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记忆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又一次站到了殖民地广场上。他满脑子都是那里的声音。他们的哭喊……她的哭喊……“不要离开我!”她哭喊道。

  有人从后面猛推了阿多一下。他的训练立刻起了作用,他的身体打了一个趔趄,但立刻很快地站起身,双手已经准备好防御和攻击。

  “别在这里磨蹭了,你这个混球,”中士咆哮道,“你在等什么?等人列队欢迎你啊?快去军营接受训练。快点过去!”

  阿多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营房了。那里有些东西让他反感,让他一听到这个词灵魂深处就开始发抖。阿多有点发懵,但他心里仍然很清楚,即使他嘴上在说:“不,中士,我不行……”

  中士又一次把他推倒在地。

  “欢迎来到马赛拉,陆战队员!快给我走!”

  他开始走动。捡起自己的行李,阿多加入到和他一起从运输飞船上下来的队列中,向停机坪边缘的军营走去。他有一种清楚的感觉,似乎自己在逆流游泳:因为基地上其他人都在向升降台走。“我们似乎是留下来收拾残局的。”阿多自言自语道,尽力不去想接下来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的事情。他眼睛直盯着地面,不想看到那些箱子似的移动军营,即使当他在向里面走去的时候,也不看上一眼。

  只是到了里面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和其他人一起,散乱地站成几排,站在狭小的调度室里,那里是进口斜坡台的顶部。

  代理中士还在那里,以他独特的方式教育着他们:“你们知道这个训练,伙计们。扔下你们的行李,脱下衣服……立刻回到这里。”

  阿多感到一阵恶心冲击着他。再没有比军营更让他憎恨的了,而在军营中,他最憎恨的,就是他们将要逼着他做的事情。他告诉自己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减少他的反感。

  阿多走进了隔壁的营房一一像是被赶进了屠宰场的牲口,他想,身体颤栗了一下——找到了一张空床。以前在这里住的那个家伙很显然是匆忙离开的。床上地上扔满了各种垃圾。阿多想外面的那位代理长官也许不会容忍这种邋遢行为。年轻的陆战队员叹了口气,开始脱下汗水浸透的衬衣。他尽力不去注意周围的其他人脱衣服。在场的男人女人都有——联邦舰队非常愿意让男人女人都为他们的任务而卖命——但阿多总是羞于在男人面前裸体,更不用说在女人面前了。由于年轻和缺乏经验,他发现每次被随意地要求脱光衣服时,他都会感到痛苦难堪,因此他还不止一次地成为其他队员的笑柄。

  阿多颤抖着迈进了调度室。干燥的热量立刻蒸发了他背上的汗水。他的身体感到很不舒服。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他看了看房间里其他人,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自己几乎不愿意承认,这样做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孩子似的好奇。他注意到在场的大多数是男人——事实上,绝大多数都是男人。他脑子里甚至短暂地闪过一个念头,想知道那个中尉脱光了战甲之后是什么样的。阿多有点惊奇地发现,她并没有在他们中间。难道是她得到特赦,免除了这种羞辱的事情?

  两个手持击昏器的卫兵站在中士的旁边。他们中间是一个通往漆黑房间的人口。阿多闭上了眼睛,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中士正在看着掌上显示器点名。

  “……艾利……布诺斯……”

  阿多的头快要爆了,脑子一片空白。

  “……麦里士……迈尔尼科夫……”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多向前迈了几步,然后就僵住了。他的腿一点也不愿意向那可怕、黑暗的门口再迈一步。他的目光停在了远处的过道上。一排排和人一样大小的管子,充满了蓝绿色的液体,停放在过道的两边。

  “迈尔尼科夫,你到底……?”

  他们将把他放在其中一个管子里,一旦进去,噩梦就会开始。

  “迈尔尼科夫!”

  那就像一口棺材……棺材里的噩梦。

  他再也动不了。那两个卫兵已经多次见到这种情景。他们漫不经心地走过来,非常粗暴地架着阿多进入黑暗之中。

  他在下落,没有尽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他到底是在这里呢,还是在别的地方?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自己?他试图集中精力,抓住从头脑中飘过的图像和记忆,但却无法捕捉到它们。他伸手去抓它们,拼命想审视它们,但它们却总是像水下的气泡一样,在他就要抓住的时候破灭掉。

  气泡……那水是可以呼吸的。长长的透明的管子里注满了可以呼吸的水。他尝试着勇敢一些,他真的尝试了,但最后总是惊恐地喊叫起来,让自己蒙羞。他们并不在乎,因为他们已经成千上万次地见到过这种情景。他们粗暴的手把头罩紧紧卡在他的头上,将他推下管子,然后关上密封盖。“我们必须对这个作些调整,”他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他尽力地屏住呼吸,只要他还能……只要他还能……什么?

