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些诚实的人,和市内的其他居民形成了奇特的对照。他们住在工厂里面,被严格禁止外出。“快乐的小伙子”和“黑色卫士”日夜警惕地监视着他们。这些工人一来到这个工厂就和外界断绝了联系。他们不仅不能走出厂门,甚至和外界的书信往来也是被禁止的。这是订合同时就谈妥了的条件。
“很多人在这些苛刻的条件面前退缩了。但也有不少人逐渐地为它的巨额报酬所诱惑。要是你一贫如洗,为一块面包而在死亡线上挣扎,你又怕失掉什么呢?没有办法,”他们对自己说,“还是去冒一次险吧。”
合同签订之后,受雇者自己来到位于葡属几内亚海岸附近的巴沙库什斯基群岛的一个岛上,在岛上的某一荒无人烟的角落里,停着飞行器。受雇者被蒙住眼睛,一架飞行器用不到六个小时的行程把他运到两千里之外的布勒克兰特来。飞行器降落在皇宫和工厂之间的广场上,新来的工人除去眼睛上的东西,走进工厂。自此之后,再也不能出来。除非他决心解除合同,回到他的祖国去。
他们在工厂里的身分是奴隶,但却有权在任何时候永远离开布勒克兰特。于是,“飞行器”又从这个广场把要求离开的人送回巴沙库什斯基群岛去,他们再从那里乘船回欧洲。至少,布勒克兰特的当局是这样向将要离开的人们许愿的。可是,继续留在工厂的人从来也不会知道,那些离开布勒克兰特的人并未如愿以偿地回到家乡,他们的尸骨被丢在沙漠里了。他们带走的工资,又回到了老板的钱袋里。这样布勒克兰特的财富不会减少,关于它的存在也无人知道,盖里·基列尔的独立王国永远是个秘密。
然而,这种人员大批离去的情况是很少的。因为这些工人对布勒克兰特的内情全然不知。他们之所以在离去,大都是感到这种与世隔绝、长期劳累的生活太沉闷了。
工厂的负责人是经理马尔塞尔·卡马雷,一个法国人。
马尔塞尔·卡马雷是这个工厂唯一的可自由出入的人,他可以到市区或郊区去。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比他的下属更了解这个城市的内情,甚至连这个城市的名称他都不知道。
有一次,一个工人向他问及此事,卡马雷认真地想了一下,出乎意料地答道:
“真的……我不知道……”
确实,他从来没有想到要关心这样的“小事”。
马尔塞尔·卡马雷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从外表看,他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中等个人,狭窄的双肩,扁平的胸脯,稀疏的几根淡黄色头发。这一切,使他具有一个文弱书生的外貌。这位生性安静的人,说起话来,声音也是柔和而纤细的,恰像一个胆小的男孩。他从来没有用发怒的调子说过话,他那过分深重的头颅总是偏向左肩,在他那灰暗色的面容上,只有那富于幻想的、蓝得出奇的一双眼睛非常好看。
细心的人也许会发现:在这双奇妙的眼睛里,有时也朦朦胧胧闪烁忧虑不安的光亮,这时候他的表情也变得游移不定。根据这令人惊奇的眼神,也可能得出“马尔塞尔·卡马雷有神经病”的结论。而且,这个结论也许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天才和疯狂有时是难以区分的。
别看马尔塞尔·卡马雷体力很弱,可他却有无穷的精力。他对危险毫不在意,也从不感到有什么艰难困苦。他没有时间观念,生活在一个玄妙的幻想世界里。马尔塞尔·卡尔雷仅仅是一部奇怪的、可怕的、无防御的思维机器。
这位对现实生活非常陌生的人,曾几次掉进红河。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在桥上走呢!他的仆人查戈无法使他按时进食。他饿了就吃点东西,困了就睡一觉;不管白天、黑夜,他都睡得很香。
十年前,他碰上了盖里·基列尔。当时他正在研究发明一种能够降雨的机器,盖里·基列尔郑重地接受了这个令人迷恋的东西,并且根据它制订了一个方案,这方案不久就实现了。
盖里·基列尔是一个强盗,并且是个很厉害的江洋大盗。他懂得从这个未经公认的天才身上可以捞到许多好处。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卡马雷成了这强盗的部下,强盗引诱他,许诺他可以实现他多年的梦想,于是把科学家带到这沙漠里来,对他说道:“让这个地方降下雨来吧!”于是大雨就顺从地落下来了。
从此之后,卡马雷总是处在一种狂热的精神状态中。他那些未曾实现的幻想在一个接一个地实现了。在降雨机制成之后,他又发明了成百种机器。盖里·基列尔从这些机器身上捞到了无穷的好处;可是发明者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机器是如何被使用的。
盖里·基列尔希望降雨,卡马雷就造了雨;盖里·基列尔要飞行器,卡马雷就设计制造了能以流星般的速度连续飞行五千公里的飞行器。
