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儿,他可以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条船,在船上,肯定看得见旗岬上那些微风下招展的信号旗。
望远镜从戈弗雷的眼睛上掉了下来。
“野蛮人!……是的!……这确是些野蛮人!”他叫道。
塔特莱感到他的两条腿在受鞭笞,全身都吓得颤栗起来。
戈弗雷刚才看到的确是一船野蛮人,正在向这个岛前进。这条船造得像波利尼西亚岛群的独木舟,挂着相当大的竹编的帆;伸出在左舷外的一个平衡器,抵消着船在风吹下出现的倾侧,保持船的平衡。
戈弗雷出色地判断出这条船的式样:这是一条马来亚船——这似乎表明菲娜岛离马来亚海域不可能太远。但登上这条独木舟的人绝不是马来人!那是些黑人,半裸着身体,可以算出一共有12个。
因此,若被他们看见是非常危险的。戈弗雷这时后悔升起了那面信号旗,根本未被那艘轮船看到,却肯定被这条马来亚船上的当地人看到了。至于现在去把它推倒,已经为时太晚。
确实,形势太令人惋惜了。虽然看得出来,这些野蛮人离开附近的岛,是想到这个岛上来,可能他们以为这个岛上和“梦幻号”失事前岛上的真实情况一样,是无人居住的。然而,那面信号旗就在那儿,表明这个海岸上是有人存在的啊!如果他们下了船,那时怎样躲开他们呢?
戈弗雷拿不定主意。不管怎样,侦察这些土著人是否登上这个岛,这是最紧要的,然后再作考虑。
他把望远镜举在眼前,跟踪着那条马来亚船;他见它绕过了岬角的顶端,然后绕过了岬角,然后沿着海边地带而下,而且,最后在那条河的河口靠了岸,这河,在二英里外的上游处,经过威尔树。
如果这些土著因此想象溯河而上,不一会就能抵达那群巨杉处,无法拦住他们。
戈弗雷和塔特莱迅速返回他们的住所。最要紧的是采取一些措施,使住所不被发现并有时间作好抵抗的准备。这是戈弗雷独自在设想的。至于教授,他的考虑完全相反。
“啊!居然有这种事!”他心想,“这是天数!这是命中注定的!是没法逃得脱的!没有一只独木舟靠到您的岛上,没有一些食人肉者在这天或那天出现在那儿,是无法成为一个鲁滨逊的!我们来这里才三个月,他们就已经来了!啊!很明显,无论笛福先生,还是威斯先生,都未将事情扩大!当鲁滨逊吧,既然如此!”
正直的塔特莱,鲁滨逊不是当的,是成为的,当你把你的处境和英国和瑞士这两位小说家的主人公的处境相比,你就不会说得这么好了。
戈弗雷一回到威尔树立即采取了下列预防措施。在巨杉的凹处燃烧着的炉子被熄灭了,炉子里的灰烬被分散了,以不留下任何痕迹;公鸡、母鸡和小鸡已经被关进鸡窝里过夜,因此不得不将就着用荆棘堵住鸡窝的入口,以尽可能地将鸡窝遮掩起来;别的牲口,刺豚鼠、阉公羊、山羊被赶到草原上,但令人恼火的是它们也不能被关进一个牲畜棚内;所有的器械和工具都被收进家里,不能在外面留下任何可能显示有人在这儿或有人经过这儿的痕迹。接着,戈弗雷和塔特莱回进威尔树后,门被严密地关上了。这扇用巨杉的树皮做的门,和树干上的树皮混在一起,可能能躲过那些不是凑得很近的看的土著的眼睛。两扇窗也被关了起来,窗上的挡雨披檐被合上了。然后,住所内的一切都被关上之后,处于一片黑暗中。
