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电视上这会儿正在讲C+反应堆的新实验,“你到底想问什么,泰德?我想三四年了吧。”
“你挺满意的?”
“当然,有啥不满的?”艾尔指着精心布置的舒适客厅,“谁会不满意?”
“我不是说这个。我在‘飞鸟-弦琴’也有同样的待遇;大多数评了级的人都是这样的。我指的是韦里克他这个人。”
艾尔·戴维斯费了好大劲才明白本特利的意思,“我从没见过韦里克,今天以前,他一直在巴达维亚。”
“你知道我发誓效忠韦里克了吧?”
“你下午告诉我了。”戴维斯亲切地看着本特利,神情放松,没有压力,“我希望这意味着你会搬过来。”
“为什么?”
戴维斯眨了眨眼,“欸……因为那样一来,我就能常常见到你和茱莉了。”
“我半年前就没和茱莉一块儿住了。”本特利不耐烦地说,“我俩分开了。她现在在木星上担任什么劳工营官员。”
“呃,我不知道,我好几年没见你了。那天在伊普维克上看到你,我惊讶得跟见了鬼似的。”
“我跟着韦里克还有他的手下一起过来的。”本特利语带讽刺,“‘飞鸟-弦琴’放我走以后,我直接去了巴达维亚。我打算从此跟财团系统分道扬镳。我直奔里斯·韦里克去了。”
“你做了件对的事。”
“韦里克骗了我!他下台了,彻底被总局赶出来了。我知道那些钱用不完的人在不断哄抬财团的价值。我不想和这事儿有任何瓜葛——结果你看我现在。”本特利更加不满了,“我非但没有摆脱它,还来到了最肮脏的核心。这是地球上我最不愿意待的地方。”
戴维斯的神色从谅解转为了愤怒,“我认识的人里,最优秀的人都是韦里克的仆役。”
“然而他们都是生财无道的人。”
“你是因为他成功才指责他吗?是他让财团系统顺利运行。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这是他的错吗?这是自然选择和进化的过程。适者生存。”
“韦里克解散了我们的研究实验室。”
“我们?我说,你现在可是跟韦里克一伙儿的。”戴维斯更加气愤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韦里克是你的保护者,你站在这里——”
“好了,伙计们!”劳拉喊道,脸颊通红,很有一家之主的架势,“晚餐已经放在桌上了,麻烦你们拿几张椅子过来。艾尔,吃饭前先洗手。记得穿上鞋子。”
“当然,亲爱的。”戴维斯乖乖地站了起来。
“要我帮忙吗?”本特利问道。
“你只要找张椅子坐下就行了。我们有真正的咖啡。你要加奶吗?我不记得你的习惯了。”
“要,”本特利说,“谢谢。”他拉开一把椅子,心情低落地坐下。
“别那么沮丧嘛,”劳拉对他说,“看看你马上要吃的东西。你现在不和茱莉一起住了吗?我打赌你肯定都是在外面餐馆里吃饭。他们只卖那种可怕的变异藻合成食物。”
本特利把玩着手上的刀叉。“你们这儿挺不错的。”他说道,“上一次见你,你还住在财团的宿舍里。你们那时还没结婚。”
“记得你和我住一起的时候吗?”劳拉开始切捆着烤肉卷的麻线,“我记得,我们一起住了不到一个月。”
“将近一个月。”本特利附和道,回忆起了过往。他稍稍放松了一些。热乎的食物传来阵阵香气,客厅灯光明亮,对面坐着一位美丽的夫人。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温馨。
“那时你还效忠‘飞鸟-弦琴’呢。你的评级也还没丢。”
艾尔出现了。他坐下来,展开餐巾,满心期待地搓着手。“闻起来太香了,”他大声说道,“我们开动吧。我饿死了。”
他们吃饭时,旁边的电视一直絮絮叨叨地播放着。屏幕闪烁的光涌进客厅。本特利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劳拉和艾尔的聊天。
“……测评主持卡特赖特宣布解雇两百名总局员工,”广播员说,“给出的理由是b.s.r.(2)”
“恶性危险分子,”劳拉啜饮着咖啡,低声说道,“他们总是这么说。”
播音员继续说:“……大会筹备如火如荼。已经有数以十万计的申请正涌向大会董事会和威斯汀豪斯财团的办公室。前任测评主持里斯·韦里克已同意处理繁复的技术细节,以便开启十年来最激动人心、最壮观的挑战赛……”
“你说得对,”艾尔说,“韦里克死死地霸着财团系统。他会推动这整件事。”
“老法官沃灵还在董事会吗?”劳拉问他,“现在他肯定已经有一百岁了。”
“他现在还在董事会里。他不会辞职,除非他死了。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他该让路了,让年轻人接手。”
“但他清楚挑战的方方面面,”劳拉说,“他把这一切都抬上了道德高地。我还记得我还在上学、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测评主持下台了。就是特别搞笑、讲话结结巴巴的那个。接替他的是个好看的年轻人——挑战他的刺客。那个黑头发刺客成为了优秀的测评主持。就在那时,老法官沃灵成立了董事会管理大会,像基督教神话里的耶和华一样。”
