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故意做的),潘西纳在交谈中顺口提到他和他的伙伴曾看见沃尔特·坦克登在别墅附近散步。他这一手是不是玩得很巧妙,难道不是比装聋作哑要好吗?……不错,而且如果总管在场的话,他肯定会对“殿下”的举动表示赞成。蒂小姐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几乎觉察不到的微笑,那双美丽的眼睛猛地一亮,当她又唱起歌来时,似乎嗓音也变得更有穿透力,更加动听了。
科弗利先生皱着眉头,而科弗利夫人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仅仅说了句:
“孩子,你不累吗?……”
“不累,妈妈。”
“您呢,伊韦尔奈先生?……”
“一点不累,夫人。我上辈子肯定是天堂里哪个教堂唱诗班的孩子!”
晚会结束了,这时已经将近午夜,科弗利先生认为该休息了。
第二天,“四重奏”走上了回帕皮提的路,他们对这次受到的如此简朴而热忱的招待非常高兴。
样板岛在塔希提岛的停泊时间只剩下一周了。根据事先制订好的航行路线,此后它将往西南方向驶去。在最后的这一周里,“四重奏”把没有游览过的地方全走到了。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在 11 月 11 日发生了一件令人特别高兴的意外惊喜,这段时间里就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了。
那天早晨,耸立在帕皮提后山上的信号台发出了消息,说法国太平洋海军舰队到达了。
11 点钟,一艘一级巡洋舰“巴黎号”,在两艘二级巡洋舰和一艘通信艇的护卫下在停泊场抛了锚。
双方循规蹈矩互相致意后,海军准将走下飘扬着军旗的“巴黎号”,与手下的军官一起登上了岸。
双方正正经经地互鸣礼炮之际,样板岛的前后炮台也陪着施放了礼炮以示友好。之后,海军准将和社会群岛总督热切地先后相互进行了拜会。
对舰队的船只、军官和全体船员来说,能趁样板岛还在塔希提逗留期间及时赶到,真是再运气不过了。对样板岛来说,这又是一番新的相互招待和欢宴。“太平洋明珠”向法国海军官兵敞开了大门,他们踊跃前来欣赏这神奇的一切。在 48 小时里,随时可以看到一些身穿法国海军制服的人夹杂在亿万城平民中。
赛勒斯·彼克塔夫在市政府大楼里迎接了贵宾,西姆考耶舰长在天文台招待了客人,总管则在娱乐城和别的属他管辖的部门里尽地主之谊。
在此期间,这位总是有惊人之举的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又突发奇想。这个天才的设想如果得以实现,一定会给人留下难忘的回忆。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岛执政官,后者征求了名流议事会的意见后采纳了他的建议。
一点不错!11 月 15 日举行一个盛大的联欢会的决定就这样作出了。这次联欢的节目包括在市政府大楼的大厅里举办一次盛宴和舞会。在那个时候,目前住在塔希提岛乡间别墅的亿万城人都将回来,因为反正再过两天,样板岛就要启航了。
在为波马雷女王六世、塔希提岛的欧洲人或土著人以及法国舰队举行的盛会上,两个区的大人物当然是决不能缺少的。
卡里斯特斯·门巴尔负责这次联欢会的组织工作。他的想象力就和他的热心一样,完全可以信得过。“四重奏”也开始筹划演出曲目。把一场音乐会列入日程表中最受人欢迎的节目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分发请帖,这项工作就落到了岛执政官身上。
