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对天发誓,我是亲眼看见的!”德威特辩解说。
“我不想在《询问》周刊上看到我们单位的名字,”拉斯马森对坐在打字机后面的朗利和另一名警察说。然后又转身向其他人说:“戈登和罗杰斯写完后,到我那里一趟。”
队长砰的一声关上门,回里间去了。留下的人噤若寒蝉。
“是不是你把车摔破了,下周要租用出租汽车,才惹他生那么大的气。”
德威特茫然不知所措。“天哪!我全告诉他了。流星、速度,一点都没保留。他妈的,我又不是去参加摔车比赛……不是故意翻车嘛。”
“究竟怎么啦?”
“他让我停职两周。”
“什么?”其他警察都停下来,瞪着他。
“真的。”德威特瘸着腿,向门口边走边说:“如果谁把事实真相透露出去,那么,它就会上白天的电视节目了。”
尼亚里看到警察们都转向他们的打字机,都在阅读各自的报告。有的警察还相对苦笑。突然,好象是一位看不见的木偶演员同时牵动五根线一样,五只右手伸向五架打字机,抽出五份n217表格纸,然后把它们揉皱,丢进字纸篓。
“你来说吧,先生。”一名警察往打字机里又插进一张表格纸,苦笑着对尼亚里说:“我来给你作记录。”
尼亚里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位敢于坚持己见的朋友;但很快就失望了。于是,他动身离开了这地方。
第十章
尼亚里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四点过后。
他不知从哪得到一股新的活力,径自从客厅直冲进卧室,大声嚷着:“罗妮!罗妮!”
他控制不住自己,似乎体内储存看一些意外的肾上腺素使每块肌肉都抖动起来。他兴奋极了,对罗妮说:“亲爱的,快起来。”
正在床上的罗妮睡得满头金发象乱麻似的,那双蔚蓝的眼睛正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什么事?孩子们的事——火灾?还是——?”
“天下太平,孩子们平安无事。”他说,“亲爱的,你不会相信我说的。”
罗妮屏住气看了看墙上的夜光钟说:“是啊,我不相信你在四点十分就要把人弄醒。”
“刚才发生了一件事,你听了也不会相信。”
“我不听,”罗妮直藏了当地说。接着使把被子蒙过了头。
“你不用听,”尼亚里边说达喘着气,使罗妮想起托比吃点心时那副狼狈相。
“它们一点噪音也没有。天空只有微风。突然,一件东西飞了过去——接着又一件东西飞过去——不久,再一个红色小点又飞过去——我的上帝!”
这时,罗妮在被子下面听完了他的一番话,才想起一件事:“公司一直想和你取得联系,但没联系上——”
“是的,我知道,是我把电话关掉的。”
她现在睡意全消,对尼亚里说:“你不该那样,他们要和你谈——发生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电话响个不停,我记起来了,他们要你一回来马上回电话!”
尼亚里见用言词无法打动妻子,便双手把妻子拉起来。
“来!起来,你要穿啥,我的夫人?!太阳快出来了。”
“尼亚里!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等你亲眼看到了,我就什么也不说了。罗妮,噢,罗妮,它可太有意思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去看,真的,现在就走。”
罗妮看到尼亚里态度非常认真,马上和气地说:“我们不能丢下孩子们啊!”
“孩子们,对,……孩子!!孩子!!”
尼亚里一面催促家人穿好衣服,一面收拾照相机、望远镜,看戏用的小望远镜和毯子。
“咱们去露天电影院吗?”布雷德问。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你偷了我的发光漆!”托比又提起昨天的事。
“你会得到你的发光漆的!”尼亚里兴高采烈地说:“样样东西都会发光。”
他督促大家快走。在经过厨房时,罗妮打开冰箱门,取出一袋鲜蔬菜。
看见冰箱里的照明灯在发出令人反胃的淡绿色。托比说:“那绿灯叫我恶心。”
“等我再减轻三磅体重,就换掉它。”母亲已是第二十次这样回答他了。
厄亚里焦急地催着家人,出了房子,向停在车道外的契维牌家庭旅行车走去。
“尼亚里,”罗妮还没上车,就泄气说:“我已经相信你说的了,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去睡觉吧,行吗?”
尼亚里一声不哼地把孩子们推上车。
“别闹了,就到此为止吧。”罗妮说着,绕到车的另一边。
“你答应过去玩小高尔夫球的。”托比坐在中间那排座位上说。说话间,眼皮已合上了。
全家终于挤上了车。罗妮没关上自己那边车门。车内顶蓬上的灯仍亮着。罗妮第一次注意到尼亚里半边脸变红了,而且,红得发亮。
“尼亚里,怎么搞的?你被晒成这个样!”
