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伙儿行动吧,”怀特默命令道。“尽快到空防联合司令部去。”六位将军同部下交换了一下目光,不情愿地走向出口处。
格雷突然离开人群,站到怀特默面前。
“请允许我,总统先生,留在您身边。”
做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这请求很不同寻常。但想想这两人长久以来的友谊,这一举动并不惊人。
“我有预感你会这样的。”怀持默笑了。“您呢?尼姆兹基先生?”
这个总在沉思的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国家安全委员会条令规定,国防部长应随时听候总统的命令。”停了一会儿,他换了一种语气,“我的工作要求我留下来。”他想显得友好一些,但话说出来却同他往常的声调差不多:暗含威胁。
格雷将军转向怀特默,提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这问题一直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不安:“总统先生,如果这些东西确实满怀敌意而来,怎么办?”
怀特默想了一小会儿:“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第九章


工作室的门口象是个久已被人遗忘、布满了蜘蛛网的墓室入口。突然,门慢慢打开了。戴维的脑子还在宇宙间打转呢,他埋头读着一份电脑打印出的资料。然后他走向电缆公司总部办公室。
资料长达十六页,上面只有一样东西:—连串的二进制数字0和1,代表了那宝贵的二十分钟的神秘干扰信号。他那台小仪器工作得很好。干扰可以被排除了。马蒂一定非常开心。他可以有清晰、稳定的图像向外播发了,也可以在电话上神气活现地同对手谈话了。但戴维的工作却还没有结束:当他排除了那些干扰信号,开始自问这些信号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意味着什么?
刚走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办公家里已空无一人,戴维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过了午饭时间了,”他自语道。
杰克·菲尔丁,一个在销售部工作的老雇员,在办公桌旁对着电话哭得象个孩子。
戴维模模糊糊地觉得出事了,但他专心于解决难题,对身边的一切都没大注意。他绝对称得上是个“解迷专家”,早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对《纽约时报》周末版上的填字游戏着了迷。《蒙沙》杂志上的“天才难题”每个月一登出来,一个小时或几天之后他就一个个征服了它们。而今天卫星上这些重夏的信号对戴维来说是实实在在的难题,只有他才有能力解开它。话说回来,或许有些工程师的理论水平与操作技术可以同他媲美,可又有几人可以象他那样,有机会随时调用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的高科技通讯设备呢?
他把资料拿到了他的小房间里,把一个软盘装入台式电脑里,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的分析程序。他复制成了转播信号,想重现它。他问计算机这些信号的复制是否精确。回答是否定的。信号在缩短。慢慢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而电视接收效果没有任何好转。奇怪。假如信号是有目的发射的。为什么会减弱到零呢?不可思议。
戴维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做代数。根据他的计算,信号预计将在凌晨2点32分消失。好吧。他对自己说,那又怎样?因为一整天他都锁在工作室里,所以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信号来自何方。他想既然夜晚以前不会有什么进展,就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小房间。该去发布好消息了。
马蒂的办公室象往常—样,凌乱不堪。报纸、空午餐盒、没有拆看的邮件如小山一般堆在文件盒上面。除了这堆杂乱的东西外,屋里还有五个人挤在电话机边。
戴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目光落在唯一的一张空椅子上,像怕被人抢占似的一屁股坐下去,随便地把一条腿翘到扶手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察到屋子里恐惧焦虑的气氛。
“我己锁住了那信号的模式,”他宣布道。“我们可以把它给滤掉了。”
“嗯?”马蒂意识到这是在向他说话,接着一边盯着电视屏幕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噢,好的,好的。”
“但有件奇怪的事。如果我的计算正确的话,当然这一向是没问题的,这些信号将在大约七个小时以后消失。”没有反应,他抬起头强调说,“信号每重复—次就减弱几分,最终它就会消失的。嘿,你在听吗?”
“戴维,天啊!”马蒂对他说道,“难道你没看见这个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戴维!”
“你在说些什么?”
“看,它还在那儿。”
戴维凑到电视机前,看到一幅来自澳大利亚的画面。一个巨大的火盘,大约有十五英里宽,高悬在默尔本上空。戴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儿发生了一场生态灾难,臭氧自燃之类的。但这之后,他问了一个其他人第一次看见这景象后问的同一个问题:“那儿发生战争了吗:”
“他们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有人说。“他们一直在用‘大气层现象’这个词。”
“可能是某个小行星的遗骸,”一位同事这样猜测。”这些东西在地球上掉得到处都是。”
“噢,去闻闻咖啡味清醒一下吧,”马蒂对那人吼道。“他们说了一百遍了:这些不是自由落体!它们移动得如此缓慢,而且有些开始向侧面移动。它们在飞!这些是他妈的飞碟,地球正他妈的被入侵。懂了吗:”
戴维迟疑了一下,他还不知道是该发笑还是该尿湿裤子。屋里其他人紧绷的脸表明马蒂是严肃的。
“等等!”戴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脊背上透过一阵凉意,头脑冷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掠过一丝恐惧。
马蒂统过桌子,关切地把手放在戴维肩上,然后告诉了他关于这三十六个“现象”人们目前知之其少。
突然他指着电视屏幕,“戴维,看啊,那不是珂妮吗?”

