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黑色飞船仍低悬在半空中,好象一个不作声的死亡天使,张开翅膀笼罩着这个城市。洛杉矶市中心地区已经彻底没了。原来熙熙攘授的摩天大楼群和历史性建筑物已成了地球上焦黑的一片。
她转过头去,觉得温柔的海风吹拂过脸庞。远处的建筑物依然还在,只是窗户洞开,或明或暗的火光将一缕缕烟雾送进早晨的空气中。
看着四周狼籍的样子,她突然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四周数英里开外,一切几乎荡然无存。沿着高速公路而建的房子已被撕成两半,屋里所有的一切:家具,热水器,照片,读了—半的书、水池里的碗碟,还有熟睡的婴孩都被掷入熊熊烈火之中,烧成了灰。有个老式冰箱,四角圆圆的,刚好落到公路当中,已经被高温弄得翘了起来。杰斯敏往里一看,还有瓶芥末。奇怪,她想,幸存下来的居然是这玩点儿。
她急忙从斜坡上下来,发现迪伦在拨弄地上的一个东西。她走近看,是种动物,可能是条狗,尸体破碎,还冒着烟。迪伦想看个究竟,但杰斯敏二话不说就把他拖走了。
他们由山狸带头,艰难地走了几分钟。最后找到一个停满货车的停车场。
整个停车场建在高速公路旁。正逢周末,那些翻斗卡车,推土机,和起重机都停放在那里。靠近出口的车辆已经被大火烤焦了,轮胎和电线熔得一塌糊涂。
这是个岩洞式的建筑,杰斯敏在里边找到了辆旧的八轮大卡车。她爬进驾驶室,四处搜寻。当她把遮阳板放下来的时候,有串钥匙掉进了她怀里。她喊着迪伦和山狸的名字,让他们进来,接着就发动了引擎,越过一堆废墟,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几分钟后,她找到了一条幸存的大道,朝南踉跄着开去,时不时急转弯躲开废弃物和已经一半成灰的电线杆。每隔几分钟,她都会碰到老卡车没办法开过去的地方。她只好停下来,站到引擎盖上,找一条可以通过残骸的小道。这就象是寻找走出迷宫的路一样。
走了大约三、四英里后,她找到了第一个幸存者,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穿着破碎的三件套西服。他坐在路边,一动不动。身上很可能是被玻璃刮得伤痕累累。但她也说不准,因为这个人一言不发。她帮他爬上卡车车厢后,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们继续往前开。半个小时以内,她又找到了六个幸存者。有三个人同意搭车,很乐意跟她同行,因为至少她还知道有地方可去。她把他们都安置在后面,迪伦和山狸则坐在前头的驾驶室里。
他们碰见了第一个路标。铁制的红绿灯已经被大爆炸的气浪刮倒在地,还连着—块蓝色路牌。
杰斯欧跳下车,用靴子扫去灰尘:塞浦费达大道。
这使她稍微清楚一点自己在哪了。她抬头看了看太阳,估计了一下大海的方向,向那边望过去,想要搞清楚方向。
“悔改吧,罪人们!”
杰斯敏朋了起来,心里吓得怦怦直跳。不远处,有个六神无主的人站在一大堆砖头上,砖是从电影院的边墙上塌下来的。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块完好的硬纸板,在上面涂了一句圣经里的话。他的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有四个分叉的轮胎架子,当作十字架在那里挥舞。从杰斯敏这儿看去,电影院崩塌的内墙正巧在他身后。内墙上涂画着老式西部片里的牛仔,在这个画面里形成一种奇特的不合谐的背景。
“末日来临了!全能的上帝已经说话,末日已经来临!”