赛勒斯·彼克塔夫首先亲自去垦请波马雷女王和宫中的亲王和公主们光临这场联欢会。女王欣然接受了邀请。群岛总督和高级法国官员、海军准将和他的军官都对样板岛的这一善举十分感兴趣,甚至非常感谢岛执政官的邀请。
总而言之,一千份请帖发出去了。当然,这几千名客人不可能都坐在市政府的餐桌上来。肯定不行!有此荣幸的不过百来人,他们是王室人员、舰队军官、宗主国头面人物、样板岛官方的主要人士、名流议事会成员和样板岛的高级神职人员。不过,在公园里也将设宴,还安排了各种游戏和烟火,——这些是为其他人员准备的。
人们并没有忘记马雷卡里国王和王后,这点就不用说了。但是,陛下夫妇已习惯于在第 32 大道他们那简朴的住宅里过着隐居的生活,对这整个宏大的场面丝毫不感兴趣,所以他们婉言谢绝了岛执政宫的邀请。
“可怜的君王!”伊韦尔奈叹息道。
伟大的日子到了,样板岛到处悬灯结彩,锦旗招展,法国三色旗、希提岛的旗帜和亿万城的金太阳红旗一起飘扬在岛的上空。
在样板岛前后炮台的隆隆礼炮声中,身着盛装的波马雷女王和她的王室人员被迎上了右舷港。与之同时,帕皮提和法国舰队的大炮也鸣放起来以作回礼。
这些显贵的人物游览完公园以后,已经是将近晚上 6 点钟了,一行人于是来到了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市政府大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楼豪华的台阶,它招来众人多么钦羡的目光啊!每一级阶梯的价值都不在 1 万法郎以下,纽约范德比尔特的府邸也不过如此!步入金壁辉煌的餐厅后,宾客们准备在摆满了美味佳肴的桌前就座。
在席次的安排上,岛执政官把握得十分恰当,没有给两个区的两大对立家庭留下任何可能引起纠纷的口实。对为自己安排的座位,每个人都感到满意,——特别是蒂·科弗利小姐,她的座席正好面对着沃尔特·坦克登。对这两位年轻人来说,能这样就足够了。目前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别让他们坐得更近了。
不用说,几位法国艺术家没有任何可抱怨的。他们被安排在了贵宾的位置上,由此又一次证明了人们对他们卓越才华的尊重和对他们本人的友好。
至于为这次难忘的宴会准备的莱单,是总管精心研究、斟酌和搭配后敲定的。它证明,即便从烹调技艺方面说,亿万城也敢和古老的欧洲比个高低。
大家瞧瞧由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精心设计,用金字印制在仿羊皮纸上的菜单后,再作出判断吧:
奥尔良
①浓汤
伯爵夫人奶酪
莫尔尼比目鱼
拿破仑牛肉里脊
维也纳鸡肉丸
特里维斯肥鹅肝酱
果汁冰糕烤鹌鹑吐司
普罗旺斯沙
拉煮青豌豆
水果冰淇淋蛋糕、什锦蔬菜、什锦水果
各种糕点巴马奶酪②配格里山面包③酒类④
伊岗城堡——马尔戈—城堡
香波丹——香槟
各种饮料
不管是在英国女王或俄国沙皇招待的酒宴上,还是在德国皇帝或者法兰西共和国总统举办的国宴上,有谁曾见到过比这更丰盛更完备的菜单呢?新旧大陆上最受欢迎的那些厨师,他们能做得出比这更出色的菜肴吗?
时针转到 9 点的时候,宾客们动身去娱乐城音乐大厅欣赏音乐会演出。节目由精心选出的四首曲子组成,——四首,不多不少。它们是:
① 法国贵族姓氏,这里指按某种方式做的菜。后面的几道菜名亦是如此。
② 意大利巴马地区的一种奶酪。
③ 法国比埃蒙和萨瓦地区的一种棒形面包。
④ 文中列出的两种酒都是法国葡萄酒,前部分为产地,后部分为牌子。
A 长调第 5 弦乐四重奏:贝多芬作品第 18 号;
D 短调第 2 弦乐四重奏:莫扎特作品第 10 号;
D 长调第 2 弦乐四重奏:海顿作品第 64 号(第二部分);
翁斯罗降 E 调第 12 弦乐四重奏。
这场音乐会对这几位巴黎演奏家来说,是一次新的成功!不管冥顽不化的大提琴对此有什么想法,他们有缘登上样板岛实在是太幸运了!
