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健康状况还过得去;他没有变瘦;他的肥胖的身体是他最好的衣裳,他说,他觉得穿上像海豹或鲸倒是不错,因为它们多亏有了厚厚的脂肪层,才能轻而易举地抵抗极地的气候。
哈特拉斯则是无动于衷,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他的船员的痛苦看起来对他没有什么触动。可能他不允许自己的感情表现在脸上;但是一个细心的观察者有时会在他那钢铁一样的外表下面捕捉一颗跳动的人的心。
医生对他进行了分析和研究,终于无法将这奇特的人格、超自然的天性归类。
气温还在降低;甲板上的走廊非常冷清.只有爱斯基摩人的狗走来走去,发出凄凉的叫声。
总要有一个人看管火炉,负责烹制食物;不让炉火熄灭至关重要;只要火势有点下降,寒气立刻钻进屋里,冰凝结在墙上,突然冷凝的湿气变成雪花,落到船上这些不幸的居住者的身上。
就是在这些无法描述的折磨之中,人们捱到了12月8日;这天早晨,医生照例看了看放在外面的温度计。他发现水银槽里的水银完全冻住了。
“华氏零下44°!”他惊恐地自言自语。
这一天,人们把船上的最后一块煤扔进了火炉里。
第二十七章 圣诞节的严寒
出现了一个绝望的时刻。死亡和冻死的想法以恐怖的面目出现了;这最后一块煤带着恐怖的劈啪声燃烧着;火就要熄灭了,屋子里的温度显著下降。然而约翰逊去找了几块海洋动物提供的新燃料。放到炉子里;他在里面添上了用冻油浸过的废麻,很快就取得了足够的热量、这种脂肪的味道令人简直无法忍受;但是又怎么能除去呢!应该想想办法。约翰逊自己也认为他的权宜之计有待改善,这在利物浦的中产阶级家庭不会取得任何成功。
“但是,”他补充道,“这种特别难闻的味道可以带来良好的结果。”
“什么结果?”木匠问。
“它无疑会把熊引到我们身边来,因为它们对这种气味垂涎欲滴。”
“好吧,”贝尔反问道,“熊有什么用?”
“贝尔朋友,”约翰逊回答,“我们再也不能指望海豹了;它们消失了,而且会很久;假如熊不为我们提供燃料,我不知道我们的结果会是什么。”
“你说得对,约翰逊,我们的命运远远不能确定,这种形势很可怕。如果到头来不能采用这种取暖方式……我不知道什么方法……”
“还会有一种!……”
“还有一种?”贝尔又说。
“是的,贝尔!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但船长从来……总之,可能还得这么干。”
老约翰逊悲哀地摇了摇头,陷入沉思之中,贝尔不愿唤醒他。他知道这些来之不易的脂肪块用不了八天,怎么拼命节约都没有用。
水手长没有搞错。许多头熊被臭味吸引过来,在“前进”号的下风处非常显眼;健康的人们猎捕它们;但这些野兽生来就有惊人的速度和识破一切计谋的狡诘;接近它们是不可能的,最老练的猎手也射不中它们。
船员们面临着冻死的严峻考验;不可能48小时都会保住公共休息室的这种温度。每个人都惊恐地注视着最后一块燃料烧尽。
12月20日晚上三点这一时刻来到了;火熄灭了;水手们围着火炉坐了一圈,张大惊恐的眼睛互相看着。哈特拉斯在他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医生照例焦急地走来走去;他再也不知道该动什么脑筋了。
屋子里的气温突然降到-22℃。
如果医生已经绞尽了脑汁,如果他不知怎么办,别人替他想到了。山敦,冷静而坚决,佩恩,眼睛里冒着火,他们和两三个同伙以及能够拉得过去的人,向哈特拉斯走来。
“船长!”山敦说。
哈特拉斯正在沉思,没听见他的叫声。
“船长!”山敦重复道,他用手碰了碰他。
哈特拉斯站了起来。
“先生,”他说。
“船长,我们再也没有火了。”
“怎么了?”哈特拉斯回答。
“要是您情愿让我们冻死,”山敦以可怕的讽刺语气接着说,“我们请您通知我们!”