按以往出现紧急情况时发布消息的惯例,这时每个频道都是白宫新闻发布厅的画面。一位身着丝绸上衣的迷人女子走向麦克风开始回答记者提问。

看到她,戴维从一个恍惚的梦境进入另一个,这一次是关于他自己的。那女子正是康斯坦斯·玛丽安娜·丝帕奴,他那己分居的妻子。
“再次重中,这一现象日前虽然扰乱了电视与广播,但尚未造成大的损失,而且我们也没有理由这样认为。”
戴维看见她的嘴唇在一开一合,却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些什么。他们几周前刚刚谈过话,但在这会儿看到她,却让戴维觉得两人似乎有一年没见面了。不关信号紊乱的事。她确实看上去不一样,老了一些,稍妆饰了一些,更远了一些。
“总统正在出席—个紧急会议,但他要我告诉每一位美国人以及我们的盟友,我们将对任何可能的事情做最好的准备。而当前最重要的是人们不要恐慌。”
一个记者冲她叫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启用紧急状态广播系统?”
珂妮镇静和蔼地回答:“我们启用这一系统是因为,每一个打过长途电话或此时正在看电视的人,都会理解我们受到了严重干扰。这一系统可以保证政府与军队间可靠的通讯,就这样。”
戴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珂妮什么时候在说谎,什么时候没有说谎的人。这会儿她说的是真的。
“有四个物体正向我国移动,”她接着说。“不久就将出现在美国城市上空。两个正移向旧金山和洛杉矶,另两个向纽约和华盛顿特区。”

新雇员帕特·诺兰是个精力充沛的家伙,此刻他探头进来说:“嘿!我在这楼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旧的防空洞,你们谁愿来,还能塞下几个人。但别让我等太久了。”说完他转身走了。打字员珍妮闪电般地跟了出去,去争那一席藏身之地。
她出去后,马蒂摇了摇头。“会有非常、非常丑陋的表演了。”


第十章


波利酒吧破破烂烂的,位于通往当地小机场的大路边上。桌上台布已磨损得不象样子,被烟熏得发黑的墙上用图钉钉着花花绿绿的海报。
拉塞尔·卡斯坐在高高的酒吧凳上,盯着自己要的第一杯加水威士忌,正等着一个人进来给他一万美元。
他刚降下那架飞机,就去办公室找洛基,他是两块小机场的主人兼经理。这是个肥胖油滑的家伙,胖得象头猪。
“那架旧飞机你能给我多少钱?”拉塞尔问。
“一万,”洛基半外玩笑地答道。两人都知道一架二七年产的这种飞机正儿八经值七万五呢。
“好吧,卖给你了。”拉塞尔轻声道。“但得付我现金,我在波利等你。”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知道洛基会钻进他那辆林肯车飞奔到银行去的。
但现在距那次谈话已过去一个小时了,拉塞尔准备再要一杯,如果洛基不带现金来的话他连前两杯的钱也付不起了。
酒吧里的电视关着,拉塞尔是店里的第一位顾客。他和酒吧侍者对地球周遭发生的灾难都一无所知。尽管如此,当二个浑身油腻腻的机场技师走进来时,话题却转向了不明飞行物上。
“瞧啊,刚说到他。”他们中最壮最脏的一个说:“拉塞尔,我们刚刚听说你早上遇到了点麻烦。飞上去了,不过弄错了地方?”其他两个轰然大笑。
拉塞尔挤出一丝笑意,眼睛仍盯着威士忌。
“别笑,你们这些家伙,”那人继续说。“这不是拉塞尔的错,自从那次被绑架之后,他脑子有点不清爽。”他那两个伙伴象鬛狗似地又发出一阵狂笑。
其中一人的笑声嘎然而止,问道:“被绑架?出了什么事?”
“伙计们,让他安静地喝几杯吧!”酒吧侍者的话听上去没什么说服力,他把他们要的啤酒推过去。
可这些浑身油腻的猴子们才刚刚开始呢。
“他从没告诉过你们吗?几年前,坐着的这位被外星人绑架了,被带到他们的飞船上。而且讨厌的家伙们在他身上做各种各样的实验。讲给他们听,卡斯。”
“今天不行,成吗?伙计们?”
“他现在不说,”那人驴呜般地叫道。“可你等着吧,再喝两杯,你想不让他说都不行。嘿,拉塞尔,行行好,”他瞟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们回去干活以前你能喝得烂醉吗?”这话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侍者进了后屋去取东西,拉塞尔迅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经过那几个人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嘲笑地低语道:“嘿,拉塞尔,告诉我们。他们把你带到飞船后,有没有……嗯,你知道……对你干那种事?”
又是哄然大笑,侍者听到笑声走了出来。
拉塞尔可不是个胆小的人,他冷静地准备给这技师狠狠来上一拳,打掉他的门牙。正在这时,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日光灯突然开始摇晃起来。一种声音越来越响,透过墙壁传过来。柜台里的啤酒瓶开始跳动,肮脏的小屋里瓶瓶罐罐,杯杯盏盏的碰击声也越来越大。在加利福尼亚,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地震了。
这些人立刻忘了彼此间的不和,从黑暗的酒吧飞跑到日光耀眼的停车场里。
有点不对劲。地面的震动和那种均匀的声音向他们以前经历过的地震都不一样。这次要平和很多。
拉塞尔抬头向上望去,但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低下头,看着落满了灰尘的柏油路面。一大片阴影正向他移过来,当这阴影遮住了阳光之后,这几个人才能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突然,技师们尖叫着四散而去。
只有拉塞尔站着没有动,紧握双拳。那二十六个不明飞行物中的—个正杏距地面约一英里的高度移动着。他注视着那个物体下面那些神秘的图案。他知道得很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也知道这魔鬼般的飞行物里面是什么人:有着同样柔弱躯体的、行动飞速的怪物。正是他们在几年前毁了他的生活。