在这个时候,欧洲人和其他地方的人正在参加设在公园里的各项游乐活动。草坪上举办了盛大的户外舞会,一场实实在在的舞会,大家伴随着手风琴的乐声翩翩起舞。手风琴在社会群岛的本地人当中非常受欢迎。巧的是,法国水兵们也偏爱这种一开一合的乐器。由于“巴黎号”和舰队的其他船只上被获准前来联欢的水兵很多,所以连乐队也凑齐了。这些手风琴欢快地拉着,简直热烈到了极点。乐舞声中时时响起阵阵歌声,船歌与“伊美尔”(这是大洋洲人所喜爱的流行曲调)此起彼伏,一呼一应。
塔希提岛的土著人,无论男女都对歌舞有着强烈的爱好。他们个个能歌善舞。这天晚上,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展示着“雷波伊帕”的各种舞姿。这种舞蹈可以说是民族舞,它的节拍通过击打鼓点表现出来。接着,在市政府提供的各种清凉饮料的刺激下,土著人、外地人,所有不同种族、不同籍贯的人施展出浑身的解数,纷纷以各种姿态尽情地欢舞起来。
与之同时,市政大楼的大厅里聚集着贵宾和亿万城的上流人物。这里,在阿塔纳兹·多雷米的指导下,正在举行一场经过精心安排和组织,更为高尚和典雅的舞会。亿万城和塔悉提岛的女士们个个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竟相争奇斗艳。亿万城的太太小姐们是巴黎裁缝的忠实主顾,在她们面前,殖民地那些打扮得哪怕最文雅别致的女士也得黯然失色,所以,她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上风也就不足为奇了。她们的头上、脖子上和胸前缀满了钻石,人一晃动,全身生辉。只有她们之间表现出的明争暗斗还算有点意思。但是,谁敢斗胆夸赞一句科弗利夫人或者坦克登夫人呢?虽然两人都衣着雍容华贵,一身的珠光宝气。赛勒斯·彼克塔夫肯定是不会的,他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保持岛上两个区之间的绝对平衡。
开始跳四对舞了,塔希提岛的君王和她威严的丈夫、彼克塔夫和科弗利夫人、海军准将和坦克登夫人、西姆考那舰长和女王的第一宫廷贵妇组成了首先上场的四对。同时,四对舞的其他舞组也搭配好了。这一对对的舞伴都是根据他们各自的爱好和兴趣自由组合的。这整个场面都很可爱迷人。然而此时,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却站在一旁,抱着一种即便不是抗议,至少是轻蔑的态度,和名画《崩溃》
①里那两个坏脾气的罗马人一般无二。不过,伊韦尔奈、潘西纳和弗拉斯科兰才不管那一套呢,他们与塔希提岛上的最美丽的女人或样板岛上的最娇艳的年轻姑娘跳起了华尔兹、波尔卡和玛祖卡。谁能知道,这个晚上在舞会结束时,又有多少有情人定下了终身呢?这无疑会给身份登记处的职员增加工作量!
再说,天赐良机给沃尔特·坦克登,竟让他在四对舞中作了科弗利小姐的舞伴!这件事在众人心中引起了多么大的震惊啊!这会是偶然吗?那位精明圆滑的总管难道就没有施展什么巧妙的计策暗中撮和?不管怎么说,这是当天的一件头等大事。如果它表明了这是两个有权势的人家走向和好的第一
① 指古罗马帝国的崩溃。步的话,以后产生的结果也许更大。
在大草坪上进行的施放烟火活动结束后,公园里和市政大楼里继续跳起了舞,并且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这次难忘的联欢就这样结束了。在样板岛以后长久而幸福的年代里(应该这么希望),它将永远留在人们的回忆中。
两天后,停泊期结束了,天刚黎明,西姆考耶舰长便下达了启航的命令。像当初鸣炮欢迎机器岛来一样,现在群岛炮台和海军舰队又鸣起礼炮为它的离去送行,它也以一对一地施放了相同数目的礼炮作为答谢。
样板岛朝西北方向驶去,以便浏览一下群岛的其他岛屿,向风岛群过后该去拜访背风岛群了。
“太平洋明珠”就这样沿着莫雷阿岛秀丽的海岸前行。岛上林立着一座座壮观的山峰,中间主峰的山尖直刺云天。接下去,是赖阿特阿这座“圣岛”,它是土著王权诞生的摇篮。然后,是博拉—博拉岛,岛上屹立着一座 1000公尺高的大山。再过去便是小岛莫图—伊提、马珀塔、土布艾、马努以及塔希提山脉延伸到这一带水域中的环状岩礁了。
11 月 19 日,夕阳西坠之时,群岛最后几个山峰也消失了。
样板岛于是转头向西南行驶,电报机发来的航行方向就标在娱乐城玻璃窗里摆放的地图上。
此时此刻,谁会注意到萨罗尔船长的焦躁不安呢?这时,他面露狰狞,阴森森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只见他抬起一只具有威胁意味的手,给马来人指了指通向西面 4800 公里以外的新赫布里底群岛!