“我要去埃尔特罗。如果你也想去的话,上车吧。”
”他已用火舌说活,”他朝天呼喊看,“你们所受的是蝎子的折磨,这就是末日!”这个痛苦的家伙仍然向空中喊叫着,把背转向红色卡车里的人们。
杰斯敏不情愿地离开了他。她知道去拯救这些人并不是她的事。可还没等她驶过一个街区,就又看见了一个可能的幸存者。有架土褐色的军用直升机底朝天倒在路上,还在冒着烟。
杰斯敏和一声不吭的男子走出卡车,向失事的直升飞机方向走去。正副驾驶员都已经死了。有个穿着蓝色高档长裙的女子躺在一边。杰斯敏爬进去把她拖了出来。已经干涸了的凝血在她的鼻子、嘴巴、耳朵旁到处都是,显然是内出血。杰斯敏和沉默的男子把她轻轻地平放在地上,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已经认出来她就是第一夫人玛琳·怀特默。
他们正准备把她抬到卡车上去的时候,迪伦走了过来。
“嘿,”杰斯敏嚷道,“我想我已经告诉你呆在卡车里了。”
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杰斯敏转过身,看见有个啤酒肚白人穿着猪装走过来。还有两个穿着脏兮兮的迷彩服的男子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个推着半坏的手推车,里面高高地堆放着他们从废墟中抢来的财富。他们看上去就象三只油腻腻的秃鹰,在大爆炸过后来叼食所剩不多的残余物。
“看来我们的交通问题要解决了。你们停那儿的卡车不错嘛。钥匙插上了吗?”拿着枪的人说着,有股山区口音。
一个凶恶的穷白人拿着杆枪威胁她,这是杰斯敏在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事。但她还是尽力让自己微笑着,“嘿,欢迎你们—起过来。我们要往南开,想到——”
‘他妈的闭上你的嘴,你这黑婊子!”他叫嚷着,拿枪对着她的头。两个同伴跑向卡车。壮一点的开始把伤员从车厢上拖下来,另一个去检查点火电门。山狸把鼻子凑向入侵者,想要他拍拍它的背。
“钥匙不在车上。”他朝拿枪的同伙嚷道。
“好吧,”他面对着杰斯敏和沉默的人。“我再好心好意地问你们一遍,下一次我就要把你们的脑袋给打穿了。你们哪一个有他妈的卡车钥匙?”
“悔改吧,罪人们!末日来临/!”神志不清的牧师跟着卡车从街上走过来了。“全能上帝的审判已经降临了!”
“滚开,牧师。这不关你的事。”头儿警告他。
牧师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杰斯敏把儿子拉近到身边,从他的背包里悄悄拿出一支烟花。
“你们不可以违背上帝的旨意,”衣衫槛楼的牧师唾沫星四溅,“你们不可以拒绝他的话!”
“我当然可以。”猎手笑着扣动了扳机。
大号铅弹把牧师打倒在地上,胸口正中开了一个洞。爆炸声在空荡荡的四周回响。
杰斯敏划着了一根火柴,但火箭没点着,她立刻用手指把它灭了。
拿枪的人看上去和别人一样惊讶。显然他以前从未开枪打死过任何人。他的同伙们紧张地注视着。
“现在你最好还是把钥匙交上来,婊子。”
山狸这只世界上最不中用的看家狗,原来一直在和这帮家伙套近乎。枪声响后,它忽然从卡车那边冲过来,朝着拿枪的人咆哮。也许这家伙喜欢狗,也许他为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心怀内疚。不管什么理由,他犹豫了,没有把狗打死。
“把狗弄开,”他喊着,枪筒离狗的牙齿只有几英寸。“把它弄开,不然我就打死它。我发誓。”
杰斯敏点燃了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点着后的力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她把焰火直对着枪手,一面朝他冲去。燃烧的硫磺沾上了他的脸和双手。他本能地丢下枪。用手护住脸。
