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还得回去,我可怜的孩子,”逊伯林绝望地叫道。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冉娜说道,“但是从今天的情况看,我认为并没有多大的危险。七点钟之后,他已经喝得烂醉了。我的任务就是给他装烟斗,并且继续给他斟酒,一直到这个畜生打起鼾来。这时,我就可以回来了。”
从这天起,冉娜·巴克斯顿每天下午三点钟就到盖里·基列尔那里去了,一直到八点钟才回来。度过这段时间的方式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冉娜尽量设法使他和他的顾问们呆在一起,他在给顾问们下达各种指令时,表现出非凡的智慧。这些指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都是关于城市和农田的管理工作。如果不是盖里·基列尔有时对某一个顾问附耳低言,密授机宜,看来布勒克兰特的管理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他和顾问们的磋商延续到四点钟,然后顾问们都离去了,只有冉娜一个人留在盖里·基列尔的身边。然后,盖里·基列尔消失在一扇小门里面。那房门的钥匙,他谁也不给。他到哪里去了?冉娜不知道。
他离开不久,便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到冉娜的耳朵里来:好像有人在远处呻吟。这呻吟声大约延续了一刻钟,便停止了。接着盖里·基列尔也情绪饱满地回来了,冉娜就给他装烟,斟酒,一直到他烂醉如泥。
这样过了三天,冉娜实在不能忍受那种神秘的呻吟声。为了不听到它,冉娜就在皇宫里散步,皇宫的奴仆和值日的“快乐的小伙子”对她习惯起来,甚至对她有点尊敬。
每天晚上,当盖里·基列尔在烂醉中完全处于冉娜的控制之下时,少女可以毫不费力地用匕首杀死他。但是她认为向一个毫无防备的人进攻是可耻的。况且,杀死了他又有什么益处呢?盖里·基列尔死了之后,还有一群被称为“顾问”的坏蛋,还有那帮野兽式的“黑色卫士”,还有可疑的整个布勒克兰特的居民。他死后,俘虏们的处境不可能改善。相反,还可能变得更坏。或许他是这个城市唯一的在某些时候表现出非凡才智、懂得宽容俘虏对己有益的人。她把这个想法与同伴们商量,大家表示同意。
既然冉娜·巴克斯顿能够取得这个魔王的信任,是否可以进一步把他本人掌握在手?作为人质的俘虏们反过来把他们的敌手当人质,那时就可以以平等的资格来进行谈判了。
遗憾的是要实现这个方案会碰到许多无法克服的障碍。在皇宫里奴仆成群,游廊里站着哨兵,是无法把盖里·基列尔控制起来的。即使俘虏们克服了这第一个困难,布勒克兰特的居民脱离了盖里·基列尔的统治之后会同意和他们合作吗?甚至,即使和他们达成了和平的协议,那么下一步又怎么办呢?
除了这些很难实现的方案之外,冉娜·巴克斯顿还有她个人的想法,没有对难友们说出来。她对盖里·基列尔到那小门里去干什么感到非常好奇,对那远处的呻吟声无限同情。每当喝得酩酊大醉的盖里·基列尔不省人事的时候,她几次想把他的钥匙偷来,到那小门里面去看个究竟,然而每一次都没有下那么大的决心。
四月八日到了,这一天晚上九点钟,包括玛丽在内的所有俘虏集合在四角堡的平台上,向冉娜·巴克斯顿询问着下午的情况,这一天下午也和往常一样。
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夜色漆黑,平台上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个什么东西落在平台的石板上,俘虏们吃惊地收住了话头。在这漆黑的夜里落到平台上来的是什么东西呢?从哪里来的呢?
阿美杰·弗罗拉斯第一个恢复了常态。他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那神秘的“炮弹”。却原来是用绳子缚住的石头,绳子的另一端越过栏杆,看样子是通到红河里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一个骗局?也许俘虏们在布勒克兰特有一个不知名的朋友传递信息来了?要解开这个谜,只有把绳子拉上来再说。要做到这一点,弗罗拉斯还得请沙多雷医生来帮忙。那细绳在他手指间滑动着,下端吊着一个沉重的物件,拉上来一看,却原来是一根粗绳子。把粗绳子大约拉上三十到三十五米的样子,就拉不动了。他们一时犹豫起来:该怎么办?
