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比对星图,”赞恩说,“从恒星的相对位置开始,看是否符合已知的任何空域。要是得不到结果,我们就开始做光谱分析。假如能找到几颗我们认识的恒星,就可以通过三角定位搞清楚方位了。但这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就目前而言,我们迷路了。”
“也许我这么说像个傻瓜,”我说,“但不能逆转航程跳回去吗?”
“通常可以,”赞恩说,“空间跳跃前你肯定知道你要去哪儿,使用这个信息就能制定回程路线。但我们使用的就是洛诺克星的信息。我们应该去洛诺克星,结果却没去。”
“有人篡改了你的导航系统。”简说。
“没这么简单。”布莱昂·加斯第说,他是麦哲伦号的副舰长。“空间跳跃之后,工程部被锁在了主引擎之外。我们可以监控引擎,但不管在舰桥还是在引擎室都无法输入指令。空间跳跃的终点可以很接近行星,但起点必须远离星球的重力阱。我们被困住了。”
“我们在漂流?”我问。这方面我不是行家,但我知道飞船不一定每次都能滑进完全稳定的环绕轨道。
“我们有机动引擎,”加斯第说,“飞船不会一头栽向这颗星球,但机动引擎不可能很快就能把我们带到跳跃距离之外。就算我们知道这是哪儿,也没办法马上跳回去。”
“我不认为我们应该立刻公布目前处境,”赞恩说,“现在只有舰桥人员知道星球不对和引擎被锁,工程部只知道引擎被锁。两件事我一确认就通知了你。就目前而言,没有其他人知情。”
“几乎没有,”我说,“我们的助理知道。”
“你告诉了你们的助理?”加斯第问。
“是她告诉我们的,”简没好气地答道,“而且在接到你们的通知之前。”
“莎维德丽不会告诉别人,”我说,“这会儿还没传开。但这种事你不可能一直瞒着大家。”
“我明白,”赞恩说,“但我们需要时间修复引擎,搞清楚这究竟是哪儿。要是在此之前告诉大家,我怕会酿成大恐慌。”
“前提是你真能修复引擎,”简说,“你忽视了更大的问题,那就是这艘船遭到了蓄意破坏。”
“我们没有忽视,”赞恩说,“等我们恢复了引擎的控制权,就有可能知道是谁搞鬼了。”
“你们在出发前没有在电脑上运行检测程序吗?”简问。
“当然运行了,”赞恩怒道,“我们遵循了所有的标准流程。我们想说的就是这个。结果一切正常,而且此刻的结果依然一切正常。我命令技术官运行了一次全系统检测,检测结果说一切正常。就电脑所知道的,我们在洛诺克星,而且能够完全控制引擎。”
我思考片刻。“导航和引擎控制系统有问题,”我说,“其他系统呢?”
“目前没发现,”赞恩说,“但既然能搞坏导航和引擎,让电脑认为不存在任何问题,那么其他系统也很难说有没有中招。”
“关闭系统,”简说,“应急系统是离散的,在系统重启前应该能正常运转。”
“这么做恐怕不可能不引发恐慌,”加斯第说,“再说重启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取回控制权。电脑此刻认为一切正常,重启后只会恢复目前状态。”
“但要是不重启,就无法保证扰乱引擎和导航系统的人不会对生命支持或重力系统下手。”我说。
“我觉得,他们要是想对生命支持或重力系统下手,我们早就死了。”赞恩说,“想听我的看法?这就是我的看法。我打算保持系统现状,同时尽量找到无法访问导航和引擎系统的原因。我是船长,我有权下决定。我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然后再通知你们的殖民者。”
我望向简,她耸耸肩。“我们得花至少一天整理要运往地面的集装箱,大部分殖民者需要一两天时间才能准备好出发。我们可以先做做样子,开始整理集装箱。”
“言下之意就是要调用你的货舱工作人员。”我对赞恩说。
“就他们所知道的,我们已经到了应该来的地方。”赞恩说。
“那就明天开始准备货物运输吧,”我说,“第一批集装箱可以向地面运输前的时间都给你。要是到时候你们还没找到问题,我们就只能告诉殖民者了。行吗?”
