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雷菲诺杜一下子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摹仿着戈弗雷的动作,边旋转身体边用眼睛扫视着整个空间。
“阿尔奈卡。”最后他说。
“阿尔奈卡?”戈弗雷接着说,一面用脚敲击地面以强调他的提问。
“阿尔奈卡!”黑人重复了一遍。
这等于什么都没对戈弗雷说,无论是这个岛应该有的地理上的名字,还是它在太平洋上的位置。他的记忆怎么也使他想不起来这个名字:这或许是那些地图绘制者们可能不知道的一个当地的名字。
与此同时,卡雷菲诺杜不无畏惧地轮番看着这两个白人,就好像他很想在脑子里区别出他们不同的特点。他的微笑着的嘴露出了极美的雪白的牙齿,塔特莱却带着某种保留观察着。
“如果这些牙齿,”他说,“从未咬过人肉,我愿意我的袖珍小提琴在我手里爆裂!”
“不管怎样,塔特莱,”戈弗雷回答说,“我们的新伙伴再也没有那副人家要把他烤了吃掉时的可怜虫的神情了!这是最重要的!”
更特别引起卡雷菲诺杜注意的是戈弗雷和塔待莱携带的那些武器——他们拿在手里的步枪和插入腰带的左轮手枪。
戈弗雷很容易地觉察到了这种好奇的感情。显然这个野蛮人从未见过火器。他是否在心里想这是一种使他获取的放出过雷的铁管子?可以这么相信。
戈弗雷这时不无理由地想让他对白人的能力有一个高的评价,他将步枪上了膛,然后,示意卡雷菲诺杜看50步外草原上的一只飞着的山鹑,他急速瞄准,开枪,那只鸟掉了下来。
听到枪声,那个黑人惊人地一跳,塔特莱不由得从舞蹈的角度对之欣赏。他制住了恐惧,瞧着那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困难地在草原上走着,他奔过去,像猎狗般迅速地奔向那只鸟,然后,欢蹦乱跳地,半是快乐半是害怕地,把那只鸟拿回给他的主人。
塔特莱这时也想向卡雷菲诺杜显示伟大的神明同样赋予他令人惊恐的力量。因此,看见河边有一只翠鸟正静静地栖息在一枝老树干上,他举枪瞄准。
“不!”戈弗雷立即说,“别开枪,塔特莱!”
“为什么?”
“您想一想!如果,运气不好,您打不中这只鸟,我们在这黑人心里就丧失威信了!”
“我为什么会打不中?”塔特莱不无酸意地回答说,“难道在那场战斗中,在100步以外,我第一次把弄一支步枪时,我没有把那帮食人肉者中的一个劈胸击中吗?”
“您打中了他,这是明摆着的,”戈弗雷说,“因为他倒下了,但是,请相信我,塔特莱,为了共同的利益,不要两次试图侥幸!”
教授有点败兴,但依顺了;他重新把步枪扛在肩上,——勇敢地——两个人,后面随着卡雷菲诺杜,重新回转威尔树。
在那儿,菲娜岛的这位新客人见了布置得那么完美的那棵巨杉的下面部分确实感到吃惊。一开始,不得不边当着他的面使用,边向他指出那些工具,那些器械,那些器皿是做什么用的。卡雷菲诺杜准是来自或曾生活于在人类的发展中处于最落后行列的那些野蛮人中间,因为甚至连铁器他都不认识。他不懂锅子放在炽烈的木炭上时,锅子是不会着火的;他想把它端下来,引得负责监视煮汤过程不同阶段的塔特莱很不高兴。在给他看的一面镜子前,他也惊得发呆:他把它转过去,又把它转回来,想看看他本人是不是在镜子后面。
“嗨,这几乎是个猴子,这个黑人!”教授叫道,一面轻蔑地撇撇嘴。
“不,塔特莱,”戈弗雷回答说,“这要超过一个猴子,因为他朝镜子后面看,——这证明来自他的一种推断,任何动物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算了,我也希望这样,我们就姑且认为这不是猴子,”塔特莱摇着头说,带着勉强被说服的神情,“但我们总会看到这样的一个家伙能否在什么事上对我们有用处!”
