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木筏上没有一个乘客——甚至包括对狩猎极为痴迷的马克斯·于贝尔——敢惹恼这样一种水陆两栖动物。可是,也许这只河马却正想攻击他们呢。如果它游过来撞击木筏,如果它用那有时可达2000公斤的体重进攻木筏,如果它用那可怕的大牙顶撞木筏,那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该怎么办呢?……
水流速度很快,也许顺水漂流要比靠近岸边航行要好些:因为河马是跟着水流游的。不错,在陆地上人们还比较容易避开河马的攻击,因为它的小短腿和它那拖在地上的便便大腹都不能使它跑得很快。它更像一头猪而不是野猪。可是在水里,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木筏了,它会将木筏撞碎的。而且,即使假设木筏上的几位乘客得以游到岸边,可是,要重新建造一只本筏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恼火的事啊!
“我们在经过它身边时,尽量不要被它发现,”卡米建议道,“大家都趴下,别出一点儿声音,如果有必要,我们做好跳水的准备……”
“我会带你游的,朗加。”马克斯·于贝尔说。
大家按照卡米的建议趴在了木筏上。河水推动着木筏快速前进。这样一来,也许他们能够幸运地不被河马发现。
木筏摇动了几下,这表明他们正在经过这只庞然大物所在的水域。几秒钟之后,他们四个人都听到了河马那非常响亮的喘气声,就好像猪在打呼噜一样。
足足有几秒钟,大家都非常担心。木筏会被这家伙的大脑袋托起来吗?木筏会被它那过沉的体重压入水中吗?……
当河水不再翻腾,当河马的喘息声(他们在经过时甚至都感到了它呼出的热气)逐渐减弱时,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才放下心来。他们站了起来。那只河马又沉入了河底,他们再也看不到它了。
是的,刚刚和于尔达克斯的车队一道探过险的这几位猎手已经学会了如何同大象搏斗,他们不应该惧怕河马才对。在上乌班吉河的沼泽地中,他们曾几度进犯过这种动物,不过,那当然是在比较有利的条件之下。而现在,他们是在这样一条仅仅由几块木板捆扎起来的简陋的木筏上,而且如果损坏了木筏,这将是极其遗憾的,因而,他们就只能估且承认惧怕这家伙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避开了这只庞然大物的攻击,这还是非常幸运的。
晚上,卡米将木筏停在左岸一条小溪的入口处。在这几棵香蕉树下过夜是再好不过了,他们刚好可以在香蕉树那宽大的叶子下躲风避雨。这里的沙滩上遍地都是可食用的软体动物,他们可以根据其种类的不同选择生吃或是熟食。另外,这里香蕉的美味更是令人垂涎三尺。小溪里的水也夹杂了些许香蕉的甜味,好似一种清凉的饮料。
“如果我们能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马克斯·于贝尔说,“那么,这里的一切可就完美无缺了……可惜,不幸这里还有许多不肯放过我们的可恶的蚁子……没有蚁帐,我们醒来时肯定会被咬得全身都是包!”
“是的,若不是朗加找到了一种方法驱赶这一大片不计其数嗡嗡叫着的蚊子,那么,马克斯所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可能成为事实的。
当大家听到朗加的喊声时,他已经沿着小溪走了好远。
卡米立刻跑了过去,朗加指给他看沙滩上那一堆堆羚羊、鹿、水牛等反刍动物留下的干粪,这些动物通常都在这里饮水。
将这些干粪投到燃烧的篝火中——就会产生一股极为呛人的浓烟——这是最好的同时也许是唯一的驱蚊方法。只要有可能,当地土著每次都用这种办法,而且效果都还不错。
只一会儿功夫,树下便堆起了一大堆干粪。大家用枯枝点燃篝火后,卡米向火里扔了几块干粪。此时,一大片烟雾升了起来,这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蚊子一下子就消失了。
约翰·科特负责保持篝火在夜间燃烧,而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则轮流值夜。由于他们每个人都睡得不错,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继续沿着庄森河顺水而下了。
非洲中部的气候总是这样。前一天晚上天气还很晴朗,可第二天那灰暗的天空又预示着要下一天大雨了。不错,由于云层很低,因而这里下的雨总是很小,宛若湿尘一般。不过,这种雨是极其难受的。
幸好,卡米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在所有的植物中,这种“昂丝苔”香蕉树的叶子恐怕是最大的了。当地土著就用这种叶子当做他们茅舍的屋顶。只要用藤萝将叶柄捆扎起来,那么,他们只须用12张叶子就能盖个防雨篷。在出发之前,卡米正是这样做的。这样,毛毛细雨只能打在树叶上,而不会淋到木筏的乘客身上了。
