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公平,”我说,“但我们也只有这些选择可以给她。”
“我恨这个该死的宇宙,”简转开视线,“我恨殖民联盟,恨种族联合体,我恨这颗殖民星球。我恨所有一切。”
“我呢?”我问。
“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简说。我们坐下等待。
半小时后,莎维德丽走出总督办公室。她双眼通红。“唉,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她说,“好消息是给了你们十天时间,然后再通知殖民联盟你们勾结高将军。这个要感谢特鲁西约了。”
“真是好消息。”我说。
“是啊,”莎维德丽说,“坏消息是你们出局了。两个人一起。一致通过。我只是秘书,无权投票。对不起。”
“谁上位了?”简问。
“当然是特鲁西约,”莎维德丽说,“你们还没关上门,这个狗娘养的就开始夺权了。”
“他没那么糟糕。”我说。
“我知道,”莎维德丽擦着眼睛说,“我只是想让你们觉得我会很想念你们的。”
我微笑道:“哈哈,非常感谢。”我拥抱她,她使劲拥抱我,然后退开。
“现在怎么办?”莎维德丽问。
“我们有十天时间,”我说,“现在我们等待。”
这艘飞船了解洛诺克星的防御体系,更确切地说,知道洛诺克星防御体系的漏洞,因此出现在了行星另一侧的上空,也就是我们仅有的那颗防护卫星侦察不到的地方。飞船缓缓落入大气层,减少摩擦生热,然后沿经线跨越半个星球,驶向殖民点。在飞船进入防护卫星的视界之前,为了防止卫星侦测到引擎的热量,飞船关闭引擎,借重力滑翔向殖民点,宽大但极薄的压电展翼支撑起小而轻盈的船身。飞船悄无声息地落向目标,也就是我们。
飞船结束漫长的滑翔,收起展翼,打开机动引擎和悬浮力场。卫星捕捉到突如其来的热浪和能量输出,立刻发出警报——但为时已晚,因为飞船已经开始着陆。卫星将遥感信号发给粒子束炮塔,炮塔开始预热武器,粒子炮已经充能完毕。
负责殖民点防务的仍旧是简,她发信号通知卫星结束警戒状态。虽说还没有进入克洛坦的城墙,但飞船已经在殖民点边界内了。卫星若是开火,殖民点本身也会受损。简同样命令炮塔下线,炮塔对殖民点的损害也会超过对飞船的损害。
飞船落地,简、特鲁西约和我走了上去。飞船的舱门徐徐滑开,一名乘客跳出来,叫喊着冲向简,简摆开架势迎接冲击——结果还是准备不足,她和简都摔倒在地。我过去嘲笑她们,简抓住我的脚腕,把我也拽了下去。特鲁西约谨慎地站在远处,以免被殃及池鱼。
我终于挣脱出来,对佐伊说:“怎么去了那么久?再过一天半,你老妈和我就要去凤凰星接受叛国审讯了。”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佐伊说,“但我非常高兴见到你。”她再次搂住我。
“佐伊,”简说,“你见到高将军了?”
“岂止见到,”佐伊说,“他被暗杀时我们就在现场。”
“什么?”简和我同时叫道。
佐伊举起双手。“但活下来了,”她说,“如你们所见。”
我扭头对简说:“我好像吓得尿裤子了。”
“我没事,”佐伊说,“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说起来,哪怕是对青少年而言,你似乎也有点太淡定了。”我说。佐伊咧嘴笑笑。我再次拥抱她,力气用得更大了。
“将军呢?”简说。
“也活下来了,”佐伊说,“不只是活下来了,他气得暴跳如雷,现在召集人马,要求他们向他效忠。”
“效忠?”我说,“听起来不像他。他对我说过,种族联合体不是帝国。要求人们向他效忠,听起来像是他要当皇帝了。”
“他最亲密的幕僚企图刺杀他,”佐伊说,“他现在很需要别人向他效忠。”
“这个我不反对。”我说。
“还没完呢,”佐伊说,“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仍有一些种族拒绝从命,领导者叫埃塞尔,奈波洛斯·埃塞尔。按照将军的说法,袭击殖民联盟的就是他们。”
“对。”我说,想起斯奇拉德也提到过埃塞尔。
“高将军让我给你带个信,”佐伊说,“他说埃塞尔要来洛诺克。埃塞尔想毁灭洛诺克,因为将军没有做到。将军说,毁灭洛诺克会给埃塞尔带来优势,向人们展示他更有能力领导种族联合体。”
“好得很,”我说,“既然人人都把洛诺克当卒子,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例外?”
