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京摇了摇头,但人人都知道他在这些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他否认也没有用。最后甚至连金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离经叛道的人道主义者到头来是在卢西塔尼亚星做好事3金对“死者代言人”的深仇大恨早就烟消云散;的确,有时侯他怀疑自己作为一个传教士,是家里惟一真正理解安德的功绩的人。只有福音传道者,才能理解另一位福音传道者。
“当然,这两个爱惹麻烦的鲁莽毛头小孩儿行为出轨,令我们着实担忧,因此我们请他们参加会议,让他们明白自己愚蠢、任性的行为所带来的危险后果。”
金险些哈哈大笑起来。不用说,科瓦诺的口吻温和、悦耳,乃至于格雷戈和科尤拉一时以为仅仅是教训他们一顿。可是金立刻明白了:我不应该怀疑你,科瓦诺,你是绝不会带无用的人来参加会议的。
“在我看来,猪族正在行动,准备发射一艘星际飞船,目的在于用德斯科拉达病毒感染人类。而且,由于我们这位鹦鹉学舌的小女子的帮忙,其他许多森林都很重视这个想法。”
“如果你想要我道歉的话。”科尤拉开口了。
“我想要你闭嘴――闭嘴十分钟都不可能吗?”科瓦诺怒气冲冲的。科尤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襟危坐。
“我们问题的另一半关系到一个年轻的物理学家。不幸的是,他同猪族保持着普遍的联系。”科瓦诺对格雷戈皱了皱眉头, “如果你成为一个超然度外的知识分子就好了。可是,你却似乎建立了卢西塔尼亚星上最愚蠢、最危险的友谊。”
“你是指与你的观点不同的人吗?”格雷戈。
“是忘记这个星球属于猪族的人。”科尤拉说。
“星球属于那些需要它们、知道如何使它们繁殖的人。”格雷戈说。
“闭嘴,孩子们,否则的话,大人们会下决心,把你们驱除出场的。”
格雷戈凝视着科瓦诺说:“别这样对我讲话。”
“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科瓦诺说, “就我而言,你们俩都违反了保密的法律义务。我应该把你们俩关起来才是。”
“根据什么指控呢?”
“我拥有紧急状态权力,你们可以回忆。在紧急状态结束之前,我不需要任何指控。明白了吗?”
“你不会的。你需要我。”格雷戈说, “我是卢西塔尼亚星上惟一不错的物理学家。”
“如果到头来我们和猪族发生某种争斗,物理学家就对我们一文不值。”
“我们要面对的是德斯科拉达病毒。”格雷戈说。
“我们在浪费时间。”娜温妮阿说。
开会以来,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母亲。
她显得紧张。恐惧。多年来,他都没有看见母亲这样了。
“我们在这里是讨论金那疯疯癫癫的使命。”娜温妮阿说。
“他叫做伊斯特万神父。”佩雷格里诺主教说。他坚持要给神职人员应有的尊敬。
“他是我的儿子。”娜温妮阿说, “我想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
“今天大家的脾气都火爆。”科瓦诺市长说。
情况非常糟糕。金有意没有告诉母亲他将访问异教徒的使命的细节,因为她肯定会反对他直接到公开对人类表示恐惧与仇恨的猪仔那里去。金完全清楚她害怕与猪仔密切接触的原因。她小时候,父母就死于德斯科拉达病毒。异族学家皮波成为她的代理父亲――后来成为人类第一个被猪仔折磨致死的人。随后的二十年,想方设法使她的情人利波――皮波的儿子,另一位异族学家――避免重蹈覆辙。为了避免利波获得丈夫的权利,查看她个人的计算机文件,她甚至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她相信从她的计算机文件中,也许能够发现猪仔杀害皮波之谜。然而,到头来她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同皮波一样,利波还是给杀害了。尽管后来母亲了解到了猪族杀人的真正原因,尽管猪族已经庄严发誓不对人类采取暴力,但是怎么也无法让母亲理智对待她的亲爱的人到猪族中间去。而现在她就在会上,会议是在她的鼓动下召开的,议题是决定金是否应该踏上传教旅途。这将是个不愉快的上午。母亲多年来就是我行我素。嫁给安德鲁?维京之后,她在许多方面都变得温柔随和了。可是,她一旦想到自己的孩子面临危险,魔爪伸了出来,那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她。
科瓦诺市长和佩雷格里诺主教干吗要让会议召开呢?