上午,河右岸又出现了大约20多只大个的猴子,它们好像又要继续前天的袭击似的。最明智的办法还是避免与它们交锋。于是,卡米让木筏一直沿着左岸航行,左岸的猴子要少一些。
约翰·科特发现,由于两岸的猴群只能通过水面上由藤萝和树枝组成的“桥”来进行联络——这对于猴子来说甚至也是很困难的——因此,两岸的猴群之间交流很少。
中午,大家没有停歇。下午,为了将一只约翰·科特打死的“萨萨比”羚羊拖上船,木筏才停了一次。当时这只羚羊正躲在河弯处的芦苇丛中。
在这个河弯处,庄森河改变一贯的流向,折成直角向东南流去。这样。他们就越发深入森林腹地了。虽然他们应该朝相反的方向一直航行到大西洋沿岸才对,可是卡米对此却并不很着急。显然,我们不应该怀疑庄森河是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然而,在汇入乌班吉河之前,庄森河在独立的刚果中部这片地区,要蜿蜒曲行数百公里呢!幸好,在航行了一个小时之后,卡米凭着他那辨别方向的本能——因为当时并没有太阳——认出庄森河又流向初始的西南方向了。这样,这条河肯定能将木筏一直带到法属刚果的边界,从那儿回利伯维尔就比较方便了。
6点半时,卡米用力一划将木筏靠到了左岸,停在一处小河弯里。这里长着一棵与塞纳加尔森林中的鸡腰果树很相像的“卡耶·赛德拉”树,它那宽大的树冠刚好笼罩在小河弯上面。
雾层很厚,阳光无法穿透,因此,如果不下雨,天空就不会放睛。但是,也不能就此得出“今晚会很冷”这个结论。温度计上表明,今晚的气温为25到26摄氏度。不久,小河弯的石块之间便燃起了篝火,这纯粹是为了烧烤羚羊肉才点燃的。这一回,朗加没能找到软体动物来更换口味,他也没能找到可以甜化河水的香蕉。不过,他们轰赶蚊子的方法还是与前一天夜里相同的。马克斯·于贝尔观察到,虽然庄森河①与德·梅特涅先生的约翰内斯堡河②的名字有些相像,可二者却毫无共同之处。
①原文为LeJohausen—译者注
②原文为lejohannesburg——译者注
7点半时夜幕还未降临,水中还能看到空中的倒影。水面上漂浮着成堆的芦苇、植物,以及折断的树干。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抱来一捆捆干草铺在树下准备睡觉,朗加则在岸边来回走着,沿着这些河上的漂流物玩耍。
此时,在河流上游,大约30多托瓦兹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根树叶全无、中等长度的树干。在树干分叉处以下五、六法尺的地方,树干上有一道才裂开不久的缝隙。最下面的树枝拖在河面上,树枝上长着一丛枝叶、几朵花和几个果子,这些都是在大树倒下之后残留在树上的。
这棵树很有可能是在上一次的暴风雨中被闪电击倒的。从它根部的位置判断,这棵树先是倒在河岸上,然后逐渐下滑,穿过芦苇丛,滚到河里,加入到河面上无数的漂流物大军中。
这些当然不是朗加做出的推断,他也还不可能考虑到这些。如果不是这棵树干有某些特别之处,那么它也不会比其他漂流物更引人注意。
事实上,朗加是在树干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活物,它好像正在求助。由于天色较暗,他还不能辨认出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只动物吗?……
朗加不能确定,于是他叫来了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正在此时,又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这棵只有40多米长的树干斜向小河弯,朝木筏停泊的地方漂来。
此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叫喊声——很奇特的喊声,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声绝望的呼唤,就好像人类在寻求帮助一样。随后,当树干漂过小河弯时,这个小生命急着跳入河里,显然,它想游到岸上
去。
朗加以为这是一个孩子,其身材比他自己要小些。当大树倒下时,这个孩子肯定正在树上。他会游泳吗?……这小家伙游得很糟,到不了河岸。很明显,他没劲了,他扑腾着,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又消失在水里。他的嘴里不时还发出阵阵咯咯声。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朗加来不及通知别人,便一下子跳到水里,游到那个孩子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的地方。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听到第一声叫喊便马上跑到了小河弯边上。看到朗加将一个小东西托在水面上,他们向他伸出手帮他游回到河岸上。
“嗨!……朗加,”马克斯·于贝尔喊道,“你在那儿捞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我的朋友马克斯……一个孩子……他掉到水里去了……”