“要是这个埃塞尔在大范围攻击殖民联盟,那干掉我们只怕是轻而易举。”特鲁西约说,他依然和我们三个保持一段距离。
“将军说情报称埃塞尔的计划不是从太空发动攻击,”佐伊说,“他打算降落地面,用军队攻占洛诺克殖民点。将军说他打算只派遣刚刚够用的军队,和将军的整支舰队恰好形成对比,以此证明能力。将军给我的文件里说得更清楚。”
“所以会是一小股武装力量。”我说,佐伊点点头。
“除非来的只是他本人和两三个朋友,否则我们的问题还是问题。”特鲁西约朝我和简点点头,“这儿只有你们两个受过真正的军事训练。就算加上我们的地面防御工事,面对真正的士兵,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简正要开口,但被佐伊抢了先。“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她说。
特鲁西约按下微笑的冲动。“你想到了?”他说。
佐伊正色道:“特鲁西约先生,你女儿是我在这颗星球上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出事,我也不希望你出事。我有资格提供帮助,请不要跟我端架子。”
特鲁西约直起腰。“对不起,佐伊,”他说,“我没有失礼的意思。只是我没料到你能拿出计划。”
“我也没料到。”我说。
“很久以前,我抱怨说我虽然是一整个外星种族的崇拜对象,但还是每天必须做家庭作业,还记得吗?”佐伊说。
“有点印象。”我说。
“很好,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决定搞清楚这个身份究竟有什么用处。”佐伊说。
“我还是不明白。”我说。
佐伊抓住我的手,然后又抓住简的手。“来吧,”她说,“希克利和迪克利还在船上,他们在帮我盯着某样东西。我想给你们看看。”
“看什么?”简问。
“是个惊喜,”佐伊说,“但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第十四章

简叫醒我的办法是一脚把我踹下床。
“搞什么?”我睡眼蒙眬地在地上说。
“卫星信号突然中断了。”她说。简跳下床,抓起衣橱上的高倍望远镜,跑了出去。我立刻清醒了,跟着她跑出去。
“看见什么了?”我问。
“卫星被击落,”她说,“离卫星原来位置不远处有一艘飞船。”
“这个埃塞尔不懂什么叫低调吗?”我说。
“他不觉得有这个必要,”简说,“再说低调也不符合他的用意。”
“准备好了应付他吗?”我说。
“无所谓有没有准备好了,”简说,放下望远镜,看着我,“到时候了。”
出于公平起见,佐伊回来后,我们通知殖民部说我们认为洛诺克即将受到攻击,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可用于防御这种级别的攻击。我们恳求援助,却只得到了里比斯基将军的一次视察。
“你们两个,肯定吃了一大把鬼知道是什么的药。”里比斯基走进总督办公室,劈头盖脸就说,“我真后悔选了你们领导这个殖民点。”
“我们反正已经不是这个殖民点的领导人了,”我指着坐在我以前位置上的曼弗雷德·特鲁西约说,“他才是。”
里比斯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望着特鲁西约:“你无权担任殖民点领导人。”
“这儿的殖民者和你的看法不同。”特鲁西约说。
“这儿的殖民者还没有投票权。”里比斯基说。
“这儿的殖民者在这一点上也和你的看法不同。”特鲁西约说。
“那么他们一定和你们一起吃了傻瓜药。”里比斯基说,转向我和简,问,“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我们发给殖民部的那封信应该说得很清楚了,”我说,“我们有理由相信洛诺克即将受到攻击,即将发动攻击的人打算杀干净我们。我们需要防御手段,否则就会死。”
“你们用明文发送信件,”里比斯基说,“很容易被人截获。”
“加密了,”我说,“军用编码。”
“用的协议已经被人破解,”里比斯基说,“好几年前就被破解了。”他望向简,“你肯定知道,萨根。你负责这个殖民点的安全。你知道应该使用什么编码。”简没有吭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只要还关心这件事,就知道我们的处境岌岌可危。”我说。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这就像在脑袋上绑了一大块熏肉,然后走进老虎的巢穴。”里比斯基说。
“那么殖民联盟就更有理由保护我们了。”特鲁西约说。
里比斯基扭头看着特鲁西约。“只要他在场,我就不会再说什么了。”他说,“我不关心你们达成了什么协定,因为事实上这个殖民点的头脸不是他,而是你们两个。现在该说正经的了,我们要谈的是机密内容。他没有权限。”
“但他还是这个殖民点的领导人。”我说。
“你就算让他当上了暹罗国王也一样,”里比斯基说,“他必须出去。”
“你决定吧,曼弗雷德。”我说。