“而且他有胡子。”本特利说。
“长长的白胡子。”
电视机里的播音员换了。画面里出现的大礼堂吸引了大家的视线。礼堂里大会正准备开始。座位已经摆好,董事会成员坐在巨大平台上的审议席上。人们来回穿行;礼堂里人声鼎沸,充斥着愤怒和喧哗。
“想想,”劳拉说,“我们坐在这儿静静地吃晚饭,而与此同时,这些重大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些事跟我们可差着十万八千里。”艾尔漠不关心地说。
……里斯·韦里克悬赏一百万金币,这推动了大会的筹备进程。统计学家表示申请数量已创下历史新高,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人人都渴望尝试整个星系中最英勇的角色。这一角色要承担最大的风险,也能赢得最丰厚的奖赏。今晚,九大行星,六十亿人的目光都盯着威斯汀豪斯财团。谁会是第一个刺客?这里有这么多优秀的申请者,他们代表了不同评级和不同财团,谁将率先尝试获得百万金币,赢得整个文明的掌声?
“你呢?”劳拉突然对本特利说,“你为什么不提交申请?你现在又没有任务。”
“这不是我的风格。”
劳拉笑了,“那就让它变成你的风格。艾尔,我们不是有他们推出的大尺寸录影带吗?记录了过去所有成功的刺客,讲他们的生平事迹,放给泰德看看。”
“我已经看过了。”本特利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小时候难道没梦想成为一名成功的刺客吗?”
劳拉陷入回忆,棕色眼睛变得迷离,“我记得当时特别恨自己是个女孩儿,因为那意味着我长大后无法成为刺客。我买了很多护身符,但它们都没能把我变成男孩。”
艾尔·戴维斯把空盘子推开,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我能把皮带解开吗?”
“当然。”劳拉说。
艾尔松开了皮带,“真是一顿美餐,亲爱的。我不介意每天都这样吃。”
“实际上,你介意。”劳拉喝完咖啡,优雅地用餐巾轻拭嘴唇,“还要咖啡吗,泰德?”
……专家预测第一位刺客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杀死测评主持卡特赖特并赢得前任测评主持里斯·韦里克给出的百万金币奖金。不到二十四小时前,瓶子出人意料地转动了,导致这位前任测评主持下台。如果第一位刺客失败,那么预测家认为第二位刺客赢得奖金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根据演算,卡特赖特两天后将会更好地控制军队和探心军团。对于刺客来说,速度比方法更重要,尤其是在开始阶段。而在后期,情况会因为……
“有很多人开了私人赌盘。”劳拉说。她满意地向后仰倒,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对本特利微笑,“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会把你的东西搬到法本来吗?你可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直到找到一个像样的地方。”
艾尔说:“以前有不少好地方,现在都被非客占了。”
“他们到处游荡。”劳拉赞同道,“泰德,你还记得合成研究实验室附近那些好地方吧?那些新的住宅单元楼,那些粉色和绿色的楼?现在非客住在那儿。想也知道,那儿变得破烂不堪,又脏又臭。简直就是耻辱。他们怎么不报名去集中营?那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闲晃。”
艾尔打了个呵欠。“我困了。”他从桌子中央的碗里挑了一个椰枣,“椰枣。这是什么鬼椰枣?”他细嚼慢咽,“太甜了,哪颗行星来的?金星?这东西吃起来跟金星的浆果差不多。”
“小亚细亚的。”劳拉说。
“居然是地球上的。谁做的?”
“没人,这是天然的果子。棕榈树上的。”
艾尔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神创造了无限多样性。”
劳拉很震惊,“想象你的同事听到你这么说,会怎么样。”
“让他们听。”艾尔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我不在乎。”
“他们可能会认为你是个基督徒。”
本特利缓缓地站了起来,“劳拉,我得走了。”
艾尔吃惊地站起来,“为什么?”
