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电脑仍然处于一片迷茫不知所措之中,直到一对恶心的爪子试图把它从架子上拉下来然后狠狠的摔到地上。
稍微聪明一点的电脑也许会利用自己工作生命中的最后几秒来思考一下为什么在UNSC控制的边缘星区会发生如此荒谬的海盗袭击,或是试图理解袭击者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声到底代表意味着什么含义,但是导航电脑只是把它最重要的记忆存入到自己的闪存之中——丰饶号角号从哪里出发,而目的地又是何方——几乎与此同时,侵入舰内的袭击者把它从架子上狠狠的拽了下来。
三百二十小时五十一分零七点八秒后,负责丰饶星航运事务的人工智能希弗发现并将丰饶号角号的遇难信号登记在案,尽管这只是她一天所接受到的数以百万计的脉冲信号中的一个,但是毫无疑问,运输舰未完成的这条遇难信号还是彻底搞砸了她预期中美好平淡的一天生活。
在确认没有其他运输舰存在和丰饶号角号一样的问题之前,希弗暂时关闭了泰尔拉(tiara:罗马教皇的三重冠, 冠状头饰)内的所有运输通道,泰尔拉不仅仅只是一座存放着希弗的数据中心,更是支撑丰饶星七座轨道电梯的中转轨道空间站。
希弗明白这样程度的暂停运输可能会使整个星球的航务运输都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当货运箱柜在轨道电梯里下降的时候,更多的箱柜可能正在电梯的最下端的仓库里面等待着运输。把一切恢复正常估计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最为糟糕的是,货运延迟可能会引起希弗最讨厌的那个家伙的注意,从而把他吸引过来……“早上好,亲爱的?”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透过扬声器回荡在希弗的数据中心内,这是一个存放赋予希弗生命与逻辑的处理器组和记忆组列的房间,相比空间站上的其他地方,它是相当安静,位于泰尔拉的中心地带。话音刚落,丰饶星的另外一个人工智能——麦克半透明的身躯就出现在全息投影器之上——这是一个支撑着希弗核心硬件的银白色的圆柱方体。麦克只有半米来高,但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美国西部英雄无以伦比的豪气与魅力——破破烂烂的皮靴,蓝色的粗斜纹棉布牛仔裤,齐肘的方格布衬衫,潇洒的身姿在烟尘沙土中若隐若现,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从拖拉机上跨下一般轻松潇洒。麦克摘下白灰色的牛仔帽,露出一头深色的秀发:“运输的停顿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道,用手腕擦了擦湿湿的眉毛。
希弗立即意识到麦克的动作暗示他推掉了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专程来拜访自己,不过她也心知肚明,麦克聪明的大脑只分配了一小部分资源来泰尔拉拜访自己,而剩余的麦克,也就是负责丰饶星农业事务的人工智能,仍旧躲在丰饶星表面一个孤零零的地下室里面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呢。
希弗并没有给麦克面子而显露自己的真身,她仅仅给这“小半个”麦克发送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回复通讯:
<\\>丰饶星负责航运事务的人工智能希弗》》丰饶星负责农业事务的人工智能麦克
<\升降梯的运转将会于0742时恢复正常。\>希弗希望自己的冷淡能够使这次不愉快的接触尽早结束,但是越是在这种情况下,麦克越是把希弗的这种鄙视与不屑当作进行深入交流的盛情邀请。
“那么,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的上忙吗?”麦克拖长自己懒洋洋的南方口音,慢吞吞的说道,“你知道我会很开心能……" <\升降梯的运转将会于0742时恢复正常。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希弗切断了全息投影器的电源,麦克的形象仿佛卡住了一般,不一会儿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与此同时,希弗彻底清理掉了她通讯缓冲器里残留的那点“麦克”,她这么做或许太过粗野了,但是她实在受不了麦克那令人头疼的调侃搭讪。
