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尔塔蒙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挪威,在最寒冷的地区,农民并不需要那么多食物:一点乳制品、蛋、桦树皮面包,有时有鲑鱼,但从不食肉,这也无碍他们具有强健的体魄。”
“身体结构的事情,”医生回答,“我不负责解释。但是,我相信,挪威人的第二代或第三代迁移到格陵兰岛之后,最终遵循了格陵兰人的饮食习惯。我们自己,我的朋友们,如果我们呆在这片乐土,我们最终也会像爱斯基摩人一样生活。如果不用可恶的贪吃者这个名称的话。”
“克劳伯尼先生,”贝尔说,“这么一说,我都饿了。”
“我可绝对不是这样,”阿尔塔蒙回答,“这让我觉得恶心,让我吃海豹肉的时候心生厌恶。啊,但是,我相信我们能经受住考验。要是我没弄错的话,我在那儿看见,一堆活物好像躲在冰块上。”
“一头海象!”医生喊道,“别出声,前进!”
的确,一头身躯庞大的哺乳动物在离猎人们200码的地方嬉戏,它在微弱的阳光下快活地伸展,打滚。
三个猎人彼此分开,把动物围住,截断它的退路,他们来到离它几米远的地方,躲在冰丘后面,然后开枪。
海象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还是欢蹦乱跳的,它压碎了冰块,它想逃走,但阿尔塔蒙用斧子砍它,把它背上的鳍砍断了。海象试图进行绝望的防卫,又一阵枪声结束了它的性命,它毫无生气地躺在被它的血染红的冰原上。
这头野兽身躯庞大,从鼻子到尾端的长度将近15英尺,肯定能出许多大桶油。
医生从它身上切下最美味的部分,把尸体留给几只乌鸦,它们在那年的那个季节已经在天空中滑翔了。
夜幕开始降临了。他们考虑回到上帝的堡垒去,天空完全晴朗,在月亮还未升起的时候,灿烂的星光在照亮。
“来吧,上路吧,”医生说,“太晚了,总的来看,我们打猎不够幸运,但是,只要能带回做晚饭的东西,一个猎手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是,我们要走最短的路线,尽量不要走散,星星给我们照路。”
但是,在这些北极星就在旅行者头上闪烁的地区,把它当成向导并不方便;因为,当北方就在天顶的时候,别的基本点就很难确定了;幸亏有月亮和大星座帮助医生确定路线。
他为了缩短路程,决定避开弯弯曲曲的海岸,由陆地直接切入;这更直截,但不那么有把握;这样,走了几小时之后,这只小小的队伍完全迷失了方向。
他们对于在雪屋里过夜、休息,等待天明来辨认方向还是回到海岸,然后越过冰田这个问题举棋不定,但是医生害怕哈特拉斯和约翰逊担心,坚持继续赶路。
“达克给我们引路,”他说,“达克不会搞错,他有一种超过指南针和星斗的本能。跟着他吧。”
达克在前面走,他们相信它的聪慧。他们想的有道理,很快在远方地平线的地方出现了一缕亮光,他们不会把它同星星搞错的,星星不会在低矮的雾气中闪现的。
“我们的灯塔在那里!”医生喊道。
“您相信,克劳伯尼先生?”木匠说。
“我敢肯定。走吧。”
随着旅行者们越走越近,光变得越来越强,很快他们就被一条明亮的尘土带包围了;他们走在强光里,后面是他们巨大的影子,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不成比例地在雪原上拉长了。
他们加快了步伐,半小时之后,他们爬上了上帝的堡垒的斜坡。

第九章 冷与热
哈特拉斯和约翰逊带着某种焦虑的心情等待着三个猎手。他们回到温暖舒适的住所,非常高兴。夜里的气温特别低,放在外面的温度计指示-31℃。