“一个孩子?……”约翰·科特反问道。“是的,我的朋友约翰。”
朗加蹲到那个他刚刚救起来的小家伙身旁。
马克斯·于贝尔也弯下腰去,以便看个清楚。
“哦!……这可不是一个孩子!……”他站起身说到。“那是什么?……”约翰·科特问。
“是只小猴……是那些曾经袭击过我们的、惯于扮鬼脸的可恶家伙的孩子!……为了救它,他竟然冒着自己被淹死的危险,朗加?……”
“一个孩子……没错……是一个孩子!……”朗加不断地说。
“我告诉你不是,我劝你让它回到森林深处它自己的家里去。”
朗加不相信他的朋友马克斯所说的话,他执著地认为这个被他救起的、还没苏醒的小家伙是个孩子。于是,他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他不愿和它分开。总之,还是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朗加将它带到宿营地后,他确信小家伙还有呼吸,于是,他抚摸它,为它暖身子,然后又将它放到干草上,等着它重新睁开双眼。
大家像往常一样轮流值夜。两个好朋友迫不及待地去睡觉了,而卡米则一直守到半夜。
朗加可睡不着。他观察着被他救起的这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他躺在它身边,把手伸给它,听着它的呼吸……接近11点时,当他听到小家伙用微弱的声音说出这个单词“恩高啦……恩高拉!”时,他是多么惊讶啊!这个孩子好像在呼唤它的妈妈!
第十一章 3月19日一整天
到目前为止,他们估计已经走了200公里,步行与乘坐木筏所走的距离各占一半。要抵达乌班吉河,是否还需要再走200公里呢?……不用,根据卡米的估算,只要航行不受阻,剩下的第2段航程将会进行得很快。
第2天拂晓时分,他们便上船了,当然还带上了朗加不愿与之分离的那个额外的小乘客。朗加将它放到那个由香蕉叶做成的防雨篷下面,并呆在它身边,希望它能重新睁开双眼。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认为,这个小家伙肯定是非洲大陆黑猩猩、大猩猩、猩猩、山魈、狒狒等等4手动物大家庭中的一份子。他们甚至没想着更近地看看它,或者给予它更多的关注。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是朗加将它救起来的,他当然希望留下它,就像我们人类出于同情收留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朗加将它当作自己的伙伴,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另外,这个举动也证明了朗加善良的心地。总之,既然两个好朋友收养了这个土著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也可以收留一只小猴子。当然,当这只小猴一旦有机会重返大森林时,它很有可能会忘恩负义地抛弃它的救命恩人的——忘恩负义并不是人类的专利。
没错,如果朗加这样告诉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甚至卡米:“这只猴子会讲话!……它重复了3、4遍‘恩高拉’这个词”,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也许都会复苏的!……也许这样他们就会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小动物了!……也许他们会从它身上发现人们至今仍一无所知的某种猴子——会说话的4手动物的特点?……
可是,朗加却什么也没说,他怕是自己听错了。他下决心要好好观察他救起来的这个小家伙。如果从它的嘴里再说出“恩高啦”或其他什么词,那么他一定会马上告诉他的朋友约翰和马克斯的。
这也正是他呆在防雨篷下试着喂小猴子吃一些食物的一个原因。看来那只小猴因为长期饥饿已经奄奄一息了。无疑,要想给小猴喂食也很困难的。猴子是食植动物。可是,朗加却没有一只果子可以给小猴吃。他们只有小猴不爱吃的羚羊肉。另外,小猴还发着高烧,它不能吃东西,目前正处于一种昏睡状态之中。
“你的小猴子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问道。此时,他们启程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它一直在睡觉,我的朋友马克斯。”
“你坚持要留下它吗?……”
“是的……如果您同意的话……”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朗加……不过你得小心别让它抓伤你
“哦!我的朋友马克斯!”
“得提防着点儿!……这些家伙像猫一样坏!……”
“可它不坏!……它还那么小!……它的小脸看起来那么温
柔!……”
“还有,既然你把它当成你的小伙伴,那你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名字?……起什么名字呢?……”
“当然是约克喽!……所有的猴子都叫约克!”