“把绳子系住再说。”阿美杰·弗罗拉斯提议,“这样就可以知道抛绳子上来的人有什么用意了。”
于是就这么干了。那绳子的另一端立即被往下拉,有一个人攀沿着绳子爬上来了。俘虏们都在栏杆边俯身注视着下面,很快就见到了一个人的影子。转眼之间,那不速之客爬上栏杆,跳到惊疑不定的俘虏们面前。
“东加勒!”大家都低声喊了起来。
第五章 新的监牢
在库坡的那次被突然袭击的事件中,东加勒不但没有死去,而且正像后来我们所知道的那样,也没受伤。探照灯的灯光没有照到他的身上,他躲到树丛里去了。
他这样做,并没有打算抛弃自己的主人,更不用说打算离开玛丽了。相反,他准备给他们以援助。他清楚地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最好是留在外面,保持行动的自由。他没有逃跑,而是跟踪着那些强盗们,历尽千辛万苦,穿过荒凉的沙漠。他所赖以生存的,仅靠从强盗们的歇脚点拾来的一星半点残留的食品。他徒步行走,每天大约要赶路五十公里,才不至于跟不上骑马的强盗。
到了接近布勒克兰特的地方,他才放弃了被他跟踪的马队。他在城外田野的灌木丛中一直躲到天亮,然后混入正在田地耕作的黑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劳动,一起挨监工慷慨的皮鞭。晚上则丝毫不引人注意地和黑人们一起进了城,住到第二街区。
几天之后,他在一间无人居住的上房子里找到一根绳子,靠这根绳子的帮助,他越过“民政军团”的住宅区,到了河边,在下水道出口处呆了两个漫长的昼夜,等待着有利的时机。
这个原委,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东加勒仅仅告诉他们:大家都可以从他来的那条路逃走,河边靠着一条他搞来的船,现在只需要尽快下到红河去就是了。
大家对这个方案毫无异议。有四个男人划桨的船,又是顺水行舟,大约一小时可走六里①,如果是晚上十一点钟出发,天亮之前可以走七十五公里。也就是说,不但可以偷越防卫地带,而且要走出可耕地的边界,甚至会通过设在沙漠里的最后一层岗哨。白天可以随便找个隐蔽处躲过飞行器的搜寻,到尼日尔河还有四百五十公里,这需要四到五个夜晚的航行。
①里——海里,合1.852公里。
大家就这个计划进行了简短的讨论,并且一致通过了。但是要实现它,必须避开楚木庚,而且要立即行动。
冉娜·巴克斯顿、东加勒和无用的波赛恩留在平台上,其余的俘虏们往楼梯边走去。刚下了几级阶梯,他们看到了楚木庚。他正在懒洋洋地结束他一天的工作,对他们毫不在意。
逊伯林第一个发起了进攻。他的一双有力的手掐住了楚木庚的咽喉:使他连叫一声也来不及。他们把楚木庚捆起来,堵住了他的嘴,锁在一间房里,把钥匙丢进红河。这样,也许可以推迟发现他们逃跑的时间。
这一切停当之后,四个欧洲人又登上平台。此时狂风大作,骤雨倾盆而下,二十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这种天气对逃亡者来说太好了。
行动很快开始了,而且进行得很顺利。粗绳的下面那一端系在船上,逃亡者一个接一个攀沿着它往下滑。东加勒走在最后。他离开之前,把系在墙垛上的绳子解开,再将它套在那垛口上,然后抓住绳子的两头滑下去了。最后,他将绳子拉了下来,这样,他们的逃跑就没有留下痕迹了。
锚起上来了,船顺流而下。逃亡者都躲在船舱里,他们打算出了城再划桨。
过了几分钟,突然小船撞在一个障碍物上停住了。逃亡者们绝望地看到,他们面前耸立着一堵铁栅栏。那栅栏上面很高,下面深入水底。逃亡者们沿着栅栏划了一阵也是徒然,因为它的两端与河岸紧密相连,出路是找不到了。
盖里·基列尔想得很周到,各种预防措施都采取了。这条红河,白天是畅通无阻的,晚上却被拦了起来。
这些十分震惊的逃亡者清醒过来时,已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非常懊恼,甚至连当时的危险处境都忘记了。
把船划到栅栏的另一边去,是联想都不能想的。而没有船,又无法逃跑。上岸去吧,左边是工厂,右边是“快乐的小伙子”,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睡觉呵!”阿美杰·弗罗拉斯说道。
“可是您打算往哪里去呢?”垂头丧气的巴尔萨克问道。
“随便往哪里去都行,就是不要回到盖里·基列尔‘陛下’那里去。”记者答道,“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而那边似乎有一个工厂的建筑物,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试一试呢?”
