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问题的另一面几乎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见鬼!……”他说着连语气都变了,并带着一副狐疑的神情望着他的教父。
后者勉强保持了平静。
“嗳,泽费兰,”他接着说,打起一副与小孩子说话的好性儿的腔调,“我想,我们不会束手无策的。干了傻事,得设法补救。既然你有本事在茫茫太空中寻找火流星,你就能叫流星偏离轨道几百米。”
“您,您相信这一点!”泽费兰·西达尔摇着头回答说。“当我运动流星的时候,它距地球四百公里。在这个距离上,地球引力在一定的限度内起着作用。在这个限度内,我对着流星的一个面所发射的能,可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打破平衡状态。现在可就不然了。火流星离得比较近了,地球作用于它的引力是如此强大,以致作用于它的力多一点儿少一点儿都将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什么。另外,假如火流星的绝对速度已经减低,那它的角速度便已大大增加。现在它正在闪电似地转到最有利的位置上,我们简直来不及对它起什么作用了。”
“那你就毫无办法了?”勒格尔坚持着,紧紧咬着嘴唇,以免突然发作。
“我并没这么说,”泽费兰·西达尔更正说。“但这事可难呢。不过,当然可以试试。”
他果然试起来了,并且在试验中是如此地执著、倔强,以致八月十七日那天,他将肯定他的试验大功告成。火流星已偏离了轨道,会正好掉在坚实的陆地上,离海滨约摸五十米。这已足以避免任何的危险了。
糟糕的是,后来的几天当中,风暴来势凶猛,剧烈地摇撼停泊在乌贝尼维克的轮船,席卷了大地上的一切。于是,西达尔理所当然的担心火流星的轨道会因如此剧烈的空气流动而起变化。
大家知道,这场风暴在十八日到十九日夜间平息下来,但是那座小木棚里的居民却并未好好利用风平浪静的时光。他们在等待着那件大事,不可能享有一分钟的休息。他们在晚上十点半钟左右看到夕阳西下,过了不到三个小时,又看到这颗日星在万里晴空中升起来。
火流星不早不迟,恰恰在泽费兰·西达尔所宣布的时刻坠落下来。在六点五十七分三十五秒,一道闪光划破北方的上空。几乎使勒格尔先生及其教子的眼睛都半瞎了。他俩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严密监视着地平线,已有一个钟头了。几乎就在闪光的同时,只听传来一个低沉的声响,于是,陆地在巨大的震撼下抖了起来。
当泽费兰·西达尔和勒格尔先生恢复了视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相距五百米的那个大金块。
“它在烧着呢。”勒格尔先生激动万分,结结巴巴地说。
“是。”泽费兰·西达尔回答说,他只能发出这个简单的单音节。
但他们还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并且更加准确地弄明白了他们所看到的东西。
火流星果真是炽热状态。它的温度可能超过一千度,已接近熔点。一眼可以看出,它是个多孔性的结构。格林威治天文台把它比作一块海绵,倒也十分恰当。它的表面由于放热而逐渐冷却,而冷却则使它表面的色彩变得暗淡起来。表面上沟渠满布,数不胜数,可以一直看到流星的内部,里头的金属红彤彤的,一道道的裂沟纵横交错,支离破碎,被弯曲成成千上万道弯儿,使球面形成了无数的孔,超热的空气嗤嗤地叫着,从这些孔里往外直冒。
虽说火流星在旋转着坠落时砸扁了,但它的球形却还清晰可辨。上部仍然是颇为正规的圆形,而崩裂、砸烂了的底部则和凹凸不平的地面紧紧地吻合在一起。
“不过,……它就要滑到海里去的!”过了好一会儿,勒格尔先生失声大叫。
他的教子没有作声。
“你说过它会落在离海岸五十米的地方!它现在离海岸只有十米,因为必须把它的半径计算在内,十与五十是不等的呀。”
“它会叫风暴刮偏的。”
这两个对话者再没交谈什么,而是默默地凝望着那个金球。