“我得去收拾我的东西,从‘飞鸟-弦琴’那儿把东西拿过来。”
艾尔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拳,“法本会把东西送过来的。你现在是韦里克的仆役了——记得吗?给财团交通部门打个电话,他们会安排的。不要钱。”
“我宁愿自己做。”本特利说。
“为什么?”劳拉惊讶地问道。
“摔碎的东西会少一点儿。”本特利拐弯抹角地回答道“,周末我会租辆出租车,把东西装上。我觉得他周一前都不会找我的。”
“这我可说不好,”艾尔深表怀疑,“你最好尽快把东西拿过来。有时候韦里克会突然想找一个人,一旦他要找你……”
“去他的韦里克。”本特利说,“我偏要慢慢来。”
他离开桌子,留下旁人茫然、震惊的表情。他的胃里装着精心烹饪的温暖食物,但头脑中却是一片虚无缥缈,像是被坚硬又酸涩的果皮包裹着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你不能那么说。”艾尔说。
“我就是那么想的。”
“你知道吗?”艾尔说,“我觉得你太不现实了。”
“也许吧。”本特利找到自己的外套,“谢谢你的晚餐,劳拉。真的非常美味。”
“你听起来可不怎么真心。”
“我没有。”本特利回答,“你在这儿有个温馨的小地方,很舒适,很方便。我希望你们都过得开心。我希望不管我是怎么想的,你的烹饪都能让你拥有这样的感觉。”
“会的。”劳拉说。
播音员说:“……从地球的各个角落来了一万多人。沃灵法官宣布第一位刺客将在本次会议上选出……”
“就在今晚!”艾尔喊道,他满怀欣赏地吹着口哨,“韦里克不会浪费任何时间。”他摇了摇头,深感敬佩,“这个男人真是雷厉风行,泰德。你必须得佩服他这点。”
本特利蹲下来,关掉了电视机。流淌的声音和飞速闪现的图像都消失了,他站了起来。“你不介意吧?”他说。
“发生什么了?”劳拉支支吾吾地说道,“它怎么关了!”
“我把它关掉了。我厌倦了听到这个该死的声音。我不想听到大会还有和大会相关的消息。”
众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艾尔犹豫地咧嘴一笑,“走之前喝一杯怎么样?它会让你放松点儿。”
“我很放松。”本特利说。他穿过房间来到透明的墙壁前,背
对着劳拉和艾尔,忧心忡忡地望着外面的沉沉黑夜和闪烁在法本财团周围的万家灯火。在他的脑海中,形状和意象互相交织,形成变化万千却又同窗外景色相似的幻象;他可以关掉电视,可以让墙壁不透明,但不能叫停飞速运转的大脑。
“好吧。”劳拉最后对大家道,“我想我们不会看挑战大会了。”
“在你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中,你可以看回顾视频。”艾尔说道。
“可我现在就想看!”
“不过,离开始还有段时间。”艾尔习惯性地想平息矛盾,“他们还在测试设备。”
劳拉急急地呼了口气,绕过餐桌回到厨房。
水咆哮着跃入水槽;盘子像是发疯了一样互相撞击剐蹭。
“她生气了。”艾尔瞧出来了。
“是我的错。”本特利犹豫地说。
“她会缓过来的。你大概还记得以前的情况吧。说吧,如果你想告诉我哪儿出错了,我会全神贯注地听的。”
我应该说什么?本特利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到。“我去了巴达维亚,想参与大项目。”他说,“除了争权夺利、费尽千辛万苦踏着别人的尸体登上顶峰之外的事情。然而,我却又回到了这里——我发自肺腑地想要尖叫。”他指着电视屏幕,“那些广告就像下水道里亮闪闪的臭虫。”
艾尔·戴维斯郑重地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一周之内,里斯·韦里克就会回到一号位置上。他的钱会帮他选出好刺客。这个刺客宣誓效忠于他。一旦他杀死卡特赖特,那个位置就回到韦里克手上了。你丫就是太没耐心了。等一周,伙计。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来那样——说不定还会更好。”
劳拉出现在门口,她不再愤怒了。现在她的脸上充满了暴躁和焦虑,“艾尔,我们能不能调到大会的频道?我能听到邻居电视的声音,他们现在正在选刺客!”