“我出去,”特鲁西约站起身,“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里比斯基将军。我们这儿很清楚殖民联盟如何利用我们,玩弄我们的命运,视我们的生命为儿戏。我们的生命,我们家人、孩子的生命。要是殖民联盟现在拒绝保护我们,我们可很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不是什么外星种族,也不是种族联合体,而是殖民联盟。就这么简单。”
“说得好,特鲁西约,”里比斯基说,“但说得好不代表就是真的。”
“将军,到了现在这时候,我恐怕不会认为你有资格鉴定真假了。”特鲁西约说。他朝我和简点点头,在将军有机会反唇相讥前走了出去。
特鲁西约出去之后,我说:“你对我们说的话,我们都会告诉他。”
“那你们的罪名就不但是渎职,还会加上叛国了。”里比斯基在办公桌前坐下,“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但无论如何你们肯定疯了。你,”他看着简说,“我知道你知道那套编码协议已经失效。你肯定知道你公布了这颗星球的防御有多脆弱。我都没法想象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我的理由。”简说。
“很好,”里比斯基说,“告诉我。”
“不。”简说。
“什么?”将军问。
“我说不,”简说,“我不信任你。”
“天,好极了,”里比斯基说,“你刚在自己的殖民点上画了个无比巨大的靶标,然后说你不信任我。”
“殖民联盟对洛诺克做了很多事情,但从没想到要知会我们一声,”我说,“现在风水轮流转。”
“我操,”里比斯基说,“这又不是他妈的小学操场。你们在拿这些殖民者的性命赌博。”
“和殖民联盟的行为有区别吗?”我问。
“你们没有这个资格,”里比斯基说,“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殖民联盟就有权拿这些殖民者的性命赌博了?”我问,“有权把他们摆在外面,等着敌军来毁灭他们?他们不是士兵,将军。他们只是平民。我们有些殖民者是虔诚的和平主义者。这是你们安排的。殖民联盟有这个权限,能把这些人放在这儿等死。但你们他妈的没有这个权力。”
“听说过考文垂吗?”里比斯基说。
“英国城市考文垂?”我问。
里比斯基点点头:“二战期间,英国截获情报,得知敌方要轰炸考文垂。他们甚至知道具体的时间。但如果撤离市民,就会泄露他们能解开敌方密码的事实,因此就无法继续窃听敌方的计划了。为了全英国的利益,他们任凭这次轰炸发生。”
“你的意思是说洛诺克就是殖民联盟的考文垂。”简说。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一个想消灭我们的死敌,”里比斯基说,“我们必须优先考虑人类的利益——全人类的利益。”
“前提是殖民联盟这么做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考虑。”我说。
“我不能说得太细,但联盟的计划比其他势力打算对人类做的事情强得多。”里比斯基说。
“但你不认为殖民联盟的行为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考虑。”简说。
“我没这么说。”里比斯基说。
“你在这么想。”简说。
“你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里比斯基说。
“我非常清楚你在想什么,”简说,“我知道你来是想通知我们,殖民联盟不会派飞船或士兵来保护我们。我知道你知道原本有飞船和士兵可以来保护我们,但被派遣去扮演你认为不必要或冗余的角色了。我知道你原本就是想扯个什么谎说服我们,所以你才会亲自前来,为了给谎言加点情感分。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觉得很厌恶,但更让你觉得厌恶的是,你居然允许自己真的做这种事。”
里比斯基盯着简,嘴巴大张。我也一样。
“我知道你认为殖民联盟把洛诺克牺牲给种族联合体是个愚蠢的决定;我知道你知道利用我们的牺牲好在殖民星球招募士兵的计划已经制定好了;我知道你认为从殖民星球招募士兵不会让殖民星球变得安全,反而更容易受到伤害,因为种族联合体有了攻击平民的理由,以切断潜在的兵源供应;我知道你认为殖民联盟下了一步死棋;我知道你认为殖民联盟必输无疑;我知道你担心我和约翰,担心这个殖民点,担心你自己,担心全人类;我知道你觉得已经没有出路了。”
里比斯基沉默良久,最后说:“你知道的似乎很多。”
“确实够多,”简说,“但我们想听你说实话。”
里比斯基看看我,又看看简。他消沉下去,烦闷地扭了扭身子。“我还能说什么?你似乎全都知道了,”他说,“殖民联盟什么都不会给你们。我努力说服他们给你们些什么,随便什么都行……”他望向简,似乎想知道她是否认为他在说实话,但她只是不出声地看着他。“但他们决定维持现状,保护更发达的那些殖民星球。他们说这是为了更有战略地利用军事力量。我不同意,但这个决定没有辩论的余地。敞开给敌人的新殖民星球不止洛诺克一个。”
