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前锋的连队无疑在用红外线和热感应传感器扫描四周,看有没有人企图偷袭。他们只会见到殖民者在窗口望着夜色下的士兵威武行军。我看见至少有两个殖民者在门廊上望着士兵经过。门诺派教徒。他们是和平主义者,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平主义者。
克洛坦和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依然是罗马兵团军营的现代版,仍旧有两层集装箱垒成的城墙。绝大多数居民已经离开镇子,建起了自己的住宅和农庄,但有几个人还住在镇上,包括我、简和佐伊,以前搭帐篷的地方盖起了几幢永久性的建筑物。营地中央的休闲区保持原状,前面是行政大楼,另一侧是与休闲区平行的一条小径。莎维德丽一个人站在休闲区的正中央。她将是亚瑞斯士兵和埃塞尔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希望也是他们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类。
我从我的岗位上能看见莎维德丽。破晓时分,天气并不冷,但她显然在颤抖。
第一批亚瑞斯士兵来到克洛坦的周界边,他们停下查看四周,确定前方不是陷阱。他们花了几分钟检查,最后确定没有什么能伤害他们。队伍继续前进,亚瑞斯士兵走进休息区,警惕地看着莎维德丽,她沉默地站在场地中央,这会儿只在微微颤抖了。没多久,所有士兵都走进了集装箱包围的克洛坦小镇。
埃塞尔穿过队伍,在莎维德丽面前站住。他打个手势,部下递上翻译装置。
“我是奈波洛斯·埃塞尔。”他说。
“我是莎维德丽·贡图帕利。”莎维德丽说。
“你是这个殖民点的首领?”埃塞尔说。
“不是。”莎维德丽说。
埃塞尔的眼柄抖了抖。“这个殖民点的首领在哪儿?”他问。
“他们很忙,”莎维德丽说,“所以派我来见你。”
“你是什么人?”埃塞尔说。
“我是秘书。”莎维德丽说。
埃塞尔的眼柄愤怒地伸长,险些撞在一起。“我有力量夷平这整个殖民点,你们的首领却派秘书来见我。”他说。埃塞尔打算在胜利时表现一下的宽宏大量显然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呃,他们让我给你带个信。”莎维德丽说。
“让你给我带个信?”埃塞尔说。
“对,”莎维德丽说,“他们要我告诉你,如果你和你的士兵愿意返回飞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会很愿意饶过你们的性命。”
埃塞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即发出高亢的嗡嗡声,这是亚瑞斯人在表示很好笑。大多数士兵和他一起发出嗡嗡声,简直就像愤怒的黄蜂在聚会。他停下嗡嗡声,走到莎维德丽面前站住,莎维德丽真是个角色,连半步都没有退缩。
“我本来想放过绝大多数殖民者,”埃塞尔说,“只处死你们的领袖,因为他犯下了反对种族联合体的罪行,帮助殖民联盟伏击我们的舰队。你这是想诱惑我改变主意。”
“那么,你的回答是‘不’?”莎维德丽说,直盯着埃塞尔的眼柄。
埃塞尔后退一步,转向一名卫兵。“杀了她,”他说,“然后咱们就动手。”
卫兵举起武器,瞄准莎维德丽的身体,轻点枪身上的触摸式扳机。
武器爆炸了,沿枪械发射装置平面的正交垂直方向断裂,朝上方垂直送出集束能量。卫兵的眼柄与这个平面相交,眼柄立刻被切断。他抓住剩下的半截眼柄,边摸索边痛苦地惨叫。
埃塞尔转过身,困惑地看着莎维德丽。
“你在有机会的时候应该乖乖离开的。”莎维德丽说。
简一脚踹开行政楼的后门,隐藏身体热量的纳米网格外套着殖民部配发的标准警用装甲,我们这个小分队的其他人也是这样。但她端着的不是殖民部配发的标准武器,而是一部火焰喷射器。
简示意莎维德丽后退,莎维德丽不需要她提醒两次。简面前是亚瑞斯士兵惊恐的嗡嗡叫声,他们企图向简开枪,武器却在手中剧烈爆炸。士兵吓得转身逃跑,简走上前去,向他们喷吐火焰。
佐伊带着我们走进交通艇,给我们看她想展示的东西。我问:“这是什么?”这东西的尺寸犹如一头幼象。希克利和迪克利站在它旁边,简走上去,研究那东西一侧的控制面板。
“是我给殖民点的礼物,”佐伊说,“吸能场。”
“聚能场?”我说。
“不,吸能,”佐伊说,“不是聚能。”
“能做什么?”我问。
佐伊扭头对希克利说:“告诉他。”
“吸能场有可以重新导向动能,”希克利说,“将动能引向上方或使用者选择的其他方向,并用重新定向后的动能为吸能场本身充能。使用者可以用一组参数指定重定向的能量级别。”
“你得换个方式解释给我听,就当我是傻瓜,”我说,“因为我显然听不懂。”
“它能挡住子弹。”简看着控制面板说。
“什么?”我说。
“这东西能产生一个力场,从超过特定速度的所有物体中吸取能量。”简说,扭头看着希克利,“是这样吧?”