看来朗加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什么也没说,便回到了他的小猴身边。
整个一上午,航行都很顺利。由于云层很厚,阳光无法透过,因而天气并不太热。这一点很是值得庆幸。有时庄森河会流经一些较为宽敞的空地,岸边的树木很少,他们在沿着河岸航行时是很难找到树荫的。地面又变得泥泞不堪了。他们得向左或向右再航行半公里才能到达最近的树丛。虽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下着倾盆大雨,可是天空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这是最令他们担忧的。
虽然在沼泽地上有成群的水鸟展翅飞翔,可是这里却没有一只反刍动物,马克斯·于贝尔对此很不高兴。前几天他已经打过鸭子和大鸨了,今天他很想打几只“萨萨比”羚羊、“安雅拉”羚羊或是非洲大羚羊之类的动物。因此,他站在木筏前部,举好卡宾枪,就像一个伺机攫取猎物的猎手那样用目光搜寻着岸边。随着水流的波动,卡米将木筏划到了岸边。
中午,他们只勉强吃了些飞禽的腿肉和翅膀。总之,于尔达克斯探险队的这几位幸存者已经厌倦了他们每日的伙食,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
他们总是吃烤肉或煮肉,总是喝淡水,他们没有水果、没有面包、也没有盐。而鱼却因为缺少调料而做得总是不够滋味!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到达离乌班吉河最近的传教团驻地,在那里,由于有传教士们的热情招待,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不便的。
这一天,卡米没能找到一处适宜休息的地方。长满高大芦苇丛的河岸看来是不能停靠的。岸上泥泞不堪,他们可怎么上岸呢?因此,木筏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航行在水面上。
木筏就这样一直航行到晚上5点钟。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一直在谈论着旅途中发生的种种事件。他们回忆着从利伯维尔出发以来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先是在上乌班吉地区既有意思又富有成果的打猎,然后是向着象大祭,接着是他们在两个月的探险中所经历的种种危险;随后,他们又回忆起他们是如何平安地回到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在那里看到的移动的火光,象群的出现,探险车队遭到的袭击,搬运工的逃跑,领队于尔达克斯在树倒之后被踩死,象群一直追赶到大森林边缘才停下来……
“我们的探险到那时为止一直都挺幸运的!……”约翰·科特总结道,“谁知道这第二阶段的旅程是不是也会如此灾难重重呢?
“有这个可能,可是在我看来,这都是不会发生的,我亲爱的约翰……”
“是的,也许我有些夸大其辞了……”
“确实,这片森林并不比你们远西地区的那片大森林有更多的神秘之处!……我们甚至不用害怕碰到红肤人种①的袭击!……这里既没有游牧部落,也没有深居简出的部落;这里既没有希鲁人、当卡人,也没有穆布图人,这些骚扰东北部地区,嘴里喊着‘吃肉!吃肉!’的凶残部落一直都像那些地道的食人兽一样!……哦不,这条我们以庄森医生的名字命名的河流,我是多么想发现庄森医生的足迹啊,这条静静流淌的河流一定会将我们轻松地带到乌班吉河的……”
①红肤人种:有时人们用来称呼北美的印第安人。——译者注
“乌班吉河,我亲爱的马克斯,我们还曾经打算按照可怜的于尔达克斯计划的路线绕着森林边缘走到乌班吉河呢,而且我们还有一辆舒适的牛车,直到旅行结束,我们的储备都是满满的!”