“但只有我们已经确定成了攻击目标。”我说。
“我本来要说个符合逻辑的故事,解释为什么分不出兵力保护你们。”里比斯基说,“我选择的是说你们用失效编码发送求援信件,我们的飞船和士兵因此可能遇到危险。这个说法的好处是有可能成真,”他瞪了简一眼,“但基本上只是个幌子。我来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说法,而是我觉得我欠你们的人情,至少该当着你们的面说清楚。”
“你更愿意当着我们的面撒谎,而不是隔着茫茫太空。你说我该怎么想呢?”我说。
里比斯基苦笑道:“现在回想起来,这实在不是我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他转向简,“我还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情报源,”简说,“你说出了我们应该知道的实际情况。殖民联盟像剪断风筝的线一样放弃了我们。”
“不是我的决定,”里比斯基说,“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我知道,”简说,“但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
里比斯基望向我,希望能得到更有人情味的回答。可惜我也没有。
“你们打算怎么办?”他问。
“不能告诉你。”简说。
“因为你们不信任我。”里比斯基说。
“因为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情报源会告诉别人我们在计划什么,”简说,“我们承担不了那个代价。”
“但你们在计划什么,”里比斯基说,“你们用失效的编码方式发送信件,你们希望别人看到这封信。你们想把什么人引到这儿来。”
“你该走了,将军。”简说。
里比斯基吃了一惊,他不习惯被人赶走。他起身走向房门,到门口忽然转身。“无论你们在计划什么,我都希望能成功,”他说,“你们要是能拯救这个殖民点,我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结果,但无论如何,肯定比你们失败强。”他出去了。
我转向简。“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说,“你是怎么得到那些情报的。你没有和我通过气。”
“我以前也不知道,”她点了点太阳穴,“你说斯奇拉德让你转告我,他给了我完整的控制功能。这些功能之一就是读心——至少在特种部队是这样的。”
“什么?”我说。
“你回想一下你有脑伴的时候,”简说,“脑伴能读取你的思想,它就是这么工作的。用它读取其他人的思想只是软件问题而已。特种部队的将军有权限读取士兵的思想,不过斯奇拉德说过,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好用,因为人们每时每刻都在想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这次显然派上了用场。”
“这么说,有脑伴的人都有可能被读取思想?”我说。
简点点头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去凤凰星空间站了吧?因为不想泄密。”
我朝里比斯基刚出去的那扇门摆摆头道:“但他现在知道了。”
“不,”简说,“他不知道我受过改造。他只会瞎猜是哪个幕僚口风不紧,还有消息是怎么传到我耳朵里的。”
“你还在读他的思想。”我说。
“自从他降落就没停过,”简说,“直到他离开才会停止。”
“他这会儿在想什么?”我问。
“他还在琢磨我是怎么知道的,”简说,“他在想我们。他希望我们能成功。这一点他没说谎。”
“他认为我们能成功吗?”我问。
“当然不认为。”简说。
粒子束炮塔瞄准来袭的导弹开火,但导弹太多,它疲于应付。炮塔被炸得粉碎,碎片撒在四周的土地上,那里离克洛坦还有一段距离。
“我收到了一条信息,”简对我和特鲁西约说,“命令我们停止抵抗,等待飞船降落。”她顿了顿,“继续抵抗将招来一场地毯式轰炸。对方要我回答,表示收到通知。一分钟内不回答等同于挑衅,他们将开始轰炸。”
“你怎么看?”我问简。
“我们反正也只能准备到这个地步了。”简说。
“曼弗雷德?”我问。
“我们准备好了,”他说,“愿上帝保佑能够成功。”
“克拉尼茨?贝阿塔?”我扭头看着扬·克拉尼茨和贝阿塔,两人全套记者打扮。贝阿塔点点头,克拉尼茨竖起大拇指。
“说我们确认收到通知,我们立刻停火,”我对简说,“告诉他们,我们期待他们的到来,讨论投降条款。”
“好了。”半秒钟后,简说。我转向站在贝阿塔旁边的莎维德丽。“轮到你了。”我说。
“好得很。”莎维德丽说,语气非常欠缺说服力。
“你会过关的。”我说。
“我觉得我要呕吐了。”她说。
“可惜我把铁桶留在办公室了。”我说。
“我可以吐在你的皮靴上。”莎维德丽说。
“说真的,”我说,“准备好了吗,莎维德丽?”
