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方面,”医生说,“我抱很大希望。”
“医生,”哈特拉斯常常说,“我离开‘前进’号错了;这是个错误!船长的位置在船上,不在别的地方。”
“约翰逊在那儿。”
“的确!总之……我们赶快!我们赶快!”
这支队伍快速地走着;他们听见辛普森吆喝狗的声音,这些狗由于奇特的磷光现象,像是在着火的地上跑着,雪橇的架子像是扬起了火星一样的尘土。医生走在前面,为的是检验这种雪的性质,忽然,在跳过一个小冰丘的时候,他不见了。贝尔就在他身旁,立刻跑过来。
“唉,克劳伯尼先生,”他焦虑地喊道,这时哈特拉斯和辛普森赶上了他,“您在哪儿?”
“医生!”船长叫道。
“我在这儿!在一个洞里,”一个镇静的声音答道,“给我一段绳子,我就爬到地球表面了。”
他们把绳子递给医生,他缩在一个十几英尺的漏斗的底下;他把绳子挂在腰上,他的三个同伴费力地把他拉了上来。
“您受伤了吗?”哈特拉斯问。
“没有!我没有危险,”医生摇着满脸的雪回答。
“可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噢!这就是折射的问题!”他笑着回答,“总是折射!我以为跨过了一个一英尺宽的沟,结果我掉进了10英尺深的洞!啊!光线的错觉!这是我剩下的唯一的错觉,我的朋友们,但是要我丢掉可真不容易!这告诉你们没摸清地面情况之前,千万不要迈步,因为不能根据感觉计算!在这里,耳朵会听错,眼睛看到的是假的!这的确是一个容易出偏差的地区。”
“我们能接着赶路吗?”船长问。
“继续吧,哈特拉斯,继续!这一小跤利大于弊。”接着还向东南方向走,夜晚来临了,旅行者停下来,他们走了25海里;他们精疲力尽,但这并不妨碍医生在建造雪屋的时候爬上一座冰山。
月亮,几乎还是满月,在晴朗的天空上发出夺目的光辉,星星射出异常强烈的光线;从冰山的顶上,视线延伸到矗立着奇形怪状的冰丘的广阔的平原上;它们到处分布,在光簇之下闪闪发亮,它们清晰的轮廓在周围的影子上勾勒出来,好像是竖起的柱子,翻倒的树干,墓碑,如同一片没有树木的宽广的墓地,悲哀,寂静,无边无际,仿佛人类已有20个世代惬意地躺在这里做永久的安眠。
医生不顾寒冷与疲惫,观看了许久,他的同伴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拉下来;但是该到休息的时候了,雪屋已经修好了,四个旅行者像鼹鼠一样缩成一团,不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和随后几天平安无事,旅行顺利与否,速度快慢,是由气温的变化决定的,有时严酷、冰冷,有时潮湿、刺骨;应该根据地面状况,决定穿鹿皮鞋还是雪地鞋。
这样就到了1月15日;月亮成了一弯月牙,很快就隐没了;太阳尽管隐没在地平线下,有六个小时发出一种黄昏的光芒,但还不足以照路;还得按照罗经指定的方向探路。贝尔走在前面;哈特拉斯径直跟在他后面。然后辛普森和医生,一前一后,只看得见哈特拉斯,也竭力保持在直线上。但是,尽管他们小心翼翼,他们有时还会偏离30°到40°,还得重新开始探路。
2月15日,哈特拉斯估计向南走了100海里;这天上午用来修理各种日常用具和宿营用具;也没有忘记读经。
中午,他们又开始前进了;天气非常寒冷;温度计上显示的是-36℃,天空异常晴朗。
忽然,不知为什么骤然起了变化,地上升起一团完全凝固的雾气;它大约有90英尺高,全然不动;他们只有在一步之内彼此才看得清楚;这种雾气凝结在衣服上,竖起了长长的尖尖的冰棱。
旅行者们遇到这种冰雾,第一个想法就是聚在一起,立即就传来了各种喊声:
“噢,辛普森!”