回来的人们精疲力尽,几乎冻坏了,再也支持不住了,幸亏炉火很旺,火炉只等着猎物了,医生成了厨师,烤了几块海豹的肋条肉。晚上9点,五个同伴坐在丰盛的晚餐桌前。
“千真万确,”贝尔说,“我冒着被当成爱斯基摩人的危险,承认吃饭是越冬期间的一件大事;当人们赶上的时候,就不该为此赌气。”
每个人的嘴都塞得满满的,无法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但医生向他打了个手势,说他讲得有道理。
海豹的肋条肉被宣称好吃,即使不说,人们也吞到了最后一块,这抵得上世界上的任何言语。
在吃甜食的时候,医生照例准备了咖啡,他不让任何人准备这出色的饮料;他在桌子上用酒精咖啡壶煮咖啡,端上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在他看来,咖啡得烫喉咙,否则他就觉得不值得经过他的喉咙。这天晚上他喝的咖啡很烫,他的同伴们简直没法照他一样。
“可是您会烧着了,医生,”阿尔塔蒙对他说。
“不会,”他回答。
“您有包铜的软腭吗?”约翰逊反驳。
“一点也没有,我的朋友们,我劝你们照我的样子做。有些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喝55℃的咖啡。”
“55℃!”阿尔塔蒙喊道,“可是手承受不住这样的热量!”
“显而易见,阿尔塔蒙,因为手在水中能承受的温度不超过50℃;但是软腭和舌头没手那么敏感,它们能抵住手不能抵住的。”
“您让我吃惊,”阿尔塔蒙说。
“好,我会让您信服的。”
医生拿来客厅里的温度计,把小球浸入滚烫的咖啡里,他等到温度计显示55℃的时候,就把那香喷喷的液体吞了下去,显出一付心满意足的样子。
贝尔勇敢地模仿他,烫得大叫起来。
“没习惯,”医生说。
“克劳伯尼,”阿尔塔蒙又说,“您能告诉我们人体所能承受的最高温度吗?”
“很容易,”医生回答,“人们做过这方面的实验,得出了令人惊叹的事实。我还记得一两桩,这表明人们可以习惯一切,甚至在煎熟牛排的温度下也不会被煎熟。如果说来,有人讲过罗什福科尔城普通的烤炉女工能在炉子里呆10分钟,而炉子里的温度为132℃,这就是说比沸水的温度高32℃,在她们旁边土豆和肉烤得好好的。”
“了不起的女工!”阿尔塔蒙喊道。
“另外,还有一个不容置疑的例子。我们的九个同胞,福迪斯、班克斯、索兰德、克拉格丁、霍姆、诺斯、西福斯爵士和菲利普船长于1774年承受住了128℃的高温,鸡蛋和牛肉在他们旁边烤熟了。”
“这些人是英国人!”贝尔带着些许骄傲的感情说。
“是的,贝尔,”医生回答。
“噢!美国人会干得更好,”阿尔塔蒙说。
“他们就烤熟了?”医生回答。
“为什么不呢?”美国人回答。
“总之,他们没试过,因此我站在我的同胞这边。我补充最后一个事实,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要是人们怀疑见证者的可靠性的话。拉格斯公爵和杨医生,一个法国人和一个奥地利人看见一个土耳其人进入一个78℃的洗澡池里。”
“但是在我看来,”约翰逊说,“这比不上炉子里的女工,比不上我们的同胞!”
“对不起,”医生回答,“在热空气中和热水中有很大的差别,热空气导致出汗,保护皮肉,在热水中没法出汗,会烧起来。因此在澡池中的最高温通常是42℃,这个土耳其人能够忍受这么高的温度,必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问道,“生物通常的温度是多少?”