尽管知道麦克刚才的流汗仅仅是模拟的虚拟影像,希弗还是可以体会麦克工作的辛苦。当她为丰饶星的货物运输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麦克正在为作物的种植和粮食的装箱而忙的头晕脑转。麦克拥有自主的工作序列,而分布在星球表面那接近一百万个半自主劳动机械JUTON(君特)更是可以帮助他更好的处理那些数不清的琐碎问题。希弗也知道和她一样聪明的麦克,大脑思考的速度快的惊人,就在麦克刚才和自己搭讪的短短一会功夫,他可能已经搞定了不计其数的复杂任务:譬如计算下个季度庄稼的收成啦,等等等等。
希弗逻辑核心的运算数列试图帮助她摆脱乱发脾气的坏毛病,但是希弗发火的理由确实也是无可厚非:这种无任何意义的浪费时间的面对面交谈只适合在同人类沟通时使用。
随着二十一世纪中叶第一个人工智能的降临于世,一场围绕它们存在的激烈争论就随之展开:它们会不会发展到自身过于聪明而使人类本身的智慧在它们面前变得一无是处?为人工智能增添语言和情感是为了使他们更具亲和力。在他们慢慢掌握了语言能力之后,他们的言谈举止更加接近人类,就如同聪明早熟而又彬彬有礼的人类儿童一般讨人喜欢。
数个世纪之后,随着像希弗这样聪明的人工智能的问世,人工智能不仅仅要掌握言语的能力,添加各方面模仿人类的情感要素也变得势在必行起来。因此,人工智能拥有了各自独一无二的虚拟全息影像——譬如口音怪异的牛仔麦克和发音纯正,“具有北欧日耳曼皇室血统”的希弗小姐。
在希弗刚刚出生——也就是她刚刚被安装在泰尔拉上的时候,她闲暇时经常考虑自己选择的口音是否合适。丰饶星的居民们大都来自地球昔日的中心——美利坚合众国,他们的祖先移民于于北欧的斯堪地纳维亚,所以希弗认为自己的选择可以拉近她与居民之间的距离。但是这种说话的语调无论如何听起来都感觉有点显示傲慢,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希弗曾经后悔这可能会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一个假正经的老姑娘,不过还好,丰饶星的居民都还是很是喜欢希弗那一口亲切的纯正乡音。
对于丰饶星的居民来说,希弗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她是维持丰饶星和外界信息沟通的唯一渠道。尽管如此,她还是尽量避免和居民们的直接交谈,她的逻辑运算核心的正直不时的提醒她,对居民们居高临下的谈话或者说是训话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任的放任,希弗决定采纳运算核心的建议,尽量减少与本地居民那些可能会使自己陷入自我陶醉困境之中的交谈言欢。
对于一个聪明的人工智能来说,迷失于自我通常会让他们感到深深的沮丧,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类——即使他们拥有几近无限的智慧。假如人工智能不对自己的这种沉迷加以自我限制,这种犹豫不安的情绪最终会使它们自身的逻辑程序陷入狂乱,他们会自以为至高无上的神明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创造自己的人类。通常而言,这种情况极其危险,所以人们通常在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先下手为强处理掉这些已经“癫狂”的人工智能,谨防他们的飘飘欲仙对自身及他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麦克在与希弗搭讪这方面的百折不挠已经清楚的表明他有点太放纵自己了,但是希弗并不认为麦克的这种自我放纵源于自身思维的混乱。一言以蔽之,希弗知晓麦克死皮赖脸的真正原因,其实麦克也曾经多次亲口告诉过希弗:“亲爱的,你微笑的样子是那么的让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我肯定你生气的时候会更加楚楚动人哈。”
实际上,就刚才在麦克骚扰希弗的同时,希弗运算核心的温度瞬间上升了好几开尔文度——这场交流令希弗如此的烦躁和恶心。她的感情约束法则认为这是对于麦克骚扰的正常反应,希弗无奈的更换了自身核心矩阵内的冷却剂,开始冷静的考虑对策——假使麦克胆敢再次挑衅,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络绎不绝的通讯和报告迅速打乱了她的思维,各地的运输延迟报告层出不穷,其中要属泰尔拉空间站的延迟情况最为严重。希弗对于运输系统的全面调整延迟让下级数以千计的低级人工智能忧心忡忡,她必须迅速调用更多的资源来对于运输系统进行处理更新,同时,像一位和蔼的母亲一样,温柔的安慰她那烦躁不安的子女:
<\\>负责丰饶星航运事务的人工智能希弗》全体位于泰尔拉的居民及工作人员
<\本次系统延迟为正常情况。
<\升降梯的运转将于0742时完全恢复正常。
<\我保证你们马上就可以在回家的旅途中了。\>丰饶星于2468年被人类发现,成为了UNSC第十七个殖民星球,与此同时,她也是距离地球最远的殖民地。作为艾普森-印第安星系唯一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从丰饶星跃迁到达距其最近的人类殖民地牧歌星系大约需要六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而假若想要抵达致远星,也就是位于波江(星)座-艾普森星系之中最为繁荣的人类殖民地则大约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丰饶星都是一个偏僻的交通不便的殖民地。
“那么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希弗经常对于在丰饶星上学的小朋友们这么问道,不过她从来不对那些泰尔拉的常客——维护自己的工程师提出这些问题。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即使是貌似发达的土地表面改良技术也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大气环境处理器或许可以为人类提供一个较为舒适的居住环境,但是这些都远远不能完全重新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在星系移民热潮和随后肖——藤川跃迁器问世后的一段时间里,UNSC不得不将有限的资源主要花费在那些适宜生命居住的星球,毫无疑问,它们数量稀少而且彼此之间距离遥远。
假如不是因为适宜人类居住,没有人愿意大老远的跑到距离地球如此遥远的丰饶星定居,因为在近地殖民地里有太多地方可以容身了。丰饶星的富庶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丰饶星殖民地建立后不到20年,它的农业及牲畜产量就位居所有殖民地之首,足足六个其他殖民地的居民的一日三餐都由丰饶星一手供给,而丰饶星本身的体积却并不巨大,直径四千公里不到的赤道,仅仅只有地球三分之一的大小。
尽管希弗对于已得的成绩很是谦虚谨慎,但是丰饶星为人类殖民地所作的巨大贡献还是有目共睹,她和丰饶星的居民们有理由为自己所作的一切感到骄傲和自豪。
但是,现在的希弗却十分沮丧。刚才调查得出的结论表明市她的疏忽才导致丰饶号角号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丰饶号角号的推进舱已经超期服役数月,负责牧歌星系航运的人工智能本该在船只启航前发现汇报并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把这件事忘记的一干二净,希弗自己也没有多加留意,所以这次的事故理应也有她的一份责任。
希弗决定对所有的推进舱重新复查一遍,尽管激活了自己更多的运算数组,希弗给自己设定的0742时的期限还是迫在眉睫。刚刚好在0742时,丰饶星的航运系统开始缓缓的恢复运作,希弗松了口气,使所有在升降梯内的货舱都能尽量平稳的开始移动。
希弗内心深处回荡起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希弗的逻辑核心,也就是她的“大脑”的供体,是一个极其享受打扮的女人,她常常陶醉于梳子梳头时那独有的感觉,一天两次的梳妆打扮让她很是满足。制造一个聪明的人工智能经常会产生像这样的记忆一样的副产品:当你探索人类的大脑时,常常会遇到很强的化学干扰,希弗很享受自己控制升降梯上下时肌肉运动知觉痛楚所带来的快感,但是运算法则及时把她从这种虚幻的陶醉中硬拉出来。
希弗开启了一条通信附属通道,选中了一个官方DCS损失报告模板,开始给自己的上级书写一份认错报告,并附加上一份丰饶号角号所发送的不完整的遇难信号的附件,希弗突然发现报告的结尾有一连串错误的数据流,在检查过确定这些错误无伤大雅后,希弗把这份报告发送给了正要跃迁到致远星的运输舰“批发价格”号上。