确实,这是值得一试的。在那个与全城不同的小天地里,或许能得到帮助。无论如何,处境总不会变得更坏。
于是,他们急急地向左岸划去,把船停靠在工厂围墙边作巡监之用的一条路的下边。尽管大自然的呼啸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雨幕遮住了一切景物,他们上岸的行动还是小心翼翼的。他们在半途停住了脚步,透过雨的帷幕看到了二十米外的工厂的西北角,不敢再前进了。因为那墙角旁边有一个岗亭。无疑地,那里面一定有一个哨兵。在经过短暂的磋商之后,阿美杰·弗罗拉斯、逊伯林和东加勒很快地接近了岗亭,冲了进去。那里边有一个“快乐的小伙子”。因为这进攻来得太突然了,他的武装还来不及使用就被打倒,叫喊声也被风雨声淹没了。东加勒用船上带来的绳子把这个“快乐的小伙子”捆得很结实。然后,逃亡者们沿着工厂的围墙往前走。大约走了五十米左右,便看到了一扇铁门。怎么把它打开呢?显然,在周围一定还有其他的哨兵。怎么能够叫来这工厂的主人把门打开而又不至于引起哨兵的注意呢?
经过长时间的犹豫之后,他们决定用拳头和脚来打门了。这时突然从广场那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子,那在雨幕中看不清楚的人影子向他们这边移来了。逃亡者们紧靠墙壁隐蔽着,准备在必要时向这过路人进攻。
但那人却毫无顾忌地走过来了,并且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走了过去,但并未发觉他们。逃亡者们对这个人的粗心大意不胜惊奇,于是跟着他走。他在门口站住了,当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去时,八个观众站在他后面注视着,而他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的存在。
门开了,逃亡者们立即跟着他走了进去,有的甚至毫不客气地碰到了他的身上,走在最后的人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他们进入无边的黑暗中。一个柔弱的声音略带惊奇地问道:
“喂,干什么?向我要什么吗?”
突然,一束微弱的光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显得非常耀眼。这是冉娜·巴克斯顿在打手电筒。在圆锥形的光柱里出现的,是东加勒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单瘦个子。他的衣服淌着水。
东加勒和那陌生的白发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差不多同时叫起来。
“东加勒中士!”陌生人仍然轻声地喊道,话声里带一点惊奇。
“卡马雷先生。”黑人叫道,双眼因为吃惊而瞪得大大的。
卡马雷、冉娜·巴克斯顿听到这个名字后全身震颤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很熟悉——这是她的哥哥乔治的一个老同事的名字。
阿美杰·弗罗拉斯感到这时插进去是合适的。他上前一步,走进光锥里。
“卡马雷先生,”他说,“我和我的同事们想找您谈谈。”
“没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事了。”卡马雷说道,仍然站着。
他在一个按钮上揿了一下,立即有几盏电灯在天花板上亮了起来。逃亡者们发现,原来他们是呆在一间空空如也的拱形房间里。看样子,这是一间前厅。卡马雷打开了一扇门,门里有楼梯通往上面。他站在门边,简单得出奇地说道:
“请进!”
第六章 马尔塞尔·卡马雷
逃亡者们跟在马尔塞尔·卡马雷的后面,走进一间巨大的房子。房间里很凌乱:随便摆着的椅子上堆满了书和纸。墙跟前放着一张绘图桌,其余三堵墙边都放著书架。马尔塞尔·卡马雷悠闲地把二张椅子上的书推掉,在那上面坐了下来,客人们也照样做了,只有玛丽和东加勒恭敬地站着。
“我能够在哪方面替各位效劳呢?”马尔塞尔·卡马雷问道。看样子,他对这些不速之客的突然窜入并不感到奇怪。
逃亡者们贪婪地注视着这个被他们大胆地闯入其势力范围的人。这人的外表是令人放心的,他那漫不经心的外貌和显然是正直的内心世界是不相矛盾的。他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发育成熟,简直像一个孩子,这个有着宽阔前额和明亮眼睛的人,不可能和盖里·基列尔之流同属一个类型。
“卡马雷先生,”巴尔萨克答道,“我们是来请求您的保护的。”
“我的保护?”卡马雷重复道,有点吃惊,“可是,我的上帝,你们在躲谁呵?”
“躲避主人。说得准确些,就是这个城市的专制统治者盖里·基列尔。”
“盖里·基列尔?专制统治者?”卡马雷又重复着。看样子,他什么也不明白。
“难道您不知道这个吗?”巴尔萨克也感到吃惊了。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
“可是,在您的旁边有一座城市,它的名字叫做‘布勒克兰特’,这个您不可能不知道呵?”