杰斯敏捡起猎枪,打开弹匣检查了一下,又关上了。
当对方停止哭叫抬起头的时候,局势已经变了。
“这个婊子出生在阿拉巴马,她爸爸喜爱打猎,”她拿着枪说。“不要以为我不懂怎么使唤这玩艺儿。”她扣了一下扳机,铅弹划过胖男人的耳际。她又开了一枪,枪弹射到地上,激起一阵石屑。“现在给我滚回去。”
三个家伙巴不得听从。他们小跑着上了一座小山包,快见不着人影的时候,转过身来咒骂着杰斯敏。
她和沉默的人把几乎失去知觉的怀特默夫人抬到卡车上,这时第一夫人的嘴巴张开了。她轻轻地,几乎是哽咽地微笑着:“很勇敢。”


第七章


史蒂夫弯下肩膀,用力拉着伞布。他已经把失去知觉的外星人包在他的降落伞里,在滚烫的沙地上拖着,一路上咕哝个不停。
“你知道,这本应是我的周末休假。却叫你给毁了!你非得来这儿,你看,我得拖着你这蠢东西,在烫人的沙漠上走。”外星人的胳膊从降落伞里露了出来,吊在后面。“你以为你可以大模大样地来这儿和我们干一场?”他转过头,好象等他回答。他生气了,嚷了起来:“我本可以拿你去烤肉的,你这怪物!”他放下桔红色尼龙降落伞,朝伞里的外星人一脚接一脚地狠踢。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可我还没疯。”
史蒂夫浑身是汗。他知道应该尽快补充水份了。他把包放在地上,爬上一个小山包打量着沙漠。空荡荡的土褐色群山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无边无际。从沙漠表面上升的热气象银色波浪一样翻腾着。他正准备下山去继续拖他的战俘的时候,有道光线引起了他的注意。光线来自几英里外的山顶。他立刻明白了:有交通。在他前面不到一千码的地方有条路。他拉上外星人便朝路上拖去。
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他坐在这条老式双道公路边上,惊讶地看到有上百辆拖车和货车,浩浩荡荡地开过来。
“嘿,朋友,搭个车。”史蒂夫咧开嘴笑着,站在路当中,挥舞着手。“不停车的话就会把我撞倒的。”  ’
一英里多长的车队慢慢停了下来。史蒂夫走到领头的那辆车前,这辆车后边拖着一架老式双翼飞机。
“史蒂夫·希勒上尉,海军陆战队员。”
司机是个高大男子,长着一头卷发、有种语带讥诮的幽默感,他把头钻出车窗问:“要搭便车?”
两分钟后,史蒂夫被几十个好奇的人团团围住。他一口气喝了一瓶水,然后才开始向他们解释降落伞里的东西。他们被吸引住了。他告诉他们,他要去拉斯维加斯附近的内利斯空军基地,是为了一桩很紧急的涉及国家利益的事情。
“很遗憾,”一个带着杆步枪的老人说,“他们在广播上说内利斯被炸了,全完了。”
史蒂夫走向降落伞,又狠狠地踢了两下。“那好吧,我飞过这里的时候,看见在一个旧湖床边上有个空军基地。我要找个人把我带到那儿去。”
好几个人拿出了本地的地图。虽然有几张地图颇为详细。可没有一张标有空军基地。根据地图所示,整个地区只不过是个平民不能涉足的导弹试验区。更麻烦的是,一共有四个干涸的湖床,而不止一个。
“相信我,就在那儿。”史蒂夫对他们说。
他们可不想那么干。他们希望远离外星人,而不是外着车去追他们。这群人的领头人愿意带上史蒂夫和他的行李一起走。但他们不想把宝贵的汽油浪费在一个军事禁区里兜圈子。
这时,有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过来站在史蒂夫一边了。他推开几个正在看地图的人,走到人群中央。
“格鲁姆湖,”他对史蒂夫说,“你看见的基地是格鲁姆湖武器测试中心 有两条跑道交叉成×状。靠山有四五个挺大的机库,对吧?”
“没错。”史蒂夫和其他人一边听着大个儿解释怎么去那儿,一边看他住地图上画着制图员没标志的道路。
他讲完以后,史蒂夫问,”你为什么会对这儿那么熟?”