  【第二部】

  第一章 库克群岛
样板岛从马德兰湾出发六个月来,一直航行在太平洋上的诸群岛之间。在这美好的航行之中,能出什么事故呢?每年这个时候,热带地区的海域宁静无风。在南北回归线之间,信风吹拂,并无异常。再说,即使出现狂风暴雨,也不能摇撼亿万城坚固的基础,无法波及两个港口、公园和田野。狂风一过,暴雨便住。从“太平洋明珠”上看水面,几乎看不到任何风雨的痕迹。
有了这些条件,又担心起生活过于单调了。但是,巴黎人首先宣称没什么。在这茫茫的海洋上,相继出现的岛屿定能让人乐此不彼。已经走访过的群岛中有夏威夷群岛、马克萨斯群岛、帕摩图群岛、社会群岛,以及在取道北方之前,还将走访的岛屿有库克群岛、萨摩亚群岛、汤加群岛、斐济群岛、新赫布里底群岛,以及其他岛屿。在不同地方的每一次停泊,都能获得一次观光游览的良机。从人种学角度上讲,航行所到之处都是非常有意思的。
至于“四重奏”,他们怎么能有抱怨呢?即使想抱怨,他们有时间吗?他们怎么可能滋生与世隔绝的想法呢?在两个大陆之间的邮政服务,不是定期的吗?满载的油船几乎是定期驶来,为工厂运送燃料。何况在不到二周的时间内,还有轮船驶抵右舷港或者左舷港。不仅在那儿卸货,而且还送来报刊杂志,以供亿万城的居民消遣使用。
毫无疑问,艺术家们的报酬都是按时付给的,这说明公司财大气粗,用都用不完。他们兜里装满了成千上万的美钞,越挣越多。在合约到期的时候,他们将成为大富翁,富得流油。他们在这儿的确受到热烈的欢迎,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便为先前在美国大陆的旅行演出而抱憾,虽说那些演出的效果“相对一般”了点。
“看看,”一天弗拉斯科兰问大提琴手,“你对样板岛的成见消除没有?”
“没有,”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回答说。
“可是,”潘西纳补充说,“当我们巡回演出结束时,我们的钱包便可爱啦!”
“钱包是可爱啦,但是还应该保证能带回去才够!”
“你能保证吗?”
“不!”