“我对此确信无疑。”戈弗雷回答说。
不管怎样,卡雷菲诺杜在端给他的菜肴面前显得并不尴尬。他先将它们闻了一遍,他勉强地品尝着,而且,说到底,他吃的那份午餐,刺豚鼠汤,戈弗雷打下的那只山鹑,一条羊腿,加上卡玛和艳芙,勉强能平息他剧烈的饥饿。
“我看这可怜虫胃口好极了!”戈弗雷说。
“是的,”塔特莱答道,“而且对那个家伙,最好留神他那些食人肉的本能!”
“来吧,塔特莱!我们有办法使他不想再吃人肉,如果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欲望!”
“我不敢肯定,”教授答道,“尤其是在尝过人肉之后!……”
当两人在这么说着时,卡雷菲诺杜非常留神地听着他们,他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辉。可以看出他想听懂在他面前说的这些话,于是他也说话了。滔滔不绝地说着,然而那只是一串缺乏意义的象声词,乱叫乱喊的感叹词,在那些词里,跟在大部分波利尼西亚当地话中一样,压倒多数的是“啊”和“呜”。
总之,不管怎样,这个按天意获救的黑人是个新伙伴;我们就认为,这是被最最出乎意料的偶然送给威尔树的两位客人的一个忠实的仆人,一个真正的奴隶。他身体强壮、灵巧、勤劳;因此,没有什么活使他气馁。他显示出一种模仿别人行为的真正天分,就是以这种方式,戈弗雷对他进行教育,照看那些家畜,采集根草和水果,把当天要吃的阉公羊或刺豚鼠切成块,把从芒扎尼拉野果中提取的汁水做成一种苹果酒,他在看过怎么做之后,仔细地执行这一切。
不管塔特莱可能怎么想,戈弗雷对这个野蛮人从未有不信任之感,而且似乎他永不会为此后悔。如果他有担忧,那是担忧那些现在已了解菲娜岛的形势的食人肉者可能回来。
从第一天起,就为卡雷菲诺杜在威尔树内留出了一个铺位,然而往往,至少是不下雨时,他更喜欢睡在外面,睡在某棵树的凹陷处,似乎他想为守卫这个住所更好地站岗。
在他来到这个岛后的两个星期里,卡雷菲诺杜几次陪同戈弗雷去打猎。看见猎物远距离地被这样击中,掉下,他总是非常吃惊,但那时他就代狗之职欢乐地冲出去,任何障碍物、树篱、荆棘、河流都拦不住他。渐渐地,戈弗雷因此非常认真地依恋这个黑人。只有一个方面卡雷菲诺杜显得毫无进步:那就是使用英语。不管他怎么努力,他没法发出固执于这一任务的戈弗雷,尤其是塔科特教授,试图让他学会的那些最常用的词。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然而,尽管由于各种情况的幸运凑合,目前还过得去,尽管没有任何危险立即威胁着他们,戈弗雷仍不得不思忖怎样能永远离开这个岛,以什么方式最终实现回到祖国!他没有一天不想他的威尔舅舅,不想他的未婚妻!他看到坏天气的临近不由暗暗感到害怕,这就在他和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之间安上一道更无法逾越的障碍!
9月27日,一种情况出现了。虽然它使戈弗雷和他的两个伙伴增添了工作,至少,它为他们保证了丰富的食物贮备。
戈弗雷和卡雷菲诺杜正在梦幻海湾的最前端忙着采集软体动物,这时,他们瞥见在风的吹拂下,无数的小岛被涨起的潮水缓缓推向沿海地带。那就像一种漂浮着的群岛,在群岛的上面,有几只那种翼展宽大的、有时被你为海鹰的海鸟正散步或飞来飞去。
这是些什么物体,在一同航行着,在波浪中起伏着?
