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被抬进了屋里,躺在被子里沉沉睡去;四个英国人占据了靠火的位置。雪橇上的最后一点物资,一点饼干和热茶,多少让他们振作了一些。哈特拉斯不说话,每个人都尊重他的沉默。
吃完饭之后,医生向约翰逊打了个手势,让他跟着到外面去。
“现在,”他对水手长说,“我们要清点一下我们剩下的东西。我们应该对我们财产的状况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它们到处都是;得把它们集中到一起;随时都有可能下雪,我们很可能再也找不到船的任何一块残片。”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约翰逊回答;“食物和木材,这才是我们目前急需的东西。”
“好吧,我们分头去找,”医生说,“这样能走遍整个爆炸现场;我们从中间开始;然后再向四周去。”
两个同伴立刻赶到了“前进”号曾经占过的冰场;每个人都在朦胧的月光下仔细地检查船的残骸。这是一次真正的猎捕。医生注入了极大的热情,他怀着的不仅仅是猎人的快乐,当他发现几只几乎完好无损的箱子时,他的心跳得很快;但大部分箱子是空的,它们的残余堆满了冰场。
爆炸的力量非常大,很多东西都成了灰尘。机器的大零件到处都是,扭曲或者打碎了;螺旋桨的叶片抛在离船40米的地方;深入到坚固的雪里;变形的圆柱简从支轴上拔了出来;烟囱有一条长长的裂缝,断索具从上面垂下来,在巨大的冰山的压迫下已经碎了一半;钉子,挂钩,下角索,轮舵的马蹄铁,金属外壳的铁片,船上的所有金属都堆在远处,像是当炮弹用的碎铁。
但是这些铁,虽然在爱斯基摩人的部落里可以作为财富的象征,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用处;首先应当找到的,是生活用品,医生在这方面收获甚微。
“不大顺和,”他心想,“显然在火药舱旁边的食品储藏室被炸的一点不剩了。没有烧掉的东西大概都成了碎片。这可糟了,要是约翰逊遇到的情况不比我好的话,我不太敢说我们会怎么样。”
但是,他扩大了寻找范围,找到了还剩下的干肉饼,大约有15磅,还有四个粗陶瓶,被抛到远处尚在软的雪上,逃掉了毁灭的厄运,里面还有五六品脱的酒精。
在更远的地方,他找到了两包种子;这正好弥补了柠檬汁的损失,正好用于治疗坏血病。
两小时之后,医生和约翰逊碰面了。他们互相通报了他们的发现;不幸的是在生活用品方面很少;只有几块成肉,50多磅干肉饼,3箱饼干,少量的巧克力和酒精以及大约两磅左右的咖啡,这是一颗一颗在冰面上拣起来的。
没有找到被子,没有找到吊床,也没有找到衣服;显然大火把它们全都毁掉了。
总之,医生和水手长拾到的生活用品即使在最节约的情况下也只够用三个星期的;对于满足那些精疲力尽的人的需求来讲,实在是微不足道。这样看来,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除了缺煤,哈特拉斯看到食物也处于匮乏的边缘。
至少船上残留的能够作为燃料的东西,有桅杆和船入水部分的残片,这大约可以维持三个星期;但是医生在把这些东西用于雪屋取暖之前,想要知道约翰逊能否利用这些残缺不全的东西建造一艘小船,或者哪怕一艘小艇也好。
“不能,克劳伯尼先生,”水手长回答他,“别想了,没有一块完整的木头能够用得上;这些只能供我们在几天之内取暖用,然后……”
“然后?”医生说。
“就看上天的安排了!”正直的水手说。
清点完毕之后,医生和约翰逊回来寻找雪橇;他们拉着雪橇,不管那些可怜的疲惫的狗愿意不愿意,回到了爆炸现场,载着剩下的如此稀有却又如此宝贵的货物,把它们送到雪屋旁边;然后,他们拖着冻僵的身体,躺在不幸的同伴身旁。

第二章 阿尔塔蒙最初说的话
快要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雪雾散去,天空变得晴朗起来;星星在更加寒冷的天空中闪亮。
哈特拉斯利用这个变化取几颗星星的地平纬度。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了,带上了他的工具。他想确定位置,知道冰田是否发生了偏移。
半小时之后,他回来了,躺在屋角里,陷入一种宛然不动的状态,显然不是睡眠状态。
第二天,雪又开始下得很大;医生庆幸他昨夜做了一番搜寻,因为冰田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白布,在三英尺厚的裹尸布下任何爆炸的痕迹都没有了。
这一天,不可能到外面去;幸运的是,雪屋还很舒服,或者至少对于那些精疲力尽的旅行者来说是这样。小炉子火势比较旺,要是有时狂风不把里面灌满烟就更好了;此时火炉的热量还能提供滚烫的茶或咖啡,在低温的条件下,其作用不可估量。