“我会打开电视的。”本特利疲惫地说,“不管怎么说,我真得走了。”他蹲下来,按了电源开关。电视机迅速升温;他踏出前门时,从他背后传来狂躁的尖叫声。成千上万人的铿锵欢呼声自他身后碾过,接着融入寒冷的黑夜。
“刺客!”电视机里的人尖叫着。此刻他正沿着黑暗的小道往下走,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们正在上交他的名字——我马上就向你们公布。”欢呼声在狂喜中越来越高;像大海的滚滚波涛,瞬间盖过了播音员的声音。“佩里格,”播音员的声音传来,在骚乱中他提高了嗓门,“众望所归——这是整个星球的愿望。刺客是基思·佩里格!”
(1)某种经过突变、可以被加工成不同的食物的植物。
(2)Badsecurityrisk的缩写,意思是恶性危险分子。
第5章
一缕冷灰色的光芒默默地滑到泰德·本特利面前。车门向后打开,一个清瘦的身影走出来,走进寒冷的黑夜。
“谁呀?”本特利问道。风吹过戴维斯家门前树上湿润的枝叶。天气清冷,远处聚会活动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着。在黑暗中,法本财团的工厂依然热闹繁忙。
“老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他耳边传来焦虑的女低音。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出现了。
“韦里克一小时前就派人来找你了。”
“我就在这儿。”本特利回答。
埃莉诺·史蒂文斯从阴影中快步走出。“飞船降落后,你就该和我们保持联系。他很生气。”她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戴维斯在哪儿?在里面?”
“当然。”本特利心中腾起一股怒气,“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别激动。”女孩的声音冷冷的,就像天空中闪烁的寒星一样,“去里面接上戴维斯和他的妻子,我会在车里等你。”
本特利推开前门走进亮着黄光的温暖客厅,艾尔·戴维斯惊奇地看着他。“他要见我们。”本特利说,“告诉劳拉,他也想见她。”
劳拉坐在床边,正在脱凉鞋。艾尔走进卧室,她飞快地把卷起的裤脚放平。“来吧,亲爱的。”艾尔对他的妻子说。
“出什么事儿了?”劳拉迅速地跳起来,“怎么了?”
他们仨走进寒冷的黑夜,穿着大衣和沉重的工靴。埃莉诺启动了汽车的发动机,车子摇摇晃晃地向前倾斜。“进去吧。”艾尔喃喃道,帮劳拉在黑暗中找到了一席之地,“能开灯吗?”
“不开灯你也能坐下。”埃莉诺回答道。她关上车门;汽车溜到了马路上,瞬间加快了速度。黑暗中的屋子和树木一闪而过。突然间,嗖的一声,感觉不妙,车子从路面上飞起。它轻快地掠过路面,在一排高压线上飞出一道弧线。几分钟后,车子越来越高,飞过一大片建筑和街道,它们像杂草一样寄生在法本财团周围。
“这是要干什么?”本特利问道。有个磁力抓斗抓住了车身,把车子放在了下面闪烁的建筑下。车身随之抖了抖。“我们有权知道。”
“我们将举行一个小型派对。”埃莉诺带着一丝微笑说,说话时她那深红色的薄唇几乎没有动过。她把车子卡进凹形锁,最后停在一个磁盘上。她迅速地切断电源,打开车门。
“出去,我们到了。”
他们在埃莉诺的带领下,飞快地从一层走向下一层。鞋跟敲打着废弃的走廊地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些沉默的穿着制服的守卫站岗。他们面无表情,神情困倦,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手上松松地握着突击步枪。
埃莉诺挥手打开双层密封门,轻轻点头,示意他们进去。他们迟疑地经过她身边,推开门走进房间,一股浓浓的香气环绕在他们身边。
里斯·韦里克背对着他们站了起来。他正笨手笨脚地操作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很生气。大批机械臂缓慢地移动,发出恼人的摩擦声。“这个破玩意儿到底怎么搞?”他怒吼道。破碎的金属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在抗议。“天哪,我好像把它弄坏了。”
“这里。”赫伯特·摩尔说道,从角落里一把低矮的宽椅上站了起来,“你的手太笨了。”
“你说得对。”韦里克咆哮道。他转过身来,如同一头巨大的驼背熊。他眉毛粗长,眉骨突出——坚硬,厚重,好战。三位客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起,他炽热的目光只瞟了他们一眼。埃莉诺·史蒂文斯解开大衣扣子,把衣服扔在豪华沙发后面。
“他们到了。”她对韦里克说,“他们在一起,玩儿得正开心。”她迈着长腿大步走了过来。她穿着丝绒长裤和皮凉鞋,站在火炉前,想让肩膀和胸口暖和点。在闪烁的火光中,她裸露的肌肤泛着深红的光芒。
韦里克无礼地转向本特利。“永远待在我能找得到你的地方。”他说话的语气极其轻蔑,“我身边再没探心军帮我用心电波找人了。找人变得不容易。”他突然对埃莉诺竖起大拇指,“她倒是跟了过来,就是能力欠缺。”
埃莉诺黯然一笑,什么都没说。
韦里克转过身来,对摩尔喊道:“那破事儿到底搞定没有?”