戈弗雷不知该怎么理解,当卡雷菲诺杜肚腹贴地扑倒,然后,把脑袋缩进肩膀间,在身底下折拢双臂和双腿,开始摹仿一种在地上缓慢爬行的动物的动作时。
戈弗雷望着他,一点下明白这种古怪的体操。接着,突然地:
“乌龟!”他叫了起来。
卡雷菲诺杜一点未弄错,在那儿,在一平方英里的水面上,不计其数的乌龟正在游泳。距抵达沿海地带有100划①大部分潜没于水中,而那些鹰因为失去了支撑点,飞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个大的螺旋形。然而,非常幸运的是,100只这种两栖动物很快就搁浅在海岸上了。
①蛙泳时每次动作后前进的距离。
戈弗雷和黑人飞快地奔到沙滩上,拦在这海上猎物前,每个的直径至少有三四英尺。然而,不让这些乌龟重回大海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它们背朝地。因此,戈弗雷和卡雷菲诺杜极度疲劳地忙着的,就是这件辛劳的活计。
这之后的几天都用于拾拢这一切战利品。乌龟的肉,新鲜的或贮存的都极出色,可以用这两种形式保存。考虑到冬天,戈弗雷让把大部分龟肉腌起来,以能用于每日之需。然而,在一段时间里,餐桌上有了某些乌龟汤,塔特莱不是唯一享受这种美味的人。
除了这一事件,生活的单调无味未起任何变化。每一天,同样的钟点用于同样的工作。当冬季迫使戈弗雷和他的伙伴们关在威尔树内时,这种生活是否会更加凄凉呢?戈弗雷不无忧虑地想着这一点,但是怎么办呢?
暂且,他继续对菲娜岛进行勘探,在没有更紧迫的活计要占去时间时,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打猎上。往往是卡雷菲诺杜陪着他,而塔特莱留在住所。他肯定不是个猎手,尽管他的步枪放的第一枪是第一流的!
然而,就是在一次这样的远足中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件,这一事件在将来可以严重危害威尔树的客人们的安全。
戈弗雷和黑人前往位于组成菲娜岛主要山脊的那个丘陵脚下的中部大森林打猎。从早上起,他们只看见两三只羚羊穿过那些高大的乔林,但是由于距离太远,不可能有机会开枪把它们击倒。
然而,因为戈弗雷根本不想寻找小猎物,不力求为了摧毁而摧毁,他听任一无所获而归。如果他为此感到遗憾,既不是为了羚羊肉,也不是为了他打算好好利用的这些反刍类动物的皮。
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他的伙伴和他用柴火做了午餐。午餐后和午餐前一样,他并不更走运。因此,两个人准备回威尔树赶晚饭,这时,就在越过森林的边缘时,卡雷菲诺杜一下跳了起来,接着,奔向戈弗雷,抓住肩膀,把他带走,气力之大,后者都无法抵抗。
20步之外,戈弗雷停了下来,他喘着气,并转向卡雷菲诺杜,用目光询问他。
黑人吓昏了,伸出手,指着50步不到处的一个一动不动的动物。
那是头灰熊,爪子抱住一棵树的树干,自上而下点着它那颗硕大的脑袋,就仿佛立刻要向这两个猎人扑来。
戈弗雷立即,甚至都没时间考虑,给步枪上了膛并开枪,卡雷菲诺杜都没能拦住他。
那头跖行动物被击中了吗?可能。是否被打死了?无法确定;但它的爪子松开了,而且滚倒在树的脚下。
不能迟疑,跟一头这样可怕的动物作直接搏斗会造成最最致命的后果。人们知道,在加利福尼亚的森林中,灰熊的袭击甚至会使职业猎手走向最可怕的危险。
因此,黑人抓住戈弗雷的胳臂,以把他迅速拉回威尔树。戈弗雷明白他不能不谨慎些,听任他这么做了。

第十九章
在这一章中,已经受到严重影响的形势变得愈来愈复杂。
菲娜岛上出现了一头可怕的猛兽,可以说,这是被厄运抛到这里的人们最感忧虑的事情。
戈弗雷,——可能他错了,——认为不应该把刚才发生的事瞒住塔特莱。
“一头熊!”教授叫了起来,一面用惊怖的目光看着他的周围,就好像威尔树的四周已经被一群这样的猛兽袭击过了。“怎么会有一头熊?直到现在我们的岛上还未有过熊!如果有着一头,可能就会有好几头,甚至一大群别的猛兽:美洲豹、豹、老虎、鬣狗、狮子!”