那些遇难者,因为人们可以真的用这种名称来称呼他们,他们感到了一种很久以来不习惯的舒适;他们只想着现在,想着恬人的温暖,想着暂时的休息,忘记和几乎无视未来,未来以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着他们。
美国人的痛苦减轻了一些,逐渐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但他还不能说话;他的嘴唇上还有坏血病的痕迹,无法说出一个字;但是他听见了而且了解了这种情况。他点头表示感谢;他知道自己葬身雪洞之后被救了出来,医生很明智地没有告诉他,他的死亡延缓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因为最终,在两个星期之后,最多三个星期,完全没有食物了。
中午,哈特拉斯脱离了一动不动的状态,他走到医生、约翰逊和贝尔旁边。
“我的朋友们,”他对他们说,“我们要对于我们接下来干什么一起做出最后的决定。首先,我要请约翰逊告诉我这种使我们遭到失败的叛变行为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医生回答,“事情毫无疑问,不要再想了。”
“恰恰相反,我要想。”哈特拉斯回答。“但是,约翰逊讲过之后,我就不再想了。”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水手长回答。“我竭尽全力阻止这一桩罪行……”
“我相信,约翰逊,我还要说煽动者们蓄谋已久了。”
“我也这么想,”医生说。
“还有我,”约翰逊说;“因为您刚刚出发,船长,从第二天起,山敦就反对您;山敦变得很恶劣,当然是在别人的支持之下,他取得了船上的指挥权;我想反对,但是没有用。从那时起,每个人几乎随心所欲;山敦放任自流;他想向船员们显示,疲惫和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同样,在任何方面都不再节俭;他们在炉子里生起大火;他们甚至烧船。食物可以任意享用,酒类也是如此,对于很长时间都没喝酒的人来说,你们可以想想他们是怎样滥喝啊!这是从1月7日至1月15日。”
“这样看来,”哈特拉斯严肃地说,“是山敦鼓动船员们暴动的?”
“是的,船长。”
“不要再谈他了。接着说,约翰逊。”
“到1月24或25日的时候他们商定了弃船逃走的计划。他们决定到巴芬海西岸;从那里,他们乘小艇,寻找捕鲸船或者到达东海岸的格陵兰殖民地。食物很多;病人为回乡的希望所鼓舞,身体好起来。他们开始做出发的准备工作;造了一架雪橇,用来运送食品、燃料和小艇;人要拉雪橇。这一直进行到2月15日。我总是盼望着能见到您,船长,但我又怕您出现,您从船员们这里一无所获,他们会杀了您,而不是让您呆在船上。这里陷入一种疯狂自由之中。我一个接一个地阻拦他们;我对他们讲,我劝说他们,我让他们明白这么出发有多大的危险,还有抛下你们就走有多么怯懦!我一无所获,甚至连那些最好的人也留不住!出发的日子定在2月22日。山敦等不住了。他们在雪橇和小艇上尽可能多装了食物和酒类;他们还装了许多木材;船的右舷墙已被毁到吃水线的部分。总之,最后一天是狂欢日;他们掠夺,洗劫,佩恩和两三个水手就是在喝醉的时候放火烧船的。我反抗他们,我斗争;他们把我掀翻在地,他们打我;然后这些卑鄙无耻的家伙,以山敦为首,向东出发,眼睁睁地不见了!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怎能止住这烧掉全船的大火?着火的地方被冰山给堵住了;我一滴水也没有。‘前进’号在两天之内都受着烈火的煎熬,其余的你们都知道了。”
讲完以后,雪屋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船着火的阴暗场景,失去如此宝贵的一条船,对遇难者们精神上的影响更大;他们感到面临着不可能性;不可能性指的是回到英国。他们不必互相看,怕在彼此的脸上发现彻底的绝望的表情。他们只听得见美国人急促的呼吸。
最后,哈特拉斯说话了。
“约翰逊,”他说,“我感谢您,您为了救我的船竭尽全力了:但是,孤身一人,您无法反抗。我再次谢谢您,别再谈这个灾难了。把我们的力量集中在所有人的拯救上。我们在这里是四个伙伴,四个朋友,肝胆相照。每个人都对该做什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询问我们吧,哈特拉斯,”医生回答;“我们全都忠诚,我们的话语发自内心。首先,您有什么想法?”