科瓦诺市长仿佛听见了金心中的疑问,开始解释: “安德鲁?维京给我带来了新的消息。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对消息保密,派伊斯痔万神父到异教徒那里去布道,然后请佩雷格里诺主教做祷告。但安德使我确信,随着我们的危险增加,大家要先掌握尽可能全面的信息再行动,这显得尤其重要了。 ‘死者代言人’对一个观点有一种几乎病态钠依赖:即知道得越多的人,行动就越有把握。我从政多年,对他的信心不敢苟同——可是他声称他比我年长,因此我尊重他的智慧。”
金自然知道科瓦诺并不尊重谁的智慧,只不过是安德鲁?维京说服了他。
“随着人类与猪族的关系越来越成问题,随着我们那看不见的同居者虫族女王越来越接近发射星际飞船,外星的事情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紧迫了。 ‘死者代言人’告诉我,根据他在外星的消息来源,一颗叫做’道’的星球上有人快要发现我们的盟友了――是我们的盟友设法阻止议会向舰队发布命令,毁灭卢西塔尼亚星的。”
金饶有兴趣地注意到,安德显然没有告诉科瓦诺市长简的情况。佩雷格里诺也不知道。格雷戈和科尤拉知道吗?埃拉知道吗?母亲肯定知道。既然安德对这么多人都守口如瓶,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在今后几个星期――或者几天――里,议会很可能重新建立与舰队的通讯。到时候我们最后的防线将会崩溃。只有出现奇迹,才会拯救我们免遭灭顶之灾。”
“胡说。”格雷戈, “如果住在大草原上的那?…东西能够为猪族建造星际飞船,那么也能够为我们建造一些,在这颗行星炸成灰烬之前,带我们离开这里。”
“也许吧。”科瓦诺说, “我也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只是措辞没有那么堂皇罢了。维京,也许你能够告诉我们,为什么格雷戈这个冠冕堂皇的小小计划行不通。”
“虫族女王的思维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尽管她做了种种努力,但她对个体生命并不怎么看重。如果卢西塔尼亚星遭到毁灭,她和猪族就会承受莫大的风险――”
“‘分子分解装置’会把整个行星炸毁的。”格雷戈指出。
“种族灭绝的莫大风险。”维京说,他不理睬格雷戈的插话,
“她可不会浪费船只把人类运走,因为在其他几百颗星球上还住着数万亿人类。我们并没有面临种族灭绝的危险。”
“如果那些异教徒的阴谋得逞,我们就危险了。”格雷戈说。
“这是另外一码事。”维京说, “如果我们找不到办法控制德斯科拉达病毒,我们在良心上就不能把卢西塔尼亚星上的人类带到别的星球上去。我们就只有听命于异教徒――强迫其他人去对付德斯科拉达病毒,也许去死。”
“看来走投无路了。”埃拉说, “我们干脆四脚朝天,一死了之。”
“还没有到这个地步。”科瓦诺市长说, “我们自己的米拉格雷村可能――很可能――遭到毁灭。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努力使猪族飞船不携带德斯科拉达病毒到其他人类星球去。似乎有两个途径―――个是生物的,另一个是神学的。”
“我们快要成功了。”母亲说, “再过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我和埃拉就会设计出德斯科拉达病毒的替代物种。”
“这是你的看法。”科瓦诺说,随即他转身问埃拉, “你怎么看?”
金险些大声呻吟起来。埃拉会说母亲错了,生物学上没有解决办法,然后母亲会说埃拉企图让我去传教送死。这就是我家所需要的――埃拉和母亲公开唇枪舌剑。多亏科瓦诺?泽尔杰佐这个人道主义者。
然而,埃拉的回答使金的担心显得多余: “现在就几乎设计出来了。这是惟一我们还没有试验过、也没有失败过的途径,但是我们即将设计出德斯科拉达病毒的一个版本,这个版本能够做一切必要的事情,保持土生土长的生物的生命周期,但它不能适应环境,消灭任何新的物种。”
“你谈的是给整个种族做脑白质切除手术。”科尤拉愤愤地说, “如果有人想出办法让所有人类都活着,但同时把我们的大脑切除了,你怎么想?”
格雷戈当自然要应战: “如果这些病毒能够根据一个定理写一首诗或者一则道理,我就要买下应该让它们活着的这一切多愁善感的胡话。”
“我们读不懂,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自己的史诗!”
“Fechai as bocas!”科瓦诺怒吼道。
他们立刻陷人了沉默。
“我们的圣母。”他说, “也许上帝想毁灭卢西塔尼亚星,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你们俩闭嘴。”
佩雷格里诺主教清了清嗓子。
“也许不是。”科瓦诺说, “我远远不能猜测上帝的动机。”
主教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紧张气氛给打破了――如同大海的波浪,消失片刻,肯定会卷土重来的。
“这么说来,反病毒措施几乎准各就绪了吗?”
