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它掉在岛上!”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先生在想。
“可不要偏了!”格陵兰政府首脑在想。
“可别落在我们头上!”几个胆小鬼心下补充了一句。
的确,太近或者太远,乃是唯一烦人的两点。
八月十六日和十七日两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糟糕的是,天气变坏了,气温开始明显地下降。也许,冬天会提早来临。沿海地带的山上已是白雪皑皑了。从山这边吹来的风,是如此凌厉、刺人肌骨,使人不得不躲到轮船的客厅里去。最好别在这样的纬度上逗留了,这些好事者的好奇心一得到满足,他们便会自觉自愿地动身南下。
或许,唯独那硬要维护所谓“他们的权利”的两个对手,会愿意留在那个宝贝身边。如此疯狂的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于是,弗郎西斯·戈登便想到他那亲爱的珍妮,他面对这漫长的冬季停航期的惨淡前景,自不免忧心忡仲。
八月十七日到十八日夜间,群岛上风暴大作。二十个小时之前,波士顿的天文学家曾观测到火流星的运行速度在不断减低。但是,风狂雨骤,未免会使人想到这场暴风雨是不是快要把火流星刮走。
八月十八日白天,风暴毫无平息的迹象,继之而来的夜晚的头几个小时里,又是如此的骚扰不安,以致停泊的轮船船长们都感到焦急万分。
但是,八月十八日到十九日夜半时分,风暴显然逐渐减弱下来。从凌晨五点起,全体乘客便乘机叫人送他们登岸。八月十九日,不正是早已确定的流星坠落的日期吗?
这可正是时候。到七点钟,只听传来一阵低沉的响声。它是如此厉害,以致这个岛都连根儿抖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土著奔向德·施奈克先生住的那座房子里。他带来一个大大的消息。……
火流星已落在乌贝尼维克岛西北的尖角上。
第十八章
在这章里,为了到达火流星那儿,德·施奈克先生及其同伙们犯下翻墙、破门
罪
顿时,到处是一群群蜂拥而出的人流。
这消息在转眼间传开之后,震动了那些游客和格陵兰的百姓,船员们都抛弃了他们在泊的船只。人流滚滚,朝着土著信使所指点的方向冲去。
如果说大家不是这样地一个心眼儿扑在流星上,此时此刻,就会注意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停泊在港湾里的一条海船,它的烟囱从拂晓起就在冒烟了,这时仿佛听从某种神秘的暗号似的,起了锚,飞快地开向大海。这是一艘长长的轮船,看上去活像个机灵的飞毛腿。几分钟之间,它就隐没在悬崖的背后了。
这样的行径真叫人诧异。干吗不远万里一直跑到乌贝尼维克来,而又恰恰在好戏开场的时刻离此而去呢?然而,因为大家是如此匆忙,尽管它走得颇为蹊跷,可是谁也没有发觉它走了。
尽快去,这是大伙儿唯一的心事,他们当中有几个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小孩。大家乱哄哄地往前跑,你推我挤,你撞倒我,我撞倒你。然而,至少,其中有一个人依旧十分镇静沉着。塞恩·斯坦福先生身为“跑地球者”,而且是个老手。什么都动不了他的心。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仍然保持着那不屑一顾、浅尝辄止的情趣,甚至——是否单纯为了讲究礼节,或具有其他迥然不同的情绪?——他干脆转过身来,与大伙背道而驰,迎上阿卡狄娅·沃克太太,并且陪着她。鉴于他们的友谊关系,他们一起去发现火流星,这难道不是很自然的吗?