“温度随自然而变化,”医生回答,“鸟类是体温最高的动物,它们之中最突出的莫过于鸭子和母鸡;它们的体温超过了43℃,而灰林鸮的体温不过40℃,其次是哺乳动物,人,英国人的体温通常是37℃。”
“我敢肯定,阿尔塔蒙先生得为美国人争一争,”约翰逊笑着说。
“的确,”阿尔塔蒙说,“有的人体温很高,但是,我从未把体温表放在他们胸上或舌根底下,在这方面我无法确定。”
“好!”医生回答,“不同人种之间的差别很小,当他们处于相似的境况之下,不论他们吃的是什么食物,我甚至可以说,人的体温在赤道和在两极大体相同。”
“这样看来,”阿尔塔蒙说,“我们自身的热量在这里与在英国一样?”
“差不多,”医生回答,“至于别的哺乳动物,它们的体温一般来讲比人的体温略高一点。马的体温与人的体温很接近,还有兔子、大象、鼠海豚、老虎;但是猫、松鼠、老鼠、熊、羊、牛、狗、猴子、公山羊、母山羊的体温达到了39℃,最后,其中最具优势的是猪,它的体温超过了40℃。”
“这对我们简直是耻辱,”阿尔塔蒙说。
“接下来是两栖动物和鱼类,它们的体温在很大程度上随着水温的变化而变化。蛇的体温只有30℃;青蛙25℃,处于同一环境下的鲨鱼的体温要低1.5℃;最后,昆虫的体温大致相当于水和空气的温度。”
“这一切都很好,”哈特拉斯说,他还没有说过话,“我感谢医生教给我们科学知识,但是我们说起话来仿佛我们要克服可怕的炎热一样。难道谈谈寒冷,知道我们要面临的情况以及到目前为止测到的最低温度不更有益吗?”
“有道理,”约翰逊回答。
“再容易不过了,”医生又说,“我在这方面能给你们举出很多事实。”
“我相信,”约翰逊说,“您什么都知道。”
“我的朋友们,我只知道别人教给我的东西,我说话的时候,你们像我一样得到教益。我在这里要说的是有关寒冷的话题,有关欧洲曾经历过的低温。大家可以举出很多个难忘的冬季,最冷的冬季大约以41年为周期出现一次,它的出现与太阳黑子的最大面积的出现是吻合的。我给你们举出1364年冬天,罗讷河结冰一直到阿尔勒;1408年冬,多瑙河全程结冰,群狼经过卡特加特海峡,爪子都没弄湿;1509年冬,亚得里亚海、地中海在威尼斯、塞特、马赛结冰,波罗的海到4月10日仍在结冰,1608年冬,英国所有的牲畜都死掉了,1789年冬,泰晤士河结冰一直到格雷夫萨德,在伦敦下游六海里的地方;1813年冬,法国人对此还有恐怖的回忆;最后,1829年冬.是19世纪来得最早、最为漫长的冬季。这是欧洲的情况。”
“但在这里,极圈之外的地方,最低温度是多少?”阿尔塔蒙问道。
“的确,”医生回答,“我想我们经历了测到的最寒冷的时代,因为酒精温度计有一天指示的是-58℃。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极地航海者目前确认的最低温度在麦尔维尔岛是-47℃,在费利克斯港是-519℃,在联通港是-56.7℃。”
“是的,”哈特拉斯说,“我们被一个寒冷的冬季阻挡了,这来得真不是时候!”
“你们被阻挡了?”阿尔塔蒙定定地看着船长说。
“在我们西行的航路上,”医生急忙说。
“这样看来,”阿尔塔蒙说,他又捡起了这个话题,“人所能承受的最高温度和最低温度相差大约有100℃?”
“是的,”医生回答,“一只放在户外、免受一切反射的温度计从来不会超过零上57℃,同样,在异常寒冷的时候,它也不会降到-58℃以下。因此,我的朋友们,你们知道我们还是很自在的。”
“可是,”约翰逊说,“如果太阳突然消失了,地球不会陷入异常寒冷的状态吗?”
