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白宫啊,”朱利斯突然大声说,这时戴维正开始对付电脑上的数字。“你不能就这么过去按一门铃说:‘嘿,晚上好,让我同总统谈上几分钟。’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知道的这些吗?相信我,他们肯定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
“但这个他们不知道,相信我,”戴维说,一面努力集中精力。
“你要真他妈的那么聪明,说给我听听。为什么你到麻省理丁学院学了十年,载誉而归。而这之后仅仅当了一名电缆修理工?”
这问题如同朱利斯的其他问题一样击中了对方要害。
“别跟我说这些,”戴维想避开这话题。
这是他的弱点,别人总以此判定他缺乏雄心壮志。对他目前的职位来说,他的确是大才小用了,全国各大实验室都想把他罗至旗下。至今他仍能收到类似的邀请。他可以更有所作为,但他更愿意呆着不动。他热爱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父亲,以及自己的妻子,当然那是在她离开自己,跑到怀特默参议员那儿工作以前。
被这个问题刺痛的戴维假装在电脑上忙这忙那。他可以对周围人怎么看他满不在乎,可父亲的不满对他来说如梗在喉。
“七年。”戴维低语。
“什么七年?你在说什么?”
“我在理工学院只呆了七年,而且我也不是电线修理工,我是系统工程师总顾问。”
“请原谅,大人物先生,”朱利斯嘲弄地说,一面靠向方向盘,“我想说的是:他们有人负责这种事情,如果他们需要高级顾问,他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戴维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速度表,“你又降下来了。”
第十五章
第一夫人独自一人呆在富丽堂皇的宾馆休息厅里,在她给丈夫打电话的时候,助手和特工们都退了出去,留给她—个独处的空间。每当门打开的时候,她都可以看到外面围了一群记者,警察在费力地把他们挡到警戒线后面。他们急不可待地等她露面,召开许诺已久的新闻发布会。
“是玛琳吗?”
“你好,汤姆。你那儿的情况怎么样?”她问。
“说到局势,还可以。”晚上十一点是属于他个人的时间,所以声音中带着疲惫。
“你在哪儿?”
“在卧室,我想我得躺一会儿。”
“好主意。你那儿人们情绪如何?”
“听着,”他换了话题,“我会安排一架直升机去你那儿。这会儿楼顶就有一架。我要你尽快离开洛杉矶,如果情况不妙……”他没说完。
玛琳笑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但我刚刚看了珂妮的新闻发布会,汤姆,你能留在白宫,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我相信你做得对。但要是我从这儿偷偷溜走了,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就不会那么让人信服了。”
“你现在就在那东西下面,是吗?”
的确如此,她下塌的宾馆是历史悠久、豪华富丽的比尔特摩天大厦,距第一洲际大厦仅隔两个街区。而那缓慢旋转的庞然大物的中心就在宾馆上方。洛杉矶市中心在往常的周五夜晚总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可此刻,别说人影,鬼影也不见一个。
“是的,它还在这儿。”她承认。“但这儿有十几个新闻界人士在大厅等着我呢。约阿拿正在外面组织一个新闻发布会,然后安排几个采访。这些一结束我就离开,我保证。”
“不行。我很欣赏你要做的事情,但我实在吃不准这些飞船要干什么,我打算——”
“汤姆,听我说,”她厉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在这儿我也有我的责任。人民要听我说话。”
这让他无话可说了。接二连三的民意测验都表明玛琳·怀特默是全华盛顿最受爱戴的人。如果说杰奎琳·肯尼迪是靠迷人魅力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怀特默夫人则是以平实无华的作风取胜的。作为第一夫人,她第一个光着脚,身着牛仔装穿梭于白宫之中,由此处赢得了全国人民的心。她以创业女性那种平易又不乏英气的美以及对公众真诚以待的态度赢得了人们的信任。虽然官场老手们不喜欢她,但对普通的美国人民来说,她就是希望的化身,是他们在权力场中的代言人。自从她丈夫的威望有所下降以来,她就更成了有力的政治武器。她觉得自己有责任通过电波使这些城市的大逃亡变得温和有序。
双方都沉默了许久。
“噢,好吧,”她丈夫让步了,虽然语气里极端的不赞成。“但九十分钟以后我要你等在楼顶,我会派一架直升机等在那儿送你去科罗拉多的彼得逊空军基地。”
“两个小时,说定了,”接着她转换了话题,问起了他们的女儿。“小馋鬼怎么样?”