“呵!它叫做‘布勒克兰特’?”卡马雷叫起来,“确实,这是个不错的名字,过去我是不知道的,现在您已经告诉我,当然知道了。不过,这与我无关。”
“如果您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名称,”巴尔萨克讥讽地说道,“我想,这城里有那么多的居民,您总该知道吧?”
“当然。”卡马雷泰然答道。
“而统治这个布勒克兰特的盖里·基列尔却是个强盗,是个残暴的魔王,是个疯狂的刽子手。”
卡马雷这时才抬起眼来,望着巴尔萨克。他很吃惊。
“呵,呵,……”他迷惘地嘟嘟囔囔地说,“您用词太激烈了……”
“还嫌太温和了!……”激动异常的巴尔萨克继续说,“不过,请让我们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介绍了自己和同伴们的姓名,只有冉挪用的是化名。
“法国政府派遣我们……您,卡马雷先生,当然也是法国人啰?”
“对,对!”卡马雷淡漠地应道。
“法国政府派遣我们去‘尼日尔环形地区’完成一项考察任务。我们沿途跟盖里·基列尔设置的重重障碍作了无数次斗争。”
“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卡马雷开始感兴趣了。
“为的是阻止我们到尼日尔河去,为的是不让我们发现这个布勒克兰特——目前欧洲还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您说什么?不可能!这里有不少工人回到欧洲去了。欧洲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这是实在情形!”巴尔萨克答道。
卡马雷站了起来。他非常激动,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喃喃地说。
可是他激动的时间并不长。他尽力控制住自己,安静地坐下来,说道:
“请您说下去,先生!”
“我不想谈详细情节来打扰您,只讲一点就够了:盖里·基列尔的人在深夜里把我们劫持到了这里。我们已经在他那里当了半个月的俘虏了,现在他扬言要处死我们……”
马尔塞尔·卡马雷满脸通红,眼睛里出现愤怒的神情,
“这简直不可想象!”他叫道,“怎么?盖里·基列尔却是这么一个货色!”
“这还不是全部情况,”巴尔萨克说道,并且简单地讲了一下两个黑人被杀的情形。
马尔塞尔·卡马雷感到非常震惊。可能,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抛弃了抽象的概念而接触实际。怎么搞的,他这个连蚂蚊也不忍踩死的人却和这么一个残暴的家伙共事这么多年,而且自己还蒙在鼓里!“这真是太可恶了!简直可怕!”他叫起来。
他的愤概是真诚的,正如他那赤子之心一般。巴尔萨克和他的同伴们都明显地看到了这一点。然而,他那善良的同情心,那纯洁的品德,怎么能够与他生活在布勒克兰特这样一个事实同时并存呢?
“盖里·基列尔,”巴尔萨克说道,“当然,还有其他伤天害理的累累罪行。您一点也不知道吗?”
“您怎么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卡马雷有点激怒了,“我一天到晚忙着搞我的发明创造,从来不出工厂的大门。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我们预先知道这一点,就不会提这个问题了。”巴尔萨克说道,“现在请您回答一个问题:据说这个城市和周围的耕地是盖里·基列尔的创造,我们实在不可理解。只要想一想,十年前这个地方还是无边无际的沙漠!不管他创造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个变化却太了不起了。就算盖里·基列尔有非凡的天才,那他的天才也早就应该沉没在酒坛里了!这些奇迹的创造者竟是个神经失常的人,真不可理解!”
“他?”马尔塞尔·卡马雷突然怒吼起来,“他?是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您也是这么想的吗?工程是伟大的,但不是盖里·基列尔的创造!”
“那么是谁呢?”巴尔萨克问道。
“我!”卡马雷骄傲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创造的。是我使这干旱的沙漠上空降下雨来,是我把它变成肥沃的良田,是我从无到有创建了这座城市!”
巴尔萨克和他的同事们不安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莫非他们落入了另一个疯子的手里?
“如果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您创造的,那么,为什么您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都交给盖里·基列尔呢?为什么不过问一下他是如何使用您的劳动成果的呢?”沙多雷医生问道。
“当万能的造物主把无数的星辰撒满天空的时候,他会担心出祸星吗?”卡马雷自豪地反问道。
“他有时也会进行惩罚的,”医生喃喃答道。
“我也要惩罚,和他一样!”卡马雷令人信服地说道,眼里燃烧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火光。
逃亡者们不知所措了:怎么能够信赖这个或许是有天才的、但无疑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呢?
“有一个问题,不知是否问得恰当,卡马雷先生。”阿美杰·弗罗拉斯说道,他试图把谈话引到不太冒险的题目上去,“请问您,您是怎么认识盖里·基列尔的?您怎么会想到要在这里建设一座城市?”