“太阳不会消失的,”医生回答,“可是,万一他要消失的话,气温不会真的降到我告诉你们的温度之下。”
“这可真奇怪。”
“噢!我知道从前人们认为大气层之外的空间的温度达到几千度;但是经过一个法国科学家傅立叶的实验,应该打消这种念头;他证明如果陆地处于没有任何热量的地区,我们在极点测到的寒冷程度会更加,夜与日之间的温差特别大;因此,我的朋友们,在离此地几百万海里的地方并不比这里更冷。”
“告诉我,医生,”阿尔塔蒙问道,“美洲的气温不比世界上其他地区的气温更低?”
“毫无疑问,但别以此为荣,”医生笑着回答。
“怎么解释这种现象?”
“人们试图解释这种现象,但是结果都不大令人满意;这样,哈雷认为,从前倾斜地与地球相撞的一颗慧星改变了地球自转轴的位置,也就是它的两极的位置;按照他的观点,从前在哈得逊湾的北极,位置向东移动了,原来的北极地区冰冻的时间太久了,仍旧异常寒冷,漫漫的世纪的阳光没能使它温暖起来。”
“您不接受这种理论?”
“一点也不,因为对于美洲东海岸确凿的对于西海岸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西海岸的气温更高。不!应该看到,存在着地球纬度的不同等温线,一切均是这样。”
“您知道,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说,“在我们所处的情况下谈论寒冷是一件好事。”
“有道理,我的老约翰逊,我们称得上是理论的实验援军。这些地区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人们可以在低温的条件下做各种有趣的实验,只是,一定要自始至终专心致志和小心翼翼;如果您的身体的某个部位冻上了,立即用雪摩擦,以便恢复血液循环,如果您来到火旁边,留点神,因为您会把手脚都烧了,而您却意识不到,这就需要截肢,尽力不要把我们身上的任何部位留在北极地区。说完这些,我的朋友们,我想我们最好向睡眠请求几小时的休息吧。”
“非常乐意,”医生的同伴们回答。
“谁看管火炉?”
“我,”贝尔回答。
“好,我的朋友,注意不要让火熄灭,因为今天晚上出奇的冷。”
“放心吧,克劳伯尼先生,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可是,看啊!天空整个像是着火一样。”
“是的,”医生回答,他走近窗户,“美丽无比的北极光!多么壮观的景象!我真是一点也不走神地观看。”
因为,医生总是对这些宇宙现象倾恭不已,而他的同伴们却不大留意,而且,他注意到,它们的出现常常是磁极颤动的前兆,他准备做有关的观测,供《气象书》①之用。
①菲茨·罗伊海军上将时代的书,书里描述所有气象事实。
很快,当贝尔在火炉旁守夜的时候,每个人都躺在自己的卧具上静静地入睡了。

第十章 过冬的乐趣
极地的生活令人悲哀地千篇一律。人完全在变幻无常的天气的控制之下,暴风雨和严寒的到来具有令人绝望的单调乏味。大部分时间不可能出门,只得关在雪屋里。漫长的日月就这样过去了,过冬者们真像是过上了鼹鼠的生活。
第二天,气温下降了几度,空中尽是雪团,吞没了百日的一切光亮。医生看到自己只好死死呆在屋里,双臂交叉,没有任何事情可做,若不是时刻都得疏通堵住的进门的走廊,若不是重新打磨室内的热量弄湿的冰墙,但是雪屋造得非常坚固,雪团在增加了冰墙的厚度的同时,增强了雪屋的抵抗力。
同样货仓也完好无损。所有从船上拿下来的东西都在这些医生称之为“商品的码头”的地方井井有条地堆放起来。但是,尽管这些货仓离雪屋不过60步远,但是,一旦出现了冰碛,就不可能到那里去,必须经常在厨房里保存一定数量的食物,满足日常的需要。
将“珀尔布瓦兹”号上的货物卸下来这个谨慎的措施是非常及时的。船受到一种缓慢的、难以觉察的然而无法抗拒的压力的作用,一点点被压碎,显然这些碎片没有什么用处了。但医生总是希望能拼凑一艘小艇回到英国去!但是着手建造小艇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因此,在大部分时间,五个越冬者非常轻闲。哈特拉斯躺在床上沉思默想;阿尔塔蒙喝酒或者睡觉,医生特别注意地将他们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因为他总是担心会发生可怕的争吵。这两个人很少谈话。
