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日程表显示詹森在三天内就会回来。霍普扫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他们从不费心在休眠室里装时钟),意识到他苏醒的时间几乎提早了三个月。
该死。
好吧,它也可能提早三年,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他的薪水是詹森·沃辛所有收入的20%,相比于此,提早醒来真是一个非常小的代价。没有詹森,霍普根本就用不到森卡。
有人想杀詹森?蠢货。如果我找到他们,会把这些王八蛋撕碎。
登陆厅里的烟刚刚排空,霍普就迎上了詹森。两千米长的星舰总是能让霍普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就是因为要爬的坡道太长了),同样的,每次看到那负载着所有物资的傻呼呼的小管子,他也总是要大笑一番。看上去,人们似乎是在事后才想起来要把它贴在巨大的星际驱动器上。主次不分。用锤子钉绣花针。
在战舰上方,巨大的主梁伸展开去支撑着屋顶,但现在,它在那高高的屋顶上看着就像一条漂亮的缎带。在包裹整颗首星的金属屋顶上,只有这里,只有这星舰船坞的屋顶上有那些巨大的门扉。
霍普看着这一切,此时在看台遥远的下方,出入口打开了,人群如潮水般涌入。詹森的抵达在首星是大新闻。霍普看着人群填满船坞基部附近的所有空间,再次怨恨起来。在詹森抵达时收取入场费让他赚了一笔钱,但是他的一些竞争对手竟然说服了政府,称就进入政府公共设施收取费用是违法的,他们甚至迫使霍普将之前赚的钱都退了回去。这些人支持的飞行员没有那么受欢迎,这些穷光蛋都是该死的失败者。
接着星舰的舱门打开了,詹森走了出来。两百米下方,粉丝们开始尖叫,尖叫声甚至盖过了检查驱动器的机器轰鸣声。霍普张开双手,摆出一个夸张的姿势,在詹森的每个真人秀节目末尾,都有亿万人看到这个姿势。他大步走到一脸疲倦的飞行员面前,拥抱了他。
“詹森·沃辛,你又一次带着胜利平安归来,首星对此十分感激。”
“回来真好。”詹森微微笑了一下,明亮的蓝眼睛在耀眼的光芒里闪闪发亮。他已经活了好几个世纪,但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霍普又拍了拍他的背,伸出手去关掉了真人秀记录仪。记录刚停止,詹森立刻就放松了。但他马上又绷紧了,因为霍普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人可能想要杀死你,别离开人群。”
“霍普,我根本不想看见那该死的人群。”
“没人敢在一群人面前做什么,我们过会儿再谈。”
霍普领着詹森走向栏杆,让欢呼的粉丝们看到他。他们的喝彩声实在是非常热烈,霍普心情激荡。
“霍普,见鬼的这是要干什么?”詹森问。
“我不知道,”霍普说,“向这些混蛋鞠个躬,詹森,别让他们白花钱。”
詹森惊讶地看着霍普,“你不会是说,政府又批准你收入场费了吧?”
“不,不是,这只是修辞手法,就那么一说,你懂的。”
“我只想回家躺到床上,霍普。别给我添麻烦,否则就解雇你。”
霍普耸耸肩,“如果你被杀了,我总归也是要失业。”
詹森叹了口气,听霍普将纸条的事告诉他。
“我特别欣赏你藏纸条的方式。”当他们走下蜿蜒的坡道时,詹森如此评价道。
“那是我的身体唯一的内置口袋。”
“我们的情况怎么样?”
“财政上?最后一次查账是五年前,当时的数额是一百七十亿。”
“我大概是在四十年前离开的,那么它现在大概值多少?”
“一百一十亿,通货膨胀率越来越高了。”
“那张纸条,你确定自己不是开了个玩笑?”
“跟我自己开这种玩笑?哈哈,那可真有想象力。”
詹森的唇线绷紧了,“为什么会有人想杀我?”
