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支队伍勉勉强强地再次上了路;在到达指定地点之前还要走60海里。
26日,贝尔正在向前走,一下子叫住了他的同伴。他们赶来了,他以一种惊愕的表情将倚在浮冰上的一条枪指给他们看。
“一条枪!”医生喊道。
哈特拉斯拿了起来,它性能良好而且上了膛。
“‘珀尔布瓦兹’号上的人们不会离得很远,”医生说。
哈特拉斯检查了武器,注意到它是美国生产的,他的手在冰冷的枪管上抽搐起来。
“上路,上路!”他闷闷地说。
他们继续下山,辛普森看起来毫无感觉,他不再抱怨了,他很乏力。
暴风雨没有停下来;雪橇走得越来越慢了;他们一天几乎只能走几海里,尽管尽可能节约,食物明显减少了;但是,只要还剩下回去的时候能吃的食物,哈特拉斯就向前走。
27日,他们发现几乎埋在雪里的一个六分仪,接着又发现一只水壶;水壶里有酒精,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块冰,其中的液体的精华已经化作了一团雪;不能再用了。
显然,哈特拉斯不情愿地踏着一次大灾难的足迹走;他沿着唯一可行的道路走,收集着某次可怕灾难的残余。医生仔细地察看新路标,看看能否对他有所启发,但是徒劳。
他头脑里涌起了悲伤的想法;毕竟,如果他发现了这些不幸的人,他能给他们什么帮助?他的伙伴和他在一切方面都开始短缺;他们的衣服破了,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如果这些遇难者很多的话,他们全都会饿死。哈特拉斯看起来像是要逃离他们的样子!他难道没有道理吗,他想的是让船员们得救?他是否该把这些陌生人带到船上,连累所有的人?
但是这些陌生人是人啊,是他们的同类,没准还是他们的同胞!他们获救的希望那么小,难道应该夺去他们的希望吗?医生想知道贝尔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贝尔没有回答。他自己的痛苦已经让他心肠变硬了。克劳伯尼不敢问哈特拉斯;他只好听从老天的安排了。
1月17日傍晚,辛普森看起来奄奄一息了,他的四肢已经僵硬冰冷。他的喘息在他头的周围形成了一层雾气。突然的惊跳预示着他最后的时刻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恐怖、绝望,目光中包含着对船长的无能为力的愤怒。那里面尽是谴责,无声的责备,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是在情理之中!
哈特拉斯没有走近垂死的人。他避开他,躲开他,更加沉默,更加内向,更加封闭!
随后而来的夜里非常怕人;暴风雨的力量增大了;帐篷被掀翻了三次,雪团敲打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从周围冰山上掉下来的尖尖的冰刃让他们看不清楚,教他们冰冷刺骨。狗凄惨地叫着。辛普森暴露在这残酷的气温之中。贝尔终于把这寒酸的帐篷支撑了起来,帐篷即使不能御寒,至少也可以挡雪。但是一场更快的暴风雨第四次把它掀起,在恐怖的嘶鸣中将它卷入雪团之中。
“啊!真是太痛苦了!”贝尔喊道。
“勇敢点!勇敢点!”医生回答,他紧紧地抱住贝尔,免得滚到山谷里面。
辛普森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忽然,他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向哈特拉斯挥了挥拳头,后者定定地看着他,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威胁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倒下去死了。
“死了!”医生叫道。
“死了!”贝尔重复。
哈特拉斯向尸体走过来,由于风力太强,他又后退了几步。
这是船员中第一个死于这致命的气候的人,第一个永远回不到港口的人,第一个献出生命的人,经受了千辛万苦,忍受着船长不可救药的固执性情。他是造成死亡的凶手;但哈特拉斯在谴责面前并没有低头。但是,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在他的面颊上凝住了。
医生和贝尔带着一种恐怖的神情望着他。他拄着拐杖,看起来就像极北地区的精灵,在狂风暴风雨中站得笔直,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
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到黄昏的第一缕光线出现,他勇敢,坚毅,不驯,看起来对他周围的暴风雨不屑一顾。
第三十二章 回到“前进”号
早晨六点左右,风停了,立刻转向北方,驱赶着天空的云彩,温度计指示-37℃。黄昏的第一线光辉给地平线镀上了一层银色,几天之后又给地平线镀上了一层金色。
哈特拉斯走到他那两个精疲力尽的同伴身边,用一种温柔和悲哀的语调说道:
“我的朋友们,我们离爱德华·比尔彻爵士指定的地点还有60多海里,我们只有回到船上就有足够的食物了。再往前走,我们必死无疑,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们往回走吧。”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哈特拉斯,”医生回答,“您愿意把我带到哪里,我都愿意跟着您;但我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们简直不能向前走一步了;我完全赞成回去的计划。”