同样地,在吃饭的时候,谨慎的克劳伯尼总是留神引导谈话,控制它,以免刺激自尊心;但是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消除了过分的多疑。他竭力使他的同伴受到教育,得以娱乐,感兴趣,当他不整理旅行记志的时候,他就大声谈论在相同情况下的历史、地理或气象方面的话题,他以一种轻松的达观的方式介绍事物,以最微小的事情中得出教益来;他那从不枯竭的记忆从未匮乏过;他将他的理论用在当前的人身上,他告诉他们这样的事实产生于这样的环境,他通过个人的论据的力量完善他的理论。
可以说这个可敬的人是这个小小世界的灵魂,一个闪耀着坦率和正直的感情之光的灵魂。他的同伴们在他身上可以找到百分之百的信任;他甚至可以使哈特拉斯船长敬服,后者仍旧敬爱他;他的说法、做事和习惯如此得体,以至这五个被抛在离极点6°地方的人的生存显得完全自然而然,当医生讲话的时候,人们还以为是在他的利物浦的诊室里倾听呢。
但是,这种情况同那些被抛在太平洋岛屿上的遇难者的境况有多大差别呀,这些鲁滨逊们的动人心弦的故事令读者多么神往啊!在那里,毕竟有一片丰饶的土地,富庶的自然,提供各种各样的数不清的资源;在这些美丽的地方,只需一点想象力和劳动就可获得物质的快乐;树木为他生长,山洞为遮敝他而打开,溪水为让他止渴而流动;优美的树荫为他遮阳,在温和的冬季没有可怕的寒冷威胁他们;无意丢下的一粒种子几个月之后就会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取得收获。这是社会之外的十完十美的快乐。而且,这些魔幻般的岛屿,这些悲天悯人的土地都在航路上;遇难者总有希望获救,他耐心地等待着别人将他从幸福生活中解脱出来。
但在这里,在这片新美洲的海岸上,有多大的差别呀!这种比较,医生偶尔为之,但他埋在心底,特别是在不得已而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咒骂起来。
他热烈地渴望着解冻的到来,好重新远游,但是他不无担心地注视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因为他预见到了哈特拉斯和阿尔塔蒙之间的难堪局面。如果他们一起到了极点,两个人的竞争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应该阻止发生任何事情,让对手达成真诚的理解,达成真诚的思想交流;但让一个美国人和一个英国人,共同的原由使他们更加敌对的两个人,一个浸透了岛屿的狂妄,另一个充满他的国家的投机的、大胆的、鲁莽的精神,让他们达成一致,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啊!
当医生想到人类不可避免的这种竞争,想到国家之间的这种竞争,他禁不住,不是耸肩膀,他从来不会这样,而是为人类的弱点感到悲哀。
他常常跟约翰逊谈起这个问题,老水手和他两个人在这方面引为知己;他们讨论该采取什么措施,通过怎样的缓和才能达到目的,他们隐约看到未来的情况会越来越复杂。
但是,坏天气继续下去;他们别想离开上帝的堡垒,哪怕一小时也不行。应该日夜呆在雪屋里。他们厌烦起来,医生除外,他总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忙起来。
“没有任何娱乐的可能性吗?”一天晚上阿尔塔蒙问道,“这真的不是生活,这样像蛇一样冬眠。”
“因为,”医生回答,“不幸的是,我们人数不够多,无法组织随便什么娱乐活动!”
“这么说来,”美国人又说,“您认为,要是我们人更多些,就不太发愁打发空闲时间了?”
“毫无疑问,当全体船员都在北极过冬的时候,他们就会找到不厌烦的方法。”
“的确,”阿尔塔蒙说,“我很好奇,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寻找快乐需要真正机智的头脑。他们不会提议猜字谜的,我想!”