“某个舰长?”霍普轻快地提供选择。
“我们都是朋友,我们全都喜欢彼此。”
“你确定?”
“我确定。”
霍普耸耸肩,“那么就是他们的某个经纪人。为了抹杀竞争对手。”
“你真的这么认为?”
“见鬼,不。听上去更像谋反。这肯定和政府有关,否则这消息怎么可能传到我的休眠室里来?有人认为你的死有助于或有损于某个政府派别。我真心希望你别掺和政治。”
这坡道似乎没完没了。驱动器检测的轰鸣声越来越小,人群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詹森问:“你确定你不是早就知道这消息,然后在记忆录制之后弄的纸条?”
“我已经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遍,什么也没想到。我不知道威胁任何人生命的任何事。我也不认识任何可能有动机的人。在录制之后,有人告诉了我。”
“见鬼。”
“这次航程的真人秀怎么样?”
“哦,有一些不错的情节。我的舰队在卡皮塔克星附近遭遇了一次伏击,但我们毫无损伤地突围了。非常有戏剧性。也有一些精彩的特写镜头,在接下来五到十次苏醒期里,你都可以享福了。”
“你也一样。”霍普说。
“没错,”詹森回答道,“我可以在首星享受的时间可真够多的。”
(别抱怨,你这个混蛋。主观地说,当我三个世纪前开始为你工作时,我们俩都只有十几岁,现在数数我的白头发。我每五年都要醒一次,而你每个世纪只醒三四次,就这样顺利地度过人生,永远留驻青春……)
“你看起来很不错,霍普。”詹森说。
“你也是,詹森老头子。”霍普毫无顾忌地说着骂人的话。
他们走到了坡道末端,警察正在那里拼命拦住人群,免得这些人冲上来。“狮子们在这里。”詹森说道,然后他们挤进了由伸出的双手和饥渴的双眼组成的海洋。
那天晚上他们去参加了一个派对,苏醒期毕竟很短,所有的娱乐都得压缩进短短的几天或几周里。另外,那里有十一位真人秀女演员,她们所有人都付了一大笔钱,好让霍普保证詹森不仅会参加,还会抽出至少三分钟和她们交谈。詹森立刻完成了这些使命,然后在皮纳克尔牌桌上赢了一点小钱(九牛一毛),有那么几个小时,他甩掉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女主人阿兰·汉杜里是一位已“退休”的女演员,这意味着她只会在其他女人的真人秀节目中客串。她从头到尾都在詹森和霍普身边忙来忙去,给他们拿饮料,挑起迷人的交谈:很显然,詹森是她今夜的奖赏。霍普有一瞬间怀疑,她是特地调整了自己的苏醒期以配合詹森的到来。这可确实够捧场的。
派对进行了四小时左右时,阿兰·汉杜里请大家安静下来,人们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拖拖拉拉地满足了她的要求。
“举办这个派对的原因之一,是弗里茨·卡波克设计了一件极其迷人、华丽至极的新礼服,我必须要用最美的方式将它展现给你们——那就是穿在我身上。”
她身上的裙子没有什么非凡之处——长及地面的高领白色长裙,长袖搭配手套——因此每个人都知道她要跳舞了。这很棒,她有趣的风格享誉首星,史上最畅销的真人秀节目之一就是她的“彩排日”录像,她在其中展现了所有能想象到的舞蹈姿势和动作。以及裸体。
卡波克的设计也相当有趣,当她跳起舞时,她那看似普通的裙子开始发出明亮炫目的光芒。渐渐地,客人们发现它竟然正在这个过程中溶解。在她全裸之后,那亮光还逗留了几分钟,当她结束舞蹈时,火花似乎仍然在她身体周围飞舞。客人们疯狂地鼓掌喝彩,有些人出于欲望,有些人是真的欣赏,还有不少人带着感激:这一段将出现在她们自己的真人秀节目里,不止一位新人女演员将在职业生涯里拥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她鞠躬之后,引出了卡波克,这位设计师也僵硬地行了个礼。
“可怜的家伙,”霍普对詹森评论道,“他恨这个婊子,可是如今谁能拒绝一份工作呢?通货膨胀吞钱的速度比你花钱的速度还快,较低的森卡标准总是在涨价。”
阿兰从一个经过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饮料,从客人中穿过。其他女人很快意识到她已经不准备再穿上衣服了,于是她们叹着气也把衣服脱了,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为这次派对买礼服。
阿兰走向詹森,将那杯饮料递给他。立刻就有一群真人秀演员和热心观众围过来观望,他们希望自己也能插嘴说一些俏皮话,以便从中得到某些好处——聪明的言辞也许能让他们被邀请参加另一个豪华派对,它将在他们下次苏醒时举办,又或是下下次。
“你喜欢弗里茨的小礼服吗?”
