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把他抬上了雪橇;他被安置得尽可能舒服一些;包括达克在内的狗都套上了车;旅行者们最后看了一眼“前进”号所在的冰场。有一阵哈特拉斯的表情看起来带着一种疯狂的愤怒,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这只小小的队伍在异常干燥的天气里。深入到北一北一西方的雾中。
每个人都占了自己习惯的位置,贝尔当头,为在雪橇旁边的医生和水手长指路,在必要的时候监督和推动雪橇,哈特拉斯在后,走直线,保持整支队伍沿贝尔的路线走。
他们走得相当快;因为在低温的天气里,冰面又硬又滑,对滑板很有利;五条狗轻松地拉着不是900磅重的货物。但是人和牲畜很快就气喘吁吁,经常要停下来喘气。
快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月亮从地平线的雾气中升起了淡红色的圆盘。它那淡淡的光辉透过大气层,投下几缕光芒,冰山反射了它的明净的光线;冰场向西北方向展示出完美的白色的大平原。没有浮冰群,没有冰丘。这片平静的海洋看来像一个平静的湖泊一样安静地冻上了。
这是一片巨大的沙漠,平坦而单调。
这就是这种景象在医生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他把这个印象告诉了他的同伴。
“您有道理,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回答;“这是一片沙漠,但是我们不怕在这里渴死!”
“这是明显的好处,”医生又说;“但是这种广阔无垠向我证明了一件事;这就是我们离任何陆地都很遥远;一般来讲,接近海岸是以出现很多冰山为标志的,而在我们周围看不见一座冰山。”
“地平线被雾气罩住了,”约翰逊回答。
“毫无疑问,但自从我们出发以来,我们就踏不上一片平原,有走不出去的危险。”
“您知道,克劳伯尼先生,我们这种危险的散步意味着什么?我们已经习惯了,我们不再考虑了,但总而言之,我们走在上面的冰面底下有无底洞!”
“您说得有道理,我的朋友,但是我们不必担心会被吞没;在-33℃低温下的这层白壳的抵抗力非常大!请注意它的厚度逐渐增加,因为在这些纬度,十日有九日下雪,即使在四月,即使在五月,即使在六月,我估计它的最原处该不会少于30或40英尺。”
“这是肯定的,”约翰逊回答。
“因为,我们不像塞尔旁蒂纳河上的滑冰者一样,每时每刻都担心脚下的地面不牢靠;我们不必害怕会有这样的危险。”
“人们知道冰的抵抗力吗?”老水手问,在与医生同行的时候,他总是渴望学到一些东西。
“完全知道,”后者回答,“世界上能够衡量的东西,人们现在有哪一样不知道呢,除了人类的野心!难道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们才被推向人最终要认识的这个北极吗?但是,还是回到您提的问题上来吧,这就是我的回答。两英寸厚的冰面可以支持一个人;三英寸半的冰面可以撑住一匹马和它的骑士;五英寸的冰面,一门8毫米的大炮;八英寸的冰面,架起来的炮群;最后,十英寸的冰面,一支军队,数不清的人群!我们正在走的地方,可以建造利物浦海关或者伦敦的议会大厦。”
“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抵抗力,”约翰逊说;“但是刚才,克劳伯尼先生,您讲到这些地区平均十天就有九天下雪;这是一个明显的事实;而且我也无法反对;但是这些雪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海洋已经冻上了,我不太知道这些形成云彩的大量水蒸汽是如何产生的。”
“您的观察是对的,约翰逊;而且,在我看来,我们在极地见到的大部分雨雪是由温带海洋里的水形成的;还有这样的雪花,它原本只是欧洲一条河里的一滴水,以水蒸汽的形式升入高空,形成云,最后在这里凝结;只有在喝水,也就是这种雪水的时候,我们才是用自己国家的河水解渴。”
“一向如此,”水手长回答。
这时候,哈特拉斯纠正道路错误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谈话。雾越来越浓,使得很难走直线了。
最后这支小小的队伍在将近晚上八点的时候停了下来,总共走了15海里;天气仍旧很干燥;帐篷支起来了;他们点燃了炉火;吃晚饭,平静地度过了一夜。
哈特拉斯和他的同伴们的确赶上了好天气。他们的远行在随后的日子里没遇上什么困难,尽管天气非常冷,水银冻在温度计里。如果有风,没有一个旅行者能够忍受类似的温度。医生在这种情况下证实了巴利在麦尔维尔岛远征时观察的正确性。这个著名的水手讲道,一个穿戴整齐的人在非常寒冷的天气里可以不受伤害地在户外散步,只要大气平静;但是,只要起一点风,脸上就会感到刀割般的疼痛,头痛得厉害,很快就会导致死亡。医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只要一阵风就会把他们全都冻入骨髓。