“它终于掉下来了,斯坦福先生!”这是阿卡狄娅·沃克太太的第一句话。
“它终于掉下来了!”塞思·斯坦福先生回答。
“它终于掉下来了!”大伙儿都再三地重复了并且还在重复着这句话,朝着岛西北的尖角奔去。
有五个人一直跑在他人的前头。首先是国际代表大会的格陵兰代表爱德华·德·施奈克先生,就连最最性急的人也对他礼让三分。
这样一让就让出了空间,而两个游客便马上乘虚而入。迪安·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先生现在也走在前走,弗郎西斯和珍妮忠心耿耿地陪着他们,这两个年轻人继续把他们的角色颠倒过来,就象在“莫齐克”号所做的那样。珍妮在迪安·福赛思先生身边匆匆赶路,而弗郎西斯·戈登则体贴入微地围着西德尼·赫德尔森博士转。他们的关心并非总是深受欢迎的,应该承认这一点。但是,这一回,两个对手是如此的心慌意乱,根本就没注意到对方的在场,因此压根儿谈不上去声讨那两个并肩走在他们之间的年轻人的恶作剧。
“那个代表就要第一个占有火流星。”福赛思先生嘀咕道。
“第一个霸占它。”赫德尔森博士补充道,还以为是在回答弗郎西斯·戈登呢。
“但这阻止不了我行使我的权利!”迪安·福赛思先生向珍妮声称。
“当然!”西德尼·赫德尔森先生表示赞同,他想到了他自己的权利。
这一位的女儿和那一位的外甥简直是高兴至极,似乎这两个对手真的忘却私怨,并将他们的仇恨合二而一,以对付共同的敌人了。
由于种种有利条件凑在一起,大气状况大变。随着风向的南转,暴风雨已停息了,虽说太阳还才升到地平线上几度,却至少已透过残云在闪闪发光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云朵都变得薄薄的。没有雨,没有狂风,天气晴朗,天空一片宁谧,气温保持在摄氏零上八九度。
从停泊站到那岛尖,得步行足足一法里。乌贝尼维克是不会提供任何车辆的。另外,在一片相当平坦的岩质地上走路还挺顺当,只有在中央和海岸附近,这一带的地形起伏才大大地显现出来。
火流星恰好落在悬崖的那一边。从停泊站是看不到它的。
第一个前来报信的土著在领路。他后面不远,跟着德·施奈克先生、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先生,还有珍妮和弗郎西斯。他们后头是奥米克隆、波士顿的天文学家以及一大群的游客。
稍后一点,塞思·斯坦福先生在阿卡狄娅·沃克太太旁边走着。这一对前夫妇对于那两家传奇式的绝交一事并非一无所知。在飘洋过海时,弗郎西斯结识了塞思·斯坦福先生,并向他倾吐了衷曲,这就使斯坦福先生得悉了两家绝交的种种后果。
“会万事大吉的。”阿卡狄娅·沃克太太听说了以后预测道。
“但愿如此。”塞思·斯坦福先生赞同地说。
“当然!”阿卡狄娅太太说,“凡事都到后来才称心一些,您明白,斯坦福先生,如果在结婚前有点儿磨难,有点儿提心吊胆,不见得不好。过于顺利的结合同样有拆伙的危险啊!……您不同意这个看法?”