“挺好的,她将从这儿起飞同你在彼得逊基地会面。今天下午我们这儿有个小越狱犯,她从保姆那儿逃了出来,跑进了椭圆形办公室,正巧看到飞船飞过来。”
“天哪,”女孩子的母亲低叫。“她怎么样?”
“同我们大家一样,吓得半死。她现在就在我身边打着呼噜呢,要叫醒她吗?”
“别,让她睡吧。不过我担心她一个人飞到基地去,你能保证机上有部电话好让我同她说话吗?”
“当然可以。不过她不是一个人。为了能让他们答应我留下来,我让所有官员都把孩子送到基地去。要不这样做的话,我怕手头会有麻烦。”总统卧室门上传来柔和的敲门声。“稍候,”他冲门叫道,然后又回到话筒上。“我得走了,也许早上可以在基地同你会面。”
两人都不愿挂断电活,但两人都意识到肩上的责任。
“宝贝……”
“喂?”
“爱你。”
“我也爱你,非常爱。几小时后再见吧。”
“再见。”
怀特默仍穿着衬衫,长裤,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格雷将军和尼姆兹基部长。
“您要的报告,先生,”格雷说着递过一份传真资料。“还是三十六艘飞船,再没观测到其他飞船进入大气层。”
“这些是受到影响的城市?”怀待默研究着报告,问道。
“是的,先生。”
怀持默不慌不忙地看看数据。他看得出尼姆兹基气鼓鼓的,象有话要说。总统看完资料,送给格雷。国防部长再也抑制不住了。
“请原谅我这么说,但这的确是疯了,”他咬着牙说。“绝对是自杀行为。就这么赤子空拳地坐着,我们正在丧失优先攻击权。我们来这儿是敦促您采取行动,发动核攻击。”
“我们”一词让怀持默吃了一惊。他望着格雷询问道:“将军您?”
“您知道,总统先生,无论您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会支持您。要决定是先开火还是坐待其变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这次我倾向于艾尔的意见。也许我们应该先下手。”
从格雷嘴里说出这话很让人诧异。他同尼姆兹基之间任何好感都谈不上,但这次两人却联合向他们的头儿提出了这种建议。
怀特默倾了一下身子,揉了揉眼睛。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这样认为,”他最终宣称。“你没弄明白天上那大个子的底细前,是不会轻易去冒犯它的,对吧?”
尼姆兹基正想继续争论下去,但格雷瞪了他一眼,让他闭上了嘴。总统已经发话了,那眼光在说,这意味着讨论结束了。
“我们怎样尝试同他们联系呢?”怀特默问道。
格雷回答道:“任何频率的联系都失败了,大西洋司令部正试着配备一种可视性联系,那时他们就不得不回答我们了。”
“让我们期待这会是个让人欣喜的回答。”
第十六章
宜人的和风拂过,点点星光闪烁在浩森的宇宙中,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夜晚的美丽。拖车公园里神经紧张的人们关心的是安全和生存的问题。那天下午,一起住了好几年的邻居们一个个打点行装开车走了,许多人根本还不知该去哪里。与此同时,新来的人们驾着引擎几乎破损的车子来到大门口,在那儿经理竖了个形同虚设的路障。穿着宽大花布衫的胖女人在收取了她认为合理的费用后,才允许这些难民们开车进去找—块狭小而肮脏的地盘。车里几张可怜巴巴的脸紧贴在车窗上。劳工们站在自己的汽车周围,听着西班牙语的电台,决定该向哪个方向跑。神色慌张的女人们每隔几分钟就紧张地向四周张望,一旦她们认为有危险迹象,就会冲回车子,把自己锁在里面。每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情景就象是一群孤注一掷的赌徒,在紧张地等着宣布一项古怪的游戏规则一样。
米格尔光着脚,盘着腿,从车顶上往下望着这一景观。他抱着电视爬上了他们家的拖车顶上,期望在这儿接收情况会好一些。他用罐头听拉环和电线摆弄了好大一会儿,才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画面。他枕着双臂向后仰去,观看新闻,暖风吹拂着他齐肩的长发。
自从他那天早晨在西红柿地里和拉塞尔吵了一架后,拉塞尔再没露面。他想,每当发生危机的时候,他总是逃之夭夭。接着米格尔又第一千零一次地往洛杉矶方向望去。在位于城市和沙漠之间的山峦上空,悬着那个神秘飞船的巨大阴影。初升的银白月亮把这东西的影子投在地上。在飞船下方,一英里多长的车灯明晃晃地蛇贯而行,成千上万的人正连夜赶往城外。米格尔看着白晃晃的灯冲他驰来,又变成红红的小后灯向安全地带奔去,他又考虑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整个下午,他都在想这件事,他得想办法把特洛依和阿丽西娅弄出这地方,远离那危险的东西。而他知道的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亚利桑那的亲戚家。卡斯一家人这两年来已终断了同其他所有人的联系。
他一边拧着领运转换器,一边考虑着如果拉塞尔回来后该怎么向他提这事。突然,他发现电视里好象开始播放与飞船没多大关系的事件。
播音员正在播音:
“……一位当地男子,据悉为农田除虫师,今天被逮捕。他驾驶一架老式飞机穿越圣费南多区,一路散发传单。”
接着米格尔看到了他继父,一脸凶相,带着手铐,正被押往南开斯特警察局。
“你们这帮人最好去做点实事,”拉塞尔冲着新闻记者咆哮。“几年前我被这些外星人绑架了,没人相信我。他们在我身上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他们一直在研究我们!我们一定得做点实事。他们到这儿来,会杀了我们的!”