3月5日,他在这个纬度看到了一种奇特现象:天空非常平静,星星在闪亮,雪下得很大,却没有出现任何云;星星透过雪花一闪一闪的,雪花带着一种优雅的规则落到冰场上。雪下了大约两个小时,然后就停了,医生还未找到落雪的合理解释。
最后一弯月牙隐没了;一天中有17个小时是深沉的黑暗;旅行者需得用一根长绳子联结起来,为的是彼此不要分开;几乎不可能走直线。
但是,尽管这些勇敢的人被一种钢铁信念支持着,也开始感到疲劳了;停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因为食物已经明显减少了。
哈特拉斯经常借助观测月亮和星星确定位置。看到日子一天天过去而旅行的目标却遥不可及,他有时自问“珀尔布瓦兹”号是否真的存在,如果那个美国人不是由于痛苦而使脑子出了问题,或者出于对英国人的仇恨,看到自己身处窘境,他是不愿把他们带到必死无疑的境地。
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医生;后者截然反对,但他明白在英国船长和美国船长之间已经存在了一种令人不快的竞争。
“这会是两个很难处好关系的人,”他心里想。
3月14日,走了16天之后,旅行者们还是在北纬82°;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们离船还有100海里;更加痛苦的是,人只能吃四分之一份食物,为的是让狗吃整份食物。
不幸的是他们不能指望打猎,因为只剩下七份火药和六颗子弹了;他们徒劳地朝数量稀少的几只白兔和狐狸开了枪,但一只也没打中。
但是15日星期五,医生很幸运地捉住了一只躺在冰上的海豹;他费了很多颗子弹把它打伤;这只动物无法从已经堵住的洞口逃走,很快就被捉住杀掉了;它有庞大的身躯;约翰逊很熟练地切割,但是这头哺乳动物太瘦了,没给这些无法像爱斯基摩人一样喝海豹油的人带来多大好处。
但是,医生勇敢地尝试了这种发粘的液体;尽管他本着良好的愿望,但他还是喝不下去。他留下海豹皮,不太知道为什么,只是出于猎人的本能,把它放到了雪橇上。
第二天,16日,他们在地平线处看见了几座冰山和冰丘,这是下一个海岸的标志,或者只是冰田的起伏之处?很难知道该持何种观点。
旅行者们来到一座冰丘面前,利用它挖了一个比帐篷更加舒适的栖身之所,借助于雪刀,又经过三小时的顽强劳动,他们终于躺在了点燃的火炉旁边。

第四章 第一管火药
约翰逊在雪屋里为那些精疲力尽的狗留了地方;在下大雪的时候,雪可以当动物的被子,保留动物的天然热量。但是在-40℃的于冷的露天,这些可怜的动物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约翰逊是一个很出色的驯狗人,他试着用旅行者们吃不了的灰黑色的海豹肉喂狗,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狗把它当成了美味佳肴;老水手异常兴奋地把这奇怪的现象告诉了医生。
医生一点也没感到奇怪;他知道,在北美洲马把鱼当成它们的主要食物,作为草食动物的马尚能如此,肉食动物的狗更应该有理由这样了。
在睡觉之前,尽管睡眠对于这些在冰上拖了15海里的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需要,医生还要向他的同伴们谈谈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减轻其严重性。
“我们还在北纬82°,”他说,“我们已经开始缺乏生活用品了!”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哈特拉斯回答!“应该向前走!最强的拖着最弱的。”
“我们在指定的地点会找到一条船吗?”贝尔回答,路途的疲劳已经把他摧垮了,尽管他不情愿这样。
“为什么要怀疑呢?”约翰逊回答;“美国人的得救同我们的得救息息相关。”
医生为了更确实起见,想重新问问阿尔塔蒙。后者说话很流畅,尽管声音微弱;他确认最近提供的所有细节;他重申,这条船在大理石上搁浅,不会移动,这条船的经度是120°15′,纬度是83°35′。
“我们不能怀疑这个说法,”医生接下去说,“困难并不在于找到‘珀尔布瓦兹’号,而且到达那个地方。”
“还剩下什么食物?”哈特拉斯问道。
“最多能吃三天的食物了,”医生回答。
“那么好吧,就在三天之内到达吧!”船长坚定地说。
“应该这样,毕竟,”医生又说,“如果我们成功的话,我们不应该有什么抱怨的,因为我们遇到了特别好的天气。已经有15天没有下过雪了,雪橇能很容易地在坚定的冰面上滑行。啊!拉200磅的食物有什么困难的!我们那些勇敢的狗很容易办得到!总之,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也无计可施。”
“如果有一点运气和机智的话,”约翰逊回答,“难道我们不能用剩下的几筒火药吗?如果我们撞上了一头熊,我们剩下的行程就有食物可吃了。”