事实上,勒格尔先生的提心吊胆不是没有道理的。火流星是掉在离海岸的悬崖绝壁的尖脊仅十米的地方,在一片连接这尖脊与岛的其余部分的坡地上。因为流星的半径长五十五米——正如格林威冶天文台所正确断定的那样——,所以它就有四十五米完全处于悬空状态。这个庞大的金属块已因炽热而软化了,而且又这样突出在外面,简直可以说是顺着笔直、陡峭的悬崖在流着,并且凄然地悬在与海面相差无几的地方。然而,它的另一部分,却实实在在地印在岩石上,把流星的整体稳住在海洋的上方。
当然,它没掉下去,就因为它是处于平衡状态。但是这平衡状态似乎很不稳定。谁都明白,只要略微推动一下,就足以使这个神奇的宝贝滚入深渊。它一上了斜坡,就会一往无前,随便什么都挡不住它,它便会滑进大海,惨遭灭顶。
这下更得赶紧想办法才是。勒格尔先生猛然想到,当即清醒过来。像这样站着呆看,浪费了时间,又白白地使自己的利益蒙受巨大的损失,这简直是胡闹!
于是他分秒必争地打小屋背后走过去,把一面法国国旗用绳子吊在一根相当高的桅杆上,好让停泊在乌贝尼维克的船只都看到它。谁都知道,有人会看到这个标志并懂得它的意思的,“大西洋”号当即开往离得最近的电报局,在那儿发出一份用清楚明白的语言拟就的电报:“流星坠地。卖。”将发往巴黎德劳特街罗伯特·勒格尔银行。
在巴黎,人们将赶忙执行这个命令,于是这又会给稳操胜券的勒格尔先生赚一大笔钱。待到流星坠落的消息一传开,金矿无疑要来个最后的大跌价。勒格尔先生那时就会在一本万利的条件下再买进来。好啦!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这是笔赚钱的生意,勒格尔先生少不了要有一笔几百万的数目可观的进款。
泽费兰·西达尔对这一套庸俗的生意经麻木不仁,依旧在凝望着,沉醉在深思默想中。这时忽地听见人声鼎沸,震耳欲聋。他转过头去,只见一大群游客在德·施奈克先生的率领下,竟胆敢闯进他的领地。啊呀呀,这简直不能容忍!西达尔买了块地,成了一家之主,对于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为不禁义愤填膺。
他飞快地向那些冒失的入侵者走过去。
他走了一半,格陵兰的代表便迎了上来。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西达尔说着走近了他。“你们跑到我家里来?你们没看见告示牌?”
“对不起,先生,”德·施奈克彬彬有礼地答道。“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们认为,由于情况如此特殊,违犯一下公认的规章制度乃是情有可原的。”
“特殊情况?……”西达尔天真地问。“什么特殊情况?”
德·施奈克先生理所当然地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什么特殊情况?……”他重复地说。“那么,先生,是不是得由我来奉告,威斯顿的火流星方才落到了这个岛上?”
“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西达尔声明道。“可是其中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呀。流星坠落是很平凡的事嘛。”
“当它是个金流星的时候,可又当别论了。”
“是金的或者是别的什么的,流星就是流星嘛。”
“这些先生和这些太太可不是这么看的,”德·施奈克先生指着那一大群游客反驳道。绝大多数的游客对这番对话却一个字都没听懂。“他们大伙儿来到这儿,无非只是为了观光威斯顿的火流星坠落。您得承认,他们不远万里而来,竟被一道铁丝栏栅挡住,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这倒是真的。”西达尔承认,并准备和解了。
当事情正在这样地顺利进行的时候,德·施奈克先生却不当心,多了一句嘴:
“至于我,我就更不会被您的栏栅挡住,因为这要妨碍我完成政府所赋予我的正式使命。”
“什么使命?”