“很合理。”赞恩说。赞恩的一名手下过来找他,他转身和他交谈。我转向简。
“说说你有什么想法。”我轻声说。
“我在想特鲁西约对你说的话。”简同样压低声音。
“他说殖民部想破坏这次殖民,我不认为他说的会是这种事情。”我说。
“假如他们想证明殖民有多么危险,希望这次殖民失败,但如果又有人担心说不定真会成功,那就很难说了,”简说,“这么一来,他们就有了个现成的消失的殖民点。”
“消失的殖民点。”我说,抬起手捂住眼睛。“我的天。”我说。
“什么?”简说,
“洛诺克,”我说,“地球上有过一个叫洛诺克的殖民点。英国人在美洲的第一个殖民点。”
“然后?”简说。
“消失了,”我说,“总督回英国请求帮助和物资支援,但等他回去,所有定居者都不见了。著名的消失的洛诺克殖民点。”
“听起来太明显了一点。”简说。
“是啊,”我说,“假如他们真的打算弄丢我们,我不认为他们会事先这么提示我们。”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洛诺克殖民团,我们迷失了方向。”简说。
“真是他妈的讽刺。”我说。
“佩里,萨根,”赞恩说,“请过来一下。”
“怎么了?”我问。
“我们收到了外面来的信号,”他说,“加密的压缩粒子束。他要找你们。”
“这是好消息吧?”我说。
赞恩不予置评地“哼”了一声,按下按钮,把呼叫者接到了内部通话系统上。
“我是约翰·佩里,”我说,“简·萨根和我在一起。”
“哈啰,佩里少校,”呼叫者说,“哈啰,萨根中尉,很荣幸能和你们交谈。我是特种部队的斯特罗斯中尉。我得到的任务是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你听我说得对不对,”斯特罗斯说,“你们跳跃到应该是洛诺克殖民地的地方,却发现飞船在绕另一颗行星飞,你们认为自己迷失了方向。赞恩船长应该会发现他无法使用引擎。是不是这样?”
“是的。”我说。
“那就好,”斯特罗斯说,“好了,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你们没有迷失方向,我们很清楚你们在哪儿。坏消息是你们暂时哪儿都去不了。见面时我会告诉你们所有细节——你们俩、赞恩船长和我,十五分钟后怎么样?”
“你说见面是什么意思?”赞恩说,“我们没有在附近区域找到任何舰艇。我们无法证实你的身份。”
“萨根中尉可以为我担保,”斯特罗斯说,“至于我在哪儿,请接入你们的14号外部摄像机,然后打开照明灯。”
赞恩看上去既气恼又困惑,他朝舰桥上的一名高级船员点点头。赞恩头顶上的显示屏亮了,画面上是右舷船壳的一部分。画面黑乎乎的,直到一盏探照灯点亮,射出一个光锥。
“我只看见了船壳。”赞恩说。
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镜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状如乌龟的物体,离船壳只有一英尺左右。
“那是什么?”赞恩说。
乌龟挥挥手。
“狗娘养的。”简说。
“你知道那是什么?”赞恩说。
简点点头。“那是一个卡美拉,”她转向赞恩,“那就是斯特罗斯中尉。他说的是真话。我认为我们刚刚撞进了一个狗屎世界。”
“哇,空气。”斯特罗斯在停机舱里前后挥手,“我很少有机会感受这个。”斯特罗斯懒洋洋地漂浮在半空中享受着,赞恩切断了停机舱的重力,因为斯特罗斯主要生活在微重力环境中。
乘电梯去停机舱的路上,简向我和赞恩解释了一番。卡美拉是人类(好吧,也算是人类,他们的DNA源于人类,但添加了很多其他东西),经过彻底的塑形和改造,适应在没有空气的外太空生存和工作。为了这个,他们拥有带硬壳的躯体,抵抗真空和宇宙射线;在一个特殊器官内储存了经过基因改造的共生藻类,向身体提供氧气;他们身上有能够进行光合作用的条带,四肢顶端都是手。另外,他们都是特种部队士兵。殖民防卫军内有传闻说某些特种部队士兵外形大异常人,原来传闻并不只是传闻。我想到了我刚加入防卫军时认识的好朋友哈利·威尔逊,他就喜欢这种奇闻异事。下次见面我非得告诉他不可,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虽然是特种部队的士兵,但斯特罗斯的一举一动非常不严肃,从说话风格(“说话”只是比喻的说法,声带在太空毫无用处,因此他没有声带,他的脑伴生成声音,直接传给我们的手持终端)到显然容易分神的个性都是例子。有个词可以形容他这种人:脑子有洞。