“我的意思,”哈特拉斯坚定地回答,“是这里的每个人直到最后都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有某种东西在责任之上,船长,”后者回答,“这就是保存个体的权利。我再次告诉您,我们没火了,要是这样下去话,两天之后,我们当中谁都没命了!”
“我没有木材,”哈特拉斯沉闷地回答。
“好吧!”佩恩大叫起来,“没有木材的时候,就到长木材的地方去砍!”
哈特拉斯气得脸色苍白。
“到哪儿去?”他说。
“上船!”水手狂妄地回答。
“上船!”船长也说,他握紧了拳头,眼睛发亮。
“不错,”佩恩回答,“船不再适于搭船员的时候,就把船烧了吧!”
这句话刚开头,哈特拉斯已经抓住一把斧子;最后,这把斧子举在佩恩的头顶上。
“卑鄙的家伙!”他喊道。
医生扑到佩恩的前面,把他推开;斧子落到地上,给地板划了道深深的口子。约翰逊、贝尔、辛普森站在哈特拉斯周围,看来决心支持他。但是悲惨的、埋怨的、痛苦的声音从那些变成墓床的地方传了出来。
“火!火!”哪些不幸的病人喊道,寒气已经侵入了他们的被子里面。
哈特拉斯跟自己较量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以平静的口吻说了这些话:
“我们如果毁掉了船,怎么回到英国?”
“先生,”约翰逊说,“我们大概可以不受损害地烧掉用处最小的部分,船缘,舷墙……”
“总还有小艇,”山敦又说,“何况,谁能阻止我们用旧船的残余再造一条小点的船!”
“不可能!”哈特拉斯回答。
“但是……”许多水手提高了声音说。
“我们还有大量的酒精。”哈特拉斯回答,“烧到最后一滴。”
“好啊,去拿酒精!”约翰逊回答,他装出很有信心的样子.而这根本不是发自他的内心。
借助于浸在这种液体中的大大的灯芯,苍白的火舌舔着炉壁,就能把室内的温度提高几度。
在伴随这凄惨的场景而来的日子里,风向转南,气温上升,在不太恶劣的天气里飘着雪花。几个人可以在不太潮湿的天气里离开大船;但是眼炎和坏血病把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留在船上;况且,无论打猎还是捕鱼都不行。
另外,这不过是酷寒当中的一次间歇,25日,意外地刮起了风,冻结的水银再次隐没到了温度计的水银槽之中;人们只好用酒精做温度计,最冷的天气也不会令它结冰。
医生惊恐地发现气温降到了-52℃。人们几乎无法忍受这样的温度。
冰像长长的褪色的镜子一样在地板上延伸;室内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湿气再度化作雪花飘落;人们彼此看不清楚;人们的热量从肢端退缩了;手脚发青;头像箍了铁圈,思想凝结、萎缩、结冰,导致谵妄。可怕的症状:舌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船员们威胁要把船烧掉的那天起,哈特拉斯数个小时在甲板上游荡。他监视着,警戒着。木头就是他的血肉之躯呀!只要砍掉一块木头就相当于砍断他的一条腿。他带着武器,严密注视,丝毫不在意冻硬他的衣服、像花岗岩的钳子一样胁迫他的寒冷和冰雪。达克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脚下叫着,用嚎叫声陪伴着他。
然而,12月25日,他来到公共休息室。医生利用剩下的一点力气,径直向他走来。
“哈特拉斯,”他对他说,“没有火,我们会死掉!”
“不会!”哈特拉斯说,他很清楚,他答复的是什么要求。
“我们需要它,”医生又和气地说。
“不,”哈特拉斯更加有力地说,“我决不会同意。谁要是愿意,就不服从我好啦!”