“速度是使用者可以指定的参数之一,”希克利说,“其他参数还有超过特定时间或特定温度输出的能量。”
“所以我们可以编程让它挡子弹或手雷,它完全能做到。”我说。
“对,”希克利说,“不过对物理武器的效果比对能量武器的更好。”
“挡子弹比挡粒子束更厉害。”我说。
“对。”希克利说。
“要是指定能量水平,低于这个水平就能保持能量,”简说,“所以可以调得能挡子弹,但箭可以飞过去。”
“只要箭的能量水平低于你指定的阈值就行。”希克利说。
“我能想到许多应用方法。”我说。
“我说过了,你们肯定会喜欢的。”佐伊说。
“这是你给过我的最好的礼物,亲爱的。”我说。佐伊嘻嘻一笑。
“必须说一句,吸能场的持续时间很有限,”希克利说,“这儿的能量源太小,它只能运行几分钟,具体时间得看你要创造的吸能场有多大。”
“覆盖克洛坦镇区,能运行多久?”我问。
“大约七分钟。”简说。她已经看懂了控制面板。
“这就更切实了。”我说。我扭头问佐伊:“你是怎么说服奥宾人给我们这东西的?”
“我先讲道理,然后谈条件,然后苦苦哀求,”佐伊说,“最后,我发脾气。”
“你说什么,发脾气?”我说。
“别那么看着我,”佐伊说,“奥宾人对我的情绪简直敏感得要命,你们都知道的。想到我爱的和关心的人都会被杀死,我很容易就可以耍点小情绪。其他手段都没有成功,但这个奏效了。所以你别那么看着我,九十岁的老爸。希克利、迪克利和我去找高将军的时候,奥宾人去帮我准备了这东西。”
我扭头看着希克利。“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不被允许帮助我们,因为你们和殖民联盟有约定。”
“我不得不指出,佐伊的描述里有一个小小错误,”希克利说,“吸能场不是我们的科技。它太先进了,不可能是。它属于康苏人。”
简和我互视一眼。康苏人比包括人类在内的其他种族要先进不知道多少,而且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给出任何科技。
“是康苏人给你的?”我问。
“事实上,是给你的。”希克利说。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处境?”我问。
“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些奥宾人,在交谈中提到这个话题,康苏人很受触动,主动决定送你这个礼物。”希克利说。
我想起我认识简后不久,她和我得到机会向康苏人提问的那次。回答问题的代价是特种部队的士兵一死三残。我很难想象区区一场“交谈”就能让康苏人送出这种级别的科技。
“所以奥宾人和这份礼物没有任何关系。”我说。
“除了应你女儿的要求将它送到这里之外,没有。”希克利说。
“我们得找个机会感谢一下康苏人。”我说。
“我不认为他们期待得到你的感谢。”希克利说。
“希克利,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我问。
“我不认为你知道我或任何奥宾人曾对你说过谎。”希克利说。
“对,”我说,“我也不认为我知道。”
亚瑞斯人队伍的排尾,士兵跌跌撞撞退向殖民小镇的大门,曼弗雷德·特鲁西约等在那里,他坐在货运卡车的控制室里——我们拆掉了卡车的多余部件并加以改造,目的是提高加速度。货运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片封闭场地的侧面,特鲁西约趴在控制室里,直到所有士兵都走进克洛坦,他才打开卡车的电池组,沿着小路慢慢摸过来。听见惨叫声——那是他在等待的信号——他就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特鲁西约看见火焰喷射器的烈焰,他加快速度,冲进克洛坦敞开的大门,顺手打开了货运卡车的探照灯,三名正在逃命的亚瑞斯士兵被强光照得动弹不得。他们是第一批被重型货卡碾死的士兵,特鲁西约撞进队伍,又碾死了十几名士兵。他到市政广场前的小路向左拐,从侧面带倒两名士兵,然后准备再次拐弯。