“没有…也可以说就绪了。替代病毒差不多完全设计出来了。但还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传递问题。我们必须设法使新病毒攻击并且取代旧病毒。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是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数?”
科瓦诺可不是傻瓜――他显然和科学家打过交道。
“介于这两者之间。”埃拉说。
母亲在座位上挪动,明显是要离开埃拉。可怜的妹妹埃拉,金心里想。在今后好几年里,母亲都可能不跟你说话。
“另一个问题呢?”科瓦诺问。
“设计出替代病毒是一回事,把它造出来又是一回事。”
“你错了,母亲,而且你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埃拉说, “无论我们想要什么样的新病毒,我都可以绘制成图。可是在绝对温度10度以下,我们就没法精确切断、并且重新组合德斯科拉达病毒。病毒要么死去,因为我们遗漏得太多了,要么一回到常温下就立即自我修复,因为我们取出的基因片断还不够多。”
“是技术问题。”
“是技术问题。”埃拉尖锐地说, “就好像建造一个没有核心微粒连接的安赛波装置。”
“所以我们的结论是――”
“我们没有任何结论。”母亲说。
“我们的结论是,”科瓦诺接着讲, “对于驯化德斯科拉达病毒,我们的异族生物学家之间存在着尖锐的分歧。这就使我们要另辟途径――说服猪族只把他们的种族送到无人居住的星球上去,在那里,他们可以建立自己独特的有毒生态系统,而又不至于危害人类。”
“说服他们。”格雷戈说, “仿佛我们能够信赖他们信守诺言似的。”
“他们比你更信守诺言。”科瓦诺说, “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不会带着道德优越的口吻的。”
这时候,金觉得该他发言了: “这一切讨论都很有趣。”金说, “如果我去向异教徒传教不失为劝说猪族别伤害人类的一个办法,那太好不过了。即使大家一致认为我去传教不可能实现这个目标,我还是要去;即使大家一致认为我去传教要冒把事情弄糟的大风险,我还是要去。”
“很高兴你打算合作。”科瓦诺挖苦道。
“我打算与上帝和教会合作。”金说, “我去向异教徒传教, 不是为了从德斯科拉达病毒手中拯救人类,甚至也不是为了尽力保持卢西塔尼亚星上人类与猪族之间的和平。我去向异教徒传教,是为了努力使他们回归基督教,与教会精诚团结。我是去拯救他们的灵魂的。”
“哦,那当然。”科瓦诺说, “当然这就是你想去的理由。”
科瓦诺带着无助的眼光望着佩雷格里诺主教: “你说过伊斯特万神父很合作。”
“我说过他对上帝和教会是绝对服从。”主教说。
“我对这话的理解是,你能够说服他暂缓这次传教,等到我们了解了情况再说。”
“我的确能够说服他。或者说我能够干脆禁止他去。”佩雷格里诺主教说。
“那就去做吧。”母亲说。
“我不愿意。”主教说。
“我还以为你关心殖民地的福祉呢。”科瓦诺市长说。
“我关心我属下所有基督徒的福祉。”佩雷格里诺主教说,“直到三十年前,这都意味着我只关心卢西塔尼亚星人的福祉。但是现在,我同样要对这颗行星上的猪族基督徒的精神福祉负责。我派伊斯特万神父去传教,正如当年一个名叫帕特里克的传教士被派往爱尔兰岛。帕特里克传教获得极大的成功,使不少国王、民族都皈依了天主教。不幸的是,爱尔兰教会并不始终遵循教皇的意愿。他们之间存在大量的――可以说是争论。表面上讲,是关于复活节的日期问题,实际上却是关于对教皇是否服从的问题。争论甚至导致流血事件时有发生。尽管如此,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过,要是圣?帕特里克没有去爱尔兰岛传教,情况还要好些。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暗示过,要是爱尔兰人一直是异教徒,情况还要好些。”
格雷戈站起来说: “我们发现了真正不可再分的原子核心微粒。我们征服了星球。我们传递信息比光速还快。然而,我们却仍然生活在黑暗世纪。”说着他就朝门口走去。
“如果我没有发话你就走出那道门,”科瓦诺市长说, “我要让你一年都见不到太阳。”
格雷戈走到门口,但没有穿过去,而是倚着门,冷笑道: “你瞧我是多么听话。”