“贝尔!在这里!”
“克劳伯尼先生!”
“医生!”
“船长!您在哪儿?”
四个旅伴互相寻找,手臂在浓雾中挥来挥去,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但让他们担心的是,他们听不到任何回答;好像这种雾气不适于传播声音。
每个人都想开枪,发出聚在一起的信号,可是,若说讲话的声音太弱,开枪的声音又太强了,因为回声互相淹没,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产生一种混响,没有确定的方向。
每个人都照自己的本能行动。哈特拉斯停了下来,双臂交叉,等待着。辛普森只能费力地拉住他的雪橇。贝尔后退了几步,用手仔细地摸索着脚印。医生撞上了冰块,跌倒了又爬了起来,左走右走,步子也乱了,越来越迷乱,五分钟之后,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的!这气候真是奇特!真让人出乎意料!真不知道该倚仗什么,更不用说这些把脸敲疼的冰棱了。噢!噢!船长!”他又叫了起来。
但是他没有得到回音;他完全出于偶然,又把枪上了膛,虽然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冰凉的枪管把他的手弄得火辣辣的。正在干这个的时候,他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晃来晃去。
“好不容易!”他说,“哈特拉斯!贝尔!辛普森!是你们吗?回答我!”
传来了一声闷响。
“咳!”好心的医生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子越来越近;它最初的体积减少了,轮廓突出了,医生脑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头熊!”他心想。
的确,这可能是一头体积很大的熊;它在雾中迷了路,来来往往,往回退,险些撞上这些旅行者,他肯定不会怀疑他们的存在。
“事情复杂了!”医生想,他一动不动。
他有时会感觉到这头野兽呼出的气,接着,它又消失在这冰雾中了;有时他会隐隐约约地看到这头巨兽的巨大的爪子在空中舞来舞去,爪子离他这么近,他的衣服不止一次被这尖利的爪子撕破了,他跳到后面去,这个运动着的庞然大物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但是,医生向后一退,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在上升;他用手扒在冰棱上,爬过了一个障碍物,随后又爬过了两个,他用棍子摸索着。
“一座冰山!”他自言自语,他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他的三个同伴从浓雾中出现了。
“哈特拉斯!
克劳伯尼先生!
贝尔!
辛普森!”
四个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被一道美丽的光晕照亮的天空,发出淡淡的光,把浓雾像云彩一样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冰山顶像是从银色的海洋露出来一样。旅行者们发现他们被围在直径至少有一百英尺的圈内。幸亏高层的天空比较晴朗,天气很冷,他们很容易就能听见彼此的说话,他们能从冰山的高处观察。他们每个人放了第一枪之后,听不到回答,除了在雾气中升高之外,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雪橇!”船长喊道。
“在我们脚下80英尺。”辛普森回答。
“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
“熊呢?”医生问道。
“什么熊?”贝尔回答。
“我碰上的熊,它险些把我的头弄碎。”
“一头熊!”哈特拉斯说,“我们下去吧。”
“不!”医生反驳道,“我们还会迷失,肯定还会这样。”
“要是这头野兽扑到我们的狗身上……”哈特拉斯说。
正在这时,传来了达克的叫声,这声音从雾中传来,很容易传到旅行者的耳朵里。
“是达克!”哈特拉斯喊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我下去。”
狗的叫声一齐从底下传来,好像恐怖的合奏;达克和那些狗狂吠起来。这些声音整体上就像一片嗡嗡声,但没有响亮的声音,如同在东西堆得满满的屋子里发出的声音。他们感觉在底下,在浓雾里发生着一场看不见的斗争。就像怪兽搏斗的海洋汹涌澎湃。
“达克!达克!”船长喊道,想要回到冰雾中去。
“等等!哈特拉斯,等等!”医生回答,“我觉得雾气消散了。”
雾气没有消散,但它像池塘里的水一样慢慢干涸了,它看来回到了地里,那是它生出来的地方,闪闪发光的冰山顶在它上面逐渐扩大;其他的山顶那时一时淹没在雾气中,像新的岛屿一样显露出来;由于一种常见的光学幻象,旅行者们攀住了冰锥,却自以为升到了空中,最高处的雾气在他们下面消退了。
很快雪橇的最高处出现了,然后是驾车的狗,随后是大约三十多头别的野兽,最后是摇摇晃晃的巨物,达克跳了起来,它的头从雪地里抬起来,又一次次地把头埋了进去。
“狐狸!”贝尔喊道。
“熊!”医生回答,“一头,三头,五头!”