“这也是您的意思吗,贝尔?”哈特拉斯问。
“是的,船长,”木匠回答。
“好的,”哈特拉斯又说,“我们要休息两天,时间不太长。雪橇得好好修理一下。我想我们应当修建一座雪屋,我们在这里面攒足力气。”
做出了这个决定,三个人开始满腔热情地干了起来;贝尔尽可能谨慎,确保雪屋的牢靠,很快就在峡谷的深处修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栖身之处,他们在这里进行了最后的休整。
哈特拉斯无疑费了很大劲才决定中止他的远征。那么多的痛苦和疲惫都白费了!一次无用的远征,以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不带一块煤回到船上!船员们又怎么样?他们在理查德·山敦的煽动下又做出什么事来?但哈特拉斯不能再做思想斗争了。
他所有的力气都花在回去的准备工作上了;修了雪橇,它的载重减少了许多,不到200磅。他们修补了磨破的、撕裂的、浸上雪水、冻得硬梆梆的衣服,旧的、没法用的雪地鞋和鹿皮鞋换上了新的。这些活儿占去了29日一天和30日上午;毕竟,三个旅行者尽量休息,为将来养精蓄锐。
在雪屋和峡谷的冰山上渡过的36小时期间,医生观察了达克,他那奇怪的举止看起来不大自然;它出乎意料地不停地转了很多圈,仿佛这些圈有一个共同的中心;这是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地面的隆起,是各种不同的冰层堆起来造成的;达克围绕着这个点小心地叫着,不耐烦地摇着尾巴,看着他的主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
医生想了想,把这种焦虑的状态归结于辛普森尸体的存在,他的同伴们还没有时间把他埋掉。
他决定就在当日主持那个悲伤的仪式。明天早晨只要出现黄昏的光线,他们就出发。
贝尔和医生拿着十字镐向峡谷的底部走去,达克凭着自己聪慧的天性找到了一个放尸体的好地方;必须深埋,免得被熊刨出来。
医生和贝尔开始把上面一层柔软的雪拨掉,然后他们敲击坚硬的冰层;第三镐下去,医生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这个东西敲碎了;他把碎片扒出来,认出了一个玻璃瓶的残片。
贝尔这边发现了一个坚硬的袋子,里面有保存完好的饼干片。
“嗯?”医生说。
“这是怎么回事?”贝尔停下手中的活计口道。
医生叫阿特拉斯,他很快就来了。
达克拼命地叫着,它想用爪子扒进更深的冰层。
“我们可能碰上了藏食物的地方?”医生说。
“可能,”贝尔回答。
“接着干,”哈特拉斯说。
又扒出了一些食物的碎片,一只箱子里装了四分之一的干肉饼。
“要是一个藏食物的地方,”哈特拉斯说,“熊肯定在我们之前来过了。看着吧,这些食物不全了。”
“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个,”医生回答,“因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贝尔的叫声打断了;后者移开了一大块冰,发现了一条僵硬冰冻的腿,这条腿从冰山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一具尸体!”医生喊道。
“这不是一个藏食物的地方,这是一座坟墓。”
这具尸体扒了出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水手,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他穿着极地的航海服;医生无法说出他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但在这具尸体的旁边,贝尔发现了另一具尸体,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脸上还有临死前的痛苦表情。
“这些尸体不是埋起来的!”医生叫道。“这些不幸的人正如我们所见,他们是猝然死去的!”
“您讲得有道理,克劳伯尼先生,”贝尔回答。
“接着!接着!”哈特拉斯说。
贝尔几乎不敢了,谁知道这个冰丘里会埋葬多少具尸体?
“这些人是险些落到我们头上的事故的牺牲品,”医生说;“他们的雪屋塌下来了。看看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还有呼吸!”
这个地方很快被清理了一下,贝尔拖出了第三具尸体,一个40岁的男人;他表面看来没有尸体的特征;医生俯身下去,感觉捕捉到了某种活着的症状。
“他活着!他活着!”他喊道。
贝尔和他将这个人抬到雪屋里,而哈特拉斯则一动不动地观察这倒塌的建筑。
医生把这被埋的可怜的人的衣服脱光;他在此人身上没发现任何伤口;他在贝尔的帮助下用醮了酒精的废麻使劲摩擦他,他感到他渐渐活过来了,但这不幸的人处于一种完全的衰竭状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抵在腭上,像冻住了一样。医生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找了一遍。口袋是空的,看来没有文件,他让贝尔为他摩擦,自己去找哈特拉斯。
后者来到雪屋的洞里,把地面仔细地挖了一遍,手里拿着一封烧了一半的信的残片上来了。还可以看到这样的字:
……塔蒙
……“尔布瓦兹”
W——约。
“阿尔塔蒙!”医生叫了起来,“‘珀尔布瓦兹’号的!从纽约来的!”