特鲁西约驾驶卡车刚冲进门,希克利就按下关门的按钮,然后和迪克利一起拔出样子恐怖的长刀,等待跑向他们的倒霉士兵。亚瑞斯士兵这会儿脑子不够用了——本以为会是小菜一碟的军事行动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被屠杀的是他们)。但不幸的是,希克利和迪克利的脑子非常好用,而且擅使长刀,他们还提前关闭了情感植入体,以便杀得效率非凡。
这时候,简的火焰喷射器的燃料已经耗尽,干掉了差不多一整个亚瑞斯士兵的连队,她也拔出匕首冲进人堆。简先帮几个烧伤最严重的士兵解脱了痛苦,然后扑向还能站起来的那些人——更确切地说,还能逃跑的那些人。他们跑得很快,但改造后的简跑得更快。简研究过亚瑞斯人的武器、盔甲和弱点。亚瑞斯军用护甲的侧面连接处最容易突破,细刃匕首插进去就能切断亚瑞斯人身体侧面的大动脉。我看着简在实践中应用知识,她伸手抓住一名正在逃跑的亚瑞斯士兵,把他向后一拽,匕首插进护甲侧面的缝隙,士兵瘫倒在地,生命迅速流失。简连步伐都没有乱,随即扑向下一个目标。
我敬畏地欣赏着她的英姿。我明白了斯奇拉德将军为什么说不会为改造她而道歉。她的力量、速度和无情能够拯救我们的殖民点。
简背后有四名亚瑞斯士兵镇定下来,恢复了战术思考的能力,丢掉枪械,拔出匕首,一起扑向简。站在内圈集装箱城墙上的我终于派上了用场:我提供空中打击的火力。我端起复合弓,一箭射中跑在最前面那名士兵的脖子,但他背后那名士兵就没这么好应付了。被射中的士兵抓住箭杆儿,向前倒下;另外三名士兵加快速度,但其中一个人的脚部还是被我射中了,然而我瞄准的明明是他的脑袋。他发出嗡嗡声栽倒,简立刻转身,扑上去结果了他。
我在建筑物之间寻找另外两名士兵——没有看见,但突然听见“铿锵”一声。我低下头,看见一名士兵正在往集装箱上爬,他用来垫脚的垃圾桶叮叮当当滚走。我向他射出一箭,但箭插在了他胸口的护甲上。显然我并不适合使用弓箭。我没时间再搭箭挽弓了。这名士兵已经爬上集装箱,手持匕首冲向我,嘴里叫喊着什么。我不禁心中一沉,怀疑我杀死了他特别关心的什么人。我抽出自己的匕首,但亚瑞斯人已经扑了上来,速度快得惊人。我跌倒在地,匕首从集装箱上飞了出去。
我就地一滚,抬脚踹开亚瑞斯人,手脚并用跑向集装箱的边缘;但亚瑞斯人立刻又扑了上来,匕首插向我的肩膀,被警用护甲挡住。他举刀想再次攻击我,我抓住他的一根眼柄,使劲一拽。他惨叫着抓住眼柄,踉跄退向集装箱边缘。匕首和弓箭都离我太远,我心想去他妈的,跳起来扑向亚瑞斯人。我们一起飞出集装箱边缘,下坠时我用手臂抵住他的咽喉。我们落在地上,我上他下,我的手臂压碎了他的气管(或者亚瑞斯人的类似器官)。我的胳膊抽痛不已,估计有一阵子没法用了。
我从亚瑞斯人的身体上起身,抬起头——集装箱上冒出一条黑影:克拉尼茨。他和贝阿塔在记录这场战斗。
“还活着吗?”他问。
“显然。”我说。
“呃,能再飞一次吗?”他说,“我没拍好。”
我朝他竖起中指。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估计他在笑。“把匕首和弓箭扔给我。”我说。我看一眼手表,力场再过九十秒就会失效。克拉尼茨把武器给我,我在街巷之间穿梭,在亚瑞斯士兵身上射完最后一支箭,然后躲藏起来,直到时间耗尽。
还剩三十秒,希克利打开大门,和迪克利一起退开,放侥幸活下来的士兵逃跑。仅剩下的二十几个士兵没有花点时间思考大门为什么会打开,他们仓皇逃向一公里外的运兵船。我们目送最后几名士兵逃出大门,然后关闭了吸能场。埃塞尔和剩下的护卫跑在队伍中央,护卫粗暴地推着上司向前跑。他还拿着枪,大多数士兵被企图开枪者的下场吓坏了,以为再也不能使用武器,因此把枪扔在了镇子上。我捡起一把枪,跟着他们出去。简扛起一架导弹发射器。克拉尼茨和贝阿塔跳下集装箱,跟了上来。克拉尼茨跑在前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贝阿塔留在我和简的身旁。