  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想?

  头发,麦田的颜色,在夏天的太阳下起舞。有一个金色的日子……当最后一口气从肺里冲出时,他的手猛地拍打在透明管子的管壁上。植人物突然涌进了头罩里,他的头脑爆裂成了一百万块碎片。

  碎片在他周围盘旋着。碎片的气泡。

  战斗服学校。他怎么能忘记呢?他的指挥官是一个年老的陆战队员,名叫卡莱尔。他们花了几周时间来使他熟悉技能——也许是几个月吧?战斗服就像一个老朋友。他似乎一辈子都是和它们中的一个生活在一起……战斗服。它在哪儿?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在神学院的课堂上?盖比塔斯教士在讲授古代人的衰败和骄傲的罪过。平静来自于内心,一个愉快的认识,认识到上帝用纯粹的声音和每个人对话。

  “你们不要杀戮。”他说,但是他在教室前面举起了一支AGR-14高斯来复枪。

  “听着,阿多。”盖比塔斯教士说。他走到教室后面阿多坐着的地方,把8mm自动武器递给一直不注意听课的阿多。“施之于他人。”他在男孩接过武器后说。

  男孩在气泡中飘走了,但武器留了下来,光滑而充满诱惑力。

  射弹的磁加速达到超音速,拥有巨大的动能贯通效果,武器使用各种无壳子弹,从贫铀穿甲弹到钢头步兵子弹。又是一个多年以前的老朋友,来复枪爆炸了,里面的东西全都炸了出来,然后重新组合,构成了父亲的脸。

  “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老人说,一滴眼泪从面颊上流下来。在夕阳下,家里的农田从身边一直延伸到远方。“不管你到哪儿,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是吗?我会吗?

  阿多现在感觉好多了。当他第一次从记忆改造箱里出来时,根本找不到方向,但现在他的头脑格外清晰。

  穿着战斗服,他总是感觉良好。虽然是老式的CMC-300型号,但他不在乎。他使用300型已经好多年了,穿起来总是很合身。

  阿多肩并肩和其他陆战队员站在一起。待命室里除了一些常规陆战步兵外还有喷火兵。在他所有的有限空间里,他检查了高斯来复枪和战斗服之间的电源连接。他喜欢那支来复枪,那是他的心爱之物。他使用来复枪的时间几乎和他穿战斗服的时间一样长。

  阿多抬头看了看。出口处的“开始”指示灯已经由红变绿。门瞬间打开的时候,陆战队员们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他却不愿意离开。

  他当然非常热爱军营。

第三章 身负使命

  阿多是从军营里统一流出来的陆战队潮流中的一员,流人了这个混乱的世界里。

  一连身着盔甲的陆战队员已经在航空港联邦区周围排成了一圈,构成了军事单位的警戒线。阿多快速走过停机坪时,发现在他们外围,成千上万的殖民地居民紧挨着陆战队的警戒线。男女老少哭喊着,拥挤着,拼命地想要离开这个星球。

  在他们远处,老百姓那边,航空港一片混乱。沿着飞行线,大概有一百多架轨道航天器,有的正在起飞,离开地面,有的正在盘旋着,等待升空。在外层标志那边,至少有两百多架轨道航天器正无精打采地移动着,白天的光线在它们光滑的船体上闪烁。在它们的移动中透着一种绝望的感觉。控制人员似乎已经放弃了调度指挥控制,飞船随意地起飞降落。几艘运输船在终点大楼附近盘旋着,在寻找可以降落的地方,但惊慌混乱的人群不愿意,或者不能够给它们让路。至少六七艘飞船的残骸还在燃烧着,散布在航空港建筑群周围。还在飞行的飞船驾驶员们没有太多地注意它们。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他们被巨大的利润所驱使,每一个登机的人都要交给他们一大笔昂贵的费用。为了他们自己和飞船的安全,他们想要尽快地飞进来再飞出去。

  如果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想要离开这里,为什么联邦又要费那么大的劲把我送到这里来呢?阿多感到不解。他的肚子下面那种令人痛苦、惹人心烦的冰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我不认识这些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个世界里。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他知道给他指定的交通工具又是一艘运输船,便和两班陆战队员一起向它跑去。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向谁报到。因此他们的班很快就集中到一起了,像是受到了某种磁性魔力的影响。阿多发现自己正跟在昨天见到的那位女中尉的后面跑着。他旁边是那个高大黝黑的南海岛民,那家伙穿着阿多见过的最大的动力盔甲作战服。他认出那是CMC—660重型战斗服,背上带有等离子发生器。阿多心想,原来这家伙是一名喷火兵,就是那种发射等离子火焰的兵种,这种火焰对于操作者来说,有时是和对敌人一样危险的。后面还有其他几个人,包括一名技术员,穿着一套轻便工作服。他要去哪儿?阿多心想,难道去度假?

