每句话都带着点调侃的意味。罗伯特对这类人实在太熟悉了,突然遇上一个,倒也挺有意思。他转过头来看着虚空,“走开,孩子。跟我玩捉迷藏,你还差得远呢。”
“我不玩游戏,伙计。”回答声先是有些怒意,然后又转成了傲慢的幽默,“你是个有趣的家伙,罗伯特·顾。我习惯控制别人,但通常是通过中介。我太忙了,没时间和底层的家伙直接交流。不过,你激起了我的兴趣。”
罗伯特假装关注着比赛,那个声音仍在继续:“我知道你内心的不安。我知道你正备受折磨,因为你的天分已经弃你而去。”
罗伯特的内心掀起一阵狂澜。隐形的陌生人发出一阵讥笑。不知怎的,他看穿了罗伯特假装平静的外表,“别装了,在这儿你无法隐藏自己的反应。学校地面上安装的医用感应器非常灵敏,简直可以当测谎器了。”
我应该离开。然而,他并没起身,继续看着“足球”比赛。觉得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之后,他开口说道:“你这是在犯罪。”
又一阵讥笑声,“当然,凭借超常的网络技术所进行的犯罪活动。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种更加高等的生物,凡人制造的各种智能工具赋予了我超能力。”
他肯定是个孩子。也可能不是。也许他是个通缉犯,甚至不敢以虚拟形式出现在操场上,不得不隐形行动。罗伯特耸了耸肩,“我会很乐意将你‘超常的网络技术’汇报给有关部门。”
“你不会。第一,因为警察永远找不到我。第二,因为我能把你已经失去的东西还给你。我能把诗人的语言还给你。”
这一次,罗伯特控制着自己,也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疑心挺重啊。但怀疑也意味着信任的开端!你应该去读读新闻,或者放宽你的广告过滤器。以前,运动员服用类固醇,学生吃安非他明,但是,那些药的效果大多是吹牛;而现在,我们掌握了真正起作用的东西。”
一个毒品贩子,上帝!罗伯特几乎笑出声,但随后他认真思索起来:自己重新拥有了光滑的皮肤、奔跑和跳跃的能力,很少出现喘不过气来的状况。依据过去的标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是的,他可能是个毒品贩子,但那又如何?“对这种能恢复世界级诗人的药物,你打算收多少钱呢?”罗伯特焦躁地问了一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得太多。或许,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真是个老古董,教授。”陌生人停顿了一会儿,“看到南面的山了?”山上盖满了房子,“那些房子后面几英里处,是如今已为数不多的几个仍需实体访问的地方之一。”
“圣迭戈分校?”
“差不多。我说的是围绕着校园的生物实验室。那里面的活动和二十世纪的医学研究已经大不一样了。现代疗法的确是奇迹,但它们经常只对特定的病人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