“我们的狗!我们的食物!”辛普森喊道。
一群狐狸和熊来到雪橇旁边,糟蹋了很多东西。掠夺的天性使它们达成了完全的一致,狗狂吠着,但这些野兽不以为意,破坏的场面激烈地进行着。
“开枪!”船长喊道,他把子弹推上了膛。
他的同伴们也照他的样子做了。但是,听到这四声枪响,熊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滑稽的嚎叫声,做出了撤退的信号,它们小步地快跑起来,马都比不过它们,那群狐狸跟在后面,它们很快就消失在北极的冰山之间。
第三十章 用冰块堆成的路标
极地气候的这种特殊现象持续了三刻钟:熊和狐狸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掠夺;这些东西对于这些野兽来说,来得正是时候,它们在严寒的冬季饿坏了;雪橇的防雨布被有力的爪子撕破了,干肉饼箱子被打开了,陷了下来,饼干袋遭到了洗劫,茶都散落在雪地上,装酒精的小木桶的桶板掀开了,那珍贵的液体都倒光了,宿营的用具到处都是,糟蹋得不成样子,这一切都表明这些野兽有多么凶残,饿到了什么程度,多么贪得无厌。
“真是一场灾难,”贝尔看着这凄凉的场面说。
“可能无法救药了,”辛普森回答。
“先把剩下的捡起来,”医生又说,“然后我们再说。”
哈特拉斯一言不发,已经拾起了散落的箱子和袋子。他们捡起了还能吃的干肉饼和饼干。丢了一部分酒精是一件讨厌的事情;没有酒精,就没有热饮料,没有茶,没有咖啡。清点了剩余的食物,医生发现丢了200磅干肉饼和150磅饼干;要是继续远行的话,旅行者们只能吃一半的口粮。
他们开始讨论在这种情况下采取什么措施。他们是回到船上再开始远征吗?但是怎么舍得放弃这已经走过的150海里?回去的时候不带上至关重要的燃料,对船员们的精神是多大的打击啊!还能找到愿意跨越冰雪进行远征的人吗?
显然,最好还是向前,即使遇到最严重的食物不足也在所不惜。
医生、哈特拉斯和贝尔同意后面的决议。辛普森愿意回去;旅途的疲劳已经损坏了他的健康;他明显地虚弱了,但是看到只有他一个人持这种意见,他又占了在雪橇前面的位置,这支小队伍又踏上了南行路。
在随后的三天里,从1月15日到17日,旅途上发生了单调乏味的事情。他们向前走得更慢了;旅行者们感到疲惫;他们腿上感到困倦;拉雪橇的狗艰难地前进。食物不足没法让牲畜和人打起精神来。天气照样变化很大,从严寒转为潮湿刺骨的雾。
1月18日,冰场的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许多像金字塔一样的悬岩长出了尖顶,增高了许多,屹立在地平线上。地面上的某线地方露出了雪层;好像生出了麻片岩,页岩和石英岩,看样子像是石灰岩。旅行者们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这片陆地据估计是叫做新科尔努阿依的大陆。
医生忍不住用一只脚踩了踩这坚实的陆地;旅行者们离比尔彻角不超过100海里了;但是走在这片遍布着尖石头、危险的隆起、裂缝以及悬崖的起伏不定的地面上,疲劳大大地增加了;应当深入到内陆去,爬上海岸上高高的悬崖,穿越窄窄的峡谷,上面的积雪有三十至四十英尺高。