干完这些,希弗把丰饶号角号的事故暂时抛到脑后,把损失报告和其他一些文件压缩储存到自己的记忆晶体内,这下可轻松了,即使是DCS怪罪下来,也至少还要等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于此同时,希弗意识到如果她想从此摆脱麦克那无休止的骚扰,就必须把自己的本分工作搞好,这样麦克那个死家伙才没有理由来继续他那单方面的调情。
当批发价格号距离跃迁断层进入点(此点即为肖——藤川加速器将船只拉入跃迁空间的理想坐标)还有两千公里的时候,舰载导航电脑确认希弗发来的报告已经储存完毕,并向希弗发送了一条启程准备完毕的通讯报告。
当“批发价格”号上的导航电脑进入自检程序的最后阶段并准备关闭其他不必要的设备时,它收到了一条加急的优先通讯。
<\\>负责丰饶星农业事务的人工智能麦克》DCS。LIC#WP-000614236<\嗨,老兄,等下!
》收到
<\你能帮我捎带点东西吗?
》否决
虽然微波发射器在短距离内可以精准的传送信息,但是星系间的通讯大都还是要靠船载的记忆晶体来传达。超光速飞行使批发价格号这样的货船成为名副其实的26世纪特快递员。
实际上,批发价格号已经携带了数不清的信息——从情书到法律文件,DCS都要保证它们被安全的送抵目的地,所以麦克的请求还是很正常的。
<\谢谢啦,DCS这几周都在靠我来捣鼓那些q4发射任务。土豆可能要再多些阳光,但是小麦……
》*警告!秘密泄露!
{DSC>REG#A-16523。14。82}* <\只是把我的一些补充修改加到我们亲爱的女士的文件里面,那些狗屁官样文件没有必要再进行一次作模作样的修修改改,对吧?
》发现侵犯!你的违法行为已经被记录在案!
<\喔!什么!!!???
》并且会被递交给DC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
》(……)~等待/报告
》(……)
》()
<\老兄?
<\你没事吧?
>>对不起,刚才系统发生未知错误。
>>请重复您的优先请求。
<\好的,没什么,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了,一路顺风,收到了吗?
>>确认\>
导航电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刚才的异常关机,它把和麦克刚刚的谈话忘得一干二净,人工智能的文件和希弗的报告编码加载在了一起,但是导航电脑却认为它们从来就是一个整体,导航电脑重新检查了一遍跃迁坐标计算结果并启动反应堆为肖——藤川加速器供能,五秒之后,批发价格号的船头出现了一道闪光,时空就此撕裂分离。
运输舰进入跃迁空间断层而裂洞却依然存在,它发光的边缘扭曲了周围的群星,裂洞顽强的闪烁着,仿佛只有它自己才能决定何时才要关闭。但是当批发价格号深入到断层空间内部的时候,支撑裂洞的能量就会消失,它就会在伽玛脉冲中崩塌爆炸——量子力学规律决定了它的最终命运。
第二章
地球大芝加哥工业区2524年8月10日
埃弗里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到家了。芝加哥,这个曾经是美国中西部心脏的城市,如今已经扩张成为一个覆盖原先伊利诺斯州,威斯康星州和印第安纳州的超级大都会,这里已经不再是原先意义的美国领土,至少在公开场合不是,也许一些这里的居民还会认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但是和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其他居民一样,他们是联合国公民——这种统治上的剧变是必要的,当人类开始踏上大规模的星系移民之路——首先是移居火星,紧接着是踏上木星,然后是拜访其他星系的星球,这种政治体制的剧变就在所难免。
坐在从轨道返回大湖宇航基地的军用穿梭机上,埃弗里通过掌上电脑确认了自己两个星期的假期,这可是他自从投石机行动后所享受的第一个休假,埃弗里的长官在休假前给埃弗里发了一条简讯,告知了他自己最后一次任务中战友的伤亡情况,埃弗里的A小队全体队员毫发无伤,但是B小队可就没有这么走运了,3名陆战队员在行动中阵亡,而伯恩下士至今仍旧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躺在医院之中。
简讯里并没有提及普通市民的伤亡情况,但是那辆大卡车爆炸时的巨大威力仍使埃弗里记忆犹新,爆炸地点附近恐怕不会有什么幸存者吧。