“一个美国人!”哈特拉斯打着冷战说。
“我就把他救活的!”医生说,“我保证,我们会知道这个可怕的谜语的谜底的。”
他回到阿尔塔蒙的身旁,哈特拉斯在那里沉思。经过一番努力,医生让这个不幸的人活了过来,但是没有恢复知觉;他看不见,听不到,不说话,但总之他活过来了!
第二天早晨,哈特拉斯对医生说:
“我们还是要出发。”
“出发吧,哈特拉斯!雪橇还没装上货物,我们把这不幸的人抬到上面,我们把他带到船上。”
“就这么办,”哈特拉斯说。“在此之前把这些尸体埋了吧。”
两个陌生的水手又被放回雪屋的残片里;辛普森的尸体代替了阿尔塔蒙的尸体。
三个旅行者以祈祷寄托他们对同伴最后的怀念。早晨七点,他们向船的方向走去。
拉雪橇的两条狗死去了,达克自告奋勇来拉雪橇,它以一种格陵兰人的良心和坚韧来干这件事的。
在20天之内,即从1月31日到2月19日,回去的路线同来的路线大致相同。只是在2月份这冬季最冷的月份里.到处都结上了坚硬的冰;旅行者们深受低温之苦,但没有雪团,也没有风。
自1月31日以来,太阳第一次出现了;每天它在地平线上的部分越来越大。贝尔和医生已经精疲力尽了,几乎失明,腿也伤了一半;木匠没有拐杖就不能走路。
阿尔培蒙还在活着,但处于一种完全没有知觉的状态;有时他们对他感到绝望了,但是细心的照料又令他活了过来。而且正直的医生还得照料好自己,因为他的健康状况由于疲劳的缘故日下。
哈特拉斯想着“前进”号,想着他的船。它又成什么样子?船上又发生什么事?约翰逊能敌得过山敦和他的同伙吗?天气非常寒冷。他们会把那不幸的船烧掉吗?它的桅杆和水下部分还在吗?
想到这些,哈特拉斯向前走去,仿佛他要从最远处看到他的“前进”号。
2月24日早晨,他忽然停了下来。在他前面三百步,出现了一道红彤彤的光,上面有一个灰黑色的巨大烟柱在摇晃,消失在天空灰色的雾气里!
“这烟!”他喊道。
他的心跳得快要碎了!
“看看!在那里!那烟!”他对赶上来的两个同伴说。“我的船烧了!”
“但我们离他还有三海里以上,”贝尔说。“这不可能是‘前进’号。”
“不,”医生说,“是它;这是一种海市蜃楼的现象,使它看起来离我们更近。”
“跑吧!”哈特拉斯叫了起来,冲在他的同伴的前面。
后者把雪橇交给达克看管,沿着船长的足迹迅速地跟了过去。
一小时之后,他们到了能看见船的地方!真是一幅可怕的景象!船在浮冰中间燃烧,浮冰在船周围融化;火焰包围了船壳,南风将异样的爆裂声送到哈特拉斯的耳朵里。
在500步远,一个人绝望地挥动着手臂;他站在那儿,虚弱无力,面对着吞噬“前进”号的那场大火。
这个人独自一个,这个人就是老约翰逊。
哈特拉斯向他跑过去。
“我的船!我的船!”他问道,连声音都变了。
“您!船长?”约翰逊回答,“您!停下来!别向前走了!”
“怎么?”哈特拉斯用一种可怕的威胁口气问。
“卑鄙的人!”约翰逊回答;“他们走了48小时了。在此之前他们把船烧掉了!”
“该死的!”哈特拉斯喊道。
接着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大地震了起来;冰山倒在了冰场上;一柱烟升到了云端,“前进”号在其火药库的巨大作用下爆炸了,葬身在火海之中。
医生和贝尔这时候来到哈特拉斯身旁。后者沉浸在绝望之中,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的朋友们,”他坚定有力地说,“胆小鬼们已经逃走了!坚强的人一定会成功!约翰逊、贝尔,你们有勇气;医生,您有知识;我,我有信念!北极在那里!奋斗吧,奋斗吧!”
听到这番雄壮的话语,哈特拉斯的同伴们感到像是复活了一样。
但是,对于这四个人和这个垂死的人来说,情况变得非常可怕,他们被抛下,没有资源,孤独,盲目,在这北纬80°,在这偏远的北极地区!