亚瑞斯士兵逃跑时有两点是想当然了。首先,子弹在洛诺克是无效的。其次,他们逃跑时穿过的那片土地仍旧是他们进军时的那片土地。这两点都是错误的。沿逃跑路径布置的自动炮塔突然开火,以精确的点射收割生命,控制炮塔的是简,她用脑伴给所有目标做了电子标识,然后才让炮塔开火。简不希望埃塞尔意外身亡。趁着亚瑞斯人被关门打狗的时候,殖民者从隐蔽的地洞里拖出了便携式炮塔并放好。简无情地训练过殖民者,他们能在几分钟内取出炮塔并放在应有的位置上。这一招成功了,只有一个炮塔指错方向,因此未能投入使用。
最后的几名亚瑞斯士兵在绝望中举枪射击,诧异地发现武器又能射出子弹了。两名士兵卧倒在地,朝我们的方向射击,掩护同伴跑向运兵船。我感觉到一颗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去,然后才听见声音。我也连忙卧倒在地。简转动炮塔,报销了那两名亚瑞斯士兵。
没多久就只剩下埃塞尔和贴身护卫还活着了——还有两艘运兵船的驾驶员,他们已经发动引擎,准备逃之夭夭。简端起肩扛式导弹发射器,命令我们卧倒(我反正还没起来),朝比较近的运兵船开火。导弹飞过埃塞尔和护卫(两人也连忙卧倒),击中运兵船的船舱,爆炸的烈焰顿时吞没了飞船。第二名驾驶员看够了这一切,立刻起飞。他只爬升了五十米左右,飞船就被接连两枚导弹击中,发射导弹的分别是希克利和迪克利。导弹打烂了引擎,运兵船撞向树林,从地上扯出许多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木头折断声,最后在视线外的某处轰然坠毁。
埃塞尔的护卫按住上司,自己也降低身体举枪开火,企图在死之前多拉上几人。
简低头看着我。“枪里还有弹药吗?”她问。
“应该吧。”我说。
她扔下导弹发射器。“搞出点响动,别让他起来,”她说,“但也别真的伤了他。”
“你要干什么?”我问。
她脱掉警用护甲,露出漆黑的贴身纳米网格。“摸过去。”她说完,很快就在黑暗中变得无影无踪。我胡乱开火,趴在地上,护卫没有击中我,但弹着点离我只有几厘米而已。
不远处传来诧异的惊呼声,然后是更响亮的嗡嗡叫声,叫声很快戛然而止。
“安全了。”简说。我跳起来跑向她。她站在护卫的尸体前,拿着护卫的武器,瞄准还趴在地上的埃塞尔。
“他没有武器。”简说,把从他身上抢下来的翻译装置塞给我,“给你,你跟他谈。”
我接过装置,蹲下去。“你好啊。”我说。
“你们都死定了!”埃塞尔说,“我有一艘船就在你们头顶上,船上有许多士兵,他们会下来追杀你们。然后我的船会把这个殖民点轰成碎渣。”
“是吗?”我说。
“当然。”埃塞尔说。
“我不得不报告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说,“你的船已经不存在了。”
“你在撒谎。”埃塞尔说。
“没有,”我说,“是这样的,你用飞船敲掉我们的卫星,但我们部署的跃迁无人机就再也收不到它的信号了。那台无人机只有在收不到信号的情况下才会跃迁。无人机的跃迁目的地有几枚可跃迁的导弹在等待。这些导弹跃迁到洛诺克空域,找到并击毁了你们的飞船。”
“那些导弹是从哪儿来的?”埃塞尔问。
“很难说清楚,”我说,“制造导弹的是诺瑞人,但你也了解他们。他们向所有人出售武器。”
埃塞尔坐在地上瞪着我。“我不相信。”他最后说。
我扭头对简说:“他不相信我。”
简扔给我一件东西,说:“他的通信器。”
我递给他,说:“呼叫你的飞船。”
愤怒的嗡嗡叫声响了好几分钟,埃塞尔把通信器扔在地上。“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他问,“你们杀死了其他所有人。”
“跟你说过了,只要离开,你的士兵都能活下去。”我说。
“你的秘书说的。”埃塞尔啐道。
“她其实已经不是我的秘书了。”我说。
“回答我的问题。”埃塞尔说。
“你活着的价值比死了高,”我说,“有人非常希望能留你一条命。权衡之下,我们觉得把你交给他对我们比较有利。”
“高将军?”埃塞尔说。
“猜对了,”我说,“我不知道高将军打算怎么对付你,但暗杀未遂加上企图夺权,我看不太会令人愉快。”
“也许咱们可以……”埃塞尔说。
“咱们就别假模假式玩这套了,”我说,“你刚才还想杀死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这会儿忽然想和我做交易?”