“就是以格陵兰国的名义来占有这个火流星,我就是格陵兰国派到这儿来的代表。”
西达尔不觉惊跳起来。
“占有火流星!……”他叫道:“您发疯了,我的好先生!”
“我干吗发疯?”德·施奈克先生以冷冰冰的语气回敬道,“这个火流星落在格陵兰的领土上。既然它不属于任何人,因此它是属于格陵兰国的。”
“您开口就胡说八道,”泽费兰·西达尔抗议道,逐渐开始发狠了。“首先,火流星不是落在格陵兰的领土上,而是落在我的领土上,因为格陵兰国已的的确确把这块地卖给了我,收了现金。再说,火流星是有主的,而这个主人就是我。”
“您?……”
“正是我。”
“您有什么资格?”
“要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我亲爱的先生。没有我的话,这个火流星现在还会在天上转呢。您这位代表先生,要去找它恐怕困难重重吧。既然它在我家里,而且又是我把它从天上弄下来的,它怎么会不是我的?”
“您说的是?……”德·施奈克先生坚持不让。
“我说的是,是我把它从天上弄下来的。况且,我还郑重其事地通知过那个好像是在华盛顿召开的国际代表大会。我还以为我的电报能叫它中断工作呢。”
德·施奈克先生满腹狐疑打量着他的对方,他是不是在跟一个疯子或者一个爱开玩笑的家伙打交道?
“先生,”他回答:“我是参加国际代表大会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这个大会在我离开华盛顿的时候还在开。另外,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我对您所说的那个电报一无所知。”
德·施奈克先生倒是说的真话。他的耳朵不大灵。这份电报倒是遵照任何一个正统、体面的议会都遵守的惯例当众宣读过的,可当时大家都在个别交谈,吵得要命,所以他连一个字都没听见。
“反正我是打电报去的,”泽费兰·西达尔断然地说,开始发火了。“不管它到还是没到目的地,这丝毫改变不了我的权利。”
“您的权利?……”德·施奈克先生反问了一句。这场意外的争论也使他生气了。“您敢正式提出什么要求,来占有这个流星?”
“不,可是我也许要给自己找找麻烦呢!”好开玩笑的西达尔大声说:
“一个价值六百亿亿法郎的火流星!”
“又怎么样?……它就是个无价之宝,也少不了是我的。”
“是您的!……开玩笑……一人独吞比全世界其他所有人还要多的金子!……这简直忍无可忍。”
“我不知道什么可忍不可忍,”泽费兰·西达尔气冒三丈大叫起来,“我只知道一点,就是火流星是我的!”
“那就走着瞧吧,”德·施奈克先生冷言冷语地收了尾,“目前,您总肯忍受一下,让我们继续赶路吧。”
说罢,这位代表就轻轻碰了碰他的帽檐。于是,那个土著向导在他示意之下,便重新开步走,德·施奈克先生亦步亦趋,踏着他的脚迹前进,三千游客亦步亦趋,踏着德·施奈克先生的脚迹前进。
泽费兰·西达尔挺着两条长腿站着不动,眼巴巴地看着大队人马开了过去,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似的。他愤慨至极,因为居然可以不得他允许就闯进他家,而且这副样子简直就像在占领国里的行径!要争夺他的权利!这太过分了吧。
然而,对这么一大群人简直无可奈何,因此,当最后一个外人走过去以后,他只能朝着他的陋室撤退下来。可是,如果说他被征服了,那他不会心悦诚服,他边走,边发脾气。
“真可恶……可恶!”他一面破口大骂,一面信号机似的在指手划脚。
但人流滚滚,在向导后面匆匆赶路。那个向导终于在岛尖的最前端停了下来,不能走得更远了。
德·施奈克先生和华尔夫先生马上赶上去,随后是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博士,弗郎西斯和珍妮、奥米克隆、塞思·斯坦福先生和阿卡狄娅·沃克太太,最后是一大堆从小舰队里涌到这巴芬海海岸上来的好事者。
是的,没法走得更远了。炎热难熬,简直再走一点都不行了。