“很别致,”詹森笑着接过饮料,“那是怎么做到的?”
弗里茨跟在阿兰身后,笑着说:“我绝对不会说的。”
阿兰优美地摆着头,说:“他告诉我了,那是氧化反应。”
弗里茨大笑起来:“当然了,这一点倒是很明显。”
“哦,现在弗里茨在告诉大家我有多蠢。”阿兰撅着嘴说。
多么精彩的演出,霍普想到。数十亿真人秀观众都在看着这一幕,他们会用手肘轻推彼此,说:“瞧,那就是装聋作哑的阿兰,她立刻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弗里茨尴尬地否认这个指控:“我当然没有。”
“不管怎么样,那效果真的很炫丽。”詹森说道。霍普很高兴地看到他在努力显得可亲,哪怕这一条并没有列在合同上。
“它让我渴得慌。”阿兰说着,从附近一名侍者的手上拿过一杯饮料。
卡波克举起杯子说:“敬阿兰·汉杜里,她让我那微不足道的努力显得相形见绌,因为她现在穿的礼服更美丽千百倍——那就是她可爱的自己。”
“多美的诗。”阿兰轻声说着,然后走向詹森,把她自己的杯子举到他唇边。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是个意图明显的宣告,每个人都等待着仪式的完结——也就是说,詹森应该抿上一口饮料,然后把他自己的杯子举到阿兰唇边。
但詹森并没有这样做。相反,他退了一步,拒绝了这个邀请,将自己的杯子举向空中:“让我为她的勇气添上我自己的祝酒词——还有谁敢在自己的派对上试图谋杀我?”
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真正被众人领会。客人们低声交谈起来,此时阿兰开始抗议,她不由得试图用自己妖娆的身体消除所有旁观者的疑虑并说服他们。“你这是在说什么,沃辛舰长。要拒绝一个女孩可以有更礼貌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你否认这一点?亲爱的,那就喝了你自己杯子里的饮料。”
“在我被拒绝以后?我几乎希望它是有毒的了。”
“真的吗?我也这么希望,”詹森说,“我们可以看看你的希望能实现吗?”他突然向她走去,从她手中拿过杯子,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将杯子凑到了她唇边。没有人干涉。他们仿佛在说,让这情节继续吧。不管结果如何,这次真人秀可以卖到十亿。
“从你递给我的杯子里喝一口,可人的阿兰·汉杜里。”詹森笑着说。
她轻声说:“你真是个杰出的演员。”霍普此刻很确定她眼中透出了恐惧。他第一次发现,不知怎么的,詹森可能已经揭露了他之前警告过的谋杀计划。但他是怎么做到的?自从他下了星舰,他们还没有分开过。
詹森开始倾斜酒杯,将液体倒进她微笑的双唇。她突然间扭开了,把杯子打翻在了地板上。它破了,饮料溅得到处都是。
“别碰它,”詹森命令道,“现在轮到我们亲切又警惕的观众出场了,至少应该来个人拿一片玻璃去化验。”
几个女人突然失望地哀叹起来,猛按着自己真人秀记录仪的按钮。一个满脸冷酷的人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抑制器,抱怨声立刻停止了。“妈咪宝贝”们可以随心所欲,包括从一场真人秀节目中删除某个场景。那人跪到玻璃碎片旁边,用极其专业的手法抹了一点液体样本,并拿了四块碎片,从衣兜里扯出一个小袋子,把这些样本都倒了进去。然后他朝众人点点头,离开了。
阿兰坐在那里发抖。
弗里茨怨恨地看着詹森,说:“这种做法真是粗鲁得令人难以置信。”
“我知道,”詹森笑着赞同,“一个更有礼貌的人会把它喝下去,然后优雅地死掉。”詹森离开了人群,他的态度告诉人们,他不希望有谁来和他做伴。当然了,霍普无论如何都会和他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霍普问。
“我不知道。但看上去这是个很不错的猜测,对不对?”