“好吧。”卡马雷答道,开始安静下来,“方案是盖里·基列尔提出的,但实现这个方案的是我。我认识盖里·基列尔是在一个英国人的探险队里,这个探险队是一个叫做乔治·巴克斯顿的大尉指挥的……”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不约而同地瞧了一眼冉娜·巴克斯顿,她却木然不动。
“东加勒在这个探险队里当过中士,虽然从那时到现在已过去多年了,昨晚上我还是马上就认出了他。我是以工程师的身份被邀请参加这个探险队的,为的是考察那一个地区的山脉、河流,尤其是矿藏。我们从豪莎人居住的地区出来之后,往北走了两个月。这段时期的某一天,突然出现了盖里·基列尔。我们的队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从此他就留在探险队里,……”
“是不是请您讲详细点?”冉娜·巴克斯顿问道,“从此是不是他逐渐取代了巴克斯顿的职位,而大尉很快就不见了?”
“我说不清楚……”他不太有把握地说,“我工作很忙,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而且,我见到盖里·基列尔的机会并不比见到大尉更多。不管怎样吧,有一回,我到外面出差两个星期,回到原来的宿营地时,探险队已经不见了。我正在为难,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却碰到了盖里·基列尔。他说,大尉带了大部分人马回到河岸那边去了。于是我就跟着盖里·基列尔,当时我有好几个发明计划,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建议我在这里搞实验。我同意了他的建议,这就是我与他的全部关系。”
“卡马雷先生,让我来补充几句,告诉您一些还不知道的情形。“冉娜·巴克斯顿严肃地说道,“自从盖里·基列尔参加了这个探险队,探险队的成员便成了一伙强盗。他们烧杀抢劫,无所不为;他们破开女人的肚子,把小孩撕成一块块……”
“不可能!”卡马雷反驳道,“我亲自呆在那里。真见鬼!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类事情。”
“您在这里十年了,可是发生在您跟前的事却没有看到。我刚才谈到的情况,已经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历史事实啦!当关于他们的罪行传到欧洲时,法国政府就派了军队去讨伐乔治·巴克斯顿的队伍。您那天在原来的宿营地没有找到乔治·巴克斯顿,因为那时他已经死了。”
“死了?”卡马雷目瞪口呆了。
“乔治·巴克斯顿大尉是被杀死的,并不是像至今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是士兵的枪弹击毙的。我们刚才欺骗了您:我的名字不叫莫尔娜,而叫冉娜·巴克斯顿,是您过去的队长的妹妹。我到非洲来,为的就是寻找我哥哥无罪的证据,那些罪行都是别人犯下的。”
“杀死的!”卡马雷重复了一句,他听了揭露的事实,心情很沉重。
“而且是从后面下手的。”冉娜·巴克斯顿补充道,一面从腰带上解下曾杀死过乔治的武器。“我到过我哥哥的坟墓旁,发掘过他的遗骨。我们找到了这把匕首,乔治是被这把匕首刺破心脏而死的。凶手的名字曾经刻在匕首柄上,可惜时间太久,看不清了。但这上面还可以看清i和I这两个字母。今天听了您讲的情况,我想这个名字就叫做‘盖里·基列尔’,不会错的。”
马尔塞尔·卡马雷显得更加激动,把指关节搞得咯吱作响,焦燥地揩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而干这件事的也有我,我!”他重复地叫着,一种惘然若失的光泽又出现在那瞪得很大的眼睛里。
“你给我们避难的地方吗?”巴尔萨克问道。
“问我让不让你们避难?”他以一种不太习惯的热忱答道,“难道你们以为我也是这些罪犯的同伙?不,我要惩罚他们!你们放心吧!”
“在谈到惩罚之前,首先要能够自卫。”讲究实际的阿美杰,弗罗拉斯应声答道。
马尔塞尔·卡马雷微笑起来。
“盖里·基列尔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即使他知道了……”他作了一个表示不必担心的手势,“好好休息吧,你们是安全的。”他按了一下电铃。一个黑人仆役进来了。
“查戈,”卡马雷简单地下着命令,“把这位女士和这几位先生带到他们的房间里去。晚安,先生们。”他很礼貌地说了一声便走出了房间。这不但使客人们十分吃惊,连那接受了困难任务的黑人也不知所措,……
这可怜的查戈到哪里去找床铺呢?因为这个工厂从来也没有接待过客人。
巴尔萨克见那黑人感到为难,便对他说,他和他的同事们没有床铺也是可以对付的,他们就留在这里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