“完全同意,阿卡狄娅太太。由此看来,我俩,我们就是个富有说服力的例子,五分钟之内……骑在马上……只来得及解决问题“到六个星期后再次解决问题,这一回是彼此一起解决了问题,”阿卡狄娅·沃克太太笑着打断他的话。“而弗郎西斯·戈登和珍妮·赫德尔森小姐,因为不是骑马结婚,倒将更有把握得到幸福。”
不用说,在这群好事者中间,大概只有塞思·斯坦福先生和阿卡狄娅·沃克太太两个(假如将那两个年轻未婚夫妻除外),这时既不把流星放在心上,也不去谈论它;而是像约翰·普罗思先生那样,——他很可能会这样做——大谈其哲学。他们刚才说的几句话,倒使他们回想起普罗思先生那副机灵精明、而又是老好人的面孔。
大伙快步走上一块零星散布着一簇簇瘦棱棱小灌木的高地,这时,一大群受了惊的鸟儿——这可比它们以前在乌贝尼维克附近受到的惊扰厉害多了——从灌木丛中四散逃窜。半个小时走完了四分之三法里,还要走一千米,便可到达火流星那儿了,火流星在凹凸起伏的悬崖背后,还是看不见。据格陵兰的向导说,在那后头就会找到它。这个土著是不会错的,当他正在耕地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流星的闪光,并且听见了流星落地的响声。其他许多人虽说离得远一些,也都听到了这声音。
一个在本地区显得十分反常的情况使这些游客们不得不歇一会儿。天气很热。是的,这似乎难以相信,可大伙儿都在擦额头的汗,简直就像呆在一个较为温和的纬度上似的。这难道是由于奔跑使这些好事者冒起汗来的?无疑,奔跑是有助于这种液化现象。然而,无可否认,空气的温度也趋向升高,在这个邻近岛西北岬尖的地方,其温度计所标的度数一定和乌贝尼维克那边相差好几度,甚至好像是越走近目的地,就越热得厉害。
“火流星的光临会改变这群岛的气候吗?”斯坦福先生笑着问。
“这可真是格陵兰人的大喜事!”阿卡狄娅太太以同样的口吻回答。
“很可能是这样,这个金块由于在大气层上摩擦变热了,现在仍处于炽热状态。”波士顿的天文学家解释道:“而且,直到这儿都感觉到它的辐射热。”
“好,不错!”塞思·斯坦福先生叫了起来,“我们是不是要等它冷却呢?”
“要是它掉在岛外,而不是在岛上,那就会冷却得快得多。”弗郎西斯·戈登提醒他自己,又重弹他那称心如意的老调了。
他也一样感到热,但他可不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德·施奈克先生、华尔夫先生,都像他一样在冒汗,那一大群人和所有格陵兰人,也同样在冒汗,这些格陵兰人可从来没过过这样的良辰佳节呢。
喘息了好一会儿以后,大家又上路了,还有五百米,拐过悬崖,流星就会呈现在眼前,光彩夺目!豪华壮观!
不幸的是,走完两百步,走在头里的德·施奈克先生竟再次停下来,而在他身后的福赛思和赫德尔森先生,以及在他们后头的人群都不得不照样停步。这并非是为热气所迫,而是碰上了意外的拦路虎,一个在这样的地方万万预料不到的突如其来的障碍物。
这是一道用穿上三道铁丝的桩子做成的围栅。它逶迤曲折,望不到头,左右两边都一直延伸到海岸,从四面八方挡住了去路。每隔一个地段,就树有一些更高的桩子,桩子上有告示牌,用英文、法文和丹麦文重复地写着同样的字句,德·施奈克先生面前正好有一块字牌,他不胜惊愕地看到上面写着:“私有财产,禁止入内。”
在这个边远海域里的私有财产,这可真是非同寻常!在地中海的阳光灿烂的海滨,或者在大西洋的烟雾溟蒙的海岸上,海滨度假倒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在这北冰洋的海边!……他那别出心裁的业主究竟能拿这片岩石垒垒的不毛之地变成个什么玩艺儿?