塔特莱已经看到菲娜岛被丢进一整个兽笼破裂的动物园里了。
戈弗雷回答说不应该作任何夸张。他见过一头熊,这是肯定的。为什么直至那时,当他走遍岛上那些森林时,从未见过一头这样的野兽出现,这一点,他无法对自己作出解释,而且这确实难以解释。然而,由此就得出结论,各种各样猛兽现在正在森林里和草原上迅速繁殖,这是夸大了。不过,最好谨慎些,只有全副武装后才能出去。
不幸的塔特莱!从那天起,他开始了一种不安、激动、忧虑、莫名其妙的恐惧生活,这使他思乡到了极点。
“不,”他反复地说,“不!如果有野兽的话……我厌倦了,我要离开!”
这得有这个可能。
从这以后,戈弗雷和他的伙伴们必须因此保持警惕。袭击不仅可能发生于海边地带和草原那个方向,而且可能直至那群巨杉。因此,为了使住所免受突然袭击采取了严格的措施。那扇门被结实地加固,使其能抵御一头猛兽的爪子。至于那些家畜,戈弗雷很想为他们建一个牧畜棚,至少在夜间可以把它们关在里面,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只能将就着尽可能将它们留在威尔树边上一个用砍下来的树枝围起的场所内,使它们无法从那儿出去。但那个围墙并非牢固得或高得足以阻止一头熊或一条鬣狗推倒它或越过它。
尽管如此,因为卡雷菲诺杜不顾别人对他的坚决要求,夜间继续在外面守夜,戈弗雷希望时刻要防止一场直接的袭击。
当然,卡雷菲诺杜自命自己是威尔树的守卫因而露宿在外面,但他肯定明白他是在为他的救命恩人效劳,而且,不管戈弗雷可能对他说些什么,他坚持要为大家的安全像平时一样守夜。
一个星期过去了,未见任何一个这类可怕的来访者出现在附近。此外,除非必要,戈弗雷不再远离住所。而那些阉公羊、山羊和别的牲口就在附近的草原吃草,不让它们离开视线范围。往往,卡雷菲诺杜代替牧羊人之职。他绝不碰步枪,因为他好像不会使用火器,但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把猎刀,右手提着把斧头。有了这样的武装,这个健壮的黑人将毫不犹豫地扑向一头老虎或所有最坏的动物。
可是,因为自上次遇到以来,既没有熊也没有任何熊的同属再次出现,戈弗雷开始不再担心。他渐渐地又进行勘探和打猎了,但不再深入到岛的内部,在这段时间内,当黑人陪同他时,塔特莱严严实实地关在威尔树内,不敢冒险外出,哪怕那是去上一次舞蹈课!还有的时候,戈弗雷独自出发,这时教授有了一个伴,他就固执地致力于对他的教育。
是的!塔特莱首先想到教卡雷菲诺杜英语里那些最常用的词;然而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黑人的语音器官似乎太不适应这类发音。
“那么,”塔特莱心想,“既然我没有法当他的教授,我就当他的学生!”
于是他来学卡雷菲诺杜讲的当地方言。
戈弗雷对他说这对他们没多大益处,但不管用,塔特莱不愿放弃。他极力设法让卡雷菲诺杜明白,要他用他的语言向他说出他用手指给他看的那些物品的名称。
事实上,应该相信学生塔特莱有着极好的才能,因为,15天后,他已经熟知了15个词。他知道卡雷菲诺杜说“皮尔西”是指火,“阿拉杜”是指天空,“麦尔维拉”是指大海,“都拉”是指一棵树,等等。他犹如在大奖赛中得到了波利尼西亚最高奖那样感到骄傲。
就在那时,出于一种感激的想法,他想对他的教授为他做的事表示感谢,——不再试着叫他发音不准地说出几个英语单词,而是向他反复灌输优雅的举止和欧洲舞蹈的真正原理。
在这一点上,戈弗雷止不住开怀大笑!总之,这可消磨时间,而且星期天,当无事可干时,他乐意参加旧金山的著名的塔特莱教授的课程。
的确,应该看到这一点!可怜的卡雷菲诺杜流血流汗地屈从于舞蹈中那些基本操练!然而,他很听话,满怀诚意;但是,跟他所有的同类一样。他是否有缩进的肩膀、隆起的肚子、向内的膝、内撇的脚?倒不如根据一个野蛮人的这种身材来一个“范特利”或“圣莱昂”吧!