这是自由行动的某种许诺,约翰逊和贝尔冲向甲板。哈特拉斯听到他船上的木头在斧子下僻啪作响,他哭了。
这一天是圣诞节,在英国是家庭的节日,孩子们相聚的晚会!那些围着绑了丝带的圣诞树的快乐的孩子们的回忆是多么苦涩啊!谁会想不到这种场合吃的肥牛身上的长长的烤肉片?特意为这一天准备的对英国人来说如此珍贵的圆馅饼和小馅饼?但在这里,却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绝望和不幸,拿来当圣诞柴的是迷失在冰雪地区深处的一艘船上的几块木材!
但是,在火的作用下,感情和力量又回到了水手们的心中;滚烫的茶和咖啡带来了暂时的舒适,希望在人的精神上是如此顽强的东西,人们又有了希望,就是在这些变化当中送走了1860年,这一年冬天的提早到来粉碎了哈特拉斯的勇敢计划。
但是,1861年1月1日由于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而恰恰显得引人注目。天气不那么冷了;医生又恢复了平素的研究;他读爱德华·比尔彻在极地海洋的旅行记。忽然,一条当时没被注意的航道让他大吃一惊;他又读了一遍,不可能搞错。
“这是,”他说,“这是远远高于人们想到的关于流浪的爱斯基摩部落粗鄙的习俗的文明的房屋的残余。他们的墙牢牢地座落在挖得很深的地下;里面的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质地良好的沙子,还铺砌了地面。可以看到大量的驯鹿、海象和海豹的骨头。我们遇上了煤。”
看了最后几个字,有一个念头在医生的脑子里一闪,他拿着书去跟哈特拉斯商量这件事。
“煤!”后者喊道。
“对,哈特拉斯,是煤,也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煤!在这片荒凉的海岸上!”哈特拉斯说,“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怀疑呢,哈特拉斯?比尔彻如果没有把握,如果不亲眼看见,是不会举出这样一桩事的。”
“那么,接下去怎么办,医生?”
“我们离比尔彻看到这煤的海岸不到100海里。走上100海里又算得了什么?微不足道。我经常穿越冰雪、冒着严寒进行更长距离的勘探。我们出发吧,船长!”
“我们出发!”哈特拉斯喊道,他打定了主意,他的想象力非常活跃,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获救的希望。
约翰逊立刻得知了这个决定;他很赞同这个计划;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伴们;有的人非常兴奋,另外的人则表现得很冷漠。
“海岸上有煤!”沃尔说,他痛苦地埋在床上。
“随他们去吧!”山敦诡谲地回答他。
但是,在做出发的准备之前,哈特拉斯希望再次尽可能准确地测定“前进”号的位置。人们很容易理解这种测算的重要性和为什么要精确地知道这个位置。一旦远离了船,没有确定的数字就找不到它。
哈特拉斯登上了甲板,他在不同时刻收集主要的星星的许多个光距和子午线的高度。
这些观测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因为气温太低,哈特拉斯一呼气,仪器的玻璃和镜子表面就盖了一层冰;他戴着铜望远镜的时候,眼皮不止一次被烧伤。
但是他还是得到了计算所需的基础数据,他回到屋里算了起来。这件工作结束后,他惊愕地抬起头,拿过地图,用手指着,注视着医生。
“怎么?”后者问。
“我们是在什么纬度开始过冬的?”
“纬度是78°15′,经度是95°35′,正好在寒冷之极。”
“好,”哈特拉斯低声补充道,“我们的冰田发生了偏移我们向北移了2°,向西移了2°,离您的煤仓至少有300海里!”