卡马雷只看到科学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忙于他的发明计划。开初,他向盖里·基列尔提出一个最简单的要求:建设厂房。于是几百名黑人很快地就把它建成了。他又提出需要工具、发电机和蒸汽机,于是这些东西又奇迹般地出现在沙漠里。最后,他提出要工人。于是,足够数量的工人也一批接一批地来了。然而这些奇迹是如何出现的呢?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卡马雷对这个从来不关心。有求必应,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简单的了。
本书的第二部故事开始的时候,布勒克兰特的生活在照常进行着。工厂在进行生产,一部分“快乐的小伙子”在监督进行田间劳动的黑人。“民政军团”的成员偶尔做点生意。
这一天上午十一点钟,盖里·基列尔坐在他的宫殿里,正考虑着什么问题。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还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这时电话铃响起来了。
“是我。”盖里·基列尔拿起话筒说。
“在西方十六度偏南的方向发现十架飞行器。”
“我就上来!”盖里·基列尔说道。
几分钟之后,他出现在宫殿顶部一个十三米高的塔楼上。他在塔楼的平台上找着了刚才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快乐的小伙子”。
“在那边!”他用手指着天空。
盖里·基列尔用望远镜看了一下,说道:
“这是他们!罗杰迪克,你通知一下顾问团。我下去了。”
“快乐的小伙子”在给顾问团打电话时,盖里·基列尔已经到了皇宫和工厂之间的广场上。接着,十个顾问也聚集到了他身边,大家期待地望着天空。
视野中的飞行器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便降落在他们所站的广场上了。
盖里·基列尔因感到满足而眼睛发亮。四架飞行器上都只有一个驾驶员,其余六架上却各有两名乘客:一个“黑色卫士”和一个被牢牢捆住的俘虏。
六名俘虏被松了绑。当他们耀花了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都惊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原来他们是在一个宽大的广场上,四周是不可逾越的高墙。几步之外,就是把他们从空中运来的飞行器。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带塔楼的宫殿,和三十个站在一堆的“黑色卫士”。稍近一点的地方,站着十名样子令人不安的人,这些人的后面,在百米以外的地方,是一堵既无窗又无门的高墙;高墙上面,可以看到工厂的烟囱和不知干什么用的金属塔。他们到了什么地方?这个在任何非洲地图上都没有标出的城堡,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正当他们这样向自己提出这些问题时,盖里·基列尔作了一个手势,于是,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落下了一只大手,他们不得不向那宫殿走去。大门在他们的面前打开,当他们跨进去之后,门又立即关上了。冉娜·巴克斯顿、逊伯林、巴尔萨克、阿美杰·弗罗拉斯、波塞恩和沙多雷医生陷入了布勒克兰特这个魔谷,陷入了这个不知名的王国的不知名的首都。
第二章 风驰电掣
摘自阿美杰·弗罗拉斯的日记
三月二十五日
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整整一昼夜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前天晚上,因为太疲劳,我们很快睡着了。天亮之前,却突然被一种凶恶的吼声吵醒。
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人猛不防地向我们扑来了。他们把我们打倒在地,用绳子捆住;头也被麻袋罩住了,只听得拉库尔中尉在粗暴地大叫:
“弟兄们,准备好了吗?”然后更加粗鲁地叫着:“谁要是动一动,我叫他脑袋开花,……好,出发!”
不知是谁向机灵的中尉答道:
“Wir Konnen nicht hier heruntersteigen.Es sind zuviele Baume.①”
①德语:“我们不能降落。这地方树木太多了。”(原注)
当时我什么也没有听懂,但使我惊奇不已的是,这句德国话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甚至可以说是从天空传来的。这句话还未落音,第三个人开腔了:
“It’s necessary to take awad your prizoners until the end of the tress.②”
②英语:“应与把你们的俘虏送到树上来。”(原注)
原来如此!现在讲的是英语。
这时那所谓拉库尔中尉法问道:
“什么方向?”