一位看守把拉塞尔拖进了警察局的大门。
镜头切回播音室,播音员扬了扬眉毛。“独特的反应。这人是个流浪汉,已查明叫拉塞尔·卡斯,将被收审进一步盘问。那些手写后复印的传单宣称——”
“你在看什么?”这声音让米格尔吓了一跳,他马上换了个频道。是特洛依,他顺看梯子爬上来看他哥哥在做什么。
“没看什么,”米格尔声音中的惊悸还在,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道:“嘿,特洛依,你还记得塔克逊的赫克脱叔叔吗?”
“当然记得,他有一套特棒的CD音响,记得吗?”
“没错儿。我们要是过去同他呆上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小男孩点头道:“好主意。”
米格尔看着大路,想了一会儿。然后他下了决心。“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这就走。”
这会儿玛琳·怀特默正在发表讲演,再次请求人们保持镇静。米格尔拔下电视插头,把机子小心地挪到车顶边上。
“我们这就走了?”特洛依困惑地问。
“立刻就走。”
“爸怎么办?”
米格尔从边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轻轻落在地上。他踩在轮胎上把电视小心地抱了下来,看到弟弟没动窝,他火了。“听见没有,特洛依,收拾东西去,准备走!”说完,便往拖车公园深处走去,他要去找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他确信自己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她。
“可我们不能丢下爸不管,”他弟弟抱怨着。
米格尔头也没回。
他把手直伸进她裙子里。“这可能是我们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他低语。“你不想在临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吧?”他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想看看今晚可以有多大进展。
这问题让阿丽西娅紧张起来,她努力想多赢得一些时间。她微张着嘴凑过去,结了他一个长长的,热烈的吻,把他吻得向后靠到了车门上。现在她稍稍占了上风。门口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射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还是处女?”
这问题让他难堪,但同时又令他兴奋不已。他想几周的努力没白费,今晚他终于可以拥有她了。虽然阿丽西娅看不透他的心思,但从他脊背上传来的震颤和他那只迫不及待的手上,她感觉到了他的兴奋。
同三个男人生活在那辆二十二英尺长的拖车里,阿丽西娅虽然天天无所事事,感觉却象在地狱里过周末一样。十五岁的她想走出那拖车。而她所知道的唯一途径就是找个男人带她走。虽然她正在吻着的男孩还不算个男人,但他是这附近阿丽西娅找得到的唯一人选。
安笛十八岁,在这块地盘上,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他母亲是这儿的经理,母子俩占据着公园里最大的一辆拖车。他有固定的工作,有一辆新的丰田卡车,车上有一台很棒的音响,他还有一个了不起的计划,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住房。
阿丽西娅很喜欢他,但她对性却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她知道自己交谈中没把握好方向,现在正考虑该怎样抽身而又不显唐突。
安笛还在考虑那个处女的问题,他背后靠着的车门突然开了。这对年轻的恋人躺在座位上,差点滚到地上去。阿丽西娅的哥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他妈的来这儿了嘛?”阿丽西娅从安笛手中挣扎出来,口气中听上去很生气也很尴尬,可心中却在暗喜。