“这些不幸的人还不知道!”医生喊道。
“别说话!”哈特拉斯把手放在嘴唇上说。
第二十八章 出发的准备
哈特拉斯不想让他的船员知道这种新情况,他有道理。这些不幸的人一旦知道他们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向北方,可能会陷入绝望的疯狂之中。医生理解这一点,对船长的沉默表示赞许。
他把这个发现带给他的感觉埋在心里。这是他自不停歇的斗争的漫长的岁月以来,他渡过的第一个幸福时刻!他离北方又近了150海里,离极点不到8°,但这种喜悦,他把它深藏在心里,连医生都没有发觉。哈特拉斯的眼睛不同寻常地闪亮了;但是到此为止了,他的脑子里没出现对这个问题再自然不过的答案。
“前进”号高极点越来越近,而离爱德华·比尔彻爵士看到煤矿越来越远;要找到它,就要向南走250海里。但是哈特拉斯和克劳伯尼简单地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还是决定要保住这次远行。
如果比尔彻说的是实情,人们对他的可信性不发生怀疑的话,那些东西应该保持他见到时的样子。1853年以来,再没有一个远征队到这些偏僻的地域去过。在这个纬度上人们几乎很少或根本碰不上爱斯基摩人。发生在比彻岛上的不测不可能在新科尔努阿依海岸重现。低温可以永久保存处于这种影响下的东西。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穿越冰雪的远征之上。
人们预计这次远征至多需要40天,接着便由约翰逊去做准备工作。
他首先选好雪橇;它是格陵兰式的,宽为25英寸,长为24英尺。爱斯基摩人造的雪橇长度经常超过50英尺。这个雪橇由前后弯曲的长板组成,像被两条粗绳子弯过来的弓一样。这种构造给它某种自然的缓冲,可以使震动不那么危险。这个雪橇在冰上轻快地跑;但在下雪天,白色的雪层还没有踩实,就在上面安上两个垂直并列的车架,这样抬高之后,它不必加上牵引就可以前进了。另外,如果按照爱斯基摩人的方法用硫磺和雪的混合物擦在上面,它跑起来就特别容易。
一架车由六条狗组成;这些言牲虽然很瘦,但很健壮,看起来对这种严酷的冬季并不太以为苦;它们的黄鹿皮鞍辔的状况很好;人们应信赖这架车,这是厄珀纳未克的格陵兰人诚心诚意地卖给他们的。这六条畜牲能够拖送2000磅重的东西,而不感到过分疲惫。
宿营的用品是一个帐篷,以备无法建造雪屋时用,还有一大块防雨布,铺在雪地上,这样身体接触的时候就不会陷下去,最后还有许多羊毛被和水牛皮。此外,还带上了拖船。
食物包括五箱干肉饼,重约450磅;算起来每个人,每条狗一磅干肉饼;包括达克在内共有七条狗;人不能超过四个。人们还带上了12加仑的酒精,也就是说大约150磅,还有足量的茶,饼干,一个轻便的小厨房,大量的导火线和废麻,火药,弹药和四条枪。参加远征的人按照巴利船长的规矩,应该束上胶皮腰带,这样身体的热量和运动会使咖啡、茶和水保持液态。
约翰逊特别注意了雪地鞋的制造,雪地鞋绑在钉着皮带的木架子上;它可以当冰鞋用;在完全结冰和坚硬的地面上,鹿皮鞋可以很好地代替它;每个远行者都各备有两双这两种鞋。
这些准备相当重要,因为只要漏掉一个细节,就会造成远征失败,准备工作进行了四整天。每天中午,哈特拉斯都要仔细地测定他的船的位置;它不再发生偏移,为了返回的需要,必须有绝对的把握。
哈特拉斯负责挑选跟他一起去的人。这也算是个重大的决定;有几个人带上并不合适,但他们留在船上还得小心点。但是,大家得救就依赖于这次远征的成败了,在船长看来,首先挑选那些教人放心的、久经考验的旅伴是上策。
山敦不在此列;但他在这方面没有表现出任何遗憾。詹姆斯·沃尔卧床不起,无法参加这次远征。
再者,病人的病情没有恶化,他们的治疗包括不断的摩擦和大剂量的柠檬汁;做起来并不难,根本不需要医生在场。因此医生也加入了远征,他的离开没引起任何抗议。
约翰逊特别想同船长一道去冒险;但后者把他叫到一边,用一种热情的、几乎激动的语调说:
“约翰逊,”他对他说,“我只信任您,您是我能留在船上的唯一军官。我该把您留在这儿监视山敦和其余的人。他们被冬天困在这里;但是谁知道他们的恶劣天性会教他们做出什么有害的决定呢?您这里有我的书面指示,在必要的时候您担负起领导职责。您就是另一个我。我们不在这里的时间至多四到五个星期,我不在的时候有您在,我感到很放心。您需要木材,约翰逊。我知道这个!但是,只要有可能,尽量放过我那可怜的船吧。您理解我的意思吗,约翰逊?”