那一夜是这样的长!戈弗雷和塔特莱倾听着外面最轻微的声音。一根枯枝的折断声,一阵风声,都会使他们颤栗。他们以为听到了树下的走路声。他们感到好像有人在绕着威尔树遛达。那时,戈弗雷爬到一扇窗上,微微抬起挡雨披檐,在黑暗中焦急地看着。
还未见到什么。
但是戈弗雷很快听见了地上的脚步声。这一次,他的耳朵不可能欺骗他。他仍在看着,但他只看见那些山羊中有一头来树下找躲避处。
尽管如此,如果土著中有什么人得以发现他们藏在巨杉内的住所,戈弗雷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将拉着塔特莱和他一起进入巨杉内的狭窄通道,他将一直躲到最高的枝头,在那儿他将能更好地抵抗。用他的步枪和左轮手枪,凭借大量弹药,或许他能战胜这一打没有火器的野蛮人。如果后者持有弓和箭,从下面发动攻击,不可能有优势抵挡居高临下的步枪。如果相反,他们强行冲进住所的门,试图在里面爬上高处的枝头,将难于抵达那里,因为他们得通过一个狭窄的入口,被包围的人可以很轻松地防守这个入口。
此外,戈弗雷只字未向塔特莱说起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个可怜的人因马来亚船的到来已惊恐万状。想到他可能不得不躲在树的高处,就像躲进一个鹰窝一样,无法使他稍感镇定。如果在最后一刻必须这样的话,戈弗雷将拖着他,不让他有考虑的时间。
夜,在恐惧和希望的交织中度过了。没有任何直接的攻击发生。那些野蛮人还没有推进到这巨杉群。或许他们要等到白天才冒险穿过这个岛。
“可能他们会这么做,”戈弗雷说,“因为我们的信号旗向他们表明这个岛上有人住着!但他们仅12个人,得采取预防措施!他们怎么会想到他们只是跟两个遇难船上的人打交道呢?不!他们只会在白天冒险……除非他们定居下来……”
“除非他们天一亮就重新上船。”塔特莱回答说。
“重新上船?那他们来菲娜岛过一夜干吗?”
“我不知道!……”教授答道,处于惊怖中的他无法解释这些土著的到来只是出于饱吃一顿人肉的需要。
“不管怎样,”戈弗雷接着说,“明天早上,如果这些野蛮人不来威尔树,我们就去寻找。”
“我们?……”
“对!我们!……分开是最不谨慎的!谁知道我们要不要躲进中部的树林子里去,在那儿躲上几天……直到那条马来亚船开走!不!我们将呆在一起,塔特莱!”
“嘘!……”教授声音颤栗着说,“我好像听见外面……”
戈弗雷重新爬到窗上,随即下来。
“不!”他说,“还没有任何可疑情况!是我们的牲口回进树林里。”
“被驱赶着,有可能!”塔特莱叫道。
“相反,它们看上去非常平静,”戈弗雷答道,“我更认为它们只是来寻找一个躲避早晨的露水的地方。”
“啊!”塔特莱低声咕哝着,那种可怜的口气引得戈弗雷若不是形势严峻都止不住要笑,“在蒙哥马利街的科德鲁普公馆,我们哪会碰到这种事!”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戈弗雷这时说,“如果那些土著还未出现,我们就离开威尔树,我门去岛的北部寻找——您挺会使用步枪吧,塔特莱?”
“使用!……是的!……”
“并朝一个确定的方向开枪?”
“我不知道!……我从没试过,而且您能有把握,戈弗雷,我的子弹不会……”
“说不定光是枪声就足以吓倒那些野蛮人!”