【第二部】 冰天雪地
第一章 医生的清点
哈特拉斯船长有一个勇敢的计划,那就是北上,把发现地球上的北极的荣誉留给英国,他的祖国。这个勇敢的水手刚刚做了在人类力量范围内能做到的一切。在这九个月里他与海潮作斗争,与暴风雨作斗争,击碎了冰山,冲破了浮冰群,与极北地区从未有过的冬季严寒做斗争,继承了前人远征的成果,写下乃至重写了极地的发现史,把“前进”号带到了众所周知的海洋外围,最后完成了他的一半任务,却看到他那伟大的计划化为泡影!他的经受不住考验的船员的背叛或更确切地说是沮丧,几个煽动者的罪恶的疯狂使他处于一种可怕的情形之下:上船的时候有18个人,剩下了4个人,被抛下了,没有资源,没有船,离他们的国家有2500海里之遥!
“前进”号刚刚在他们面前爆炸,将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夺走了。
但是,哈特拉斯面对这个可怕的灾难并没有丧失勇气。他还有同伴们,这些是最好的船员,英勇的人。他成就事业需要的是克劳伯尼医生的毅力和知识,约翰逊和贝尔的忠诚,他自己的信念,他才敢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谈到自由;他那些勇敢的同伴们听他的话,这些人坚定的过去预示着他们未来的勇气。
医生听了船长坚定有力的话之后,想要对形势有个明确的认识,他离开站在离船500步的同伴,向出事现场走去。
“前进”号这条花费如此多心血建造起来的船,如此宝贵的一条船,什么都没剩;不成样子的冰山、奇形怪状的、变黑的、烧过的残余;扭曲的铁棍,一段段的缆绳就像点炮的点火棒一样燃烧着,在远处,旋转的烟在冰田上的各处蔓延着,可见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前面艏楼的大炮被抛出了数米之外,架在一个像炮架的冰山上。地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残余,长达200来米;船的龙骨在一堆冰块上苟延残喘;由于火的作用,冰山的一部分融化了,又变得像花岗石一样坚硬。
医生想起了他的被毁掉的船舱,想起了他那丢失的收藏,想起了那些被打碎的宝贵仪器,想起了那些被撕碎的,化为灰烬的书籍,多少财富烟消云散!他眼睛潮湿地注视着这巨大的灾变,想的不是未来,而是对他造成直接打击的无法挽回的痛苦。
约翰逊很快就跟了上来;老水手的脸上还保留着最近饱受痛苦的痕迹;他无疑同他叛乱的同伴做过斗争。保护托给他看管的船。
医生向他伸出手来,水手长悲伤地握住了。
“我们会怎么样,我的朋友?”医生说。
“谁知道呢?”约翰逊说。
“总之,”医生又说,“我们不能绝望,得有个男人的样子!”
“对,克劳伯尼先生,”老水手又说,“您说的有道理;只有在发生大灾难的时候,才能做出重大决定;我们处境很难;得设法脱身。”
“可怜的船!”医生叹着气说;“我和它紧紧联系在一起;我爱它像爱家,爱度过一生的家一样,可是连一样认得出来的碎片都不剩了!”
“谁会相信,克劳伯尼先生,这一堆梁和板如此让我们牵肠挂肚啊!”
“那么,小艇呢?”医生又说,眼睛向四周看了看。“难道它也没逃掉毁灭的命运?”
“不,克劳伯尼先生。山敦和他的手下,把我们抛下,带着小艇走了!”
“独木舟呢?”
“被砸成碎片!看,这几片马口铁还热着呢,这就是剩下的。”
“我们只有充气船了吗?”
“是的,多亏你们远征的时候想着把它带走。”
“这微乎其微,”医生说。
“那些卑鄙的叛徒逃跑了!”约翰逊喊道。“但愿老天惩罚他们,真是罪有应得!”
“约翰逊,”医生温和地回答,“不要忘了他们实在受了不少苦!只有最坚强的人懂得在苦难中保持良好的德行,而那些软弱的人就垮掉了!应该同情我们的同伴们运气不好,不要诅咒他们吧!”
说完这番话.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用焦虑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地方。
“雪橇变成了什么样子?”约翰逊问道。
“它在一海里之外。”
“辛普森看管着?”
“不!我的朋友。辛普森,可怜的辛普森累死了。”
“死了!”水手长喊道。
“死了!”医生回答。
“不幸的人!”约翰逊说,“谁知道,我们该不该羡慕他的命运呢?”