旅行者们立即开始怀念那些几乎通畅的、走起来很容易的冰田了,冰田对于雪橇的滑行是再合适没有的了。现在,必须使劲拉着;那些狗已经疲惫不堪了,不够用了;他们不得不和它们并排拉,为了让它们松口气而累得精疲力尽。很多次,不得不把货物全部御下来才能越过那些特别陡峭的山丘,它们结冰的表面没什么可抓得住的。这样走10英尺需要数小时;在第一天,他们在高尔努阿依这片陆地上走了五海里,这个地名的确名副其实,因为它代表了英国西南部的起伏不平、陡峰和怪石嶙峋。
第二天,雪橇来到了悬崖的高处;旅行者们已是精疲力尽了,无法建造雪屋,只好在帐篷里过夜,裹在水牛皮里,把他们的湿袜子暖在胸口上。人们明白这种过夜方法会引起无法避免的后果;这天夜里的气温降到了-42℃以下,水银冻上了。
辛普森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地恶化着;不断感冒,严重的风湿,无法忍受的痛苦,使他躺在雪橇上,他再也不能驾雪橇了。贝尔代替了他;他也有病痛,但他的痛苦不会令他躺倒。医生也受到了在可怕的冬天进行远征的影响;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他向前走着,拉着拐杖;他照路,他什么都帮着干。哈特拉斯无动于衷,坚不可催,不动声色,无比健壮,保持他那一贯的钢铁作风,默默地跟在雪橇后面。
1月20日,气温特别低,稍加活动就立刻导致完全的衰竭。路面很不好走,哈特拉斯和贝尔和狗并排拉车;意外的撞击把雪橇的前面打碎了,得修理一下。每天会发生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延误行程。
旅行者们走在一条深谷里,雪没入了一半身体,周围是刺骨的寒冷。他们不说话。忽然,走在医生边上的贝尔,惊恐地看着他,然后,他一句话没说,拾起一把雪,使劲擦在他的同伴的脸上。
“好啦,贝尔!”医生挣扎着说。
但贝尔继续用力擦。
“好啦,贝尔,”医生又说,他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都是雪,“您疯了吗?怎么啦?”
“是这样,”贝尔回答,“要是您还有鼻子,那您得感谢我。”
“鼻子!”医生反问,用手摸着脸。
“是的,克劳伯尼先生;您完全被冻伤了;我看您的时候,您的鼻子全白了;要是没有我全力抢救,您就没了这件摆设了,旅行的时候不方便,但活着却必不可少。”
最后,医生的鼻子有点冻伤;幸好及时地恢复了血液循环,这多亏了贝尔的用力摩擦,才化险为夷。
“谢谢!贝尔,”医生说,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贝尔。
“我想,克劳伯尼先生,”木匠回答:“但愿上帝保佑我们别再受更大的苦了吧!”
“唉呀!贝尔,”医生又说,“您说的是辛普森吧!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痛苦极了!”
“您很为他担忧吗?”哈特拉斯激动地问道。
“是的,船长,”医生说。
“您担心什么?”
“他会忽然患坏血病。他的腿已经肿起来了,他的牙床直打架;那个不幸的人在那里,躺在雪橇上的被子里,冻了个半死,路上的颠簸每时每刻都在加剧他的痛苦。我同情他,哈特拉斯,但我没任何办法能减轻他的痛苦!”
“可怜的辛普森!”贝尔喃喃地说。
“也许我们应该停下一两天,”医生又说。
“停下!”哈特拉斯喊道,“18个人的命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回去啊!”