一小时后,天亮得足以把视线伸向巨杉群之外的地方了。
戈弗雷这时接连地,但谨慎地重新抬起那两扇窗上的挡风披檐。通过朝南开的那扇窗,他见一切都像往常一样。那些家畜平静地在树下走来走去,未露出任何惊惶。审察完毕,戈弗雷仔细地关好这扇窗。通过朝北开的那个窗洞,一直可以看到海边地带。甚至可以看到,大约2英里外的旗岬的顶端;但那条河的入口处,隔天那些野蛮人下船的地点却看不到。
戈弗雷先不用望远镜看,为了能观察到菲娜岛这个方向的威尔树的周围地区。
一切都十分平静。
这时,戈弗雷拿起他的望远镜,扫视着沿海的航行情况,一直看到旗岬岬角的顶端。或许正如塔特莱说的那样,尽管这难以解释,那些野蛮人在陆地上过了一夜之后已重新上了船,甚至不曾试着察看一下这个岛上有没有人居住。

第十七章
在这一章中,塔特莱教授的步枪千真万确地产生了奇迹。
但就在那时,戈弗雷发出了一声惊呼,吓得教授跳了起来。不容再怀疑了,那些野蛮人必是知道了这个岛上有人居住着,因为直至那时都升起在岬角顶端的那面信号旗,已被他们拿走,已不再在旗岬的桅杆上以半旗的形式飘扬了。
因此,是把计划好的决定付诸实施的时候了:去寻找,看看那些土著是否还在岛上及他们在这里干些什么。
“出发!”他对他的同伴说。
“出发!可是……”塔特莱答着。
“您是否更喜欢留在这儿?”
“跟您在一起,戈弗雷……是的!”
“不……一个人!”
“一个人!……决不!……”
“那就来吧!”
塔特莱很清楚,对戈弗雷作出决定,是什么都不能使他改变主张的,他决定伴随着他。独自呆在威尔树,他没有这个勇气。
出去之前,戈弗雷检查了一下他的武器是否处于正常状态。两支步枪都上了子弹,其中一支交到了教授手里,他对这件器械显得和一个普木图当地人当年那样局促不安。此外,他还得在已经挂了子弹盒的腰带上挂一把猎刀。他当然想到了把他的袖珍小提琴也带走——可能他在想象那些野蛮人会对这种连一个演奏高手的全部才华都补救不了的刺耳的“克铃-克铃”的魅力十分感动。
戈弗雷费了不少劲才使他放弃了这一既可笑又不太切实际的想法。
那时大概是早上6点钟。那些巨杉的树梢已经染上了太阳的最初的光芒。
戈弗雷把门打开一半,先朝外跨了一步,观察那群树。
一片寂静。
那些动物已经回到草原上去了。只见它们正在四分之一英里外安安静静地吃着嫩草,在它们中未显出一丁点儿不安。
戈弗雷打了个手势叫塔特莱跟上他。教授在全副盔甲下显得十分笨拙,不无犹豫地跟随着他。
戈弗雷在确证了那扇门可以混淆于那棵巨杉的树皮后,重新把门关上。然后,他在树脚下丢了一丛荆棘,用几块大石头撑住它们,这才向那条河走去,他打算沿河而下,如果需要,直到河的入海处。
塔特莱跟在他后面,每走一步,先不安地环视一眼,直看到地平线的边缘,但害怕身边没伴,他绝不敢走在前面。
走到那群树的边界上时,戈弗雷停下了。他从套子里拿出他的小型望远镜,仔仔细细地扫视着从旗岬的岬角伸展到东北角的整个沿海地带。
没有一个生命在那儿出现;没有一缕宿营地的烟升起在空中。
岬角的顶端同样荒无人迹,但毫无疑问,在那儿找得到许多新鲜的脚印。至于那根桅杆戈弗雷没有看错。虽然旗杆始终矗立在岬角的最后面的那块岩石上,却不见了信号旗。显然,那些土著来到这个地点后,攫取了那块可能令他们垂涎的红布;然后,他们可能在那条河的入海处重又上了船。
戈弗雷这时转过身来想用目光整个看一下西面的沿海地带。
从旗岬直至梦幻海湾四周之外的那一大片地区未见一人。
至少,没有一艘船出现在海平面上。如果那些土著重新登上了他们的马来亚船,那这条船现在准是在贴着海岸走,被岩石掩护着,而且靠得相当近,以致无法看到这条船。
但戈弗雷不能,也不愿对此一无把握。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这条马来亚船是否最终地离开了这个岛。
然而,要查明情况,必须走到隔天那些土著下船的地点,即这条河的出海处,它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小湾。
这是件得立即试探的事。
这条被几丛树覆荫着的小小的水流的西岸簇拥着大约两英里长的小灌木。从那儿再过去,距大海五六百码的河岸是光秃秃的。这一布局使他能下被发觉地靠近下船地点。然而,为了避开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只能极其谨慎地前进。