赞恩没有在寒暄上浪费时间。“我想知道你他妈是怎么控制我飞船的。”他对斯特罗斯说。
“很简单,”斯特罗斯还在不停挥手,“也就是用代码在你的硬件上创建虚拟机。你的软件运行在虚拟机内,它不可能知道自己实际上不是运行在硬件上,也就不可能看出问题了。”
“从我的电脑上弄掉它!”赞恩说,“然后你也滚出我的飞船。”
斯特罗斯摊开三只手,第四只还在拍动空气。“你难道觉得我长得像程序员?”他问,“我不知道怎么写代码,我只知道怎么操作。再说给我下命令的人职位比你高。对不起啊,船长。”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我问,“我知道你适合在太空生活,但我很清楚你身上没有跳跃引擎。”
“我搭了你们的便车,”斯特罗斯说,“我在船壳上趴了十天,等你们启航。”他拍拍硬壳,“内置纳米迷彩,”他说,“相当新的小把戏。要是我不想被发现,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我。”
“你在船壳上趴了十天?”我问。
“没那么难熬,”斯特罗斯说,“我忙着学我的博士课程。比较文学。忙得很。当然了,是远程学习。”
“算你厉害,”简说,“咱们还是集中精神讨论目前的情况吧。”她冷冷地厉声说,和赞恩炽烈的怒火形成对比。
“好的,”斯特罗斯说,“我刚把有关文件和命令发到你们的手持终端上了,你们有空可以仔细阅读。不过重点是这样的:你们以前看到的洛诺克星球是个幌子,现在来到的才是真正的洛诺克殖民地。你们将在这颗行星上殖民。”
“但我们完全不了解这颗星球啊。”我说。
“情况介绍都在文件里,”斯特罗斯说,“大体而言,比原来那颗要理想得多。生命化学结构符合我们的食物需求。好吧,是你们的需求,不是我的。你们可以立刻开始养殖。”
“你说之前那颗星球是个幌子,”简说,“什么的幌子?”
“事情很复杂。”斯特罗斯说。
“说来听听。”简说。
“呃,好吧,”斯特罗斯说,“首先,你们知道种族联合体是什么吗?”
第五章
简的脸色像是挨了一巴掌。
“怎么了?是什么?种族联合体是什么?”我问。我望向赞恩,他抱歉地摊摊手。他也不知道。
“他们真的动手了。”简停了几秒钟说。
“嗯,对。”斯特罗斯说。
“种族联合体是什么?”我重复道。
“是个跨智慧种族的组织,”简依然望着斯特罗斯,“目标是联合控制这部分太空,阻止其他种族殖民。”她转向我,“最后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就是在我们去哈克贝利星之前。”
“你知道这个,却没有告诉我。”我说。
“命令不允许我告诉你,”简说,声音有点暴躁,“那是交易的一部分。我可以自由离开特种部队,但必须忘记我听到的有关种族联合体的一切。但就算我想说也没法告诉你,因为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就我当时知道的,一切都还在草创阶段,没什么进展。而且我是听查尔斯·布廷说的。他在星际政治这方面称不上是最可信的观察家。”
简似乎真的生气了,天晓得是对我还是对眼下的局势。我决定不再逼她,而转向斯特罗斯。“但现在种族联合体成了真正的问题。”
“是的,”斯特罗斯说,“已经两年多了。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出警告,禁止非种族联合体成员的种族继续殖民。”
“否则……”赞恩问。
“否则联合体就要抹平新建立的殖民地,”斯特罗斯说,“这次偷天换日就是为了这个。我们让种族联合体相信我们正在组织殖民团,即将移居某颗行星。但实际上我们派殖民团去了另一颗星球。这颗星球不在记录里,不在星图上,除了少数几名高层人士外谁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当然,我知道,因为我要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也知道了。种族联合体摩拳擦掌,打算在你们登陆前袭击洛诺克。现在他们没得打了,因为根本找不到你们。因此他们会显得愚蠢而软弱,我们则会显得形象高大。据我所知,事情就是这样的。”