“基本已经准备好了。”
韦里克哼了一声。“那这就算是庆祝吧,”他对本特利说,“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庆祝的。”
摩尔在房里踱步,他自信满满,滔滔不绝,手里拿着一枚表面光滑的火箭模型,“有很多值得庆祝的。这是史上第一次由测评主持挑选刺客。佩里格不是被一帮老气横秋的家伙选出来的;他任凭韦里克调遣,一切都在韦里克的掌握之中……”
“你话太多了。”韦里克打断道,“你满口大话。这几件事里有一半都没有意义。”
摩尔欢快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的特点,探心军团也这么觉得。”
本特利不安地走开了。韦里克有点儿醉了。他像一只逃出笼子的熊,咄咄逼人,极为危险。他笨拙的动作背后却是敏锐的头脑,不会漏掉任何东西。
房间的天花板很高,是用古老的木板建造而成。木板可能来自某个老修道院。整个建筑和教堂很像,圆顶,带棱纹,屋顶是暗淡的琥珀色。屋顶下的石壁炉里火焰在咆哮着,经年的烘烤把粗大的柱子熏出了烧焦的痕迹。建筑里的一切事物都巨大而笨重,色彩浓厚。陈旧的烟灰把石头染成了黑色,笔直的支撑柱像树干一样粗壮。本特利碰到一块锃亮的镶板。木头被腐蚀了,但却出奇的光滑,仿佛一层朦胧的光在表面沉淀,并浸入了木料。
“这块木头,”韦里克注意到了本特利的动作,“来自一家中世纪的妓院。”
劳拉正在审视挂在铅封窗户上的那张重得跟石头似的挂毯。大壁炉的壁炉架上放着几个摔出了凹痕的杯子。本特利小心翼翼地拿下来一个。他手里的这个很笨重,是年代久远的厚边杯,分量重,设计简单,歪歪扭扭的,典型的中世纪撒克逊风格。
“再过几分钟,你们就会见到佩里格。”韦里克对他们说,“埃莉诺和摩尔已经见过他了。”
摩尔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短促又响亮,像一条凶恶的狗。他说道:“我见过他,挺好的。”
“他很可爱。”埃莉诺不咸不淡地说。
“佩里格正在巡游呢。”韦里克接着说道,“人们都在跟他说话,和他在一起。我想让每个人都看到他。我只打算派出一名刺客。”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没必要无休止地一直派人。”
埃莉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让我们把事情挑明,然后赶快搞定它。”韦里克大步走到房间尽头,一挥手打开了紧闭的两扇门。扑面而来的是音乐声、不断变换的光线,还有人们摇曳的身影。“进去,”韦里克命令道,“我会找到佩里格的。”
“喝一杯吗,先生或女士?”一个面无表情的麦克米伦机器人带着托盘经过,埃莉诺·史蒂文斯从托盘上取下一个玻璃杯。“你喝吗?”她对本特利说,说完对机器人点点头,又拿了一杯。“尝尝,口感很滑。这种浆果生长在木卫四的向阳面,只在某种页岩的裂缝中生长。一年中只有一个月有。韦里克手下有个劳工营,专门负责采摘这个。”
本特利拿起玻璃杯,“谢谢。”
“振作点。”
“这是在干吗?”本特利问的是这些挤在这房子里窃窃私语、开怀大笑的人们。他们个个穿着讲究,颜色搭配各式各样;所有高级评级的颜色都能看到。“我本来以为会有音乐,然后他们会跟着音乐跳舞。”
“先前有晚宴和舞会。累死了,这都快凌晨两点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瓶子转动,挑战大会举行,每一件都激动人心。”埃莉诺转过身,目光搜寻着什么,“他们来了。”
一阵紧张的沉默席卷了周围的人。本特利转过身,其他人也转了过来。他们都紧张地盯着里斯·韦里克走近,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后者穿着普通的灰绿色西装,身材苗条,手臂自然下垂,面无表情。他身后传来一连串声音;这之中有暗暗的感叹,也有赞赏和敬意。
“他在那儿。”埃莉诺磨了磨洁白的牙齿,两眼放光。她猛地抓住本特利的胳膊,“佩里格在那儿。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