然而,戈弗雷不无理由地认为,在早上这个时候,这些被长途过海弄得劳累了的土著不大会离开抛锚的地点。甚至可能还在那儿睡觉,或是在独木舟上,或是在陆地上。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惊动他们。
因此,这一计划毫不延缓地付诸执行,重要的是不能不抢先。在这样的形势下,优势常取决于最先几步棋。步枪上了膛,检查了步枪的雷管,并检查了那几支左轮手枪,然后,戈弗雷和塔待莱开始一前一后地顺着河的左岸而下。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一些鸟从河的此岸飞向彼岸,在高高的树枝间互相追逐,未流露出任何不安。
戈弗雷在前面,然而,可想而知他那位伙伴是怎样疲乏地紧跟着他的步子。两人就这样地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向沿海地带走去,没有太多的被瞥见的危险。走在这里时,小灌木丛挡住了从对岸看到他们;走在那儿时,他们的头消失于高大的草中央,草的摆动更让人以为是一头动物经过而不是一个人经过。然而,不管怎样,一张弓上的箭或一个投石器上的石块随时有可能突然袭来,最好防着点。
但是,塔特莱不顾对他的嘱咐,脚总是无缘无故地碰到露出于地面的树墩,摔了两三跤,差点使形势恶化。戈弗雷不由后悔不该在后面跟着这样一个笨拙的人。确实,这可怜的人不会对他有大的帮助。毫无疑问,让他留在威尔树可能更好,或者,如果他不同意,就将他藏在森林的某个安全场所,但为时已晚。
离开那群巨杉一小时后,戈弗雷和他的伙伴走了一英里——仅仅一英里——因为在这些高大的草下或这些小灌木的树篱间行走很不方便,两人都未见到任何可疑之点。
在这个地点,至少有100码的空间没有树,那条河在光秃秃的河岸间流淌着,这一地区更容易被发现。
戈弗雷停下了,他仔细地观察河的左岸和右岸的草原。
还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不安,没有任何东西表明那些野蛮人就在近处。说真的,后者不可能怀疑这个岛无人居住,决不会没有预防措施就前进;他们将会相当谨慎地冒险顺着戈弗雷正往下走的这条小河的水流而上。因此必须推测他门是否在这周围地区游荡,他们同样会利用这些树或这些高大的乳香黄连木和爱神木的灌木丛作掩护,这里最能用于作一次埋伏的。
总之,情况奇特,但很自然。在前进过程中,由于未看见任何敌人,塔特莱渐渐地忘了他的不安,而且开始以鄙视的口吻谈论这些“可笑的食人肉者”。相反,戈弗雷显出更焦虑的神情。在倍加警惕中,他穿过了那片毫无遮蔽的空间,重新来到在树木遮蔽下的河的左岸。
走了一个小时,这时,走到了河的两岸就只有些生长不良的小灌木的地点,草也稀了,开始让人感到已邻近大海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很难掩藏,除非匍匐着前进。
戈弗雷是这么做的,并叮嘱塔特莱也这么做。
“不会有野蛮人了!不会有吃人肉的人了!他们走了!”教授说。
“有!”戈弗雷低着声生气地回答,“他们应该在那儿!……肚腹贴地,塔特莱,肚腹贴地!准备开火,但没有我的命令别开枪!”
戈弗雷讲这些话时带着的那种权威的语调,足以使教授感到两腿发软,没有一点力气使他能处于所要求的那种姿势。
然而他照办了!
事实上,戈弗雷刚才说的及他已经做的并非没有理由。
从他们俩那时所处的位置,既看不到沿海地带,也看不到那条河投向大海的地点。这是由于在100步外陡峭的河岸的一个拐角突然挡住了视线;然而,在被隆起的河岸围住的那条短短的地平线上方,一缕浓烟正笔直地伸向空中。
戈弗雷在草下伸长肢体,手指扣在他那把步枪的扳机上,观察着那片沿海地带。
“这道烟,”他正想,“该不会是我曾经看见过的两次的!属于同样性质的烟吧?是否该由此得出结论,一些土著已经在岛的北面和南面下了船,这些烟来自他们所点的火?啊不!这不可能,因为我从未找到过灰烬,也未找到过炉子的痕迹,也未找到熄灭的木炭!啊!这一·次,我心中该有数了!”