况且,这一步也不必再走了,那个金球就在不到四百米的地方,大家都望得见它,就像泽费兰·西达尔和勒格尔先生在一个钟头之前望着它似的。它已不再像当初遨游太空时那样光芒四射,但是它的光彩仍照得眼睛都很难睁开。总之,流星行空时固然无法抓到,而现在当它安歇在大地上的时候,却同样难以抓到。
这块地方的海岸隆起成圆形,这是个土名叫“乌纳来克”的岩石。这块圆岩石俯临海面,其末端是海拔三十米的陡峭的悬崖绝壁。火流星就落在这块高地的边缘上。偏右几米,它就会沉没在悬崖脚下的深渊里。
“哦,原来如此!”弗郎西斯·戈登站在二十步之外情不自禁地低语道,“它底部着地……”
“因此,要把它弄回去,真是谈何容易。”阿卡狄娅·沃克太太续完了这句话。
“呀!德·施奈克先生还没有把它弄到手呢,”塞思·斯坦福先生提醒说,“就差格陵兰政府把它装入金库了。”
的确,迟早总有一天会装进去的,只不过是个耐心问题罢了,只要等它冷却就行了,而且,北国的寒冬降临,要不了多久就会冷却的。
迪安·福赛思先生和西德尼·赫德尔森博士呆在那儿一动不动。那大金块烧灼着他们的眼睛,他们却看得简直入了迷。两人都拚了老命往前走,而两人都不得不退了回来,就像那个急性子的奥米克隆一样,奥米克隆差一点就成了烤牛肉了。相距四百米,温度仍达到摄氏五十度。流星散发的热使空气都变得不好呼吸了。
“但是它终于……来到这儿……呆在岛上……而不是在海底……对大家来说,它并没有消失……它是在财星高照的格陵兰国手里!……等待……只要等待就行了。……”
这就是那些好事者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话,他们都被那令人窒息的热气挡在悬崖的拐角上。
对,等待……但是要等多久呢?火流星不会一两个月不冷却的吧?这样一大堆金属块,温度这么高,在很长的时间内都会是灼热的。大家都见到过那些体积比它不知小多少的陨星嘛。
三个小时过去了,谁都不想离开这个场地,他们是想等在那儿,一直等到他们能接近它的时候才肯罢休吗?然而,这不会是今天,也不会是明天,一定得回到船上去,除非在这儿扎个营,再带些粮食来。
“斯坦福先生,”阿卡狄娅·沃克太太说,“您认为只要几个钟头这炽热的金块就会冷却下来吗?”
“几个钟头不行,几天也不行,沃克太太。”
“那么我就要回到‘俄勒冈’号船上去了,哪怕以后再回来都行。”
“您说得真对,”塞思·斯坦福先生回答:“我学您的样,朝‘莫齐克’号那边走。我想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这样做是最明智不过的了。可是,这个明智的办法,弗郎西斯·戈登和珍妮却无法使迪安·福赛思先生和西德尼·赫德尔森先生予以采纳。
人流渐渐地流走了,最后一个是德·施奈克。他也决定返回乌贝尼维克停泊站,但这两个怪癖的人却仍然执意要留在那儿,单独与他们的流星呆在一起。
“爸爸,您来吧?”珍妮·赫德尔森在下午两点钟光景第十次问。
得到的回答却是,赫德尔森博士向前跨了十二步,然而,他却不得不急急忙忙地退回来。仿佛他到炉火熊熊的大炉上冒了下险似的;迪安·福赛思先生曾步他的后尘,朝前冲了上去,也不得不同样仑促地撤下来。
“好啦,我的舅舅,”又轮到弗郎西斯·戈登接下去说,“好啦,赫德尔森先生,是回船的时候了,……见鬼!火流星现在不会跑掉了。你们老盯着它看就是用眼睛把它吞了,那也充不了饥呀。”
但这些劝说全都是白费气力!直到晚上,他们又累又饿地倒下来了,这才甘心离开这个场地,但却下定了决心第二天再来。
到了第二天,从一点钟起,他们果真又回到了这儿,但是这次可撞上了五十个武装人员——格陵兰的全部军队,他们是负责在那价值亿万黄金的流星周围维持秩序的。
格陵兰政府采取这种防范措施,是对付什么人的呢?是对付泽费兰·西达尔的吗?要是这样,五十个人未免多了。何况火流星本身就可以自卫,它那不堪忍受的热可以把最胆大妄为的家伙拒之于数百米之外。
从头一天到现在,差不多一米都前进不了。长此下去,得多少多少个月才能使德·施奈克先生名副其实地代表格陵兰拥有这个无价之宝啊!