猜测?霍普非常明白,詹森不可能蠢到仅凭猜测就冒被控诽谤的风险。但如果他不愿意说,为什么要逼他呢?反过来说,为什么不能逼他呢?经纪人总该有些特权。
“得了,詹森。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个天贼。”詹森回答他。
霍普翻了个白眼,大笑起来,“那好吧,还是别告诉我了。守好你的消息来源。不过至少要告诉我她为什么这么做!”
詹森只是笑了笑,看着人群聚拢过去,对被冒犯的女主人表示同情。她看起来虚弱又无助,霍普忍不住要赞赏她的演技。真是个杰出的女演员,她能完全隐藏所有真实的情感,于苏醒期的每一秒钟都在演戏。
弗里茨从那群人里走出来,向霍普和詹森坐着的地方走过来。
“你瞧,”詹森说,“他们很顽固。一次尝试并不能让他们满足。”
“什么?”霍普问,“不会是弗里茨,他是……”但此时他想起了八卦版,“——他是个极其优秀的剑客,经历过的正式决斗可不止几次。决斗里没人死亡,但是詹森,小心点,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帝国需要你。”
“帝国需要我的程度比不上你对那20%的需要程度,我亲爱的朋友。”詹森回答道。
弗里茨停在了三米外,开始和那里的一群人大声说话。詹森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卡波克。霍普很担心,“詹森,你知道得很多,可你告诉我的只有那么该死的一点点。”
“当然了,”詹森拍拍霍普的手腕,“所以你是经纪人,我是飞行员之星。”
弗里茨的声音响亮地传了过来:“只有一个混蛋兼懦夫才会做出这样的指控,尤其这还是她自己的派对。”
近处的人开始挤得越来越近。女演员们疯狂地摆弄她们的真人秀记录仪,想让它们再度运作。然而她们知道它还得瘫痪几分钟,抑制器消除记录的效果通常都是整整十分钟,不多不少。
“詹森,他企图激怒你。”霍普说。
“也许我应该成全他。”詹森这样回答。霍普放弃了,他是要看着自己的饭票死在弗里茨的剑尖上了。简直像是命中注定。
“那个粗人不适合待在文明人中间。”弗里茨说。
“拿着我的帽子。”詹森说。
“他们根本不应该让这些普通士兵和高雅人士混在一起。”弗里茨说。
“我想,你的确是弗里茨·卡波克?”詹森说。
“而你就是那个毁了女主人夜晚的人,不是吗?”弗里茨咆哮道。
“我假设你希望我听到你的侮辱。”
“你听没听到什么可不关我的事。”
一个女人在她的真人秀记录仪开启时欣喜地大喘了一口气,其他人也都发出了欣慰的叹息。
“我听到了,我接受你的请求,我猜你想自己选择武器。”
霍普呻吟起来。詹森就不能聪明一点,试着让弗里茨发起挑战吗,这样飞行员之星就有机会选择玩具枪、网球或其他无害的决斗武器。
“花剑太娘娘腔了,”弗里茨说,“军刀像切肉刀。长剑吧?三棱剑?”