于是,以一个熟练的爬行动作,塔特莱也尽力模仿他,没有把头露出草外,终于爬到了那条河的拐弯处。
从那儿,他的目光很容易能对那条小河所经过的海岸的这整个部分进行观察。
他差点叫出声来!……他的手压在教授肩膀上,不准他动弹!……不必再往前走了!……戈弗雷终于看到了他来看的东西!
在那些低矮的岩石中央,海滩上正燃烧着一堆柴火,一缕烟摇曳着升向天空。隔天下船的那些土著,正在这堆火的周围来来往往,用堆成一堆的一抱抱新的柴禾把火拨旺。他们的小船系在一块大石头上,而且,被涨起的潮水托高了,正在拍岸浪的小小的波涛中摇摇晃晃。
戈弗雷不用望远镜就能分辨在那片海滩上发生的一切。他距离那堆火不到200步,他甚至能听到火的劈啪声。他立刻明白他根本不用担心被从后面发现,因为他曾数过的在那条马来亚船上的所有黑人都集中在这个地方。
事实上,12个人有10个人,有的忙着照看炉火,另一些忙着钉土桩,显然想架起一根波利尼西亚式的烤肉铁扦。第11个人像是个首领,正在海滩上散步,而且经常把眼睛转向岛的腹地,像是担心遭到什么袭击。
戈弗雷从这个土著肩上认出了他用来做信号旗的那块红布,现在成了一块装饰布。
至于那第12个野蛮人,正躺在地上,被紧紧系在一根小木桩上。
戈弗雷完全明白这可怜的人将遭受什么样的命运。那根烤肉铁扦,就是用来穿他的肉的!那堆火,就是用来烤他的肉的!……塔特莱隔天并未弄错,当他出于预感,认为这些人是食人肉者时!
还得承认,他更没有弄错,当他说到鲁滨逊们的冒险经历,真的也好,假想的也好,会都是互相模仿的!千真万确,戈弗雷和他此时正处于笛福笔下的主人公们在野蛮人下船来到岛上时的同样的境地。毫无疑问,两个人将目睹食人肉的同样的场面。
好吧,戈弗雷决心和那位英雄一样地表现!不!他不能让这个被那些食人肉者的胃等待着的囚徒被杀害!他是全副武装的。他的两支步枪——4发子弹——他的两支左轮手枪——12发子弹,——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那11个坏蛋,可能一声枪响就足以把他们赶走。这个决心一下,他十分冷静地等待着用一声雷鸣般的枪声进行干预的时机。
他不会等得太久。
确实,大约过了20分钟,那个首领走近了那堆火,然后,他以一个手势,对那些正等待着他的命令的土著指着那个囚徒。
戈弗雷站了起来,塔特莱不知何故,出于仿效,也站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他这位伙伴想去哪儿,他只字都未对他提他的计划。
戈弗雷显然在想象,那些野蛮人一看见他,不管将作出什么举动,或是往他们的船上逃,或是向他扑来……
什么也没发生,甚至好像他都未被看见;然而,就在这时,那个首领做了一个更有含义的手势……他的三个伙伴向那个囚徒走去,松了他的绑并强迫他走向那堆火。
这是个还很年轻的男人,他感到他的最后时刻到了,想作抵抗。很明显,如果他能够的话,他就要拼死抵抗,他开始推那些抓住他的土著;然而他很快被摔倒在地上,而且那个首领抓住一种石头做斧子,冲上去要击碎他的脑袋。
戈弗雷发出一声呼喊,紧跟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在空中飞啸,而且准是击中了那个首领的要害,因为后者倒在了地上。
随着枪响,那些惊慌得似乎从未听见过一声枪响的野蛮人,看见了戈弗雷,那些抓住那个囚徒的人一度松开了他。
立刻,那个可怜虫重新站了起来,奔向他看到的这出乎意料的救星所在的地点。
就在这时响起了第二声枪响。