这人的儿子,一个十七岁的长发男孩儿插了一句话,“我们就住在附近。”
“我叫拉塞尔·卡斯。”大汉低声地,几乎是象和人密谋—样地说。他握着史蒂夫的手又说:“大约十年前,我碰上过这帮吸血鬼,我可以为赶走这帮坏蛋助你一臂之力。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眼?”
史蒂夫并不在意这人神经是否正常,只要他愿意帮忙就行。“随您便,”史蒂夫说,“不过可不怎么好看。”
“我以前看到过。”拉塞尔说,“大大的黑眼睛,皱皱的小嘴,白皮肤。”
他儿子米格尔紧紧跟在后面,似乎对于和陆战队飞行员合作并不热情。还在二十英尺开外,拉塞尔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从降落伞里伸出来的长长的触须和他记忆中的把他从飞机场带走的外星人对不上号。
史蒂夫拨拉开尼龙伞布。后边的那群人刚看一眼就急忙跳开了,胃里直泛酸水。
拉塞尔盯着这东西,吓呆了,但他的恐惧和别人完全不同。这东西太大太瘦,也太可怕了,完全不象十年前绑架他的纤细小恶魔。会不会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外星人呢?他想。还是整桩事情不过是我的想像编造出来的?拉塞尔过去生活中最真实的部分,那毁了他生活的一刻忽然不象是真的了。他觉得有点头晕,把手搭在米格尔肩膀上,想稳住自己。
“爸爸,别忘了特洛伊。我们要去那家医院。”
拉塞尔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想集中精神。接着他点了点头,转向拖车。
“那么先生,”史蒂夫对他的盟友说,“我们是去格鲁姆湖呢还是去什么别的地万:”
拉塞尔已经忘了他向史蒂夫的许诺了。“你瞧。朋友,我想帮你,可我的车里还有个生病的孩子。要是我们找不到他需要的药品,几个钟头以后他就会死的。你就朝我告诉你的方向走吧。大概要用两个钟头。”
“我们带你去那儿。”一个晒得黑黑的大个子说,“非利普,把轻便汽车上的东西挪到别的车上去。”
红头发男孩儿失望地看了一眼阿丽西娅。就按他爸爸说的去做了。
“嘿,卡斯先生,等等。”史蒂夫追上忧心忡忡的抓塞尔。“你的孩子需要药,这我知道。你看,那么大的基地一定会有一家设施齐备的诊所。你说离这儿只将两个钟头。”
拉塞尔看着儿子,“你说吧。”
米格尔想了一阵儿。“我们尽量在一个半钟头内赶到那。”

 

第八章


空军一号飞在内华达沙漠上的高空,驾驶员伯恩海姆上尉宣布内利斯山脉就在飞机左侧方向。机上乘客从舷窗向外望去,只见一个有点破旧的小型空军基地,不觉感到失望。
五十一区有几个部分:中间一个很大的机库,四周有几个小机库,两条交叉跑道,还有几个雷达和三三两两的简易房屋。
他们还看见另外一些建筑物分布在广阔的沙漠上,但大家普遍感觉,这个依靠着一排陡峭的褐色山包的秘密基地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感兴趣的地方。
已约好不举行仟何仪式来欢迎总统。飞机一落地,伯恩海姆上尉就得到指令将飞机开到大门洞开的那个最大的机库中。几名士兵推着一架移动扶梯跑向蓝白相间的波音飞机,怀特默和他的随员们挤到门口,急着要出去。尼姆兹基温顺地从指挥中心里走出来,他刚在那里思考过下一步该怎么做。每个人都尽力装作设看到他。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在舷梯底部,他们受到了基地的最高长官米奇尔少校的欢迎。他手下的五十多个士兵列队站立,等待总统的检阅。
“欢迎您光临五十一区。”他干脆利落地敬了个礼。
怀特默回了个礼,说,“我们有急事。”
“请这边。”不用说米奇尔也知道,为什么美国总统在一场全球灾难正在发生的时候,来到他这不起眼的基地。他是冲着飞船来的。虽然从技术上说,把飞船向包括总统在内的任何人展示违反联邦法律,但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们进去了。