“不,但根本不需要,”医生回答,“他们在这些极北地区采取两种娱乐的手段:报纸和戏剧。”
“什么!他们办报纸?”美国人又问。
“他们演戏?”贝尔喊道。
“确实,他们从中找到了一种真正的乐趣,同样地,巴利船长在麦尔维尔岛越冬期间,也让他的船员们举行这两种娱乐活动,取得了巨大成功。”
“好,坦率地说,”约翰逊回答,“我情愿在那里,这真让人好奇。”
“奇特而有趣,我正直的约翰逊,比彻中尉担任戏剧导演,萨宾纳船长担任‘冬季专栏’或‘北格鲁吉亚报’的主编。”
“好题目,”阿尔塔蒙说。
“这份报纸从1819年11月到1820年3月20日,每星期一出一次,它刊登越冬的所有事件,打猎、杂闻、气象事件、气温;它包括或多或少有趣的专栏,但不要在那里寻觅斯泰恩的精神或‘每日电讯’上的迷人的篇章;但总之,他们摆脱了无聊,他们自得其乐,读者并不挑剔,也不厌倦,我想,记者的职业也不会更比这惬意了。”
“的确,”阿尔塔蒙说,“我很好奇,想要知道这份报纸的摘要。我亲爱的医生,它上面的文章应该从第一个词冻到了最后一个词吧。”
“不,不,”医生回答,“总之,在利物浦哲学界或伦敦文学界看来有点幼稚的东西对埋没在雪里的船员们来说足够了,您想判断一下吗?”
“怎么!您的记忆力教您信手拈来?……”
“不,但在您的‘珀尔布瓦兹’号上有巴利的旅行记,我只要给您读一读他的叙述。”
“好极了!”医生的同伴们叫道。
“没什么比这更容易的了。”
医生到客厅的橱子里找到所需的书,他没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所涉及的段落。
“听好,”他说,“这是北格鲁吉亚报的几段摘要。这是一封写给主编的信:
‘我们接受您提议创办报纸是怀着一种真正的满足感的。我坚信在您的领导下,它会给我们带来许多乐趣,大大减轻百日黑暗的重压。
我所感兴趣的是,在我这方面,得以使我检验您的通告在我们全体人员中的反响,我向您保证,借用伦敦报纸上的词句,就是事情在公众当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您的通告出现的第二天,在船上立刻有了罕见的、前所未有的墨水的需求。我们的桌子的绿毯子上骤然覆盖了大量的鹅毛笔屑,我们的一个仆人为此受到了伤害,他想把它们摇落下去,却把一个笔屑嵌入了指甲。
总之,我很清楚,马尔丹中士磨快了不下九把小折刀。
人们可以看到我们所有的桌子都在写字架的不寻常的重压之下呻吟起来,这些写字架已经有两个月不见天日了,深深的货舱已经打开了许多次,拿出了许多令纸,它们急不可耐地从休眠状态中苏醒过来。
我不能忘记告诉您,我有点怀疑有人想在您的专栏上发表几篇文章,这些文章缺乏独创性,也并非没有出版过,恐怕不大适合您的计划。我应该承认,最迟不超过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一位作者俯身在桌案上,一只手拿着一卷摊开的《观众》杂志,另一手用灯的火焰熔化墨水!建议您警惕这样的狡诈行径没有什么益处;不要让我们在《昨日专栏》上读到我们的祖先一个多世纪以前吃早饭的时候读到的东西。’”
“好,好,”阿尔塔蒙说,这时医生已经读完了;“其中的确有愉快的情绪,写信的人该是一个机灵的小伙子。”
“机灵倒是真的,”医生回答。“听好,现在有一则不乏乐趣的消息。”
“有人想找一位名声很好的中年妇女,帮助《南格鲁吉亚皇家剧院》的女士们化妆。她可以得到适当的薪水,她可以随意喝茶和啤酒。请与剧院委员会联系。——注意:寡妇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