她点点头。“准备好了,”她说,“咱们开始吧。”
我们各就各位。
没等多久,天空中的一个光点渐渐变成两艘运兵船。运兵船在克洛坦上空盘旋了一小会儿,然后降落在一公里外一片无人耕种的田地里。不,我们特地开垦了这片田地,铲掉了已经出苗的作物。我们猜到会有运兵船降落,希望能引导他们降落在某个看起来特别诱人的地点。这一招成功了。我在脑海里看见了简的狞笑。换了简,她见到没有作物生长的农田肯定会格外小心,但这正是我们这么做的原因之一。要是带领士兵的是我,我也会避开这种地点。军人最基础的能力在今天会很关键,可想而知我们要打一场什么样的硬仗。
我拿起望远镜看过去,运兵船已经打开舱门,士兵涌出船舱。他们身材精悍,厚实的皮肤颜色斑驳。和他们的首领一样,全都是亚瑞斯人。这支武装力量和高将军那支舰队的区别由此可见一斑。高让种族联合体的所有成员一起分担武装攻击的责任,埃塞尔更愿意把荣光留给自家人马。
士兵排成队伍:三个连队,每个连队三十到三十五人,共计一百人左右。埃塞尔无疑足够自信,但话说回来,地面上的一百名士兵只是假象,飞船上肯定还有更多的士兵,况且飞船从轨道上就能把殖民点炸成平地。无论地面还是空中,埃塞尔的火力都足以把我们所有人杀死几十次。大多数亚瑞斯士兵挎着标准的亚瑞斯自动武器,这种弹头抛射武器以其速度、精确性和凶猛著名。每个连队各有两名士兵带着肩扛式导弹发射器,就这次袭击而言,带这东西纯属炫耀。我没有看见粒子束武器和火焰喷射器。
埃塞尔走了出来,仪仗队亦步亦趋。埃塞尔身穿全套亚瑞斯士兵装备——主要是为了炫耀,因为他没打过仗。不过要我说,你想以将军身份领导军事行动,就应该全副武装才对。埃塞尔的肢体比较粗壮,眼柄周围的纤毛比士兵黑;他比手下的士兵年纪大,体形也不够好。但从他那颗外星人的脑袋上看得出,他对自己相当满意。他面对士兵乱打手势,估计是在发表讲演。
王八蛋。他离我们只有一公里,站在开阔地带一动不动。要是我或简有合适的步枪,我们可以干净利落地崩了他的脑袋——然后我们多半也得死,因为他的士兵和飞船会碾平洛诺克殖民点。但这种事想一想还是挺好玩的,因为只是空想而已,我们没有合适的步枪,再说不管怎样,我们希望埃塞尔能活到最后。杀死他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嗯哼。
埃塞尔发表讲演的时候,他的卫兵忙着扫视周围,寻找威胁。我希望简在她的岗位上看到一切:他们这群人并不全是无能之辈。我真的很想让她记住这一点,但我们处于电波缄默状态。我们不想在游戏开始前暴露自己。
埃塞尔的演讲终于结束,士兵穿过田地,走向连接农庄和克洛坦的小路。一个连队打前锋,寻找威胁和异常。其他人列队前进,但队伍谈不上有多整齐。他们不认为会有什么抵抗。
他们也不会在通往克洛坦的小路上遇到抵抗。殖民点的人全都醒着,知道有敌来犯,但我们命令他们待在家中和避难室里,不要接触进入克洛坦的士兵。我们希望他们能扮演好怯懦惊恐的殖民者角色。对一部分人来说不成问题,但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就有点难了。对于前者,我们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安全地藏好;对于后者,我们希望能约束好他们。我们给他们安排了晚些时候要执行的任务——希望还有晚些时候这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