“但是……”医生说。
“克劳伯尼,贝尔,听我说,”哈特拉斯又说,“我们剩下的口粮还不够吃20天的了!我们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医生和贝尔一句话也没说,雪橇停了一会儿,又出发了。
晚上,他们在一座冰丘的底下停了下来,贝尔立即在其中挖了一个洞;旅行者们躲避进去;医生这一夜都用来照料辛普森;坏血病已对这个不幸的人发起了可怕的进攻,由于痛苦,他那肿胀的嘴唇上吐出不停的抱怨声。
“啊!克劳伯尼先生!”
“勇敢点,我的孩子!”医生说。
“我回不去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宁愿死掉!”
听到这些绝望的话语,医生不断地细心照料他;尽管他自己白天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还利用夜里的时间为病人制作某种镇静剂;但是柠檬汁已不再起作用了,摩擦并不能阻止坏血病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第二天,还得把这不幸的人放到雪橇上,尽管他请求让他一个人呆着,把他抛下,让他安静地死去;然后他们在重重的困难中重新开始可怕的远征。
冰雾让这三个人寒冷彻骨;雪和冰雹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干的是牲畜干的活儿,却没有足量的食物。
达克像它的主人一样来来回回,不顾疲劳,总是很警惕,凭着直觉找到最好走的路;大家非常信任它那过人的聪颖。
1月23日早晨,几乎一片漆黑,因为是新月,达克在前面走;连续数个小时,人们看不到它,哈特拉斯感到非常担心,特别是因为地上有很多熊的足迹;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传来了狗的狂吠声。
哈特拉斯加快了雪橇的速度,很快他就在一个峡谷底下与那忠实的畜牲汇合了。
达克停了下来,好像被吓呆了,在一个路标面前叫着,这个路标是用冰雪混凝土和几块石灰石做成的。
“这次,”医生边解下皮带边说,“这是一个路标,绝对不会搞错。”
“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哈特拉斯回答。
“哈特拉斯,如果这是个路标,里面会保存着对我们有用的文件;里面或许保存着食物,这值得看一看。”
“哪个欧洲人会来到这儿?”哈特拉斯耸了耸肩说。
“但是,就算不是欧洲人,”医生反驳道,“爱斯基摩人难道不会在这里找一个藏东西的地方,把他们渔猎的收获放在这里?这是他们的习惯,至少我看如此。”
“好吧!看吧,克劳伯尼,”哈特拉斯回答,“但我怕您白费力气。”
克劳伯尼和贝尔拿起十字镐,向路标走去,达克继续狂吠着。石灰石被冰牢牢地封住了;但敲了几下,就把它们敲碎了。
“显然有什么东西,”医生说。
“我相信,”贝尔回答。
他们很快就打开了路标。立刻就发现了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在这里面发现了一张湿透了的纸。医生一把抓住,心跳个不停。哈特拉斯跑过来,拿过文件读道:
“阿尔塔姆,‘珀尔布瓦兹’号,1860年12月13日,经度12……,纬度8……°35′……”
“‘珀尔布瓦兹’号!”医生说。
“‘珀尔布瓦兹’号!”哈特拉斯重复道。“我不知道有叫这个名字的船经常到这个海域来。”
“显然,”医生又说,“航海者,或许是遇难者在这里经过不到两个月。”
“肯定是这样,”贝尔回答。
“我们怎么办?”医生问。
“接着走,”哈特拉斯冷冷地口答。“我不知道‘珀尔布瓦兹’这条船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前进’号在等待我们回去。”
第三十一章 辛普森之死
又开始了远征;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新鲜的、意想不到的想法。因为在北极地区的一次巧遇是能够发生的最重大的事件。哈特拉斯焦虑地皱着眉头。
“‘珀尔布瓦兹’号!”他心里想,“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船!它来北极附近地区干什么?”