“你肯定在附近放了几把,这当然只是巧合,”詹森说,“我同意。”
一个仆人去拿武器了,霍普愤怒地志愿担任詹森的助手。他在帮詹森脱掉外套和衬衫时咕哝道:“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没错,没错。认识你很高兴。”詹森说。
“你知道怎么用剑打架吗?”霍普问道,他很疑惑詹森怎么能对这事如此镇定。
“当然了。就是拿着钝的那头,用尖的那头刺另外那个人。”
“一点也不好笑。”霍普说。接着武器送到了,人群都退到一块空地上。弗里茨和詹森都脱掉上衣,拿着武器站到两个对角。一位志愿裁判按照惯例恳求双方握手言和,詹森问霍普:“你带了真人秀记录仪吗?”
“是的。”
“它关着?”
“当然了。”
“那就用这个,给你。”詹森把一个小抑制器递给他。霍普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违法的。”
“决斗也违法。但我想让你破例一次,这是你用我赚钱的最后机会。”
霍普做了个鬼脸,这显然是在暗示自己唯利是图,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次破例对决斗胜利者的好处不可估量。于是他打开了抑制器,围着决斗场的男男女女爆发出哀鸣和愤怒的喊声。接着,因为他自己的记录仪之前没有开启,霍普顺利地打开了它,准备制作诺约克工作室的又一部杰作。
“准备好了?”詹森问。衣袋里同时装着抑制器和记录仪的诺约克点了点头。“祝我好运吧。”詹森说着,举起剑示意决斗可以开始了。弗里茨也举起剑,然后向前倾身,摇动剑身耍出各种漂亮的花式,并且对剑尖的落点做出了完美控制。詹森则只是将剑举在身前,几乎像只是举着花剑,半蹲式站着。毫无风范。
接着卡波克进入了进攻范围,他进攻了。但是他的剑刺到一半就被詹森的剑挡住了。卡波克调整姿势,一次又一次地进攻,却发现自己的剑刃每一次都被挡住。他后退。詹森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剑除了直指前方外,只变过两次方向。弗里茨又羞又恼,他被比照成一个爱卖弄的自大狂,一个甚至不想费心遵守正确姿势的人都能轻松地拦住他。
弗里茨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他的动作如此迅捷,看上去几乎势不可挡。人们看不出哪个动作是佯攻,然而詹森却没有被任何假动作迷惑。相反,他只移动了三次,每次都拨开了弗里茨呼啸的剑刃,第三次则绞住了它,将它从接近刀柄的地方完全折断。断剑旋转着飞向人群,不过在造成任何伤害前就掉到了地板上。
弗里茨站在那里,看着手里的断剑,震惊的样子是霍普平生第一次见到。霍普可以理解这种感受,多年前他自己也试过练习击剑,他对此的记忆足够清晰,明白在第五次隔挡时就被除去武器是件非常丢人的事。他还知道詹森对攻击的隔挡非常完美,就好像他完全知道它们会出现在何时何地,甚至比弗里茨知道的还要早。詹森·沃辛的传奇磨坊里又多了不少料。
接下来的步骤自然是詹森走向前去,宽宏大量地表示自己已经如意,不需要再有更多纷争。但就在此时,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了阿兰,后者依然赤裸地站在那里,恐惧地看着自己宴会厅的大门。它们打开了,一群佩备了激光枪的人穿着太空军军服,正在大步走进。一瞬间,似乎每个人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伟大的飞行员之星詹森·沃辛遭到了攻击,第一次是毒药,第二次是决斗。这些士兵不能忍受军部以及军部最成功的舰队指挥官遭受这样的侮辱。客人们慌乱地拥挤着,立刻开始向相反的出口跑去。然而,他们刚刚开始移动,那些门也打开了,更多的士兵进来了。人群惊慌失措,乱七八糟地在大厅中央挤成一团。他们开始嚷嚷、尖叫、无谓地跑来跑去,场面根本无法形容。