米奇尔身材高大,甚至有点吓人,他的英俊是那种方下巴的重量级拳击手的英俊。虽然他很年轻,还不到三十,但升迁得很快。卡约加堡的上司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把他提升到现在这个位置,来负责五十一区。他对基地里除了研究以外的所有事情负责。如果出了什么事,没有一样米奇尔不知道的,往往他就会出现在现场,他很清楚这项工作只是通往更高一级,通往华盛顿的一个垫脚石。但他也知道如果安全出了问题,不管是从外部的渗透还是来内部泄密,任何将五十一区的名字见报的事情,都会很快使他回到爱达荷老家去做乡村教师。他对待工作很认真。
他领着大家走进—个大厅。两头有两扇紧锁着的门。在房间的尽头有台冰箱,还有几棵发篶的植物。米奇尔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别靠着墙。”他告诉大家。随后打开面板按动了一个开关。
突然传来嘎嘎的响声,整个房间开始沉下地面。办公室的门好象在往上升,因为地板沿着混凝土升降机外在向下降。整个房间居然是个巨大的电梯。

正当其余的人惊奇地注视着周围的时候,总统却开始发火了。
“为什么没有人把这个地方告诉我?”他盯着尼姆兹基问。
“总统先生。”这一回尼姆兹基看上去既谦和又真诚。“是不得已。这个决定早在我知道之前就作出了。胡佛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有的政治后果,因此定级为‘绝密’,而直到今天——”
“够了!”怀特默打断了他的话。尼姆兹基不管说什么都没法除去他已经造成的伤害了。“不得已,去他的。”他嘟哝着。
有一件事尼姆兹基没来得及说,那就是军队、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一起掩盖坠机秘密的原因之一,是要在冷战中取得对俄国人的优势。他们规定五十一区项目保密。冷战和秘密命令在尼姆兹基的任期内部已结束,但他并没有将之公布于众。他有野心要竞选国家公职,甚至是总统。照他看来,假如承认有保密这么回事对他一无好处,而将整个项目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则大大有利可图。

铁门打开了,眼前这块地方看起来象个医院。成打的口罩和白大褂挂在水池边的钩子上。走过这段路,他们来到一排丙烯有机玻璃门前,在门的那一边是忙忙碌碌的景象,几个从头到脚被白大褂、口罩和帽子蒙起来的人在紧张地工作着。
“这是我们的无静电清洁室。”米奇尔骄傲地告诉大家,等他们呆呆地看了一阵儿后,才领他们来到下—站。
“好吧,进去看看。”总统说。
米奇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要使这里保持无菌状态需要花掉美国纳税人几十万美金,如果怀特默知道这一点的话,他是不会坚持要进去的。
“事实上,先生,进入这个房间必须——”
怀特默从这个军人的嘴里没有得到所需要的回答。他又重新强调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没有留下任何妥协的余地。“马上把这扇该死的门打开。”
米奇尔把磁性身份卡插进扫描锁,玻璃门慢慢地开启。十一个人走进这个现代化装备的无尘实验室。他们一走进去之后才意识到,从外面只能看到房间很小的一部分。房子至少有一百多码长,中间有一条笔直的,高于地面两英寸半的通道。在通道的两边,有许多戴着罩子的职员在忙碌地干着一些项目,穿着象宇航员一样的白色工作服。
他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操纵着机械臂,做着激光实验,研究图表,或是坐在那个什么事也不干。但是当托马斯·怀特默出人意料地走过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米奇尔走在别人前边,每到—个工作地点,就用一两句话解释一下那个地方的工作。整个设施的质量和复杂性令人目瞪口呆,甚至用现代化这个词也无法充分描述。不管从哪一个细节来看,实验室都是井井有条,满是精兵良将。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总统对格雷耳语道,脚步并没有放慢。“资金是怎么搞到的?”
走在这队人末尾的朱利斯碰巧听到了总统的问题。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为一只榔头花了一万美金,为抽水马桶付了三万吧?”