现在轮到我生气了。“所以殖民联盟在和这个什么联合体玩捉迷藏?”我说,“真他妈开心。”
“开心是一种说法,”斯特罗斯说,“你们要是被他们发现,恐怕就不太会开心了。”
“这件事要持续多久?”我问,“如你所说,这么做能给种族联合体当头一棒,那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们。”
“你说得对,”斯特罗斯说,“他们要是发现你们,会毫不犹豫地抹平你们。因此现在的任务就是让你们更难被发现,我认为你肯定不会喜欢任务的这一部分。”
“第一点,”我对洛诺克殖民点的诸星球代表说,“禁止洛诺克殖民点以任何方式联系殖民联盟的其他各殖民地。”
会议桌四周吵得沸反盈天。
简和我各坐会议桌的一端,等待喧嚣平息。他们花了好几分钟才安静下来。
“太疯狂了。”玛丽·布莱克说。
“完全同意,”我说,“但每次洛诺克与其他殖民星球联系,就会留下能找到我们的足迹。星际飞船的船员通常有数百人。他们谁都不和朋友或配偶交谈是不现实的。你们已经知道肯定有人在找我们。你们以前所属的政府、你们的家人还有媒体都在找能透露线索的人。只要有人朝我们抬起一根手指头,种族联合体就能找到我们。”
“麦哲伦号呢?”李晨问,“它总要返程吧。”
“事实上,它不回去了。”这个消息引来了一阵惊呼。我记得斯特罗斯说出这个细节的时候,赞恩船长脸上露出了何等的狂怒。赞恩威胁要抗命,斯特罗斯提醒他说他无法控制飞船引擎,要是他和船员不和其他殖民者一起去地面,他们就会发现生命支持系统也会丧失控制。那一刻真是难堪。
斯特罗斯告诉赞恩,麦哲伦号的下场是径直撞向恒星,场面变得更加难看。
“麦哲伦号的船员在殖民联盟还有家庭,”海勒姆·约德尔说,“配偶、子女。”
“是啊,”我说,“所以你们明白形势有多严峻了吧?”
“我们养得起他们吗?”曼弗雷德·特鲁西约说,“我不是说要赶走他们,但殖民团的储备是为两千五百人准备的。现在要加上多少,两百人?”
“两百零六人,”简说,“这不是问题。我们携带的口粮比同等规模的殖民团多一倍,而且这颗星球有我们能食用的动植物——应该是这样。”
“这种与世隔绝要持续多久?”布莱克问。
“无限期。”我说。又是一阵抱怨。“我们的生存全靠与世隔绝。就这么简单。但反过来事情也更容易了。种子殖民点必须为两三年后的第二批殖民者打好基础。我们不需要担心这个。我们可以只关注满足自己的需求。情况会大大不同。”
众人黑着脸赞成我的话。目前我能指望的也就这么多了。
“第二点,”我说,打起精神等待反扑,“不许使用会向外界暴露殖民点存在的科技。”
这次他们隔了几分钟也没安静下来。
“这也太荒谬了,”保罗·古铁雷斯最后说,“一切有无线连接功能的设备都有可能被探测到。用广谱信号接收器扫描一遍就知道了。它会尝试连接范围内的所有东西,然后告诉你它找到了什么。”
“我明白。”我说。
“我们的所有科技产品都是无线的,”古铁雷斯举起移动终端,“你看这个。连一个他妈的有线接口都没有。就算想接也接不上。货舱里所有的自动设备都是无线的。”
“先不提设备了,”李晨说,“我的所有殖民者都有植入体内的定位器。”
“我的也有,”玛塔·皮罗说,“那东西可没有关闭按钮。”
“那就只能挖出来了。”简说。
“需要做外科手术才行。”皮罗说。
“你们植入在哪个位置?”简问。
“殖民者的肩膀上。”皮罗说。李晨跟着点头,他的殖民者也植入在肩膀上。“不是大手术,但还是要动刀子。”
“但另一个结果就是暴露所有殖民者的位置,害得他们被发现并丢掉性命。”简说得言简意赅,“我看你们的殖民者只能受苦了。”皮罗张开嘴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就算取出了定位器,但我们其他的设备怎么办?”古铁雷斯把话题拉了回去,“全都是无线的。农牧设备,医疗设备。全都是。你难道要说我们不能使用必须赖以生存的设备?”