“我一个人,我怎么会有,”哈特拉斯悲哀地说。我的想法看起来是利己的,我想首先知道你们的想法。
“船长,”约翰逊说,“在我们对这严峻的情势发表看法这前,我要向您提一个重要问题。”
“讲吧,约翰逊。”
“您昨天预定了我们的位置;那么,冰场是否还在偏移,或者还呆在原位?”
“它没动,”哈特拉斯回答,“我发现,正如在我们出发之前,纬度是80°15′,经度97°35′。”
“那么,”约翰逊说,“我们离西边最近的海洋有多远?”
“大约有六百海里,”哈特拉斯回答。
“这片海洋,这是……?”
“史密斯海峡。”
“就是我们去年四月没能过去的那个海峡?”
“就是那个。”
“好的,船长,我们目前的情况已经清楚了,我们能够在很了解情况的条件下做出决定。”
“说吧,”哈特拉斯说,他把头埋在双手里。
他能够听他的同伴讲话而不必看着他们。
“看看,贝尔,”医生说,“您看,最好该采取什么措施?”
“想很长时间不必要,”木匠回答:“应该回去,不浪费一天,一小时,或者向南,或者向西,到离得最近的海岸去……我们航行要用两个月!”
“我们只有三个星期的食物,”哈特拉斯头也不抬地回答。
“好,”约翰逊又说,“那么航行需用三个星期,既然这是我们获救的唯一机会;难道我们在接近海岸的时候在地上爬行吗,应该在25日内出发和到达。”
“这部分北部陆地并不熟悉,”哈特拉斯回答,“我们会遇到障碍,冰山,浮冰会把我们的道路全部堵上。”
“我看不到,”医生又说,“不航海的一条充足的理由;我们受苦,而且受了很多,这是很显然的;我们应该尽量节省食物,至少偶尔打猎……”
“只剩下半磅火药了,”哈特拉斯回答。
“好啦,哈特拉斯,”医生又说,“我知道您反对的所有意义。我并非在徒劳地希望着。但我相信我懂得您的想法,您有一个可行的计划?”
“不,”船长犹豫了一会儿说。
“您不该怀疑我们的勇气,”医生又说;“我们是一直跟您到底的人,您知道,但是到这个时刻不该放弃到极点去的任何希望吗?叛乱已经打破了您的计划,您能够同自然界的困难做斗争并且战胜它们,但不懂同人的背信弃义和软弱怯懦做斗争;您已经做了一切人力所能及的事情,您本来会成功的,我敢肯定;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难道您不该收起您的计划,甚至,为了日后能够重新实施这个计划,千方百计回到英国去?”
“是的,船长!”约翰逊对哈特拉斯说,后者久久没有答话。
最后,船长抬起头,以一种不自然的语气说道:
“你们有到达海峡的海岸的把握吗,你们这么疲劳,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不,”医生说,“海岸肯定不会找上我们的;应该去找它。或许我们在更南一些的地方会发现爱斯基摩人的部落,我们很容易就能跟他们取得联系。”
“而且,”约翰逊又说,“我们不会在这个海峡遇到被迫越冬的船只吗?”
“必要时,”医生回答,“既然海峡已经堵住了,难道我们不能穿过它,到达格陵兰岛的西海岸,从那里,要么由普鲁多领地,要么由约克角,到达丹麦人的殖民地?总之,哈特拉斯,在冰场上是找不到所有这一切的!通向英国的道路在那里,在南方,不在这里,不在北方!”
“是的,”贝尔说,“克劳伯尼先生有道理,应该出发,刻不容缓地出发。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忘掉了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珍视的东西!”
“这是您的意见,约翰逊!”哈特拉斯又问了一遍。
“是的,船长。”
“您的意见,医生?”
“是的,哈特拉斯。”
哈特拉斯还是一言不发;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显示出所有内心的激烈抗争。他将要做出的决定同他的整个生命紧密联系;要是他回去了,他勇敢的计划就付诸东流;无法再指望第四次进行这样的冒险了。
医生,看到船长不说话,接下去说:
“我补充几句,哈特拉斯,我们不应该浪费一分一秒;应该把我们所有的食物都放到雪橇上,尽量多带些木材。在这种条件下,600海里的路程是很漫长的,我想,但并非无法跨越;我们能够或者最好每天走20海里,一个月就可到达海岸,也就说在将近3月25日左右……”
“但是,”哈特拉斯说,“我们不能再等几天吗?”