  轨道航天器不停地从周围的发射台上升起,发出隆隆的响声,但这并没有减少运输船驾驶员的热情,也没有完全淹没他刺耳的喊叫声,“女士们先生们,老人孩子们,快点上来吧!”他尖声喊道,说话的腔调就像是不停吆喝的街头小贩,“快来看啊,宇宙中最精彩的演出,看啊,殖民地居民仓皇逃命!看啊,政府就在你眼皮底下崩溃!快来见证文明人史无前例的大恐慌!这边来看啊!”

  阿多向运输船走去。在陆战队警戒线附近,突然响起了高斯自动步枪开火的“哒哒”声。阿多皱了一下眉头,尽力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卡特!”他们到达飞船的舷梯边时,中尉突然喊道。

  “到!长官!”身材笨重的南海岛民高声应道。

  “让这些速成的新兵5分钟之内登上飞船。”她的命令甚至盖过了他们周围骚乱的声音,“我们有任务要完成。我们到达基地后我再详细地讲。”

  “是!长官!你们都听到长官的话了?集合!”

  大家排成一排。卡特开始沿着队列检查,看是否每个人都带了行李包。

  飞船驾驶员倚在运输船的着陆支柱上,咧着嘴笑。

  “好的,娘儿们!”卡特显得自得其乐,“进去坐下吧,我们走!”

  阿多拎起了行李包,向前移动,有点怀疑地看了看飞船船舷上画着的涂鸦之作,“瓦尔基里雌狐?”

  “说得对,朋友,”那驾驶员沾沾自喜地答道,“人们说一旦你有了瓦尔基里飞船,你就不再想乘坐其它任何飞船。你算是来对了地方……不过也可能是来错了地方,不知你能否领会我的意思。”驾驶员身材瘦小,留着一头阿多见过的最离谱的头发。一个个尖尖的圆锥,像蓝色长钉似的从他的头上向四周辐射,圆锥间的空白地带剃得整整齐齐,光光溜溜。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只剩下胳膊和腿,就像一个穿着航天制服的稻草人,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微笑,那微笑似乎是缠在他的脑袋上。“特基斯·马斯就是我。对于你们这些要去边缘地带的小伙子来说,我就是死亡天使。很高兴为您服务。不管你需要任何东西一一只管找我。”

  “这是个死亡陷阱,我才不愿意上去呢。”

  特基斯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声音就来自阿多的后面。是那位技术员。阿多不记得在来基地的运输船上见过他。他在这儿待的时间一定更长。

  “我甚至看都不想看它!”穿工作服的技术员说。他虽然身材瘦小,但面部光滑,头发剪得很短,显得很惹眼。那家伙干净得走起路来都会吱吱地响。“像这种没人要的垃圾,叫它垃圾都算是抬举它。”

  特基斯离开了着陆支柱,凶狠地吼叫着:“你这臭狗屎!这艘飞船是美的化身,整个舰队再也找不到另一艘像她这样的飞船。”

  “那是因为其它的船至少还得到过合理的维修。”

  “你把那话收回,马库斯!”

  “做梦去吧,特基斯!”

  “你现在可是正在上这艘船!”

  “这是我最不愿意上的船!我就是自己扑打着胳膊从悬崖上跳下来,也要比坐在这个死亡陷阱里生还的机会大。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弄到一艘真正的飞船?”

  特基斯愤怒地大喊一声,冲向技术员。他们跌倒在地上,翻滚着,扭打在一起。直打得红色尘土飞扬,弥漫空中,只见胳膊腿一阵飞舞,也分不清谁是谁。即使两只野猫打起架来也未必有如此激烈。

  阿多站在那里,目瞪口呆。这情景太可笑了。

  卡特走过来把两个角斗士拉开,“詹司先生,中尉好像告诉过你把行李放到船上吧?我想现在正是放上去的好时候。”

  面红耳赤的技术员仍然冲着运输船驾驶员的方向朝着空气打了几拳。卡特抓住他猛地搡了一下,这下应该把那家伙的牙齿都晃松了。

  “到底是不是?”卡特追问道。

  马库斯·詹司不再挣扎,“是,我想是的。”

  卡特转过身面向特基斯·马斯,这位飞行员长钉似的头发梢仍然因愤怒而抖动着。“你到底有没有飞船供你驾驶?”卡特问。

  “有,”特基斯答道,依然怒气难消,“而且是特别好的飞船!”