“我明白了,船长,”老水手回答,“我留下来,既然您觉得这么办好。”
“谢谢!”哈特拉斯握着水手长的手说,他补充道:
“如果您看不到我们回来,约翰逊,等到来年解冻的时候,努力向北极行驶。如果其他人反对,就别再想着我们了,把‘前进’号带到英国去。”
“这是您的意愿,船长?”
“完全是我的意愿,”哈特拉斯回答。
“您的命令一定会执行,”约翰逊简单地说。
做出了这个决定,医生为他的可尊敬的朋友感到惋惜,但他只得承认,哈特拉斯这么做是很对的。
另外两个旅伴是木匠贝尔和辛普森,前者身体健壮,勇敢、忠诚,在雪地宿营的时候会发挥很大作用;后者尽管不大坚定,还是愿意参加这样一次远征,他作为猎手兼渔夫作用很大。
这样,这支队伍由哈特拉斯、克劳伯尼、贝尔、辛普森和忠实的达克组成:四个人和七条狗吃东西。带多少食物已经算好了。
在一月最初的日子里,气温平均保持在-37℃。哈特拉斯焦虑地等待着天气发生变化;他看了许多次气压计,但不该相信它,这种仪器看来在高纬度失去了平常的准确性;自然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大大地超出了常规;晴朗的天空并非总是伴随着寒冷,下雪不能使气温升高;气压计不确切,许多极地航海者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刮北风和东风的时候它自动降低;气压低的时候,竟然会是好天气;气压高的时候,则会下雪或下雨。人们不能相信它的刻度。
终于,到了1月5日,东风使气温上升了15℃,温度计上的水银柱上升到了-28℃。哈特拉斯决定第二天出发,他不能再等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船被劈;艉楼已经全部进了火炉里。
因此1月6日,在狂风暴雪的时刻,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医生最后一次叮嘱了他的病人;贝尔和辛普森默默地与他们的同伴最后一次握了手。哈特拉斯想要高声道别,但他发现周围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在山敦的嘴边捕捉到一丝讥讽的笑。他闭口了。也许他自己在出发时也犹豫了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前进”号。
但他不会撤回决定的;装满货物套好车的雪橇在冰田上等待着;贝尔走在前面,其他的人跟着。约翰逊陪着远行者走了四分之一海里;然后哈特拉斯请他回到船上,老水手长久地道别之后,回去了。
这时候,哈特拉斯最后一次转身看了看船,看到桅杆的顶消失在天空阴沉的雪花里。
第二十九章 穿越冰田
这只小小的队伍向东南出发,辛普森驾雪橇。达克热情地帮助他,对于他同类的行当并不感到惊诧。哈特拉斯和医生走在后面,贝尔负责照路,走在前面,用铁棍的顶端探测冰面。
气温上升预示着会下一场雪,雪没过多久就大片大片地飘落下来。这些黯淡的雪团增加了行走的困难;他们偏离了正确的路线;他们走不快;但是,他们平均每小时走三海里。
冰田由于结冰的压力使上下起伏,表面凹凸不平,雪橇经常磕磕碰碰的,而且由于道路有坡度,它有时偏斜的角度令人担心;但他们最终还是摆脱了困境。
哈特拉斯和他的同伴们将裁剪成格陵式的皮衣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这些衣服的裁剪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它们能适应气候的需要;旅行者的脸上紧紧地箍了一个不透风雪的帽子,只有嘴、鼻子和眼睛同空气接触,没有必要把它们保护起来;没有什么比高领带和长围脖更不合时宜的了,它们很快就被冻住了,夜里,人们只有用斧子才能把它们弄下来,即使在极地海域,也是一种恶劣的脱衣服方式。相反,应该保持呼吸通畅,呼吸一旦遇到障碍,就立刻凝在上面。