“您指望什么?”约翰逊回答。
“我怎么知道?谁能预见未来?再等几天吧!还几乎没让你们恢复体力呢!你们走不了两站,你们就会累倒在地,没有遮蔽你们的雪屋!”
“但是在这里,可怕的死亡等待着我们!”贝尔喊道。
“我的朋友们,”哈特拉斯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你们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建议你们向北寻找获救的道路。但你们不愿跟随我!难道,在北极附近就没有史密斯海峡的爱斯基摩部落?畅通无阻的海洋必定是存在的,应该淹没了大陆。造物在一切方面都是合乎逻辑的。那么,应该相信那里必定有一个植物王国,严寒在那里丧失了威力。在北方等待我们的难道不是希望之乡吗,而你们却要头也不回地逃走?”
哈特拉斯说话的时候非常激昂;他那过份激动的性情描绘出一个存在尚不确定的地区的极乐场景。
“再待一天,”他重复,“再待一小时!”
克劳伯尼医生由于他那喜欢冒险的性情和热烈的想象力,慢慢激动起来;他快被说服了,但约翰逊却更加明智和冷静,提醒他要有理性和责任感。
“我们走,贝尔,”他说,“套上雪橇!”
“我们走!”贝尔回答。
两个水手向雪屋的洞口走去。
“噢!约翰逊!您!您!”哈特拉斯喊道。“好吧,你们走吧,我留下来!我留下来!”
“船长!”约翰逊说,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留下来,我告诉您!走吧!像别人一样抛下我吧!走吧……来,达克,我们两个留下来!”
勇敢的狗叫着来到他的主人身边,约翰逊看着医生。后者不知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让哈特拉斯平静下来,照他的想法再等一天。医生正要屈服,忽然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去。美国人刚刚从被子里出来,他在地上爬,他最后跪了起来,他那病态的嘴唇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医生很惊奇,几乎有点害怕,默默地看着他。哈特拉斯走到美国人面前,仔细地观察他。他试图捕捉到这个不幸的人无法说出来的话。终于,经过五分钟的努力,他终于说出了一个词:“珀尔布瓦兹”号。
“‘珀尔布瓦兹’号!”船长喊道。
美国人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在这片海域?”哈特拉斯问道,心跳得很快。
病人做了同样的手势。
“在北方?”
“是的!”不幸的人说。
“您知道它在哪儿?”
“是的!”
“千真万确?”
“是的!”阿尔塔蒙又说。
他停了一会儿。看到这个意外的场面的人非常激动。
“听好,”哈特拉斯最后对病人说,“我们应该知道这条船的情况!我要大声地说出数字来,您用手势来让我打住。”
美国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好,”哈特拉斯说,“我说的经度——105°?不是——106°,107°,108°?——就在西边?”
“对,”美国人说。
“接着说。——109°?110°?112°?114°?116°?118°?119°?120°?”
“对,”阿尔塔蒙回答。
“经度是120°?”哈特拉斯说,“——多少分?我数……”
哈特拉斯从一开始。数到15的时候,阿尔塔蒙做了个手势,让他停下来。
“好!”哈特拉斯说。“——再看看纬度。您听到我说的了吗?——80°?81°?82°?83°?”
美国人做了个手势止住他。
“好!——多少分呢?5′?10′?12′?15′?20′?25′?30′?35′?”
阿尔塔蒙又打了一个手势,淡淡地笑了笑。
“这样看来,”哈特拉斯严肃地说,“‘珀尔布瓦兹’号所处的经度是120°15′,纬度是83°35′?”
“对!”美国人最后一次说,他一动不动地倒在医生的怀里。
这番努力使他精疲力尽。
“我的朋友们,”哈特拉斯叫道,“你们看得很明白,得救就在北方,总是在北方!我们会得救的!”
但是哈特拉斯刚刚说完快乐的话,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脸色变了,他感到有一条嫉妒的蛇在噬咬着他的心。
另一个人,一个美国人在通向极地的路上比他多走了3°!为什么?目的是什么?

第三章 行走17天
这个新事件,阿尔塔蒙最初说的话完全改变了这些遇难者的处境;从前,他们感到没有任何得救的可能性,没有回到巴芬海的希望,在漫长的道路上拖着疲惫之躯,又缺乏食物,现在,在离他们的雪屋不到400海里的地方,有一条船,能为他们提供丰富的给养,或许还能有办法实现向北极行进的大胆计划。哈特拉斯、医生、约翰逊、贝尔几近绝望之后又萌生了希望;这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几乎令人欣喜若狂!