埃弗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可怕的回忆,竭尽尽力使自己的大脑保持一片空白,他恍恍惚惚的走进从宇航基地回家的磁悬浮列车之中,一会儿之后,当埃弗里从别墅果林站的升降平台走出时,芝加哥晚夏温暖湿润的潮湿空气才让他缓过神来,夕阳在天边炽热的燃烧着,埃弗里闭上眼睛,享受着从密歇根湖吹来的阵阵清风,微凉的阵风开始变得强劲起来,路边的枫树在风中优雅的翩翩起舞。
埃弗里掂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慢慢的走着,他穿着海军海蓝色的制服,里面则是一件有领的衬衫,还戴着自己的军帽。当他到达姑妈居住的敬老院时,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准确来说这是一个退休康复中心——至少当他走进闷热的大堂时这里的医用电脑是这么告诉他的,埃弗里的姑妈马希丽在他参军后没有几年就从和埃弗里还是一个孩子时就一起居住多年的位于黑石大街的公寓中搬出来到这里居住,现在埃弗里的的姑妈健康每况愈下,她需要更多的关心和照顾,更重要的是,没有埃弗里的陪伴,她是那么的孤独难耐。
当埃弗里等待电梯将他带上姑妈居住的三十七楼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聚集在娱乐室里的或是秃头的或是满头银发的老人们,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前,电视里正在播放一起刚刚发生在波江座-艾普森星系的恐怖袭击——一连串的恐怖爆炸至少使数千名无辜市民死于非命。和以往一样,电视里的政府发言人仍不慌不忙的否认政府的军事打击行动有任何的不力和迟缓,但是埃弗里对事实心知肚明,迄今为止,大反乱已经吞噬了至少一百万条生命,叛乱者的袭击越来越频繁,而UNSC的打击报复行动也毫不手软,这场令人恶心的内战使人类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娱乐室里一个脸上满是深深皱纹和和灰色硬朗头发的黑人老人看到埃弗里不禁皱了皱眉,他对身旁一个将自己轮椅塞得满满的穿着宽松便服的白人女人耳语了几句,不一会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身着制服的埃弗里的存在,他们朝埃弗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些人充满崇敬,而另一些人则对埃弗里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其实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尴尬的场面,埃弗里在穿梭机上已经换好便服了,但最终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姑妈而决定换回自己的制服,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等待有朝一日埃弗里能够衣锦还乡,出人头地。
电梯里面似乎比大厅还要潮热,但是埃弗里姑妈房间的空气却仿佛要结冰一般的寒冷,埃弗里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白色的哈气。
“姑妈?”埃弗里喊道,顺手把行李扔到客厅破旧的蓝色地毯上,拿着刚刚在宇航基地买的几瓶免税波旁威士忌酒,他不知道姑妈的医生会不会允许姑妈喝一点酒,但是他知道姑妈原先可是对冰镇薄荷酒是特别的情有独钟,“你在哪呢?”但是没有任何人来回答他。
客厅里的墙壁上附着着印有花朵图案的壁纸,一些照片被黏在壁纸上面,其中的几张年代非常久远,一些是姑妈从前经常提及的已经去世的亲戚的照片——照片已经模糊不清了,其余大多数的相片都是姑妈自己三英寸的彩色照片,它们忠实的记录了姑妈一生的点点滴滴。埃弗里找到了自己最为喜欢的一张——少女时代的姑妈身着站在密歇根湖畔的岸堤上,她是那么的漂亮迷人,身着蜜蜂图案的条纹浴袍,戴着宽宽的大草帽,正撅着嘴对着相机和正在照相的人——埃弗里的姑父——他在埃弗里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但是这些老照片看起来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它们的焦距好像都有些问题,埃弗里走在通往姑妈卧室的窄窄的走廊里,当他用手抚摸照片的玻璃框架时,吃惊的发现上面竟然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埃弗里用手掌擦净了靠近卧室房门的一张全息照片,一个男孩调皮的脸从霜冻之中浮现出来,是我,埃弗里不禁笑了,想起那天姑妈带他去照相——那是我的第一次礼拜啊:紧身的牛津衬衫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鞋子因为不合脚而涂抹了大量的巴西棕榈蜡油,那味道令他至今难以忘怀。