不管怎么样,德·施奈克先生是没奈何的了。荒唐也好,不荒唐也好,反正一个私有财产已挡住了他的去路,而这个纯精神的障碍物一下就把他的那股猛劲打了下去。一个官方代表当然是尊重文明社会奠基于其上的那些原则的,不侵犯私宅乃是一致宣告的公认原则。
况且,这位业主还着意提醒那些想忘记这项公认原则的人。“禁止入内”几个字以三种文字表达了字牌上的这个大道理的真正含意。
德·施奈克先生茫然不知所措。对他来说,呆在那儿似乎非常难堪。但是,侵犯他人的财产,无视人类的一切神圣法律!……
喃喃声一分钟比一分钟大了,先是从这个队伍的前头传来,刹那间就扩散到队伍的末尾。最后的几排人,因为不知道这些低语的起因,极不耐烦地对前头提出了抗议。当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他们仍不满意,于是,这种不满情绪逐渐蔓延开来,不久便就变成一片震耳的喧嚣。在这片喧嚣声中,大家都在同时大发议论。
是不是就在这个围栅前头无限期地拖下去呢?不远万里来到这儿,难道就眼巴巴地让这点儿可恶的铁丝挡住去路吗?这块土地的主人总不会有那么疯狂的野心,妄图兼任流星之主吧。因此,他没有任何理由拦路。况且,如果他拦路的话,那很简单,只要闯过去就是了。
德·施奈克先生在这汹涌澎湃的议论面前动摇了没有呢?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些原则最后是让步了。在他正对面的围栅上有一扇小门,只用根细绳系着,德·施奈克先生用小刀子割断这根绳子。他也没想想,干这种道地的破门撬锁行径已变成了贼骨头。他就这样闯进了这片禁地。
有的人从小门走,有的人跨铁丝网,其余的也都步其后尘,拥进了这片禁地。不大一会儿,三千多人便侵占了这个“私有财产”。大伙闹哄哄、乱嚷嚷,在大议特议这场意外的风波。
然而,突然人群鸦雀无声,仿佛着了魔法似的。
在围栅的百米之外,有个木板搭的小棚子,原先一直叫地面凸起部分挡着,这时已陡地竖起在眼前。这间陋室的门刚才打开,门框里站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物。那个怪人正在大声吆喝这伙长驱直入的侵略者。
“嗳,嗳!”他用法语叫喊着,声音硬梆梆的,“别拘束。别客气!”
德·施奈克先生懂得法语,所以他便就地停下,在他背后的游客们也都同样地停了下来,并把他们那三千个目瞪口呆的脸儿同时一律地转向那个离奇古怪的吆喝者。
第十九章
在这一章里谈到泽费兰·西达尔对火流星的日益憎恶以及由此产生的后果
如果说泽费兰·西达尔曾是单独行动的话,是不是会顺利地抵达目的地呢?这倒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世上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嘛。不过,断言说不可能,却似乎更谨慎些。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已幸运地得到了芒多尔①的保护和指引,拿这个题目打赌已经是迟了。芒多尔那讲求实际的智慧征服了这个怪人的登峰造极的奇想。泽费兰·西达尔虽说把旅行中的什么事都看得颇为复杂,到头来却并不知道旅行之艰难。而对于罗伯特·勒格尔先生,旅行比到郊区踏青还要简单。
快车在几个小时之内将他们载到了勒阿弗尔,这两个旅客在那儿受到了一艘豪华的轮船的殷勤接待。这艘船没等别的乘客,马上就解缆启碇,驶入大海。
原来,“大西洋”号并不是一艘大客轮,而是一只五六百吨的机动快艇,是由罗伯特·勒格尔先生租来供他们专用的。因为重大的切身利益关系,银行家认为拥有一个能与文明世界随意交往的交通工具大有好处。另外,在金矿投机生意中他已发了大财,巨额利润已纳入了金库,因此也就能象王孙公子似的大手大脚了。这样,他便稳稳当当地享用起这只在英国上百条船只中被他选中的快艇。
这只快艇乃是一位百万富翁的奇妙设计,它是为求得行驶如飞的最高速度而建造的。形状修长而精巧,在四千匹马力的推动下,可以达到甚至超过二十个节①的高速。勒格尔先生的选择也是取决于这个特点的。