“你说的不错,约翰,这是最棒的!……不管怎么说,这片森林的确是平淡无奇的,根本不值得来此探访!……这里除了大树还是大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不过,一开始我还是对它满好奇的……你还记得那些照亮森林边缘的光火吗?你还记得那些在前几排树木的树枝间点燃的火把吗?……可后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些黑人到底会在哪儿呢?……我有时会在猴面包树、邦巴克斯树、罗望子树和其他大树的树冠中寻找这些黑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马克斯……”约翰·科特突然叫了他一声。
“约翰?……”马克斯·于贝尔回答。
“你瞧这边……下游,在左岸上……”
“什么东西?……一个土著吗?……”
“是的……但这是一个长着四只脚的土著!……那边,在芦苇丛中,有一对流线型的漂亮的角……”
卡米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一只水牛……”他说。
“一只水牛!”马克斯·于贝尔一边重复着一边抓住了他的卡宾枪,“如果我能离它近些,那么这可是一顿美餐!……”
卡米用力摇了一下橹。木筏斜着靠了岸。几秒钟过后,木筏离水牛就只有30多米了。
“我们马上就有很多牛排可吃了!……”马克斯·于贝尔咕哝着,他将卡宾枪抵在他的左膝上。
“你先打,马克斯,”约翰·科特对他说,“让我来打第二枪,如果有必要的话……”
“水牛好像并无意离开。它站在风中,用力呼吸着空气,一点儿也没有预感到危险。在猎取水牛时,不能打它的心脏,而应向它的头部射击。当马克斯·于贝尔确信瞄准之后,他正是这样做的。
枪响了,水牛的尾巴在芦苇丛后挥扫着,一声痛苦的低吼声响彻天空,这证明它刚才受到了致命的一枪。这声音不是水牛通常能发出的那种哞哞声。
“打中了!”马克斯·于贝尔神气地喊道。
实际上,约翰·科特根本不用开第二枪了,这倒可以节省一颗子弹。水牛倒在了芦苇丛中,滑到了岸边,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庄森河清澈见底的河水。
卡米将木筏划向水牛倒下的地方,他准备就地将它撕碎,以便取走可食用的部分。
两个好朋友不禁对这只大个头的非洲野生水牛交口称赞起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两、三百头这样的水牛群飞奔着穿越平原时,它们扬起的该是怎样的一片烟尘啊!
当地土著将这种水牛称为“翁雅”。这种水牛性喜独居,与欧洲的水牛相比,它的个头更大,前额更窄,鼻尖更长,两只角也更扁平一些。亚洲、非洲或是美洲“翁雅”的牛皮可以用来制成坚硬的鞣制牛皮,它的角可以当作制造鼻烟盒与梳子的材料,它那又厚又黑的毛可以用来填塞椅子和马鞍,至于它的里脊肉、排骨、牛排骨肉则可以用作既美味又滋补的膳食。总之,马克斯·于贝尔那一枪打得很棒。否则,如果第一枪没打中水牛,那么它就会冲向猎手,这是非常危险的。
借着他的刀和小斧子,卡米开始撕水牛肉,他的同伴们都尽力帮他一把才行。让木筏承载多余的重量是没有必要的,只要20多公斤这样令人胃口大开的牛肉就足以供他们食用几天了。
然而,当他们3人结束这项工作时,朗加却一反常态呆在防雨篷下没动窝。他对任何能够引起他的朋友马克斯和约翰兴趣的事情一向都是好奇不已的。下面我将告诉您其中的原因。
随着刚才的卡宾枪响,那个昏睡不已的小家伙突然苏醒了,它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它的眼皮还没睁开,可它的嘴巴却稍稍张开了一些,从它那苍白无色的嘴唇中又说出了那几个至今为止唯一能令朗加惊讶不已的词:
“恩高拉……恩高拉……”
这回,朗加可没听错。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个词汇说得很清晰,而且带着小舌颤音①。
听到这可怜的小生命发出的这声痛苦的叫声,朗加感动不已,他握住了从昨天夜里便开始发烧的小家伙那滚烫的手。他用茶杯盛满清凉的水,试着喂给小家伙喝几滴,可没能成功。小家伙那长着洁白牙齿的下巴一点儿也没张开。于是,朗加又蘸湿干草轻轻滋润着小家伙的嘴唇,这样可能对它有好处。小家伙无力地握着朗加的手,又说出了“恩高拉”这个词。
①“恩高拉”一词的法语拼写为“Ngora”,用法语念时有小舌颤音——译者注。
请不要忘记,这个源于刚果的词语是当地土著用来称呼妈妈的……难道这个小家伙在呼唤它的妈妈吗?
当朗加一想到小家伙也许马上就要死了,而不能再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他从心底就更加同情这个小东西了……一只猴子?……马克斯·于贝尔是这么说的。不!这不是一只猴子!……朗加的智力还未发育完全,他还不能解释这为什么不是一只猴子。
朗加就这样呆了一个小时,他一会儿抚摸着那个小家伙的手,一会儿又滋润着它的嘴唇,只有当小家伙又重昏昏睡去以后他才离开。
当木筏离开岸边又重航行时,朗加决定说出一切,他来到他的朋友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