当特洛依还是婴儿的时候,拉塞尔还在从事修复老式飞机的工作,那天晚上他在机库工作得很晚。正在修理一架飞机的引擎。那是个酷热的七月的夜晚,他大开着库门。突然,他觉得身上的力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胳膊垂下来,手中的扳子也掉到地上。他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还以为是心脏病发作了。他全身麻木,瘫痪,只有眼睛还能动。
洞开的门口有声响,拉塞尔向那儿望去,看见一个古怪的小人倚在角落。它不足三尺半,长着一个象大黄灯泡—样的巨大脑袋和两只如衣扣般毫无生机的眼睛。拉塞尔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拼命想扭动身体,但四肢毫无反应。他重新把目光投向那生物,发现对方也正在偷眼瞧他。没多久,他的恐慌就消失了。这一切很正常,没什么好怕的,拉塞尔告诉自己,你不会受到伤害的。这几句话在他脑子里重复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信息,是—种大脑控制,是思想上同他的交流。
再接下来他记得的就是他倚着什么东西,坐在地上,门口那个生物正坐在他而前,两条胳膊抱着膝盖,而另外十几个生物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里里外外地忙着。他们似乎在做什么工作,速度惊人。坐在他面前的那个生物继续输送着安慰的感觉。这使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他注意到一个闪光的东西,是一根针、有六寸长,正准备刺入他的头颅。他的脑子象是听到一个很清晰的声音。那生物“告诉”他,不会有痛苦,不会伤害到你。
在那一刻,拉塞尔想到了他的家人,挣扎着凑成几个词求他们饶了他。然后,一片空白。
接下来他记得自己已身处沙漠深处,正离开地面。地面在他身下旋转,他越升起高,被拉进一艘飞船里边,飞船的地板在他身下合拢了。
他被送进一个又小又窄的房间。周遭湿漉漉地闪着光,给人的感觉就象是进了一个巨大动物的内脏里—样。他觉得小怪物们的小手在他身上忙活个不停;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他再次恳求它们,在脑子里吼着要它们放了自己。
然后实验开始了。拉塞尔无法抵抗,四肢伸展开平躺着,听凭它们把一些形同医用探测杆的仪器插进他体内。有一段时间,他记得他们中有一个把他的头扶起来靠在身边,好让他从飞船的一个窗口向外看。他认出了下面模糊的群山,眼泪夺眶而出。实验还在进行,他的泪浸湿了半边脸。
第二天下午,人们在距机场九十英里的一个停车场上发现了他,当时他己患了遗忘症,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地址;足足一个星期以后他才认出自己的妻子。人们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回答说是去沙漠上追一对野兔子时迷了路。很久以后他才觉察到这一回答象插入脑中的一个记忆板,为的是掩盖真实的情形。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能完全恢复,以后几个月里,他又恼又烦,下决心要重新回忆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为此他付出了全部的财产和精力,但只追回一些记忆的碎片。他去做了心理治疗,接受了催眠,还去拜访过另外一些声称被劫持的人。正是在这期间玛丽娅染上了病,皮肤上满是斑点,晚上头病加剧,而且经常转成痉挛。当拉塞尔从自己的问题中抽身出来时,才发现她已病成这样,连忙把她送去检查,可是已经太晚丁。诊断结果她患的是一种极易防治的阿狄森肾上腺皮肤病。当天夜晚,她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当那煤黑色的巨大飞船从头顶轰鸣而过时.拉塞尔紧紧地捏着拳头。他只有一个念头,杀掉一两个那里头的小东西。那物体以每小时二百英里的速度向北飞去。它飞过以后,太阳重又照在停车场,这时拉塞尔已经不在了。