泽费兰·西达尔这样就有了一只轮船供他使唤,他却并没对此表现出丝毫的惊奇。说真的,也许他压根儿就没觉察到这个细节。不管怎么样,他毕竟跨过了轮船栏杆上的开口处,住进了自己的船舱,而没发表任何意见。
在勒阿弗尔和乌贝尼维克之间,大约相距八百海法里,“大西洋”号要是全速前进,六天之内就可走完这段行程。而勒格尔先生却不慌不忙,用十二天时间来远渡重洋。这样,到七月十二日晚间才到达乌贝尼维克停泊站。
在这十二天当中,泽费兰·西达尔几乎没开过口。吃饭时他们总要聚在一起,但在吃饭的过程中,勒格尔先生作了二十次的努力,要把话题引到他们旅行的目的上,可他从没得到回答。他同他谈流星也是白搭,他的教子似乎已记不得什么流星了。在他那死气沉沉的目光中,竟没有一丝儿智慧的光影。
西达尔目前正在“向内”看,正在寻求解决其他问题的办法。什么问题呢?他可没有吐露。不过,看上去可能是以海洋为对象,因为泽费兰·西达尔白天在船头或在船尾,都在凝视滚滚的波涛。也许这并非是过于大胆的设想:他思想上正在进行关于表面张力的研究。因为他以往曾有一次向一大串行人略略谈起过这个问题,而当时他还以为在同他朋友玛赛尔·勒鲁谈论呢。也许甚至可以说他当时所作的推理和他日后的几项即将震惊全球的非凡发明并非毫不相干。
① 希腊传说中国王尤利斯的朋友。此名已成为导师、顾问的同义词。
① 航速单位。
到达乌贝尼维克的第二天,勒格尔先生简直绝望了。他极力想重新引起他教子的注意,于是便把那个去掉防护罩的机器摆在他教子的眼前。他估计得很对,这可真是个最根本的办法。一看到他的机器,泽费兰·西达尔如梦初醒,马上抖擞起精神,环顾四周,目光显得坚毅而果敢,并且异常清醒。
“我们是在哪儿?”他问。
“在乌贝尼维克。”勒格尔先生回答说。
“我的地呢?”
“我们这会儿就上那儿去。”
这话可不十分确切。他们得先上北方督察长比安·海尔多森先生家去。他的住处凭上头的那面旗子便可辩认出来,他们很容易地找到了它。寒暄了一番之后,便通过翻译的渠道开始谈正经事。勒格尔先生幸亏有先见之明,早就把翻译请好了。
他们很快就碰到了第一道难关。倒不是因为比安·海尔多森会心血来潮,对提交他审议的产业所有权证书有所争议;而是因为证书上的有关说明有些不清不禁。这些证书倒是十分正规的,上面的签名和公章应有尽有。证书的条款是这样规定的:格陵兰政府,由其驻哥本哈根的外交官员作为代表,将一块九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让与泽费兰·西达尔先生。这块土地周围四边相等,每边长三公里,按东南西北基本方位确定其方向,并以位于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的中心点为原点,划直角座标,各直角边与中心点等距离。谨依此法切割该土地面积。土地价格一律为每平方公里五百克朗① ,即总计六千余法郎。
比安·海尔多森先生巴不得点头同意。然而还需要了解一下中心点所在地。当然,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纬度和经度,不是不知道存在这一类的玩艺儿。可是,比安·海尔多森先生的学问到此为止了。纬度是动物还是植物,经度是矿物还是家具陈设,这在他看来似乎都一样可以接受,而且无所偏颇。
泽费兰·西达尔几句话就补足了北方督察长关于宇宙志的知识并校正了其中的错误。他继而建议由他本人借助“大西洋”号的仪器,来进行必要的观测和计算。另外,一只在泊的丹麦轮船的船长可以负责检验观测、计算的结果,以便使比安·海尔多森阁下完全放心。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两天之内,泽费兰·西达尔就结束了他的工作,丹麦船长则只能证实其工作极度精确。这时候又遇到了第二道难关。
以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为其座标的那个土地面积的点,竟位于茫茫大海之中,在乌贝尼维克岛北部大约二百五十米!
勒格尔先生被这一大发现吓得手足无措,接着便大发雷霆。怎么办?难道来到这穷乡僻壤,就是为的眼巴巴地呆看流星戏水吗?简直轻浮、孟浪透顶!泽费兰·西达尔——一个科学家!——怎么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呢?