对此,还能作何回答?然而,他们每季度的酬金均用汇票汇到了美国,存入纽约银行的保险箱,为什么还对钱包不放心呢?真是冥顽不化,疑心太重。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听之任之。
事实上,现在的前途似乎空前的可靠。双方的竞争仿佛已经进入缓和时期。赛勒斯·波克塔夫与他的助手们早已为之鼓掌。自从在市政大厅的舞会上出现了那场“重大事件”之后,总管便使出浑身解数,四下奔走。不错,沃尔特·坦克登与蒂·科弗利小姐的确跳了舞。但是能否就此得出结论,说两家的关系就不那么紧张了呢?回答是肯定的,詹姆·坦克登与他的朋友再也不谈自己的计划,即:将样板岛建设成为一个集工业与商贸为一身的岛屿。最后,在上流社会中,这幕舞会轶事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一些有识之士从中看到了两家的接近,或者说不止是接近,是某种接合。这种接合将弥合双方个人与集团之间的分歧。
如果这种预测成为现实,如此般配的青年男女都可能感到满足。对此,我们认为是可以肯定的。
毫无疑问,面对蒂·科弗利小姐的妩媚,沃尔特·坦克登不可能无动于衷。何况这种爱慕之情早非一年。
既然形势不允许,他无法倾吐心扉。其实,蒂·科弗利小姐早是心有灵犀,她能理解,并为他的克制行为颇为感动。她也非常了解自己的内心。她这颗芳心是否会暗许沃尔特·坦克登呢?当然,她从来没作任何表示,始终保持着矜持。她的尊严与两家的隔阂也要求她这么做。
然而观察家可能注意到这种现象;沃尔特·坦克登与蒂·科弗利从来不参加 15 大道或 19 大道的公馆里招开的那种讨论会。每当詹姆·坦克登毫不留情地抨击科弗利家族的时候,他儿子便低着头,缄口不语,默默远离。而当奈特·科弗利冲着坦克登家族大放厥词时,他女儿则低眉垂目,漂亮的脸蛋变得苍白。她虽然没能成功,但是仍旧试图转换话题,这是事实。如果说这二位竟对此毫无察觉的话,那是因为作父亲的悲哀命运都是一样的;大自然好似就不让他们能看到这些。但是,在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心目中,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坦克登太太与科弗利太太可能没有眼瞎到那种地步。母亲们的眼睛总是明察秋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倒有一个,但是却根本不可为。于是孩子们的感情则成为母亲们长期的心病。从内心里讲,她们清楚地意识到;双方的敌意太深,加之权势之争又造成了自尊心的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调解与联姻都是无法接受的……然而,沃尔特与蒂小姐相互爱着……他们的母亲对此是明察于心的……
曾经不止一次,有人劝这位年青人在左舷港中挑选年轻淑女为妻。她们中有不少姑娘长相秀美、气质高雅,其财富几乎也不输于他家。何况姑娘的家庭也会对这种联姻感到满意。他父亲做事历来直截了当,作母亲的也不例外,尽管她显得并不那么着急。沃尔特始终不答应,借口说他还不想结婚。这位芝加哥老商人不喜欢听这些话。一个人有了上亿财产,有什么理由过着光棍生活?
如果他儿子在样板岛——当然是指他喜欢的那个社会——找不到中意的姑娘,那么好吧,就让去他旅行,到美洲或者欧洲去……凭他的家姓,他的财富,以及他的人品,他只要愿意,无论是皇家公主还是王室闺秀都能娶到手。这就是詹姆·坦克登的说法。即使父亲在亲事方面将他逼得走投无路,沃尔特仍旧不肯听话。他始终不愿迈出这一步:去外国找妻子。他母亲有次曾经问过他:
“亲爱的孩子,这儿有你中意的姑娘吗?”
“有,母亲!”他回答说。
由于坦克登太太没有刨根问底,追问到底是哪位姑娘,他认为没必要讲出她的名姓。
在科弗利家中,情况竟这么惊人的相似!常有些青年到他家走动,参加他家举行的时髦的招待会。新奥尔良的老银行家显然希望将女儿嫁给前来他家作客的青年。如果谁都下中意,那么也好,父母亲便领着她出国去……他们可以去法国、意大利、英国……但是蒂小姐当时回答说,她更愿意留在亿万城……她在样板岛过得很好……她别无所求,只愿留在这里……这种回答令科弗利先生十分不安。当然,他没搞懂这话的真实含义。
此外,科弗利太太没有直接了当地问过女儿,就像坦克登太太与儿子的谈话一样。可想而知,蒂小姐即使是面对母亲,也不敢坦率地承认感情。
这就是现实的局面。青年男女在确认了感情性质之后,虽然敢暗递秋波,但决不敢当面讲话。他们的相会,只能在正式的客厅中,在赛勒斯·彼克塔夫的招待会上。对这种场合,亿万城的显贵们不可能不参加,那怕是为了维护身分也要前来。换句话说,在这种环境中,沃尔特·坦克登与蒂·科弗利自然十分做作。以他们所处的地位,任何疏忽都将招致不愉快的后果……
自从出了这不同凡响的事件之后,它所产生的效果不难想象。在一岛之主举行的这次舞会上,该事竟那般引人注目。除了一些好事者想看此事的笑话外,就连全城的居民第二天也议论纷纷。至于说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再简单不过了。总管邀请科弗利小姐前来跳舞……然而当开始跳四对舞的时候,总管则不见了。啊,好狡猾的门巴尔!……沃尔特·坦克登代替了他,年青姑娘只好接受他作为舞伴……
由于这事在亿万城造成的影响极大,双方都可能、甚至肯定要做出解释。坦克登先生可能已经诘问过儿子,科弗利先生也会就此事询问女儿的。但蒂小姐是怎样回答的呢?沃尔特又是怎样回答地呢?……坦克登太太与科弗利太太是否出面干预过?这种干预又是什么结果?……尽管卡里斯特斯·门巴尔有着敏锐的目光与出色的外交技巧,也无法了解到这一切。当弗拉斯科兰问到此事时,他也只有眨眨右眼权作回答。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其实他根本就不知情。还有一件事令众人都感兴趣;自从有了刻骨铭心的那天后,沃尔特在散步时每当遇到科弗利太太与蒂小姐,他总是会尊敬地冲她们点头示意。而年青姑娘与他母亲也会还礼。
总管认为:这是迈出的巨大一步,“跨向未来的一大步!”