“Torards Kourkousson.①”那滑头英国人叫道。
①英语:“目标是库尔古苏。”(原注)
“距离?”中尉又问道。
“Circa venti chilometri。”第四个声音叫道。
这一句我立即听得懂了,他讲的是意大利语,其意思是“大约二十公里”,接着我听得拉库尔中尉答道:
“好的,我们天亮再出发。”
轰鸣的声音响起来了,后来又逐渐变弱,几分钟之后,就听不到了。时间在流逝着,大约过了一小时,有两个人向我扑来,一个抬脚,一个抬肩膀,把我像丢麻袋一样丢在马鞍上,那马便发疯一样地奔驰起来。
我的周围还有其他的马在奔驰。我不时听到呻吟的声音:原来我的同伴们的处境也差不多。我喘着粗气,血液都涌到脸上来了。看样子,我的头要炸裂了。我这头,不幸地吊在马的左肚边,而双脚却在敲打着它的右肚。
这样疯狂地大约奔驰了一小时,马群突然停下来了。我从马背上被抬下来,像丢麻袋一样地被丢到地上。过了一会,我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起来:
“她死啦!”
“不,这是昏迷。”
“给她松绑!”有人在下命令,我估计这是拉库尔中尉,“把医生也松了。”
她……莫非巴克斯顿小姐有危险?
“蒙着我的麻袋被除掉,那令人呼吸困难的绑绳也解掉了。看样子他们把我当成了沙多雷医生。后来,他们发现搞错了。他们的头目(我原来估计就是拉库尔中尉,果然是这样)说道:
“这不是医生,把那个袋打开!”
这时有人在叫他。我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大尉爱德华·鲁弗斯。就算是大尉吧,即使是将军他也下会好多少。这时他正在和别人谈话,对我还不够注意。我乘机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不然,差不多要闷死了。鲁弗斯大尉下了一道什么命令,接着我就被搜身检查。他们拿走了我的武器和钱,却把旅行日记留下了。这伙畜生把阿美杰·弗罗拉斯写的文章下放在眼里。我的上帝!我们和一些什么样的人在打交道呵!
这伙歹徒在继续解着捆住我手脚的绳子,我能够动弹了。
第一个跳入我眼帘的是十架……十架什么呢?十台……机器?……十件东西?真见鬼!要是我知道它们的用途该多好!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读者们可以设想:两块巨大的,一头弯曲的滑雪板上,竖着一个四、五米高有栅栏的金属笼,笼子的一头有一个很大的带两片桨叶的螺旋桨。笼子上方句两个……(你看,又找不到合适的名词来表达)两条手臂?……两块板子?不,我到底找到词语了——两条五、六米宽的闪闪发光的金属翅膀。这十件东西排成一行,它们的用途是什么呢?
我看到了周围的一大群人。这首先是以前的拉库尔中尉——现在他“晋升”为鲁弗斯大尉了;其次是我们的第二个卫队的两名中士和二十名黑人骑兵;最后是十个白种人——都生就一副该上绞刑台的嘴脸,我从来还没有见过这号人。我的同伴们也在这里。我用眼睛清点了一下人数。巴克斯顿小姐躺在地上。在她身边忙着张罗的是沙多雷医生和嚎啕大哭的玛丽。
我找了很久,却不见东加勒。莫非在敌人突然进攻时他被打死了?这是完全可能的。玛丽之所以哭得如此伤心,原因可能也在这里,我为勇敢而忠诚的东加勒感到惋惜。
我爬起来向巴克斯顿小姐走去,谁也不和我打招呼。脚麻木了,我走得很慢,这时鲁弗斯大尉抢在我的前面了。
“莫尔娜小姐的健康状况怎样?”他向医生问道。
谢天谢地!原来这位中尉拉库尔只知道我们女同伴的化名!
“好些了,”医生答道,“她张开眼了。”
“可以出发了吗?”那个所谓的大尉问道。
“至少在一个小时以后,”医生强硬地宣布,“如果你不打算把我们全部杀死的话,我建议你们不要如此野蛮地对待我们。”
鲁弗斯大尉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我走过去一点,见巴克斯顿小姐已经苏醒过来,我们大家围在她的身边。
“我的朋友们!请原谅我吧!”巴克斯顿小姐突然对我们说道,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完全是我使大家遭到这样的不幸,如果没有我,你们各位现在也不会受这样的罪了。”
不言而喻,我们当然都反对她这种说法,但是巴克斯顿小姐还在继续责备自己,请求我们原谅。我把话题引开了:因为这里只知道巴克斯顿小姐叫莫尔娜,我们最好仍旧叫她的化名。大家都很赞成,于是我们的谈话立即停止了。这时,根据鲁弗斯大尉的命令,我们又被抓起来,讨厌的麻袋重新把我和外界隔绝开了。
我被放到一块硬板上。几分钟之后,听到翅膀的振动声。我躺着的硬板也微微颤抖起来。转瞬之间,比我所熟悉的那种轰鸣声还要强五倍、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地响起来,一股强劲的气流冲击着我的全身,而且越来越猛。与此同时,我感到……怎么说好呢?……我感到我在上升!