解释这个错误是最简单不过的了。“乌贝尼维克”一词不仅是指居民点,而且是指一个岛屿,泽费兰·西达尔不知道这一点,如此而已。他从数学的观点确定了火流星坠落的地点后,竟然依赖一份从学生小地图集上节选出来的蹩脚地图,他把这地图从他那大大小小的口袋中的某一口袋里抽了出来,放在气乎乎的银行家眼前。这份地图清清楚楚地标明,位于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的地球点接近乌贝尼维克镇,但却出于疏忽,没指出这个小镇竟胆敢冒进,座落在与它同名的岛屿之上,濒临大海之滨。泽费兰·西达尔也没有进一步探究,就任凭这份未免过于“近似”的地图说了算。
① 丹麦、挪威货币单位。
但愿这件事能当作一个教训!但愿本书的读者能专心致志于研究地理,别忘了乌贝尼维克是一个岛!有朝一日,当读者们需要接收一个价值五万七千八百八十亿的火流星时,这将会大有用处!
但是对于出现在威斯顿上空的这颗火流星来说,问题却没能解决得了。
如果说这块地至少可以划得偏南一些,那么在流星偏离轨道的情况下,这个作弊手法还颇有些好处。但是,泽费兰·西达尔早已冒冒失失地给比安·海尔多森阁下补上了文化教育课,又接受了丹麦船长的检查——这种检查目前已变得碍手碍脚了——,这一下连这种蹩脚的冒充顶替的办法都行不通了。得不惜血本把即成事实原封不动地全盘承受下来,并收下所购买的半在陆地半在海面的那块地。
其中最有趣的是陆地部分。根据最新的分析研究,它的南部边界位于乌贝尼维克的北海岸,长度为三公里,超过了这个地区岛的宽度。由此可得出结论,这块地的东西边界都在大海之中。因此,泽费兰·西达尔实际上所接受的只有略多于二百七十二公顷,而不是花了钱买下来的九平方公里,这笔产业交易就大大亏本了。真倒霉!
专从火流星坠落的观点来看,这件倒霉事儿甚至叫人咬牙切齿!泽费兰·西达尔过于机智灵巧,瞄准的那个点儿竟然在海上!当然,他说过流星既然曾围绕着这个点在五百米之上的高空到处悠哉游哉,那它就有偏离轨道的可能性。但是,会在哪一边发生偏离现象呢?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要是泽费兰·西达尔能有本事叫流星掉在归他所有的那一小块有限的土地上的话,那末出现相反的情况也就没什么好惊奇的了。因此,勒格尔先生惶惶然不知。
“现在你怎么办呢?”他问他的教子。
后者朝天举起两只胳膊,表示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总得让我们走出这条死胡同呀。”
泽费兰·西达尔寻思了一会儿。
“第一件要做的事,”他终于说,“就是把那块地围起来,并在那儿搭一个能住得下我们两人的木棚子。我再想想看。”
勒格尔便着手干起来。八天之内,“大西洋”号的水手,在几个用高报酬招引来的格陵兰人的帮助下,竖起了铁丝的围栅。围栅的两端一直深入到海里。接着又用木板条盖了个小屋,里面简简单单地摆了几样绝不可少的用物。
七月二十六日,即在火流星应该坠落的前三个星期,泽费兰·西达尔动手干了起来。他对运行于高空大气带的流星作了几次观测之后,他便展翅高飞,翱翔在数学的高空地带。他所作的新的计算只能证明他以前的计算百分之百的正确,没有半点儿差错。流星没有发生任何偏离轨道的现象。它会准确地落在预见的地点,变即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
“因此就落到海里。”勒格尔先生下了断语,简直掩饰不住一腔怒火。
“显然是落到海里。”西达尔安详地说。他身为真正的数学家,证实了自己计算的高度精确性,只感到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