老头儿笑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不无正确之处。军队里的官员们几十年以来一直通过虚报别的开支来为五十一区提供经费,但大部分钱直接来自美国国会。同家预算的一部分一直被列为“暗钱”,为一些过于敏感而不宜让法律制定者们知晓的项目开支。通常是为军队的新式武器系统支付的研究开发基金。

屋子另一端的钢制斜坡尽头是一扇厚厚的钛钢门。—台电动马达把门升了上去,迎面走来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科学家。
布拉克什·奥肯是五十一区的研究主管。奥肯四十五岁左右,满头乱蓬蓬的灰发直垂到肩头。他走路的时候把手深插在衣服口袋里,有种嬉皮士的神气,他笑得很开怀,这种笑总统常在迎面过来迎接他的孩子们的脸上看到。
“天哪,现在又要干什么?”总统轻声嘀咕了一下。过去三十六小时内他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的了,这儿又来了一个。
米奇尔作了介绍。“总统先生,我谨向您介绍奥肯博士。他领导我们这里的研究工作已逾十五年。”
奥肯是个古怪但精力超常的人,显然在地底下一个人呆的时间太久了。他站住那儿点头笑着,从黄色斑点的领带和他的灰皮肤融为一色,突然他极其热情地伸过手来和总统握手。
“总统先生。见到您真是荣幸。哦,这位是我的同事伊撒克医生。”
伊撒克相貌英俊,留着平头和山羊胡子,看来是两人中较正常的一个。
伊撒克过来握手的时候,奥肯转过身对一个研究人员轻声说,“这真不赖。”怀特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让奥肯觉察到了。“如果我们中的人有点怪的话,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大让我们出去。”奥肯辩解道。
“是的,这我明白。”总统说,没有掩饰他的讽刺。
“那么,我猜您想去看那大家伙了,”奥肯说。“跟我来。”
大家迷惑地住四周看了看。不过,他们还是跟着古里古怪的科学家走向另一个房间。他们走出长长的研究大厅,沿着斜坡走进一个两面是混凝土墙的狭窄通道。接着又是一扇钢制重门。伊撒克将一张出入卡在磁性锁上扫了一下,然后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大按钮。立时一只小红灯随着蜂呜声一亮一灭,同时他们眼前的那堵墙象吊桥一样放了下去。
在那一边是个巨大而阴暗大混凝土空间,有五层楼深五层楼宽。武装卫兵荷枪实弹,在高高的狭窄钢制通道上巡逻。
房子的中央是个高高的特制平台,上面停放着一架外星人攻击飞船。它的装甲外壳在工作灯光下泛着那蓝色的光。这正是围攻黑骑士的那种飞船。总统一行人被眼前的—幕打动了,口张得大大的,沿着斜坡往下走。
攻击飞船不象他们看见过的任何东西,也和他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形状并不陌生,就象是两只碟子边对边地焊在一起。这证明了多年来UFO目击者所作的描述,但这回却是这个长六十英尺的东西本身的细节使得它充满魅力。从飞船的顶部沿着脊梁一直到尾部的突出点,有一个高高的六英尺长突起物,科学家称之为“稳定翼”。整个表面是由大块的装甲扳拼成的,由无数极其精细的小铁片连接起来,就象人手的肌肉纤维一样精密。
大家来到一个观察平台,面对面地看着它,就象在参观安放在寂静的博物馆里的一只睡着的剑龙。
飞船前部有着宽而平的窗子。它的前端是一个弯曲的突起物,就象只大昆虫的下颚。
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这孔武有力的爪子抓成肉泥,人们不禁不寒而栗。
十几个科学家和技工在飞船周围作标记。不时作一些小的调整,用一种蓝色的灯观测着表面。他们的设备都放在工具小车上。看上去就象高科技汽车厂里的技工。在飞船表面上可以看到一些长长的灰色疤痕,这是科学家们在飞船坠落在新墨西哥沙漠后所做的修补。
“她美极了,不是吗?”奥肯扭动着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