我突然感到一只手有点松动,原来绑手的绳子缚得并不牢,经过这么一震动,松开了。
开始我还是一动不动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有两个人在大声谈话:一个英国人和一个黑人。我小心地把绳子再松开一点,把手慢慢抽出来,现在该看看了。
如何做到这点,我自有办法。衣袋里有刀……不,不是刀子,而是一把小小的强盗们搜身时没有发现的削铅笔的玩意。它不能作为自卫和武器,但可以用来在这个使我失明和窒息的麻袋上开个小窗。
经过大约一刻钟的顽强努力,终于办到了。我用右手在挨近面孔的麻袋上割了一个洞……
我的老天!眼前是什么样的场景呵!我惊奇得差点喊出声来。向下望去,发现自己在离地五、六百米的高空。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我是在会飞的机器上航行,这机器的速度可能比特快列车还要快。
当心跳恢复常态之后,我平静地环顾着四周。在我的下边,大地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往后退。我们的速度如何?每小时一百公里?两百公里?或者还要更快些?不管怎样,反正下面都是荒原、沙漠和石头,间或还看到一些矮小的棕榈树丛。多么荒凉的地方呵!
在我过去的想象中,这里还要荒凉些。真想不到这些矮小的棕榈树竟长得这样郁郁葱葱,大石头之间还长着茂盛的青草。也许,这个地方出现了奇迹,有时还降点雨?
偶而发现几架载着我这样的飞行器,机器鸟组成的航空大队在空中翱翔,不管情况多么严重,我却非常兴奋。
因为处的位置高,我的视野非常辽阔。
景色开始变化了。飞了一小时之后,我看到了下边的棕榈树、草地和小园子。这是绿洲,不太大,直径约在一百五十公尺左右。它很快在视野里消失了。可接着,天边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绿洲,我们的飞行器像风暴一般地从上面掠过。
每个绿洲有一座小房子。飞行器的轰鸣声引出那里面的一个人来。没有第二个,莫非这些孤独的房子里都只有一个居民?
这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我的面前又出现了新的不解之谜。从第一个绿洲开始,我们的飞行器就在一行标杆的上空飞行。这些标杆排列得非常整齐,我甚至觉得它们是用金属导线连接起来的。我是在作梦吗?难道在这荒凉的大沙漠之中有电讯设备?
越过第三个绿洲,第四个……前面出现了另一个较大的。我看见很多树木,不仅仅是棕榈,还有波巴布树,金合欢树和其他几种热带植物。耕作得很好的农田,上面有人在劳动。天际出现了一个城市的轮廓,我们正在朝它飞去。到了这个神秘城市的上空,我们的“魔鸟”开始降落了。这是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可是个奇怪的城市。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那整齐非凡的街道……飞行器减速降落,我感到自己像石头一样往下坠。发动机的轰鸣声停止,机器已经着陆。
有人来解麻袋了,我立即用绳子重新把自己的双手捆好。接着,缚住脚的绳子解开了,我舒适地伸展了一下双脚。
“起来!”不知谁在向我们威严地下命令,我没有看到,勉强顺从着,经过好几次努力才站了起来,向周围投去最初的一瞥。
这环境令人太不愉快了。眼前是一堵无门无窗的高墙,后面也是如此。
除了东加勒和玛丽,我的难友们都在这里。真不幸,玛丽早晨还和我们在一起的,她出了什么事呢?
我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落下来一只大手,大家都呆若木鸡,惊疑不定,我们被架走了。
糟糕,一分钟后,我们已呆在监狱里了!