“无疑,”医生回答,“但这些野兽非常稀少,逃跑得又快,而且,还要想想开枪有多么至关重要,因为眼花手抖。”
“您毕竟是个老练的枪手,”贝尔说。
“是的,当四个人的饭食不靠我的敏捷的话,但是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尽力而为。与此同时,我的朋友们,我们还是将就吃点干肉饼来作为菲薄的晚餐,好好睡觉,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过了一会儿,过度的疲劳战胜了其他一切考虑,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星期六一大早,约翰逊就叫醒了他的同伴;狗架到了雪橇上,他们接着北上。
天空非常壮丽,大气层异常纯净,气温很低;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它是一个拉长的椭圆形;它的水平直径由于折射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垂直的直径的两倍;它在广大的冰原上放射出一簇簇明亮的但是寒冷的光芒。这种光明的,而非热量的回归令人兴奋。
医生手里拿着枪,走在一两海里之外的地方,无视寒冷与孤独;在远走之前,他仔细检查了他的装备;他只剩下四筒火药和三颗子弹,再多也没有了。这实在微乎其微,只要想想像北极熊那样既强壮、生命力又强的一头野兽通常只有打十到十二枪才会倒下。
正直的医生的野心还没发展到寻找如此可怕的一头猎物;几只野兔,两三只狐狸就行了,就能大大地补充食物。
但是这一天,即使他看见了这么一只动物,要么他无法接近,要么由于被折射搞糊涂了,他没打中,这一天他徒劳无益地耗去了一筒火药和一颗子弹。
他的同伴们听到枪响,满怀希望地颤抖起来,却看到他低着头回来了。他们什么也没说。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躺下了,把留给后两天的两个四分之一份食物放好。
第二天,道路越来越难走了。他们不走了,他们拖着的狗把海豹的内脏都吃了,它们开始吞它们的皮带。
几只狐狸在离雪橇远远的地方跑过,医生追捕它们的时候又白放了一枪,再也不敢拿他的最后一颗子弹和倒数第二筒火药冒险了。
晚上,他们在最好的时刻休息了;旅行者们一步也不能向前走了,尽管道路被美丽的极光照亮,它们也只好停了下来。
最后一顿饭是在星期天晚上冰冷的帐篷里吃的,气氛非常悲哀。如果上天不助这些不幸的人一臂之力,他们就垮掉了。
哈特拉斯不说话,贝尔不再想了,约翰逊默默地想着,但是医生还没有绝望。
约翰逊想在夜里挖几个陷阱;他在里面没有诱饵可放,因而对他的发明的成功性几乎没抱什么希望,他想的有道理,因为早晨他去察看他的陷阱,他看到了许多狐狸的足迹,但是没有一只动物落入陷阱。
他很沮丧地回来了.这时他看到一头身躯庞大的熊在不到100米的地方嗅着雪橇发出的味道。老水手意识到上天把这头意想不到的野兽送上门来,让他杀死;他没有召唤他的同伴,夺过医生手中的枪,奔向那头熊。
他找到了适当的距离,瞄准了它;但是,在扣下扳机的时候,他感到他的胳膊颤抖了;他的大皮手套妨碍了他的行动。他很快把他们扔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枪。
忽然,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他手指上的皮被冰冷的枪管灼伤了,粘在了上面,而枪却掉在了地上,撞了一下飞了出去,最后一颗子弹飞到了空中。
听到响声,医生跑过来;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看到野兽安静地走开了;约翰逊非常绝望,都忘了痛了。
“我是个真正的孱头!”他喊道:“一个不知道忍受痛苦的小孩!我!我!在我这个年纪!”
“好啦,别想了,约翰逊,”医生对他说,“您会冻坏了;看看,您的手已经变白了;来吧!来吧!”
“我对您的照顾感到愤怒,克劳伯尼先生!”水手长回答。“别管我!”
“但还是来吧,固执的人!要不就太晚了!”
医生把老水手拖回到帐篷里,让他把双手放在一碗水里,炉子的热量使水保持液态,尽管水很冷;但是约翰逊的手一放进水里,水就立刻结冰了。
“您看,”医生说,“该是回来的时候了,否则我只好截肢了。”
多亏了他的照顾,一小时之后没有任何危险了,但并非很容易,需要不断摩擦,恢复老水手手指的血液循环。医生特别让他把手远离火炉,火炉的热量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这天早晨,他们没早饭可吃了;干肉饼,咸肉,一点都不剩了。没有一个饼干屑;只有不到半磅的咖啡;应该对这种滚烫的饮品感到满意了,他们开始上路了。
“再也没有食物了!”贝尔对约翰逊说,语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相信上帝,”老水手说,“他无比强大,能够拯救我们!”