管它三七二十一,还是叫人把它看守起来。在事关五万七千八百八十亿的时候,小心谨慎总不会过头的。
在德·施奈克先生的请求下,在泊的一艘轮船开走了,为的是把这个重大消息通电全世界。这样,四十八小时之后,火流星的坠落就将家喻户晓,天下皆知了。这岂不是要打乱勒格尔先生的计划吗?绝对不然。“大西洋”号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前启航的,而快艇航行起来显然强得多,所以银行家方面早了三十六小时,这个期限已足够使他的金融投机获得圆满成功。
如果说格陵兰政府因五十个卫兵出场,而感到高枕无忧了的话,那末当天下午,当它发现有七十个人在看守流星时,又该是怎样的放心啊?
晌午时分,一艘巡洋舰停泊在乌贝尼维克。前面,在它那尖角上,一面美利坚合众国的星条旗在迎风招展。这艘巡洋舰刚抛好锚,便有二十个人下了船。他们在一个海军军官学校学员的指挥下,现在正扎营在火流星的四周。
德·施奈克先生得知维持秩序的人员增加了,他的心情是很矛盾的,要是说他知道珍贵的火流星得到了如此热心的保卫而感到心满意足,那末,这些全副武装的美国水兵在格陵兰的国土上登陆,又不免使他忧心如焚。他向那个海军军官学校学员吐露了这种心情,但后者并未向他提供什么情况。他是奉上司之命来的,而没有过问更多的事儿。
于是,从第二天起,德·施奈克先生断然决定到巡洋舰上去诉诉苦情,然而当他想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谁知竟面临了双重的任务。
头一天夜间,第二艘巡洋舰——英国兵舰开到了,那个舰长得知流星坠落已是既成事实,便仿效他的美国同行,也派了二十个水兵上岸。这些水兵在又一位海军军官学校学员的率领下,快步奔向岛东北偏南的地方。
德·施奈克先生真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他的惶惑、慌乱与日俱增,那天下午,第三艘打着三色旗的巡洋舰又到了。两个小时之后,二十个法国水兵,在一个海军下级军官的指挥下,也依次前往火流星周围去站岗、放哨。
局势势必越演越烈,不可能到此为止。二十一日的夜里,俄国的巡洋舰突然来到。这是第四艘了。尔后,在二十二日白天,只见一只日本船、一只意大利船和一只德国船相继来到。二十三日,一艘阿根廷和一艘西班牙的巡洋舰略早于智利的船联翩而来。在智利船之后又紧跟着两只别的船,一只是葡萄牙的,另一只是荷兰的。
八月二十五日,十六艘军舰在乌贝尼维克前面,组成了极北海域前所未见的一个国际分舰队。“大西洋”号重新前来停靠,小心翼翼地侧身在这个舰队中间。每一艘军舰上都派出二十个人在一个军官的率领下登陆,这时就有各种国籍的三百二十个水兵和十六个军官,在践踏格陵兰的土地。格陵兰的五十名士兵尽管英勇,却捍卫不了自己的国土。
每只船都带来自己的一套新闻,这些新闻从其实际效果来说都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如果说国际代表大会始终驻在纽约的话,那它继续开会,也始终徒有形式而已。那以后,发言全是外交辞令……而外交却暂且(咱们私下说说)是从属于大炮的。大家在外交使团中的讨论坚定有力,而且不无火药味儿。