第三章 魔王
摘自阿美杰·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三月二十六日
我眼下呆在监狱里。昨天我被带进这有铁窗的房间后,房门立即上了三重锁。
这房间宽阔、明亮。有一张摆好文具的书桌,一把椅子,床铺很清洁,有一个梳妆台,天花板下吊着电灯。我坐下来,点燃一支烟,等待着。等什么呢?新的事件。我这么坐着,一边回忆着途中的惊险历程。
大约过了两小时,开门的响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楚木庚!他是在我们第三次听到奇怪的轰鸣声之后失踪的。你看他多么厚颜无耻!我的那些通讯稿都让他糟蹋了,可他还有脸来见我!不过,楚木庚是准备来碰钉子的。在进门之前,他迅速地环顾四周,似乎在观察动静。
“好呵!你原来在这里,你这个当了三次骗子的家伙!”我叫着向他冲去,准备给他应得的惩罚,但是碰在那叛变者急急“砰”关的门上。
这样也许还好些。现在我们的处境本来就不妙,如果再揪着耳朵责罚他,只会使情况复杂化。
显然,楚木庚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房门第二次开了一条缝,他那披头散发的脑袋重新出现在门口。哈!他可以进来了。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平静下来了。我重复刚才的话,但已经没有了威胁的口吻:
“好哇!原来你这个当了三次骗子手的家伙在这里!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我在这里当听差。”他答道,眼睛看着地面,把房门打开。
走廊里还有两个端着饭菜的黑人,楚木庚把吃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我馋涎欲滴:此时我才感到饿得要命了。
我把一切担心的事情全抛在一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并向楚木庚提出各种问题,他很乐意回答。据他说,我是一个客人——可真是绑架来的客人!国王陛下叫做盖里·基列尔(多可恶的名字),他说,这个城市是了不起的。有“许多大房子”和“许多‘杜巴布’想出来的巧妙玩意儿”,即欧洲人的新发明。在见识了那些奇怪的飞行器之后,我相信他没有撒谎。
我继续问道。是不是这个国王把他楚木庚安排在莫尔娜小姐前进的道路上,以便让她雇作向导,就像人们从变戏法的摊子上拣出一张看错了的纸牌一样。楚木庚一再声称不是这么回事,他当时受莫尔娜小姐雇用完全没有一点别的用意。他甚至肯定,原来的合同还继续有效,只要莫尔娜小姐和逊伯林先生还没有离开非洲,他仍像以前一样认为自己要为他们效劳。是不是这楚木庚在挖苦我们呢?不!看样子他态度很认真。
他表白说,他是被莫立勒引诱来的。当时莫立勒很不满意我们给他的待遇,大肆吹嘘这个盖里·基列尔的富足和慷慨。他向楚木庚许愿说,到了这边会过舒适而快乐的日子,这样楚木庚才背叛了我们。
于是我问道,他的老同事东加勒出了什么事?楚木庚那讨厌的面孔显出凶残的表情,用手在颈脖子上比划着叫道:
“这样啦!”
我原来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可怜的东加勒死了!
楚木庚继续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原来,他失踪的那天我们听到的轰鸣声,是运来拉库尔中尉——或者更准确点说,是鲁弗斯大尉——的飞行器发出的。他的部下由两名中士带领向我们迎面走来,为的是毁掉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村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士兵穿着破烂不堪,风尘仆仆,而指挥官却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原因。那个被开花子弹杀伤的黑人,在认出歹徒之后的霎那间那么恐惧,而他在看到他从未见过的所谓拉库尔中尉时并不在意,也就是这个原因。他楚木庚也是这架飞行器运到这……楚木庚讲了一个名字,但发音很不准确,我想了一下之后才弄懂,他讲的是“布勒克兰特”,即“黑国”。据楚木庚说,这是一座美妙的城市,即使是最有名的地理学家,也绝对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楚木庚讲述这一切时,我在琢磨着:既然他为了一点好处出卖了我们,是不是我们也可以给他一点好处使他背叛新的主人呢?我向他许了一笔相当大的数目的钱,可以保证他一生一世享用无穷,那骗子手对这样的贿赂丝毫不感到奇怪。但是,他认为这笔“交易”无法做成,直摇头。
“跑不了!”他说:“这里有很多兵,许多杜巴布想出来的精巧事物,许多高墙……”
他还补充说,这座城市的四周都是沙漠,毫无办法出去。
难道我们命里注定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直到生命结束?
早餐结束。楚木庚离开了,我一个人留在房里,晚上又送来了饭菜。然后,当我手表的时针指着九点时,电灯突然熄灭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就寝。
今天过得很平静,除了送饭的楚木庚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人。早晨醒来时,我感到头脑清醒,精力充沛。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仍旧是一个俘虏,这些人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呢?要是见到谁,他能给我解答这个问题吗?
同一天晚上
我们的愿望实现了——见到了盖里·基列尔“陛下”。这次会见后,我们的处境大变,我全身哆哆嗦嗦,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大约下午二时左右,房门开了。这一回出现了另一个老相识——莫立勒。他后面跟着的二十来个黑人,显然是归他指挥的。在这些押送兵的后面,我见到了我的同事们,只有逊伯林不在。据他年轻的姨母说,他现在还不能走动。我和他们走到一块,心里想着:我们的最后一刻到了,这是押送我们赴刑场。
然而,竟不是这么回事。我们走过几条长廊,然后进入了一个相当宽大的房间,押送兵站在门外。房内仅有一张桌子和一把安乐椅,桌上放着一只杯子,一个酒瓶,安乐椅上坐着一个人,我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