于是霍普还是照以往一样行事。他紧跟詹森,后者冷静地向阿兰走去。阿兰看上去头晕目眩,在人流里一脸颓丧。詹森拉住她,把她甩到肩上,那姿态让人隐约想起最过激的性虐剧。霍普从未见过詹森如此对待一个女人,不过这可是个企图杀他的女人。
弗里茨试图阻止,詹森揍了他。但是由于肩上扛了一个完全不肯合作的阿兰,这一大负累使詹森的拳头仅仅拖慢了那位艺术家的速度。无论詹森要做什么蠢事,都要努力让他活下来——霍普将此看作自己的责任(以及一个赚钱的超优创意)。于是他发起了一系列犯规的攻击,那是他孩提时在首星最底层的廊道里学会的。弗里茨在中途就晕了过去,也许还要晕久一点,霍普没有停下来检查。
他们走向一个佣人入口,霍普在企图从这里出去的人流中为詹森挤出了一条通道。一走进门后的长廊(霍普注意到了地毯——阿兰在自己的公寓里花了一堆钱),詹森就看了看人群前进的方向,换了另一条路。霍普跟着他,愉悦地注意到自己还是很年轻,足以欣赏阿兰蠕动和扭动的样子,她正试图摆脱詹森的掌控。当她开始用指甲掐詹森的背时,霍普猛地抽了她一下。“别这样做。”他说道,而她似乎刚刚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她停止了挣扎。
“他们为什么不派人在这里守卫大厅?”霍普问。
“因为他们是士兵,而非治安官,显然也不是‘妈咪宝贝’,”詹森回答道,“另外,我们是在往里走,而不是往外走。”
“见鬼!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霍普一边问,一边特地重重地喘息了几声,好让詹森知道他有多累。他们正走上一道螺旋坡道。
“你可以换条道,只要你想被愤怒的士兵抓到。”
霍普固执地紧跟詹森走上坡道,欣慰地发现飞行员之星也会疲倦。詹森在坡道顶端放慢了脚步,然后把阿兰甩下肩膀,重重地扔到一面墙上。他的力道也许偏大了一点。他抓住她的右手,用前臂抵住她的喉咙,双腿分开压住了她——他没给她任何移动的空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霍普也抓住了她的左手。她瞪了他一眼。
“别那样看我,阿兰,”霍普一副自尊心受伤的样子,“我只把你的20%按到了墙上,另外那80%是他负责的。”
她没回答,詹森也没理他。于是霍普就站在那里抓着阿兰的手,听着詹森问她:“从这里走哪条路?”
她没回答。
“我知道你有个藏身之处,阿兰。士兵们来到这里是因为毒药检测的结果是阳性,他们气疯了。你想让我把你带下去交给他们吗?”
她摇了摇头。
“那么,藏身的地方在哪里?”
霍普看到詹森瞪着她的双眼,好像想把答案从那里面拽出来一样。显然阿兰不这么认为,她让自己的双眼盈满了泪水。霍普知道这是个博得同情的把戏,不过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可怜起她来。婊子。女演员就不应该有私生活,她们不知道怎么停止演戏。
詹森突然把她从墙上扯下来,再次甩上肩头。霍普厌倦地叹了口气,跟着他走下了一条廊道。
霍普注意到这里的厅堂比较狭窄,地板和墙壁都是木制的。他伸手碰了碰,它们的粗糙程度让他惊讶。那就不只是木制了,这是真正的木头。他吹了声口哨。
“闭嘴。”詹森说。
“干吗这么忧郁?”霍普问,“有十亿人愿意出卖自己的私生活,好让她穿着这身礼服往他们肩头上趴一趴。不过这更可能挫败他们的决心,对不对?”
詹森没有笑,于是霍普就闭嘴了。
他们停在了一扇相当不起眼的大门前。“这里面有什么?”詹森问。
她立刻回答道:“就是一个衣橱。”
“霍普,你能撞开它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