一望无际的平原走起来既单调又疲惫;到处都是堆积起来的千篇一律的冰山,不大规则的冰丘看来倒有点特别,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雪堆,中间有弯弯曲曲的山谷的冰山,他们拿着指南针走路;旅人们很少讲话。在寒冷的空气中,张嘴是一种真正的痛苦;嘴唇之间忽然生出尖尖的冰凌,呼出的热气无法把它们融化。大家默默地走着,每个人都用棍子摸索着陌生的地面。贝尔的足迹印在柔软的雪地上,别人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他经过的地方,队伍里剩下的人赶紧跟过去。
熊和狐狸的许多足迹从四面八方聚在一起;但是在第一天不可能看到一只这样的野兽;猎捕它们既危险又无用;他们没法放在已经载了很重的东西的雪橇上。
通常在这类远行的过程中,旅行者们小心地把生活用品放在路上;他们放在动物到不了的雪洞里,尽可能地减轻旅行负担,回来的时候,他们逐渐收回这些食物,这样他们就不用费力地带着了。
哈特拉斯不能在这可能移动的冰场上采用这种方法;在坚固的土地上,这样寄存还是可行的,但在冰场上不行,不确定的路线使得回到已经走过的地方变得很成问题。
中午,哈特拉斯让这只小小的队伍倚着一座冰墙停下来,午饭包括干肉饼和热茶,这种饮料的振奋作用产生了一种真正的舒适,旅行者们缺不了这个。
休息一小时之后接着赶路;第一天大约走了20海里;夜里,人和狗都精疲力尽了。
但是,尽管疲惫,还是要建造一间雪屋过夜,帐篷不够用。用了一个半小时干完了。贝尔显得非常老练,用刀子切割的冰块很快就垒了起来,形成一个圆顶,最后的四分之一用来保证建筑牢固,形成了穹顶关键;柔软的雪用来当灰浆。它填满了缝隙,很快就变得坚实,与整个建筑融为一体。
通过一个狭窄洞口,人们可以爬进这个临时的洞穴;医生爬进去的时候不无困难,别的人跟了进去。他们很快用酒精炉做夜宵。雪屋内的气温还是可以忍受的,在外面肆虐的狂风进不到里边来。
“吃饭了!”医生以最友好的口气喊道。
饭总是一样的,极少变化,但可以提神,大家一起吃了饭。吃饭之后,大家只想着睡觉;防雨布铺在雪地上,完全可以防潮,他们用简易炉的火烤干了袜子和鞋;然后,这三个旅行者裹在羊毛被里轮流睡觉,第四个人负责警戒,这个人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以防雪屋的洞口堵住,因为,不这样做,他们就有被活埋的危险。
达克也在雪屋里,驾车的狗在外面,它们吃过夜宵,就在雪下缩成一团,雪很快就成了它们不透风的棉被。
一天的疲劳使他们很快就入睡了。医生在早晨三点值班;飓风在外面猛刮。这是多么奇怪的情形啊,这些孤独的人迷失在雪地里,埋在这墙壁在狂风中不断增厚的坟墓里!
第二天早晨六点,又开始了乏味的行路;总是同样的山谷,同样的冰山,一种很难让人选定方向的千篇一律。但是气温下降了几度,旅行者们在雪上滑行,跑得更快了。他们常常碰见某些像石家或者爱斯基摩人房屋的小山丘;医生出于问心无愧推倒了一座,只发现了一堆冰块。
“您指望什么,克劳伯尼?”哈特拉斯对他说,“我们难道不是第一批踏上地球的这个地方吗?”
“可能吧,”医生回答,“但总之,谁知道呢?”
“别把时间浪费在徒劳的寻找上了,”船长又说,“我急着回到船上去,尤其是我们缺少这种我们急需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