  “那么,尊敬的先生,你还不快点去驾驶它?”卡特的微笑露出了满嘴的牙齿,似乎谁不同意他就要把谁吃掉,“我在这里是有事要干的,我不想有哪个人挡在我和我的目标之间。而现在,先生,你就挡在我的路上……”

  特基斯顿时泄了气,“我……我这就把这艘漂亮的飞船给您从地上升起来。”

  “就这么办吧,先生。谢谢你,先生。”卡特边说边把他们推开,让他们走,两位先前的斗士都有点步履不稳,各自都对脚下的地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低着头,看着地,各自走开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阿多叹了口气。

  “那么你呢,士兵,”卡特问道,第一次把黑色的眼睛对着阿多,“你想要挡住我的路吗?”

  “不,长官!”阿多答道,有点后悔没能躲避开这个大个子的注意力。“我绝对没有挡你的路,长官!”

  大个子又咧嘴笑了。那笑里既有点恶作剧,同时又暗含杀机。“不,朋友,我不是‘长官’。”他伸出戴手套的一双大手,“列兵费图·库拉—艾比,但人人都叫我卡特。”

  “列兵阿多·迈尔尼科夫,”他回答道,很庆幸自己手套里的手反应够快,化解了一场可能会导致残废的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你在撒谎。”卡特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

  “也许是吧。”阿多答道。

  大个子头向后仰,开怀大笑起来,“好,够诚实的。拿着你的行李。我要去找个地方烧点东西。刚才的表演你开心吗?”

  阿多拎起行李,朝运输船舷梯处走去,“什么?哦,你是说飞行员和技术员?”

  “当然!”卡特答道,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的帆布包扔到肩上。“看着兄弟大打出手总是件开心的事。最开心的还是和我自己的兄弟……”

  阿多转回身。“你是说……他们俩是……”

  “当然是。”卡特笑道,开玩笑地推了阿多一把,差点让他背过气去。“兄弟间的血缘是藏不住的。”

  卡特突然战栗了一下。阿多看到大个子的脸上掠过了某种可怕的念头。卡特大叫一声,伸手抓住阿多头盔上的密封环,把他的脸拉向自己。“这就是我来这儿的目的,迈尔尼科夫。我的兄弟都住在这个红色尘土的星球上种水田。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迈尔尼科夫,不然我就要用地狱的火为他们报仇。你明白吗,迈尔尼科夫?你要挡我的路吗,迈尔尼科夫?”

  阿多平静地回应着卡特瞪得溜圆、咄咄逼人的眼睛。

  以眼还眼,阿多想道,然后,去爱恨你的人。

  “叫我阿多,”他平静地答道,“你可以叫我阿多,如果你愿意。”

  卡特的面部肌肉痉挛了一下,“什么?”

  “我叫阿多。希望你能让我叫你卡特,因为第一次我没有听清楚你的全名。”

  卡特的手放松了一些。嘴唇上露出了微笑。“当然,阿多,我喜欢你。你可以叫我卡特,朋友。那么,我想你是支持我的了,嗯?”

  我会离你远远的,阿多心想,但他还是大声说,“永远支持你,卡特。”

  液压装置突然吱吱响了起来。船尾的舷梯在快速地收回。卡特松开了手,重新露出柴郡猫似的微笑,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对面的墙上。他刚刚好不容易才系上降落伞安全带,中尉就走进了职员舱。

  “好,大家听着,”她以一种纯粹的女低音说道,“我是L·Z·布莲娜中尉。我是你们这次任务的指挥官。”

  “哇,听见了没有,伙计们,我们有任务了!”