不管怎样,教授很是狂热。何况,卡雷菲诺杜,尽管受折磨,却很虔诚。他得忍受的,只是把脚放在第一个位置,实在不能想象!而且当他得过渡到第二个位置,然后到第三个时,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你看着我,顽固的人!”塔特莱叫道,边作示范,“向外,脚!还要向外!这只脚的脚尖碰着那只脚的脚跟!分开你的膝头,混蛋!缩进你的肩膀,废物!头向右!……胳膊成圆形!……”
“但您要求他的是做不到的!”戈弗雷说。
“对聪明人来说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塔特莱一成不变地回答。
“但他的形态不适合这……。”
“好吧,会适合的,他的形态!应该会适合的,而且,过些时候,这个野蛮人至少会合适地出现在一个沙龙里的!”
“可是,决不会的,塔特莱,他决不会有机会出现在一个沙龙里!”
“嗨!您怎知道,戈弗雷?”教授反驳说,边再次踮起脚尖,“未来就不属于新的阶层吗?”
这是塔特莱在一切讨论中的结束语。这时,教授拿起他的袖珍小提琴,他的琴弓在小提琴上拉出刺耳的小调,这是卡雷菲诺杜的欢乐。再也没有比这更使他激动了!——不必把舞蹈的规则放在心上,多棒的跳跃,多么任意的扭摆,多欢乐的蹦跳啊!
而沉思着的塔特莱,见这个波利尼西亚孩子这样乱蹦乱跑,心想,这些可能略嫌个性化的舞步,虽然不符合一切艺术原则,是否就绝不是人与生俱有的呢。
但我们让这位舞蹈和仪表教授去进行他的哲学思考,以回到一些更实际,更及时的问题上来。
在最近几次去森林或平原的远足中,或是独自前往,或是由卡雷菲诺杜陪同,戈弗雷未看到任何一只别的猛兽。他甚至都未找到这些动物的踪迹。它们本该前往解渴的那条河,陡峭的河岸上未留有任何印迹。夜间也不闻嗥叫,没有可疑的咆哮。此外,那些家畜跟以前一样,未显出任何惊惶的迹象。
“这真怪,”戈弗雷有时想,“可我并没看错!卡雷菲诺杜也没看错!那确是一头熊出现在我面前啊!我开枪打的确确实实是一头熊!就算我杀死了它,这头熊难道是在这岛上的跖行动物家族的最后一名代表吗?”
这绝对难以解释!何况,如果戈弗雷杀死了这头熊,他应该在他开枪的地方重新找到它的身体。然而,他徒劳地在那儿找了一遍!他是否认为那头受了致命伤的动物死在远处的某个窝里?毕竟,这是有可能的;然而,在那个地方,在那棵树的脚下,应该有些血迹,却没有。
“不管怎样,”戈弗雷想,“这无关紧要,而且我们要始终保持警惕!”