“高将军不也一样?”埃塞尔说。
“说得好,”我说,“区别在于我不认为你动过放殖民者一条生路的念头,但高将军很认真地保证了他们的安全。区别很大。好了。现在我要把翻译装置交给我的妻子,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你要好好听她说话,否则她虽然不会杀死你,但你会觉得死掉反而比较幸福。明白了吗?”
“明白了。”埃塞尔说。
“很好。”我说,起身把翻译装置给简,“把他关进我们用来当监狱的货舱吧。”
“没问题。”简说。
“还能用跃迁无人机通知高将军吗?”我问。
“能,”简说,“我安顿好埃塞尔就发送信息。我们该怎么告诉殖民联盟?”
“还没想好,”我说,“等他们接连几天没有收到跃迁无人机的消息,估计会猜到这儿出了什么事。但看见我们还活得好好的,他们肯定会非常恼火。我很想在那时候对他们说一声‘去你妈的’。”
“这可不是什么像样的计划。”简说。
“我知道,但这会儿我只能想到这个,”我说,“脑子里只有‘我操,我们真的做到了’。”
“我们能做到,是因为敌人自大而无能。”简说。
“我们能做到都是因为有你,”我说,“是你计划的,是你执行的。你做到了。虽然这么做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要说,你这个全功能的特种部队士兵改变了局势。”
“我知道,”简说,“但这会儿我还没兴趣考虑这个。”
远处传来哭声。
“似乎是贝阿塔。”简说。我留下简收拾埃塞尔,跑向哭声传来的地方。跑了两百米,我看见她伏在某人身上。
死者是克拉尼茨。两颗亚瑞斯子弹击中了他,一颗在锁骨,一颗在胸口。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地面。
“愚蠢的王八蛋,”贝阿塔握着克拉尼茨的手,“追新闻总这么拼命。”
她俯身亲吻他的额头,合上他的眼睛。

第十五章

“你知道你们不能留在洛诺克。”高将军说。
我微笑望向他,我们在柔星号的小会议室里。“他妈的为什么?”我说。
高沉思片刻,他没听过我这个表述方式。“因为你们活下来了,”他最后说,“因为你们的殖民点活下来了,殖民联盟无疑会又惊又怒。因为你们给了敌人关系他生死的情报,因为敌人给了你们关系你们生死的情报。因为你们允许我来带走奈波洛斯·埃塞尔。因为你上了我的飞船,和我交谈。”
“我成了叛徒。”我说。
“我没这么说。”高说。
“你不会那么说,”我说,“你能活着都是因为我。”
“有道理,”高说,“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对你的殖民点不是叛徒,对你管理的人民不是叛徒。你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们。”
“谢谢,”我说,“但我不认为殖民联盟会喜欢这个理由。”
“对,”高说,“我也不认为,所以我又要说回最初的话题了。”
“你们打算怎么对付埃塞尔?”我问。
“目前的计划是送他上法庭。”高说。
“你可以打开气密门把他丢出去。”我说。
“那样会让我个人非常愉快,”高说,“但对种族联合体就不怎么好了。”
“但听佐伊告诉我的,你开始让人们向你个人效忠,”我说,“再走半步就有权把惹恼你的人丢进太空了。”
“岂不是更应该送他上法庭吗?你觉得呢?”高说,“我并不情愿搞什么效忠,但人们对领袖的谦卑毕竟有限,更别说这个领袖还害得他们的舰队葬身在了茫茫太空。”
“可别怪我。”我说。
“不怪你,”高说,“怪不怪殖民联盟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对付殖民联盟?”我问。
“还是我最初的计划,”高说,“围堵。”
“而不是进攻。”我说。
“不,”高说,“种族联合体内部的反叛已经平息。只有埃塞尔面临审判。但我认为殖民联盟现在应该很清楚了,种族联合体不是那么容易颠覆的。我希望他们别再企图突破限制。”
“你实在不够了解人类。”我说。
“恰恰相反,”高说,“假如你认为我会回去执行老计划,那你肯定是傻瓜。我不打算攻打殖民联盟,但我会确保它无法再次攻击我或者种族联合体。”
“怎么个确保法?”我问。
“你不会以为我真能告诉你吧?”高说。
“试试总无妨嘛。”我说。
“显然不会告诉你的。”高说。
“你打算怎么对付洛诺克?”我问。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打算攻击这里。”高说。
“你说过了,”我说,“当然,有没有舰队是个区别。”
“你怀疑我。”高说。
“不,”我说,“我畏惧你。”
“我不希望你害怕。”高说。
“我也这么希望,”我说,“你来说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