“但是,我们丢下了一个死人,”医生又说,“却带回一个垂死的人。”
“一个垂死的人?”
“是的,阿尔塔蒙船长。”
医生用几句话向水手长讲述了他们相遇的经过。
“一个美国人!”约翰逊说,他想了想。
“是的,一切都让我们相信这个人是合众国的公民。但是‘珀尔布瓦兹’号显然出事了,它到这些地区来干什么?”
“它来找死,”约翰逊说;“它把船员们送上了死亡之路,如同一切胆大的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做的一样!但是,至少,克劳伯尼先生,你们远行的目标达到了?”
“煤矿!”医生回答。
“是的,”约翰逊说。
医生悲哀的摇摇头。
“一无所获?”老水手说。
“一无所获!我们缺乏生活用品,我们在路上快要累死了!我们连爱德华·比尔彻指定的海岸都没能到达!”
“这样看来,”老水手接着说,“没有燃料?”
“没有!”
“没有生活用品?”
“没有!”
“没有回到英国的船!”
医生和约翰逊沉默下来。要面对这种可怕的形势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总之,”水手长说,“我们的形势至少是明朗的,我们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是干最急的活儿吧;气温冰寒刺骨;应该建一座雪屋。”
“对,”医生回答,“有贝尔的帮忙,干起来很容易;然后我们去找雪橇,我们把美国人带回来,我们跟哈特拉斯商量对策。”
“可怜的船长!”约翰逊说,“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了;他该多么痛苦啊!”
医生和水手长向他们的同伴走过去。
哈特拉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照例双臂交叉,一言不发,在天空里注视着未来。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坚毅。这个奇特的人在想什么?他想的是绝望的处境还是幼灭的计划?最终他想的是不是后退,因为人,各种因素,这一切都同他的努力作对!
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想法。它不会流露出来。他的忠实的达克呆在他的身边,冒着降至-36℃的严寒。
贝尔躺在冰上,一动不动;他看上去没了生气;他的无动于衷会让他丧命的;他有被冻成冰块的危险。
约翰逊使劲摇了摇他,用雪给他擦,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从麻木状态中唤醒。
“好啦,贝尔,拿出勇气来!”他对他说;“别躺倒;站起来;我们一起讨论情况,我们需要一个栖身的地方!你忘了怎么造一间雪屋了吗?来帮助我,贝尔!这儿有一座冰山,正好把它凿开!干活儿吧!这样我们在这儿就什么都不缺了,拿出勇气来,拿出信心来!”
贝尔,听了这些话有所振动,就照老水手说的话去做了。
“在这段时间内,”后者说,“克劳伯尼先生劳驾去雪橇那里,把雪橇和狗带回来。”
“我准备出发,”医生回答;“一小时之后,我回来。”
“您陪他一起去吗,船长?”约翰逊边说边向哈特拉斯走来。
后者虽然陷入沉思之中,还要听到了水手长的提议,因为他以一种温和的声音回答:
“不,我的朋友,如果医生愿意不辞劳苦的话……应该在今天之前做出一个决定,我要一个人呆着想一想。去吧,做您觉得目前该做的事情。我想想将来的事。”
约翰逊转向医生。
“这真不可思议,”他对医生说,“看来船长已经忘记了一切愤怒,我从未觉得他的声音如此友好。”
“好!”医生回答,“他恢复了理智。相信我,约翰逊,这个人能够救我们!”
说完这些话,医生尽量戴好风帽,手中拿着铁棍,在月光照得闪亮的雾气中又向雪橇走去。
约翰逊和贝尔立刻开始干活;老水手说话鼓励默默干活的木匠;没什么需要建的,只要挖一块大冰山;冰非常坚固,刀子用起来很费力;但是反之,这种坚固性又使得房屋比较牢固;很快约翰逊和贝尔就在洞里干活儿了,把他们从冰上割下来的东西扔到外边去。
哈特拉斯不时地走来走去,忽然停下来;显然,他不愿意到那不幸的船出事的地方去。
正如医生所答应的,他立刻就回来了;他带回了躺在雪橇上、裹在帐篷里的阿尔塔蒙;格陵兰犬瘦弱、疲惫、饥饿,几乎拉不动雪橇了,咬着它们的皮带;这整支队伍,畜牲和人都到了进食和休息的时候了。
当雪屋挖得越来越深的时候,医生各处翻了翻,幸好找到了经过爆炸之后几乎完好无损的一个小炉子,它的变形的导管很容易就可以拉直;医生带着一种胜利的表情把它拿了回来。三小时之后,雪屋就可以住人了;他们把炉子放进去;他们用木片塞进炉子里;它很快就着了起来,暖融融的,非常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