“快点,我们要去塔克逊了。”
“是吗?”她转了转眼珠。“就象是你去哪我也会跟你去哪儿似的。”
米格尔没再多说什么,伸手过去搂住阿丽西娅的腰揽了过来。他把她拉下卡车,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嘿!蠢货!轻点儿。”安笛叫道。
米格尔转过身,淮备给他一记老拳。
安迪看到他目露凶光,一下子瘫坐在车里,嘟囔着:“好好!随你便。”
阿丽西娅火冒三丈,跺着脚跑了,一边喊道,“米格尔,这头驴,你这心理变态的,我要告诉爸,让他臭揍你一顿。”
说完她跑向暗处,消失了。
阿丽西娅在车后头呕气。只剩下两个男孩子忙活。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切断了水管、电线,捆好了自行车和摩托车,把折叠椅等杂物收了进来。现在卡斯家的拖车可以上路了。米格尔坐到驾驶座上,点火发动了引擎,换好了档。但他却没能开动拖车。
站在车前灯中象个孤魂似的正是他的继父。拉塞尔出狱了,恰好来得及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悲惨。
米格尔的第—个冲动就是一踩油门冲过去,压死他,从他那醉驴一样的身体上轧过去。他没这样做,只是把档换到中间位置,直盯着他,静观其变。
而拉塞尔却仍同以往一样无忧无虑,他踱到驾驶室侧窗前。“好极了,小伙子们!你们想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们得离那东西越远越好。”他向悬在洛杉矶上空的那个阴影望去,摇了摇头。“没人明白,米格尔,没人相信我。但那东西会把洛杉矶变成一个屠宰场。你记住我的话。”
米格尔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他。拉塞尔没在意,或者根本没看见,要他打开车门,自己来开车。米格尔跳下车来,却随手关上了车门。
“他们让你出来了?”
拉塞尔一点也没觉得难堪。“你说对了,是他们让我出来的!一个人使用自己的权力发表自由言论有什么罪?那第一修正案他妈的怎么说的来着?不管怎么说,他们手中有条大鱼要对付呢,相信我。来吧,我们出发。”
拉塞尔走向拖车时,米格尔浑身颤抖,挡在他面前。
“我们不带你走,别拦着我们。”
终于,他引起了他继父的注意。“你在说什么?”
“够了!”米格尔尽可能保持镇定。“抱着你这死笨东西真让我们受够了。”这男孩儿盯着拉塞尔的手,呼了口气。“我们有足够的钱到塔克逊,去同赫克脱叔叔呆上一阵子。”
拉塞尔瞪着他,好象听到了前所未闻的最疯狂的话。“滚你妈的,”他的咆哮足以让全区的人听到。“我还是你爹呢,小子,没忘了这个吧!”
这话终于让米格尔丧失了保持镇定的耐心,他火冒三丈,跳了起来。
“你不是!你不是我父亲。你只是我母亲嫁的一个醉鬼,她象对待孩子一样照顾你;而你,在她病重的时候,什么也没为她做!你这个疯子,拉塞尔,对我来说,你什么也不是!现在,请吧。”他现在可以比较镇静了。“闪到一边去,我会照顾好他们,您请便吧。”
拉塞尔深深地吸了口气,沉思着。虽然他早料到会有今天,但真的来了。他却心如刀绞。“特洛依怎么办呢?”
“这正是我现在在考虑的,你他妈的自私透顶。想想吧,特洛依跟谁会好一点。是谁一直在照顾他?是谁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找工作赚钱为他买药?嗯?是谁?每次你开溜之后,都是我。是我在做这些事,是我在赚钱、攒钱好去买那该死的药。”
米格尔还可以照这样—直说下去,可玻璃的破碎声让他住了口。
“别说了,我不是孩子了!”特洛依尖叫道,他下了车,把手里的药瓶摔向地面。“我不要这该死的药!”他叫着又摔下一瓶药。“我不要什么人来照顾我。”
米格尔明白过来以后,箭步冲到他弟弟面前,抓住了他,不让他扔出最后—瓶药;但撕打中,特洛依还是扔下了瓶子,用脚把它给跺碎了。米格尔气疯了,抓着特格依的头发疯狂地摇着。
“你知道买这药要花多少钱吗?你再犯病怎么办?回答我!”