11月的头几天,可以说,是这个陌生的地方的恶劣季候的开始,已经带着寒意的雨下了几个小时。之后,非常可能接着就会下个不停,整整几个星期没完没了地下,显示这个纬度上冬天雨季的特点。
戈弗雷这时不得不忙着在威尔树的里面安装一个炉子,——必不可少的炉子,既用于在冬季为住所取暖,又可以不受风雨侵扰地用于做饭。
这炉子,可将它搭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搭在大石块之间,在平地上铺些石块,在底部垒些石块。问题是要将烟导到外面去,因为,让烟从穿过巨杉内部直至树干高处的那个长长的细道散出去,这是行不通的。
戈弗雷于是想到用几根竹子做一根管道,那些长而粗的竹子就长在那条河的陡峭的河岸上的某些地方。
必须指出,在那种情况下,他得到了卡雷菲诺杜极好的辅助,这个黑人费了一点劲弄明白了戈弗雷要的是什么,当他去威尔树外两里处从最粗的竹竿中进行挑选时,是他陪他前往;也是他帮他安装炉子。那些石块被安放在最里面的地上,对着门;那些竹竿被除去了里面的物质,钻通了竹节,一根根地对接好,组成了一条长度足够的通道,通向一个开在巨杉树皮上的出口。这就足够了,只要夜间看守着不让火烧着竹竿。戈弗雷很快就满意地看到火烧得很旺,但未把威尔树的内部熏臭。
他进行这一安装是做对了,抓紧办了这件事更是做对了。
确实,从11月3日至10日倾盆大雨一直未间断过。在露天是无法使火不熄灭的。在这些凄凉的日子里,不得不留在住所内,只是在那群羊和鸡窝有紧急需要时才不得不走出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贮存的卡玛的短缺。这是用于代替面包的物质,于是很快就感到不够吃了。
因此,有一天,11月10日,戈弗雷向塔特莱宣布,一等天好,卡雷菲诺杜和他一起去采集卡玛。从来不会急急忙忙地跑上两英里,穿过一片泥泞不堪的草原的塔特莱,负责在戈弗雷外出时看家。
然而,那天晚上,天空开始清除被西风从月初开始堆积起来的巨大云层,雨渐渐停了,太阳射出了几缕黄昏的微光。所以期望次日白天将有可以紧急利用的好转的天气。
“明天,”戈弗雷说,“天一亮我就出发,卡雷菲诺杜和我作伴。”
“行。”塔特莱答道。
夜色降临,晚饭后,因为空中被扫去了水汽,露出了一些闪亮的星星,黑人想去外面继续在前些天的雨夜他曾不得不放弃的通常的站岗。戈弗雷力图让他明白最好留在住所内,不必增加任何警戒,因为未见有任何别的猛兽的迹象,然而卡雷菲诺杜固执于他的想法,只能任他去做。
次日,如同戈弗雷预感的那样,自隔夜以来雨就不再下了。因此,将近7点钟,当他走出威尔树时,初升的阳光在那些巨杉厚密的拱顶上淡淡地涂上了一层金色。
卡雷菲诺杜在他的岗位上,他在那儿过了一夜,他等待着,立刻,两人全副武装并带上大口袋,向塔特莱说了再见,然后向那条河走去,他们打算溯河的左岸而上,直至那片卡玛灌木林。
一小时后,他们未遇任何险阻地到了那里。
那些根草被掘了出来,数量足以装满两个口袋。这花去了三个小时,因此大约是上午11点钟时,戈弗雷和他的伙伴走上回威尔树的路。
一前一后走着,只能观看,因为他们无法交谈,他们走到了小河的拐弯处,一棵大树欠身于河的上方,其安排犹如一个横跨河两岸的大自然的摇篮,就在这时,戈弗雷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次,是他指给卡雷菲诺杜看一个一动不动的动物,停在一棵树的树脚下,两只眼睛那时发出一种奇特的光。
“一只老虎!”他叫了起来。
他没看错,那确是一只身材高大的老虎,身体支撑于后爪上,用它的爪子剥着一棵树的树干,总之正准备扑上来。
转瞬间,戈弗雷丢下那包根草。将背着的步枪转到他右手上,上了子弹,用肩抵住,瞄准,开火。
“乌拉!乌拉!”他叫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什么可怀疑的:那头老虎,被子弹击中后,向后一跳,但可能它没受到致命伤,可能它将重向前扑来,由于受伤而变得更为狂怒!……
戈弗雷偏转步枪,始终以他的第二枪威胁着那头动物。
但不等戈弗雷能留住卡雷菲诺杜,他已奔向那头老虎失踪的地方,手里拿着他的猎刀。
戈弗雷叫他停下,叫他回来!……但没有用,那个黑人决心,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了结那头可能只受了伤的动物,他没有听见或不愿听见他叫他。
戈弗雷因此随着他的足迹冲去……
当他到达那片陡峭的河岸时,他看见卡雷菲诺杜正与那头老虎撕打,卡住了它的脖子,惊心动魄地搏斗着,而且,终于,以他强有力的手击中了它的心脏。
于是那头老虎掉进了小河,由于前几天下雨而漫涨起来的河水,以一个激流迅速把它卷走了。那头动物的尸体在水面上只漂浮了一会儿,便迅速被卷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