随着舰只的相继到达,传来的消息就更加使人不安。虽说没有一点确切的消息,但是传说纷纷,在那些参谋部和各船的全体船员中间不胫而走,而在各国占领军之间,关系正日益紧张。美国的海军准将曾首先邀请他的英国同行赴宴。这位英国人还礼回请,并借此机会向法国巡洋舰舰长表示了衷心的敬意,凡此种种礼尚往来之举,现在已经终止。他们各自驻屯在自己船上,窥伺时机,以便看风使舵。那乍起的几丝风儿,似乎正是暴风雨的先驱。
在这期间,泽费兰·西达尔怒气未平,他成天骂声不绝,弄得勒格尔先生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他想尽办法叫他的教子恢复理智,却都白费力气。
“我亲爱的泽费兰,你该知道,”他对他说道,“德·施奈克先生是对的,要让单独一人随意支配如此巨大的金额是办不到的,因此,有人干涉是很自然的事。不过,你让我来处理此事吧。待到头几阵激动情绪平静下去以后,就将轮到我出来干涉了。对于我们事业的正义性完全不予理睬,我认为这也是办不到的,我总会得到某些东西,这是不成问题的。”
“某些东西!”西达尔又大叫起来。“啊!我才看不上您的某些东西呢。您想叫我把这块黄金变成什么?我,我难道需要黄金?”
“那么,”勒格尔先生反问道,“那你干吗这么激动呢?”
“因为火流星是我的。人家要把它拿走,这使我非常气忿,我决不会容忍他们这么干。”
“你有什么办法与全世界作对呢,我可怜的泽费兰?”
“我要是有办法的话,我就会干的,不过,且慢!……当初那个什么代表野心勃勃,表示要拿走我的火流星,固然可恶,而今天又怎么说呢?……现在这么多国家,全都是贼。它们之间眼看要自相残杀,人们都这么认为。……见它的鬼,我让火流星留在原地,居然会没干好事!我本来觉得把它弄下来挺滑稽,是个挺有趣的试验。要是早知道!……这些一文不名的穷鬼,眼下就要为这亿万黄金互相厮杀!……您想说什么都行,这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西达尔沉溺于这种情绪之中。
不管怎样,他生德·施奈克先生的气可不对,那个倒霉代表,用一句俗话来话,他可真是惶惶不可终日。对格陵兰领土的侵犯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而且在他看来格陵兰共和国的惊人财富已有累卵之危。但是怎么办呢?他能把那三百二十个外国水兵连同他自己的五十个人一起扔到海里去吗?他能用炮轰、用鱼雷袭击,使周围那十六个装甲的庞然大物沉到海底去吗?
显然不行,他做不到。然而,他所能做的,至少他该做的,就是代表他的国家来抗议这种侵犯国土的罪行。
有一天,英国和法国的两个舰长以普通游客的身分一道上了岸,德·施奈克先生抓住这个机会,要求他们作出解释,并向他们提出半官方的抗议。这种抗议虽有外交上的节制,却并不排斥其强硬激烈的性质。
英国的海军准将作了答复。“德·施奈克先生,”他大致讲了这么几句话:“您激动是不对的,停在这儿的军舰的舰长只不过是奉各自的海军部的命令行事。他们无权讨论,也无权解释这些命令,只能执行这些命令。不过,可以预料的是,这种国际性登陆的目的无非只是维持秩序而已,并无其他用意。事实上,好事者云集此地为数众多,但是,可以预料,拥来的人数无疑还会更多。再说,德·施奈克先生也应该冷静些。问题正在研究中。各国的权利都会得到尊重,这是无可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