“啊!这个哈特拉斯船长!”贝尔又说,“他能从前几次航海中生还,他疯了!但他这次回不去了,我们再也看不到我们的国家了!”
“拿出勇气来,贝尔!我承认船长是一个勇敢的人,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很有航海经验的人。”
“克劳伯尼医生?”贝尔说。
“就是他!”约翰逊回答。
“他在这种情况下能怎么样?”贝尔反驳道,他耸了耸肩膀,“他能把冰块变成肉块吗?难道他是上帝,能够创造奇迹?”
“说不准!”水手长针对他的同伴的疑问回答。“我相信他。”
贝尔摇了摇头,重新陷入完全的沉默之中,他联想也不想了。
这天走了不到三海里;晚上,他们没吃饭;狗险些自相残杀;人们强烈地感到饥饿的痛苦。
他们看不到一只动物。可是,有什么用处?总不能用刀打猎。只有约翰逊在下风处的一海里自以为看到一头熊尾随着这只不幸的队伍。
“它窥探我们!”他想,“他无疑把我们当成了猎物!”
但是约翰逊对他的同伴们一个字也没说:晚上,他们照常休息,晚餐只有咖啡。这些不幸的人感到他们的眼睛变得惊慌,头脑发紧,他们受着饥饿的折磨,一个小时也睡不着,奇怪的、异常痛苦的梦幻占据了他们的精神。
在一个身体极为需要舒适的纬度,不幸的人们在早晨来临的时候已经有36小时没吃东西了。但是,他们被勇气和超人的意志鼓舞着,又上路了,推着狗无法再拉的雪橇。
两小时之后,他们跌倒了。精疲力尽。
哈特拉斯想走得更远。他总是精力充沛,他请求,乞求他的同伴们站起来;这是要求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于是,他在约翰逊的帮助下,在一座冰山上凿了一座雪屋。两个人干着活儿,仿佛在挖掘自己的坟墓。
“我宁愿饿死,”哈特拉斯说,“也不愿冻死。”
经过残酷的疲惫的劳动,雪屋造好了,整支队伍在里面安顿下来。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当同伴们一动不动的时候,约翰逊出现了一种幻觉;他梦见了巨大的熊。
这个词经常被他重复,吸引了医生的注意力,他从麻木中清醒过来,问老水手为什么说到熊,他说的是什么熊。
“跟踪我们的熊,”约翰逊回答。
“跟踪我们的熊?”医生重复。
“是的,跟了我们两天了!”
“两天了!您看见它了?”
“是的,它在下风处一海里。”
“您没有通知我,约翰逊?”
“有什么用?”
“说得对,”医生说,“我们要射他,一颗子弹也没有。”
“连一只锭、一块铁、哪怕一颗钉子也没有!”老水手回答。
医生沉默了,开始思索起来。很快他对水手长说:
“您肯定这头野兽跟着我们?”
“是的,克劳伯尼先生,它想要吃人肉!它知道我们逃不掉它的掌心!”
“约翰逊!”医生说,他被同伴的绝望语气感动了。
“食物是确定无疑的了,对它来说!”不幸的人回答,他说起胡话来,“它肯定饿了,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让它等下去!”
“约翰逊,镇静一下!”
“不,克劳伯尼先生;既然我们要死掉,为什么延长这动物的痛苦呢?它像我们一样饥饿;它没有海豹可吃!上帝把人送到它面前!好啦,这对它也不错了!”
老约翰逊疯了;他想离开雪屋。医生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拖住,他之所以拖住了他,不是由于力气,而且由于他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出了下面的话:
“明天,”他说,“我就杀掉这头熊!”
“明天!”约翰逊说,他仿佛从噩梦中醒来。
“明天!”
“您没有子弹!”
“我造子弹。”
“您没有铅!”
“是的,但我有水银!”
说完这话,医生拿过温度计;温度计指示的室温是零上10℃。医生出去,把温度计放在一块冰上,很快就回来了。室外的温度是零下-47℃。
“明天见!”他对老水手说,“睡觉吧,等太阳升起来。”
夜晚在饥饿的痛苦中度过;只有水手长和医生怀着些微的希望,把痛苦减轻了。
第二天,刚露出曙色,医生就在约翰逊的跟随下冲到外面,跑向温度计;所有的水银都跑到水银槽里了,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圆柱体。医生打碎了仪器,小心地用戴了手套的手指取出了一块几乎不可锻的但异常坚固的真正的金属,这是一块真正的锭。
“啊!克劳伯尼先生,”水手长喊道,“这真伟大!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不,我的朋友,”医生回答,“我只是一个生来记忆力很好,阅读很广的人。”
“您想说什么?”