“我不会让你久待的。”科瓦诺说, “听佩雷格里诺主教和伊斯特万神父的语气,好像他们可以不依赖我们,独立做出决定似的,可是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决定伊斯特万神父不能去猪仔那里传教,那就不能去。让我们把话说明白吧。只要是为了卢西塔尼亚星的福祉,我就不怕逮捕佩雷格里诺主教。至于这位传教士,你只有征得我的同意,才能到猪仔中间去。”
“我并不怀疑你能够干扰上帝在卢西塔尼亚星的工作。”佩雷格里诺主教冷冷地说, “你一定也不怀疑为此我能够送你下地狱。”
“我知道你能够。”科瓦诺说, “我不会成为第一位与教会发生冲突而下地狱的政治领导人。幸运的是,这次不会出现这个结局。我倾听了你们所有人的意见,现在我做出决定。等待新的抗病毒品种风险太大。即使我有绝对把握在六个星期后,抗病毒品种可以研究出来并且投入使用,我也要允许这次传教。安德告诉我,猪族对这个人十分崇敬和热爱――甚至包括异教徒。如果他能说服猪族,以他们的宗教名义,放弃毁灭人类的计划,那就会给我们卸去一个沉重的包袱。”
金庄严地点了点头。科瓦诺市长真是个大智大慧的人。大家不必相互争斗了,至少目前不必了,这倒是件好事情。“与此同时,我期望异族生物学家继续全力以赴地研究抗病毒。等抗病毒成果出来后,我们再决定是否采用。”
“要采用。”格雷戈说。
“除非我死了。”科尤拉说。
“感谢你愿意等到我们进一步了解情况后再采取任何行动。”科瓦诺说, “格雷戈?里伟拉,现在我们要向你请教了。安德鲁?维京向我保证,有理由相信比光速还快的航行是可能的。”
格雷戈冷冷地望着“死者代言人”: “你是从哪儿学的物理,Senhor Falante? ”
“我希望向你学习。”维京说, “在你听到我的证据之前,我几乎不知道是否有任何理由希望这样重大的突破。”
金会心一笑,看出安德轻松地将格雷戈想要继续下去的争执引开了。然而,格雷戈并非傻瓜。他知道自己给耍了。可是维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理由来发泄不满。这是“死者代言人”的一个令人气急败坏的技巧。
“如果有办法以安赛波的速度在星球之间航行。”科瓦诺说,“我们就只需要一艘飞船把所有的卢西塔尼亚星人运到另一颗星球去。当然,希望渺茫――”
“那是白日做梦。”格雷戈说。
“但我们可以追求、可以研究,不是吗?”科瓦诺说, “否则的话,我们就会落到在铸造厂干活的境地。”
“我不怕干体力活。”格雷戈说, “别以为你可以吓倒我,使我用我的脑子替你效劳。”
“你在刁难我。”科瓦诺说, “我需要的是你的合作,格雷戈。但如果我得不到合作,那我就要你服从。”
显而易见,科尤拉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她和刚才格雷戈一样,也站起来说: “看来,你们可以坐在这里盘算如何消灭一个有智慧生物种族,而不想办法与它们沟通。我希望你们高兴当上大刽子手。”说完,她就像格雷戈一样,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
“科尤拉。”科瓦诺说。
她在等待。
“你去研究与德斯科拉达病毒交流的方式吧。看能否与这些病毒沟通。”
“我知道你扔了一块硬骨头给我啃。”科尤拉说, 如果我说他们在乞求我们不要杀死它们,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是不会相信我的。”
“恰恰相反。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女人,就是有点太轻率了。”科瓦诺说, “我之所以想你去了解德斯科拉达病毒的分子语言,还有一个原因。要知道,安德鲁?维京提出了一个我压根儿没有想到的可能性。我们都知道,猪族作为智慧生物,可以追溯到德斯科拉达病毒首次横扫这颗星球的时候。但如果我们误解了其中的因果关系,那会怎么样?”
母亲脸上露出冷笑,转身对安德说: “你认为是猪族导致德斯科拉达病毒的吗?”
“不。”安德说, “但如果猪族就是德斯科拉达病毒,那会怎么样?”
科尤拉喘了口大气。
格雷戈笑了起来: “你满脑子聪明主意,不是吗,维京?”
“我不明白。”金道。
“我只不过是纳闷儿而已。”安德说, “科尤拉说,德斯科拉达病毒复杂得可能具有智慧。如果德斯科拉达病毒是利用猪仔的躯体来表达它们的特性,那会怎么样?如果猪仔的智慧完全来自于它们体内的病毒,那会怎么样?”