那是塔特莱,他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他紧紧闭上了眼睛,这个善良的人!——刚刚开了一枪,而且他那把步枪的枪托在他右边脸颊上给了这个舞蹈和仪表教授从未挨过的一个最最结实的耳光。
然而,——什么叫做运气啊!——第二个野蛮人在那个首领的身边倒下了。
于是一阵混乱。是否那些幸存者可能以为他们在和一支人数众多的当地人队伍打交道,他们无法对之抵抗?他们可能极为老实地因见到这两个拥有小型雷电的白人感到骇怕!只见他们抬起那两个受伤的人,把他们运走,急忙奔上他们那条马来亚船,乱七八糟地尽力想驶出那个小湾,张开他们的帆,观察外海风的风向,驶向旗岬角并赶紧绕过了那个岬角。
戈弗雷不想追逐他们。何必造成更多的杀戮?他们救了那个遭难的人,他们让他逃走了,这才是重要的。这一切干得使那些食人肉者肯定永远都不敢重回菲娜岛了,因此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只须享受胜利,而且塔特莱毫不犹豫地把大部分胜利归于自己。
在这段时间里,那个被囚的人折回到他的救星这儿。一瞬间,他住了步,这些上等人使他感到害怕,然而,几乎立刻,他又跑了过来。他一到这两个白人面前就躬身至地;然后,抓住戈弗雷的脚,放在他的头上表示奴隶身份。
这让人以为这个波利尼西亚的土著也曾读过鲁滨逊·克鲁索埃!

第十八章
这一章论述太平洋的一个朴实的土著的精神和肉体上的教育。
戈弗雷立即扶起这可怜虫,他在他面前依旧卑躬屈节。他面对面地仔细端详他。
这个男人最多35岁,仅仅在腰际束了一块破布片。从他的脸部轮廓和他的头的构形上,可以认出这是个典型的非洲黑人。不可能把他混同于波利尼西亚岛上的那些退化的可怜的人,后者颅骨凹陷,有着长长的手臂,古怪得近似猴子。
现在,因为发生了一个苏丹或阿比西尼亚的黑人落入了太平洋的一个群岛上土著的手这样的事件,无法知道这个黑人曾讲过英语还是戈弗雷能听得懂的两三种欧洲语言中的一种。然而,很快确知这可怜的人只会使用一种绝对无法听懂的民族语言,——可能是那些当地人的语言,毫无疑问,他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那些人当中。
因为,戈弗雷曾立即用英语询问他:未得到任何回答。于是,他不无困难地用手势让他明白他想知道他的名字。
经过几次没有结果的尝试之后,那个从总体上说有着一张相当聪敏甚至相当诚实的脸的黑人,用这唯一的词回答他的提问:
“卡雷菲诺杜。”
“卡雷菲诺杜!”塔特莱叫道,“您听见这名字了吧?……而我,建议叫他‘星期三’,因为今天是星期三,在鲁滨逊们的岛上总是这么做的!是否允许他自称卡雷菲诺杜?”
“如果这是他的名字,是这个人的名字,”戈弗雷回答说,“他为什么不保留它?”
而且,就在这时,他感到一只手压到他的胸上,与此同时,那个黑人的整个表情似乎在问他叫什么名字。
“戈弗雷!”他回答说。
那个黑人试图重复这个名字;但尽管戈弗雷对他重复了好几次,他还是说不清楚这个名字。于是他转向教授,像是问他的名字。
“塔特莱。”后者以动听的声调回答。
“塔特莱。”卡雷菲诺杜重复着。
准是这组音节正好适应他嗓子的声带的特色,因为他非常清晰地念了出来。
教授显然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奉承。事实上他也有理由这样感觉。
这时,戈弗雷希望利用这个黑人的智力,试图让他明白他想知道这个岛叫什么名字。因此他用手对他指着整个树林、草原、丘陵,接着指围着这一切的沿海地带,然后指着大海的地平线,于是他用目光询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