“我想起了罗斯船长在说到他的旅行时说起的一个事实:他讲过曾用一只装有冻上的水银子弹的枪穿透了一块一个拇指厚的木板;要是我能弄到油,这几乎是一码事,因为他也说过,用甜巴旦杏油做的子弹撞上了一个路标,穿了过去,在地上弹了起来,却没碎。”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但的确如此,约翰逊;这是能救我们命的一块金属;在用之前我们先透透风,看看熊是不是把我们抛下了。”
这时候,哈特拉斯从雪屋里出来了;医生把锭指给他看,把计划告诉了他;船长握住了他的手,三个猎手开始观察地平线。
天气晴朗,哈特拉斯走到他的同伴前面,发现熊在不到1200米以外的地方。
野兽蹲坐着,安静地摇着头,吸着这些不熟悉的来客身上的味道。
“在这儿!”船长喊道。
“别出声!”医生说。
但那巨大的四足动物看到猎手们,居然一动不动。它注视着他们,既不害怕,也不愤怒。但是接近它很困难。
“我的朋友们,”哈特拉斯说,“这不是一桩徒劳的乐事,而是要挽救我们的生命。谨慎行事。”
“是,”医生回答,“我们只能放一枪。不该放过这头野兽;要是它逃跑了,我们就丢掉它了,因为它跑起来比猎兔狗还要快。”
“好的,应该径直到它面前,”约翰逊回答,“有生命危险!又能怎样!我请求拿我的生命冒险。”
“让我来!”医生喊道。
“我!”哈特拉斯断然回答。
“但是,”约翰逊喊道,“难道您拯救大家不比拯救像我这个年纪的老头更有用吗?”
“不,约翰逊,”船长又说,“让我来干;我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拿生命冒险;最多可能是我请您帮助我。”
“哈特拉斯,”医生问道,“您要向那头熊走过去?”
“如果我要把它打倒,它就会把我的头盖骨掀掉,我要这么干,医生,但我接近的时候,它会逃走。这动物非常狡猾,我们必须比它还要狡猾。”
“您想怎么办?”
“向前走十步,又不让它注意到我的出现。”
“怎么办?”
“我的办法有很大危险,但是很简单。你们保存了杀掉的海豹的皮吗?”
“它在雪橇上。”
“好!回到我们的雪屋里,约翰逊留下来观察。”
水手长躲到一座熊完全看不到的冰丘后面。
熊一直呆在原处,继续做些摇头晃脑的怪相,用鼻子吸气。

第五章 海豹和熊
哈特拉斯和医生回到雪屋。
“您知道,”前者说。“北极熊猎捕海豹,以此作为主要食物。它们在缝隙边整日窥探,只要海豹出现在冰面上,它们就用爪子把它们压死。一头熊看见海豹出现是不会害怕的,恰恰相反。”
“我以为明白了您的方案,”医生说,“很危险。”
“但它会有成功的可能性,”船长又说,“应该用这种办法。我要披上海豹皮,在冰原上滑行。别浪费时间了,把您的枪上膛,交给我。”
医生无言以对:他也会去做他的同伴冒险的事情;他离开雪屋,拿起两把斧头,一把给约翰逊,另一把给自己,然后,他在哈特拉斯的陪伴下向雪橇走去。
在那里哈特拉斯装扮成海豹,披上了那张皮,海豹皮几乎把他全身遮住了。
“好啦,”他对医生说,“到约翰逊那边去;我等一会儿,让我的对手迷失方向。”
“拿出勇气来,哈特拉斯!”医生说。
“安静,在我开枪之前千万别出来。”
医生很快就跑到约翰逊躲藏的冰丘后面去。
“好了吗?”后者问。
“好的,等着吧!哈特拉斯为救我们而献身。”
医生很激动,他看着熊,熊显出一付骚动不安的样子,仿佛它已经预感到了正在迫近的危险。
一刻钟之后,海豹在冰上爬行了,它转了一圈,躲到大冰块之中,为的是更好地迷惑熊;然后它到了离熊100米远的地方。后者看到了它,立刻缩成一团,努力做出要躲开的样子。
哈特拉斯非常老练地模仿海豹的动作,要是他事先没说,医生肯定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