11 月 25 日,海上发生了一件事。当然这件事与机器岛上的两大豪门没有关系。
天边初亮之时,天文台上的了望员示意有几艘船驶向西南方向。这些战舰排成一线,保持着距离。这只可能是太平洋舰队的分舰队。
西姆考耶舰长用无线电通知了岛执政官。后者下令准备向对方战舰致意。
弗拉斯科兰、伊韦尔奈、潘西纳都来到天文台上,想体验这种国际间的礼仪。望远镜中的那几艘战舰当时还有五、六英里的距离。桅杆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无法查明它们的国籍。
“没有任何标记能够说明它们属于哪国舰队吗?”弗拉斯科兰问军官。
“没有,”军官回答说,“但是从外形上看,我个人认为这些舰船是英国人的。此外,在这一带海域只能遇到英国、法国或美国的舰只。管它属于哪个国家,待他们再驶近一、二英里时,我们便能看出来了。”
舰只速度平缓地驶向这边。要是它们不改变航向,便可能与样板岛擦肩而过。其间的距离最多不过几锚链。
不少好奇的人出现在前炮台上,兴致盎然地观注着驶来的舰只。
一小时后,那些舰只已经相距不到二英里了。一些旧式的三桅巡洋舰在外观上比现代的舰船要强得多。舰只巨大的烟囱中喷出大股浓烟,西风一吹,便漂到遥远的地平线之外了。当那些舰只仅相距 1.5 英里的时候,军官肯定地说;它们是西太平洋的英国舰队。太平洋上的一些群岛;诸如汤加群岛,萨摩亚群岛,库克群岛都在英国的统治之下,自然要受到英国的保护。
这时,军官做好准备后,升起了样板岛的旗帜。那面金色太阳的旗帜在西风的吹拂下,迎风飘扬。大家盼着对方旗舰上也能回礼。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
“如果是英国人,”弗拉斯科兰说,“他们不会这么殷情还礼的!”
“你想什么呢?”潘西纳回答说,“约翰牛
①的帽子通常都是用螺丝钉固定在头上的。要拧下来,得花大的工夫呢。”
军官耸耸肩。
“这些正是英国人,”他说,”我了解他们,他们是不会还礼的。”
事实上,英国舰船真的没升起任何旗帜。舰只驶了过去,根本没理会机器岛,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再说,样板岛有什么资格存在呢?在太平洋的海域上,机器岛凭什么挡在它的路上?英国人为什么会采取冷漠的态度呢?他们始终反对制造这架大型机器,固为这种庞然大物不怕撞船,在大海上大摇大摆地弋曳着,妨碍海上交通。
舰队远会了,那神态仿佛像缺乏教养的家伙。这种人如果走在飘着皇家旗帜的摄政大道、或者斯特朗大道上,会假装出谁也不认识的神态。
不难想象,无论在城里还是在港区,大家会怎样看待英国人的狂傲无礼呢?英国人本就是毫无信义的阿尔比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