埃弗里慢慢长大了,他穿的大多是远方亲戚们送给姑妈的破旧衣服,这些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在越高越壮的埃弗里身上显然是太不合身了。姑妈总是笑笑:“这是孩子们的天性,亲戚们的孩子也爱玩啊,弄破衣服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啦,哪有一个男孩子能一直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呀。”然后她从衣橱里拿出针线缝补起来,不过姑妈欣慰的是,她的辛苦没有白费,每次礼拜是埃弗里都是那么潇洒帅气。
“看看你现在有多帅,”拍摄这张照片的那天姑妈喃喃道,“多么像你的妈妈啊,多么像你的爸爸啊。”那时的埃弗里还不明白,英俊的脸庞是他从父母那里继承的唯一遗产,姑妈的老房子和现在的公寓里没有一张埃弗里父母的照片,对于埃弗里的父母,姑妈从来不愿多说什么,一个字也不愿。
“姑妈,你在吗?”埃弗里问道,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房门,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埃弗里至今还记得那天父母激烈的争吵声,结果是埃弗里的父亲暴怒之下抛下母亲一走了之,而埃弗里的母亲不久之后也撒手人寰,留下只有六岁的小埃弗里……他最后看了一眼照片,身穿白色休闲裤和多色菱形花纹袜子的自己在姑妈的鼓励下,朝着镜头害羞而开心的笑着,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埃弗里打开了姑妈卧室的房门。
如果寒气逼人的客厅比作一个大冰箱,那么卧室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冻柜。埃弗里此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当他看到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船头的香烟(每天姑妈醒着的时候每小时都要抽一支),他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姑妈已经去世了。
埃弗里看到了姑妈的遗体,僵硬的躺在棉毯下面,他脖子后面的冷汗几乎都要凝固了。埃弗里走到床边,颓然坐到一张破旧冰冷的椅子上,整整一个小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有人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她就躺在这儿啊。”一个清洁工在走廊里自言自语道。一个披着齐肩金发的凹下巴男人慢慢走进了卧室,“我的上帝!吓死我了!”他看到埃弗里时猛的往回一跳,“你是什么人?”
“已经多少天了?”埃弗里问道。
“什么?”
“她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有多少天了?”
“听好了,除非我知道——”
“我是她的侄子,”埃弗里咆哮道,眼睛死死的盯着床沿,“到底-多少-天了!”
清洁员咽了咽口水,小声咕哝道,“3天。”他慌忙解释道,“你看,这场意外发生的是这么的突然,而且她并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知道她在星系内有什么亲戚……这座公寓是全自动化的,在她去世的时候房间就自动冷冻了起来……”
“把她从这儿带走吧。”埃弗里平静的说道。
那个清洁工叫来了自己的搭档,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两个人一起整理好床铺,轻轻的把埃弗里的姑妈放到担架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