但是阿尔塔蒙的消息并不完全,经过几分钟休息之后,医生继续与他进行宝贵的谈话;他向他提出的问题只要他用头或眼睛的动作做个手势当成回答就可以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拍尔布瓦兹”号是一条来自美国纽约的三桅船,在浮冰中遇险,有大量的食物和燃料;尽管船发生了侧倾,它大概还能支持,或许还能抢救上面的货物。
阿尔塔蒙和他的船员们离开它两个月了,把小艇放在雪橇上带走了;他们想经过史密斯海峡,等待某条捕鲸船会把他们送到美洲去;但是渐渐地,这些不幸的人由于疲劳和疾病一个一个倒在了路上。最后,30个船员只剩下船长和两个水手了。如果他阿尔塔蒙侥幸活了下来,那真的是上天降下的奇迹。
哈特拉斯想从美国人这里得知,为什么“珀尔布瓦兹”号会到这么高的纬度来。
阿尔塔蒙的意思是他是被浮冰拖到这里来的,他无法抗拒。
哈特拉斯急于向他询问他航海的目的。
阿尔塔蒙声称他想找到西北航线。
哈特拉斯不再坚持了,不再提类似的问题。
医生说道:
“现在,”他说,“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朝着找到‘珀尔布瓦兹’号;我们要做的不是向巴芬海冒险,而是少走三分之一的路程找到那条船,这样我们就能得到过冬所需的一切资源。”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贝尔回答。
“我要补充几句,”水手长说,“我们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应该根据我们食物能维持几天计算我们远行的天数,这与通常的算法恰恰相反,这样就可以尽早上路。”
“您说的有道理,约翰逊,”医生说;“明天2月26日出发,我们3月15日的时候就会到达‘珀尔布瓦兹’号,有饿死的危险。您看呢,哈特拉斯?”
“我们立刻做准备吧,”船长说,“我们出发。或许路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
“为什么?”医生反驳道。“这个人似乎对他的船的情况很有把握。”
“但是,”哈特拉斯回答,“要是‘珀尔布瓦兹’号在冰场上发生了偏移呢,正如‘前进’号一样?”
“总之,”医生说,“这可能会发生的!”
约翰逊和贝尔对于偏移的可能性未做任何反驳,他们自己就是偏移的牺牲品。
但是阿尔塔蒙全神贯注地听着谈话,他让医生明白,他要讲话。后者满足了美国人的愿望,经过一刻钟的迂回曲折和犹豫不决的谈话,他获得了一种确定性,即“珀尔布瓦兹”号在一片海岸上搁浅,无法离开岩床。
这个消息让四个英国人放下心来;但是这剥夺了他们回到欧洲的一切希望,除非贝尔用“珀尔布瓦兹”号的残片造一条小船。无论如何,最要紧的是到出事的现场去。
医生向美国人提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在北纬83°是否看到了畅通无阻的海面?
“没有,”阿尔塔蒙回答。
谈话到此为止。很快出发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贝尔和约翰逊首先把精力放在雪橇上;它需要彻底的修理:不缺木头,雪橇的支柱做得更加牢靠;他们靠的是市行获得的经验;他们知道这种运输工具的弱点,它需要大量的厚厚的雪,滑运的底架抬高了。
贝尔在雪橇里面放了一张铺了帐篷布的小床,这是给美国人用的;很少的一点食物不会加重雪橇的负担;但是相反,他们用能带上的所有木材把雪橇的载重量补足了。
医生放好食品,相当精确地清点了一遍;经过他的计算,旅行者们三个星期旅行每个人的食量缩减到四分之三份。他们为四条拉雪橇的狗保留了整份的食物。要是达克同它们一起拉。也有整份的食物。
这些准备工作被晚上七点起的急切的睡眠和休息的欲望打断了;但是,在睡觉之前,遇难者们围在炉旁,他们不必节省燃料;这些可怜的人们得到了很久以来他们不太习惯的奢侈的热量;干肉饼,几块饼干和许多杯咖啡不久便令他们感到很惬意,与来得如此迅速和遥不可及的希望持平了。
早晨七点钟,又开始干活了,将近晚上三点钟的时候全部完工。
天空已经昏黑了;自从1月31日以来太阳重又出现在地平线上,但它只发出微弱的、短暂的光辉;幸好,月亮在六点半的时候升起来了,在晴朗的天气,它的光辉足以照路。气温几天以来显著下降,达到-37℃。
出发的时刻到了。阿尔塔蒙对于上路的主意感到非常高兴,尽管雪橇的颠簸会加大他的痛苦;他让医生明白,后者会在“珀尔布瓦兹”号上找到对治他的病至在重要的抗坏血病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