想到这里,并非由于气温很低,他打了一个寒颤。医生和贝尔,他们只想着发现这个文件会带来两个结果:救他们的同伴或被他们的同伴救。
但是困难、障碍和疲惫很快卷土重来,他们只想着自己的情况了,当时情况变得很危险。
辛普森的痛情恶化了;医生不会搞错这将死的征兆。他无计可施;他自己也受到痛苦的眼炎的残酷的折磨,要是他不注意的话,就会双目失明。黄昏的光线比较充足,光线被雪反射,灼伤了眼睛;很难保护眼睛不受这种光线的伤害,因为眼镜片上结上了一层冰,变得模糊不清,挡住了视线。但是,必须小心翼翼地看着路上的任何一点事故,尽可能离远点;这就要冒着患眼炎的危险,但是医生和贝尔蒙上了眼睛,轮流给雪橇带路。
雪橇由于架子磨损了,跑得很慢:拉起来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地面的困难并没有减少;他们接触的是一块火山性质的大陆,千沟万壑;旅行者们必须逐渐爬到1500英尺高,才能跨越山顶。那里的气候更加严酷;狂风暴雨显示出无比的威力,这些不幸的人在荒凉的山峰上拖着雪橇,这个场面看起来非常悲惨。
他们还得了雪育症;发作起来的普遍症状是恶心,人好像醉了一样感到头晕目眩;天眩地转,在广大的地面上找不到任何支撑点,感觉就像摇晃,如同呆在水手脚下的船的甲板上;旅行者们无法适应这种症状,这种接连不断的感觉令他们头疼。他们的四肢麻木,精神萎缩,走起路来就像快睡着了似的;颠簸一下,忽然撞一下,甚至摔一跤,才能把他们从这种迟钝的状态中唤醒,这样又拖延了他们的时间。
1月25日,他们开始从陡坡上下来;他们在这结冰的斜坡上更加疲劳;很难避免一脚踩空,踩空之后就会跌到深谷里去;然后,他们就会杳无音信了。
傍晚,强大的暴风雨扫过雪峰,他们没法抵抗狂暴的飓风;必须趴在地上,然而气温又很低,他们有立刻被冻上的危险。
贝尔在哈特拉斯的帮助下,费了很大力气建造了一座雪屋,这些可怜的人躲在那里;在那里,他们吃几片干肉饼,喝一点热茶;酒精剩下不到四加仑了;但是必须把它用来解渴,别以为雪在自然状态下能够被吸收;他们不得不把它融化。在温带地区,气温降到冰点以下,雪是没有害处的;但是在北极圈以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雪的温度非常低,要用手抓住它只能借助于一块红到白热状态的铁,只能这么做,尽管雪的导热性非常差;在雪和胃的温度之间有一个温差,吸收它之后会导致真正的窒息。爱斯基摩人宁肯长时间地遭受口渴的折磨也不愿意用这种雪解渴,这种雪根本无法代替水,不但不能解渴,而且口渴得越来越厉害。旅行者们止渴只能用烧酒精把雪融化。
早晨三点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候,医生负责值班;他倚在房屋的角落里,这时辛普森那凄惨的抱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起身去照料他,但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头猛地撞在了冰穹顶上;他顾不上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朝辛普森俯下身来,开始给他按摩肿胀发青的腿;经过一刻钟的治疗之后,他想要站起来,又一次撞了头,尽管他跪在那里。
“这就奇怪了,”他心里想。
他把手伸到头顶之上:屋顶明显低了。
“上帝呀!”他喊道,“注意,我的朋友们!”
听到他的喊声,哈特拉斯和贝尔立刻起身,也分别撞上了屋顶;他们陷入一片漆黑。
“我们要被压死了!”医生说,“到外面去!到外面去!”
三个人把辛普森拖出了洞口,他们离开了这个危险的栖身之地;走的正是时候,因为没有砌好的冰块崩塌成一片瓦砾。
不幸的人们在暴风雨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感到异常寒冷。哈特拉斯赶紧支起帐篷;他们在狂暴的飓风中没法撑得住,只好躲在帆布的褶子里,帆布立即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但至少这层雪阻止了热量向外散发,使得旅行者们虽然被冻住了,但还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