他等着回答,可他的愤怒突然变成了悲伤,然后又变成了绝望。他累了。他曾想摆脱他的继父,可—下子,他明白自己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惨。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说,转身爬上了拖车后部。
“对不起。”特洛依轻声道。
“别说了,出发吧,孩子们。”拉塞尔爬上了驾驶室。
第十七章
戴维不断提醒自己那开车的绅士是自己的父亲,他该显示爱心、耐心和孝心。可另一方面,朱利斯快让他发疯了。列文逊家的这两个男人已经好久没靠得这么近地呆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这么长时间了。记得最后一次还是戴维十二岁那年,一家人一同驾车去弗罗里达探望生病的苏菲姨妈。可从那以后,这种该死的公路旅行就成了戴维的禁忌。朱利斯一向是个话匣子,开车的时候注意力不在开车上,而总是在滔滔不绝地讲话。自从离开纽约,他的嘴就没停过,从一个话题说到另一个话题,一会儿分析,一会儿批评,一会儿提问,过一会再自己回答。每两周一次在公园下棋的时候听听还不算什么,但现在他们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以五十五英里的速度飞驰,还得不断地忍受着颠颠碰碰,这时他的口若悬河就要让戴维发疯了。
还剩下最后二十英里路的时候,朱利斯又开始谈论起他“最近”看过的几部电影来,比如1959年的《错音》和更早一些的《世界的战争》。他唯一的一次沉默是为了听听引擎箱发出的怪叫。
戴维咬紧牙关,一声不响。不管怎样,这是他唯一可以到华盛顿特区去的办法。每隔几分钟他就瞟一眼速度表,然后看一下手表。
“五十五!”每当朱利斯看到儿子又在检查速度表时就会这样大叫。“我是在保持时速五十五英里。再快一点儿,引擎就会坏的。相信我好了。”
戴维无计可施,只好缩在座位里,忍耐再忍耐。每隔一英里他们就会驶过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那些车不是没油了就是引擎热得直冒烟。距华盛顿还有四英里,交通渐渐畅通了。戴维认为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迟早人们会冲破阻塞向这边奔逃的,而后来的情形正是如此。但现在,宽敞的路上就他们这一辆车在跑。戴维转身从后窗望出去,看不见一盏车前灯,只有空荡荡的路面。他又向前望去,也没有车后灯,只有一辆象是被遗弃在路旁的警车停在那儿,警灯闪烁,车门大开,可当他们经过时却没看见有人在里面。
“一定是快到了,”戴维说。“路上就咱们俩。”
“华盛顿每个人都打破头要离开那儿,只有我们两个傻瓜去自投罗网!”
他们绕过一段山路,一眼便看到了哥伦比业特区。两人同时大睁双眼,盯着前方的夜空。
首都的灯光射向夜空,照亮了悬在半空的庞然大物的底部;那玩意儿同他们在纽约见到的飞船一模一样。城市的灯光刚好勾画出它的轮廓。
两人都缄口无语。然后,当一排松树挡住他们的视线时,朱利斯清了清嗓子。
“戴维,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去费城了,那儿没这种飞碟,我们探头吧,怎么样?只要——”
“速度,求你了。”刚才老人不自觉地把时速降到三十五英里了。
城区越来越近了,戴维紧张起来。他迅速从后座上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机盖。然后他又拿出一个CD驱动器,推人电脑外驱槽里。
朱利斯知道CD是什么,但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他妈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戴维烩耀地举起的张CD,晃了晃,说道:“爸,在这两片小东西上,录有全英国所有的电活号码。”
“就这么两片东西?”
‘不可恩议,嗯?”戴维的手指在键盘上忙着输入命令。
朱利斯不想说什么,可他显然很感兴趣。他俯身过去,看见屏幕上滚过一排排的人名。“让我来猜一猜,你在查她的电话号码。”
“正确,福尔摩斯。”
“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象康斯坦斯这种重要人物的电话会列在那上面,好让每一人都能打电话给她?”
”她的手机号码总是列在上面的,以便应急。问题是该查她哪一个名字呢?她有的时候用第一个名字的缩写,有时用昵称……”
他在做各种尝试的时候,朱利斯津津有味地看着。
二十分钟以后,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戴维没招了。
“没列上,嗯?”
“我会找到的,”戴维的声音仍充满信心。“我只是没找到。通常情况下是C·丝帕奴,珂妮·丝帕奴,‘女勇士’丝帕奴……”
“女勇士?”老爸显然很感兴趣。“我喜欢这名字,试一试。”
“女勇士是她谈大学时的绰号。”
“你试过列文逊吗?”
戴维皱皱了眉头。“求求你了。她结婚的时候就没改成我的姓。现在我们就要分手了,她会叫自己什么列文逊吗?对不起,我不这样认为。”
朱利斯耸了耸肩,把目光移开了。要是他的建议根本就不使得一试,那他关心个什么劲呢?终于,戴维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