异族学家欧安达第一次开口说: “维京先生,你对异族学和对物理学一样无知。”
“哦,岂止无知。”维京说, “可是我突发奇想,那就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垂死的猪仔进人第三条生命时,其记忆和智慧是靠什么保留下来的。确切地说,树木内部没有保留大脑。但如果记忆和智慧的载体首先是德斯科拉达病毒,那么,大脑死亡对于将猪仔个性传递到父亲树上是毫无意义的。”
“退一万步说,这有可能是真的,”欧安达说, “我们也无法体面地进行实验来证实。”
安德鲁维京沮丧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想不出来。但愿你有办法。”
科瓦诺又插进来说: “我们需要你去探索。如果你不相信,那好――就想办法证伪吧,那也算完成了任务。”说着科瓦诺站起来,对所有在座的讲: “你们都明白了我的请求吗?我们面临人类所面临过的最可怕的道德选择。如果我们无所作为,就会冒犯异族灭绝罪、或者对异族灭绝罪听之任之的风险。每一种已知的智慧生物,或者怀疑具有智慧的生物都生活在巨大风险的阴影里,而且几乎所有生死攸关的决策都取决于我们,也只取决于我们。上次发生类似的危机,我们人类的祖先选择的是灭绝异族,他们以为这样做是为了拯救自己。现在我请求你们所有人都帮助我们寻找每一条向我们显示一线希望的路径,或者每一条也许能带来指引我们决策的一线光明的路径,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你们愿意提供帮助吗?”
甚至连格雷戈、科尤拉和欧安达也点头同意,无论他们多么不情愿。至少在此时,科瓦诺设法将屋里所有任性的争吵者变成了一个合作的群体。离开屋子后,这个群体会维持多久,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金断定,同舟共济精神可能会持续到下一次危机――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
只剩下一个对抗者了。当会议结束,大家都在道别或者安排一对一的讨论,这时候,母亲来到金面前,对他怒目而视。
“不准去。”
金闭上眼睛。对如此蛮横的要求,他无言以对。
“如果你爱我的话。”她说。
金记起了《圣经?新约》中的一个故事:耶稣的母亲和兄弟们来看他,正遇上他在给门徒传教,因此希望他中断传教,以便接待他们。
“这些人是我的母亲和兄弟们。”金喃喃低语。
她准是明白了他的话的所指,因为他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走了。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金也离开了,坐上殖民地一辆稀有的货车。他并不需要多少给养,而且如果是普通的使命,他会步行的。然而,这次他要去的森林地处异域,如果没有车,步行需要几个星期才能达到,而且无法携带充足的食物。这里的环境依然恶劣――不长任何人类可食用的东西,即使有,金也仍然需要服用德斯科拉达病毒抑制剂。否则的话,他还没有饿死,就早已死在德斯科拉达病毒之手了。
金――伊斯特万神父驱车飞驰,一路呼啸,米拉格雷城在身后渐渐远去,他愈来愈深人荒凉苍茫的大草原。一路上,他心里纳闷儿:要是科瓦诺市长知道了异教的领袖是一棵父亲树,可能会做出什么决定。这棵父亲树有“好战者”之称。据说,这位“好战者说过:猪族的惟一希望是通过圣灵――即通过德斯科拉达病毒――消灭卢西塔尼亚星上的所有人类生命。
不要紧。上帝召唤金去将基督的福音传播到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家族、每一种语言、每一个种族。甚至最好战、最嗜血、最怀深仇大恨的人都可能被上帝的慈爱所感化,从而皈依基督教。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发生过多次。为什么现在不会发生呢?
娜温妮阿不搭理安德了,他感到害怕。这不是使性子――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妻子使性子。对安德来说,妻子的沉默似乎不是要惩罚他,而是避免惩罚他;她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她一旦开口,言辞就会刻毒得不可原谅。
于是,最初他不想用甜言蜜语引诱她开口。他让她像影子穿过房子,从他身边飘浮而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尽量避开她,要等她睡着了再上床。
显然是因为金的缘故。是因为他对异教徒的传教之行――很容易理解她担心的原因,尽管安德并不完全认同她的担心,但他也知道金的传教之行不是没有风险的。娜温妮阿太不讲理了。安德怎么可能阻止金呢?他是娜温妮阿的孩子中惟一一个几乎完会不受安德影响的。几年前,他们俩的关系和睦了,但这不过是平等的双方之间宣布和解,丝毫不像安德与其他孩子所建立的那种名副其实的父子关系。既然连娜温妮阿都没能说服金放弃这次传教,那么,安德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作为?
也许娜温妮阿在理智上明白这点。但如同所有人类一样,她并不总是凭理智行动。她失去了太多亲爱的人,因此每当她感到又有一个亲人从她身边离去,她的反应就不是理智的,而是凭本能。安德作为一个心灵治疗者、一个保护者走进她的生活,职责是保护她免于恐惧,而现在她感到恐惧,他却没能保护她,所以她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