  布莲娜中尉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她的语气平淡而又有权威性,“我已经把我们的降落坐标给飞行员了,我们应该在大约三十分钟之内到达lZ的基地。”

  “十五天以前,靠近边界的殖民地基地突然毫无声息了。派去进行初步调查的侦察小组也失踪了。十天前又派去的武装侦察兵证实,这个星球已经受到我们现在称之为泽格族的怪物的入侵。”

  “泽格族,乖乖!”艾利笑道。

  “打扰一下,长官,什么是泽格族?”麦里士以轻蔑的口吻问道。

  “一种新的异形生命形式。我们目前对它们了解还不多……”

  “抓过来烤了吃!”卡特嘎嘎笑道。

  布莲娜暂时没有理睬他们,“考虑到整个星球都已受到泽格族的侵蚀一一不管它们叫什么,联邦决定把自己的精英从马赛拉撤走。”

  “嗨,联邦正在把它的‘精英’撤走!”马库斯阴阳怪气地说。

  机舱里响起一片大笑声。

  “别胡扯了,詹司,否则我亲自把你扔到袋子里。”布莲娜中尉是当真的,机舱里没有一个人认为她不会这样做,“我们的任务有三个目标:第一,守住前面位于3927地区的掩体群,以协助联邦的撤退;第二,侦察敌人在此位置前方的行动;第三,捡起指挥部在路上丢失的一个小玩意。就这些。”

  “呃,中尉,”卡特问道,“是什么样的……小玩意?”

  “我看到它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卡特,”布莲娜说道,“在飞船上,你们会发现盔甲上使用的扫描器插座。它事先已经校准了,可以看到目标。我不知道那目标是什么,你们也不必要知道。但是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它,那将是我们离开这个星球的票据。当我们安全地到达阵地之后,我会告诉你们更多的情况。完毕。”

  布莲娜中尉转过身,在自己的跳伞装置中坐下。阿多又一次发现自、己坐在她的对面,但现在她已是他的指挥官了。

  “请原谅,中尉。”阿多问道。这时运输船的发动机开始旋转起来。

  “什么事,士兵?”布莲娜用钢一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我们在这儿是为了掩护联邦人员和装备撤退?”

  “是的,这是我们任务的一部分。”她回答道,这时飞船的声音越来越响。

  “殖民地的人怎么办?”阿多大声问道,飞船的声音太响了,“我们也要掩护殖民地的人们撤退吗?”

  如果说布莲娜有答案的话,她可能只是懒得说,也可能是发动机的噪音太大了,也可能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阿多又一次坐回到自己的跳伞装置里,很是担心这三十分钟。他眼睛闭上了一会儿,脑海里看到了马赛拉的航空港正在下面后退。透过震颤船体的轰鸣声,他肯定自己听到了下面成千上万人的哭泣声,他们正拼命地逃离。

  他感到在人群里他看到了米兰妮的面孔。

第四章 老兵新朋

  阿多在一个充满铁锈的世界里飞行着。遥远山脉的表面是铁锈色的。地上耸立的峭壁是铁锈色的。甚至聚居地城市的郊区也蒙上了一层铁锈色。只是在几天以前,这些建筑物里还有人居住,在这干燥世界里弥漫的细小沙尘也受到有效的控制。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无暇照料这一切了。

  所有这一切,都是阿多通过他的战斗服而看到的。他把电源线插到飞船的电源总线上,总线也传送给他持续的数据流,阿多可以以任何他喜欢的方式配置这些数据。他把传感系统切换到外部世界,飞船立刻在他周围消失了。他独自翱翔在山川的上空,内部显示系统自动把飞船和他周围的人都屏蔽掉了。他是一只大鸟,身后拖着一片炽热的等离子火焰,仿佛是飞行在火焰上。

  中心城市的外围很快被甩在后面。下面是一个荒原,在他之前发生的战斗使这里布满了弹坑和烧焦的泥土。遍布的尸体,诉说着人们绝望的挣扎,点缀着这片备受蹂躏的土地。偶尔,秃鹰悬浮摩托笨重的车身和几百艘民用运输船,构成了随处可见的变了形的黑色金属花瓣。

  阿多在空中所有这一切上面航行,心中充满疑惑。攻城坦克在哪里?还有移动大炮和歌利亚巨型战斗机器人呢?他所看到的地面的一切武器都是轻型武器和地方民兵使用的垃圾武器。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这场战斗已经输掉,他们又要被部署到哪里呢?阿多向前看去。他的飞行慢下来了,他正朝着一个位于前哨地带的掩体群飞去,着陆区正好位于掩体群之内。

  “把头伸出来,你!”布莲娜中尉严厉的声音从通讯系统里传来,“该着陆了。”

  他的注意力几乎刚一转移,运输船就在他身边出现了。中尉正冷冰冰地盯着他的面罩。

  “是,长官,”阿多响亮地答道,“准备就绪,长官。”

  布莲娜中尉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很快地看了阿多一眼,然后就转向整个小分队。她的声音透过发动机的轰鸣传了出来:“伙计们,我们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让我们做完工作,立刻离去。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