 

第十一章


在华盛顿特区,第一批看到飞船的人是聚集在华盛顿纪念塔上的游客。他们从五百五十五英尺高的塔上蜂涌而下,把没有及时让开的人都踩到脚下。
第—例伤亡事件发生在一位来自拉各斯的十一岁女该身上,她叫尼吉利亚。尽管她父亲竭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可正好有人从背上直踏过去、她的头磕在台阶上。当她父母终于把她抱下来时,她已昏了过去,弱小的身体软软地躺在父亲怀里。他们两个是最后从塔上撤下来的。
因为不知道还有人在上面,国家公园的巡警已撤走了。
父亲从山顶上望下去,看见人群在往四面八方飞奔,国会山那边,一个巨大的黑盘子冒着烟掠了过来,他向跑过他身边的人大声询问哪儿可以找到医院,没人回答,没有人停下来,甚至不曾放慢脚步。

成千上万的游客从纪念馆和博物馆涌出来,当他们看见那盘状的庞然大物掠过天空时,大部分人马上陷入了绝望。惊恐万状的人们向四面八方跑去,疯狂地你拥我挤。失散了孩子的母亲站一片混乱中一遍一遍嘶声叫喊着孩子的名字;有些人呆若木鸡,低声咒骂或呼唤着上帝。随处可见几个陌生人手牵手抱住建筑物旁的大树,无力地向上望着,更有些人干脆吓瘫在地,有人祈祷,有人把头埋到胳膊底下。成千上万的政府雇员从各自工作的大楼台阶上冲下去,用胳膊肘支开人群奔向地铁站口。那天上的庞然大物散布着恐怖,越飞越近。

不到一英里以外的宾西法尼业大街1600号,怀特默正在同俄罗斯总统叶钦科通电话。
“是的,我明白,”他通过翻译向他谈话。“告诉他我们想让他明白这一次俄美是绑在一起了。”翻译员把这话翻译过去时,他朝珂妮看了看,转了转眼猜。“好吧,告诉他说再见。”
“这是怎么回事?”珂妮问。
“不知道。我想他喝醉了。”
突然,门开了,一位职员惊慌失措地撞了进来。“它到这儿了!”那女人尖叫着,奔向阳台边的一排大窗子。
怀特默和格雷交换了一下目光,站起身来,跟着神色激动的女人来到窗前。
“爸爸!”帕翠西娅·怀特默满眼含泪地从地毯那边奔过来。
“你该到楼下去!”她父亲吼道。但他马上意识到不该这样,便半跪下去搂住了扑向他的女儿。
帕翠西娅觉察到了弥漫在白宫的惊慌气氛,偷偷从保姆那儿溜了出来。怀特默抱起了女孩,把她带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柔声安慰着她。
当他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僵在窗前。他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飞船的巨大黑影几乎压在国会大厦上,它的前沿已掠过了阿那克斯蒂亚河,投下了直径约十五英里的阴影。
怀特默下意识地包紧了孩子,把她搂向自己,不让她看到这恐怖的景象。而珂妮和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用于抓着旁边的东西,以免因惊惧而使身体失太平衡。只有特工们还在警觉地守卫着他们的总统。
“噢!上帝!我们现在怎么办?”珂妮低吟道,
“我必须向全国发表演讲,”怀特默说,“这会儿人们过张了。”
“是的,”她看着他,“我也一样。”