“货舱里的设备并不全都支持无线连接,”海勒姆·约德尔说,“我们带的设备都不支持。我们带的都是聋哑设备,需要有人控制。我们操作得挺好。”
“你们有设备,”古铁雷斯说,“我们没有,其他人都没有。”
“我们可以分享。”约德尔说。
“不是分享不分享的问题。”古铁雷斯怒道。他花了两秒钟冷静下来。“我相信你愿意帮助我们,”他对海勒姆说,“但你们只带了足够你们使用的设备。其他人的数量加起来有你们十倍。”
“我们有设备。”简说。会议桌前的所有人都望向她。“我发了一份货舱装箱单给你们。你们会发现,在所有现代化设备之外,我们还有全套过时的工具和物资——所谓‘过时’是相对今天而言。这说明了两点。第一,殖民联盟希望我们自力更生。第二,他们不希望我们死掉。”
“这个问题可以这么看,”特鲁西约说,“但换个角度看,就是他们知道要把我们扔给这个种族联合体,却不给我们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而是叫我们静静地别出声,夹着尾巴做人,也许种族联合体就不会听见我们的声音。”会议桌边传来一阵响应声。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说,“无论殖民联盟的理由是什么,事实是我们已经在这儿了,而且哪儿都去不了。等我们登上地面,搞定殖民事务,然后再坐下来慢慢谈殖民联盟的战略有何深意吧。但现在我们需要集中精神考虑怎么活下去。那么,海勒姆,”我把我的手持终端递给他,“在我们之中,你最清楚一件设备能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你看可以吗?”
海勒姆接过手持终端,前前后后看了几分钟货物清单。
“很难说,”他最后说,“我得亲眼看见才行,得见到操纵机器的人才行。再说还有很多其他因素。但我认为我们能让殖民点运作起来。”他看了一遍会议桌前的众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我无法替我的弟兄们作这个保证,但从我的经验来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愿意响应号召。我们能做到,我们能让它运作起来。”
“还有一个选择,”特鲁西约说,所有人都望向他,“我们不躲藏。我们使用手头的所有设备,船上的一切资源,努力存活下去。等这个种族联合体出现,我们就说我们是非法殖民地,与殖民联盟毫无关系。种族联合体的敌人是殖民联盟,不是非法殖民地。”
“我们这是在违抗命令。”玛丽·布莱克说。
“切断关系是双刃剑,”特鲁西约说,“我们与世隔绝,殖民联盟也就无法查看我们的状况了。就算我们违抗命令,那又怎样?我们属于殖民防卫军吗?他们难道能枪毙我们、能踢走我们?再说了,在座各位难道真的认为这些命令还有效力?殖民联盟抛弃了我们。不只是这样,他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抛弃我们。他们辜负了我们的信任。要我说,我们就按原计划展开。我们转为非法殖民地。”
“你说要我们转为非法殖民地,我不认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简对特鲁西约说,“我去过的最后一个非法殖民地,所有殖民者都被当作食物屠杀。我们发现了一个储藏室的孩童尸体,等待分割装箱。你别开玩笑了。转为非法殖民地等于给自己判死刑。”简的声音在半空中挂了几秒钟,等待胆敢唱反调的人开口。
“风险固然存在,”特鲁西约接受了挑战,“但我们已经落单。我们从各方各面说都是非法殖民地,只有名字不同而已。还有,我们可不知道你们这个种族联合体是不是真有殖民联盟宣传的那么恐怖。殖民联盟每天都在蒙骗我们,毫无信用可言。谁能保证他们把我们的利益放在了心上呢?”
“那么,你想要种族联合体对我们有恶意的证据?”简说。
“那当然好。”特鲁西约说。
简扭头对我说:“给他们看。”
“看什么?”特鲁西约问。
“这个。”我说。我用很快就不能使用的手持终端打开壁挂的屏幕,输出一个影像文件。视频开头是一个生物站在山丘或悬崖上,它背后似乎是一个小市镇。市镇完全沐浴在炫目的强光之中。
“你们看见的村落是个殖民点,”我说,“在种族联合体命令非会员种族停止殖民后不久,由瓦伊德人建立。种族联合体的禁令下得太早,刚开始还无法强制执行。因此有些非会员种族没搭理他们,但现在种族联合体开始补缺口了。”
“光是从哪儿来的?”李晨问。
“是轨道上种族联合体的飞船照下来的,”简说,“恐吓战术,让敌方昏头转向。”
“所以轨道上肯定有很多飞船。”李晨说。
“对。”简说。
照亮瓦伊德殖民点的强光突然熄灭。
“来了。”我说。
杀人粒子束刚开始几乎看不清,粒子束的目标是毁灭,而非展示,几乎所有能量都灌注进了目标,而不是供摄像机拍摄。突如其来的高热使得空气泛起涟漪,连隔得很远的摄像机都能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