这三十六艘飞船对地球居民不告而来,逼近地球上人口最多,最有权力的大城市,包括北京、墨西哥城、柏林、卡拉齐、特拉维夫和旧金山。
在日本,横滨市民看到一个火球从天而降,悬在六千英尺的高空,烟雾弥漫。在浓厚的云层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飞船的前沿在往前推进。这种可怕的景象始而让成千上万目击者发怔,继而使他们疯狂逃窜,因为这时飞船那无尽的船身开始缓缓出现。它从他们头顶掠过,一片黑暗。然后向北移去了。从屋顶上还能观察到它,在距首都东京不足四十英里处漂浮着。
在横滨火车站,因为那物体已不在头顶了,所以气氛相对缓和下来。人们大包小包地背着细软财产,挤在站台上,不耐烦地等着火车快点来把他们带到乡下安全的地方。身穿蓝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路警站在升降机上俯查人群,不时命令人们好好配合。透过玻璃能看见从附近基地过来的一营美国士兵列认走向不知什么地方。至少在这会儿,撤离还不会乱了秩序。
同样的景象正在世界各地重复上演。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第一次想远离城市这个地方,只有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道路、火车、地铁的运输能力是多么小。
当他们象沙丁鱼似地挤在站台上的时候,当他们拥在汽车站的时候,或者当他们塞挤在卡车后车厢里的时候,他们都在用彼此会意的语言谈论相同的问题:这些巨大的飞船里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他们有什么企图?
他们那邪恶的外表让大多数人深信他们不是为交换礼物或礼仪性地握手言好而来的。
但仍有些人持乐观念度。飞船设计技术如此先进,他们说,表明进化程度也相对很高。说不定里面的外星人是更高一级文明的使者呢。他们一定可以教给我们许多关于宇宙的知识。这些乐观主义者把他们目前的处境比作在某些未被发现的孤岛上,旧石器时代的野蛮人仰望飞过头顶的飞机时的情景。他们惊恐万状,认为世界末日到了,而飞机机组人员只不过是想满足一下发现新大陆的好奇与渴望。
象这种讨论总是以令人沮丧的结论作结,因为人类从不仅仅是为了好奇而去一个地方。先期到达北美的欧洲人屠杀了美洲印弟安人。西班牙人用监狱和疾病毁掉了整个印加民族。而最先到达非洲的白人都是奴隶贩子。人类一旦“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他们就把那儿变成属地或征服地,杀掉原先在那儿的人。
世界各地的人都祈祷着这些外来者会比人类慈悲一点,用文明的方式对待人类,尽管人类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却总是以残杀开道的。

又一个十五英里宽的阴影吞噬了纽约港,自由女神像黯然失色。它径直地向着曼哈顿方向移去。零零散散,左一堆右一堆的纽约人散在哈德逊河岸上。上百名陌路人聚在一起,大部分人很穷。他们已经看了一整天电视,现在想来亲眼看一下这景观。当阴沉的飞船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时候,等待的静默变成了鼎沸的人声,人们尖叫着沿河向北奔去。地面的声音盖过了天上的轰鸣,这个城市的焦虑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人们全速向四面八方散去,奔向各自直觉中最安全的地方,家、地铁、汽车。
在华尔街上,整个天空都消失了,一种强烈的震颤在曼哈顿区传开来。出租车防护板撞得山响,大街上的行人全躲了起来。宠然大物正掠过城市上空。每一个地方,汽车车笛长鸣,人们或是走出家门来一睹飞船,或是钻进办公室和餐馆远远地躲开它。而在每一处地方,人们都在尖叫。
戴维磕磕撞撞地走在一片漆黑中,一次跨上三级台阶,终于来到顶楼。他用肩膀撞开门,走了出来。房顶上方有一片蛛网般的线路,正是靠这些线路把卫星接收转播器同下面办公室里的电脑连在一起。他刚走进阳光里,阳光就消失了。只有在日全食则才会发生这种现象。
“上帝保佑。”戴维叫道。他正面对一个低空飞行的巨物,他的第一个本能的行动就是缩下去,那东西的重量给他身体上造成一种压抑感。飞船的下方是无尽头的灰黑色的底面。上面布满了象是电脑设计的轮胎花纹,或是组成复杂图案的突出小钉。虽然这东西距地面有一段距离,但它还是要比戴维站的这个地方大得多。它的西边已经快到新泽西了,而另一头还在长岛上空呢。它象是要压到他头顶似的,而他则象是巴掌下的一只小蚊子。在他周围,屋顶上的设备开始颤动,在城市上空持续的轰鸣声中又加上了另一种声响。他跑到北边。看到中央公园已全部在闭影笼罩之下。漆黑一片。
戴维想象着父亲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又惊又怕。他深知朱利斯再过一百万年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家。说不定他加固了门窗。打算与家生死同在呢。突然,不知怎么,戴维脑中又浮现出朱利斯在厨房桌上镇定下棋的场面来,接着又闪回到那天早上公园的那局棋,接着,突然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