尼亚里照了一下后视镜,脸更红了。“活见鬼。”他低声说,“也许在你睡觉时,我度假去了吧。”
“但你只有半边脸是红的呀。”
这时,尼亚里已经把车开上车道,驶往刚才那个令人非常激动的地方。
不久,他就开到目的地了。他把车驶下公路,停在被撞塌的防雪栅栏旁,农夫和他的家人已不知去向,地上扔着一些空盒子和空酒瓶。
罗妮和孩子们都已呼呼入睡,象咽喉发炎似地在打鼾,又象在演奏一组睡眠交响曲。然而,尼亚里却精神抖擞。清晨,仍使人感到有点寒意。他兜了几个圈,便停了下来,耐心地在守候着,期待着……可是,期待什么呢?期待刚才那种经历的重演吗?他默默地在祈祷,希望奇迹再现。不知怎的,刚才把他吓得够呛的东西现在竟这么令人迷恋?当他祈求能再次与那飞行物体相遇时,黑夜却在跟他耍花招。
现在警察也不在了,他感到很孤独,心想飞行物体喜欢独自等侯的人吗?一旦出事,逃脱是不是会容易些?
罗妮忽然醒过来、她回过头,看见三个孩子夜依偎着打呼噜,而丈夫则仰望夜空,且在神经质地踱来踱去。她爬下车,轻轻关上车门,走到丈夫身旁。
“尼亚里,我们在这干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等什么?”
“你看到就会明白。”他的语调显出已缺乏信心。
“说出来吧,”罗妮说,“我陪你来这里,为什么还不说,它到底是什么样的?”
尼亚里沿着公路上下张望,又抬头看看天空,然后说:“有点儿……象蛋筒冰淇淋。”
罗妮快要失去耐性了。“是什么味道。”她气势汹汹,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
尼亚经以为她是当真的,便说:“橙色,是橙色……它并不太象蛋筒冰淇淋……有点象贝壳里的……这个……”他用双手做了几个雕塑动作。
“象taco①吗?”
【① taco:墨西哥人用肉做的一种卷饼。——译注】
“不,比它圆些,大些……有时它看来象……象……象咱们昨天吃的那些卷子,叫什么名字?”
“糖松饼?”
”不!不是早餐吃的,”尼亚里开始明白妻子是在逗弄他,而且看出她情绪很不好。但他还是问:“是正餐吃的,那叫什么卷?是那种弯弯的蛋卷么?”
“你指的是新月形卷子?”她故作惊讶,象在逗一个好玩的学生。
“对!”他全身又激动起来,说:“它还发出一种象霓虹灯似的光。””
罗妮不想再逗弄丈夫了,她把手伸进食品袋,拿出一根胡萝卜大嚼起来。尼亚里走到几步外一块石头边蹲下来,两眼又向天际张望。
罗妮忧虑地瞟着他。显然尼亚里曾经看过什么奇特的东西。她弄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那东西对他十分重要。她还想莫非自己惹得他讨厌了。
罗妮走到尼亚里身边,用她拿手的象马克小姐①般优美的声调问:“我还算听话吧?”
【① Little Miss Marker是美国一种小女孩的选拔奖,获胜者被称为Little Miss Marker(马克小姐)。——译注】
他没有哼声,却站了起来,还在盯着开始发白的天空中那些渐渐消失的星星。
罗妮也向上看去。突然,稍稍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一种无名的恐怖感掠过她的心头。一切都很怪,怪得离奇。
“抱着我。”她对丈夫说。
尼亚里顺从地一手抱住她,搂贴在身旁。罗妮双手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
“我记得过去我们俩常常到这样一些地方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她象孩子般温存地说。
尼亚里低下头望看妻子,回忆起过去美好的时光,脸上露出了笑容。罗妮把自己的笑脸凑上去,轻轻地亲吮着丈夫的上唇。尼亚里也亲热地吻着妻子。但尼亚里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件事。他半睁着一只眼,向着天际看去。
突然间,一股很热的气流象瀑炸似的横扫过来,拽起尼亚里的衣角。他被吓得魂不附体。当两个红光点在远处渐渐消失时,罗妮明白,那不过是辆疾驶而过的栏板式半挂车罢了。几秒钟后,尼亚里也清醒过来,但情绪仍有点忧郁。
令人陶醉的时刻过去了。
罗妮为了试探一下丈夫,问:“如果那些玩意当中,有一架现在降落下来,还打开门,你上去吗?”
厄亚里听到这个建议,激动地喊起来:“主啊,我上去!”但他立刻发现这话象把盐撒在罗妮感情的伤口上,于是连忙悻悻地补充说:“噢,谁都会上的。”
但创伤已经出现。罗妮使劲挣开他,往汽车跑去。尼亚里急忙在后面追。
罗妮停下来大声说:“你知道,你对我们做了些什么?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深更半夜把我们带到离家二十英里的地方……破坏了我们的睡眠规律,你的儿子在中午就会支不住,塞尔维娅今后三天晚上都要到一点钟才会睡觉,因为他们的父亲发誓,曾看到一个会飞的扁平桔子一样的贝蒂·克罗克新月形卷子。算了,我们现在吃早餐吧。”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用较低的语调发出最后通碟说;“再也不要搞这种鬼名堂了。我们是你的家眷。这样搞法是不正常的。”
尼亚里知道,罗妮已经把话说绝了。对,这种搞法无疑是不正常的。可是,尼亚里不久就发现,他曾经熟悉的那种正常关系很快要完结了。
第十一章
贝拿勒斯城是印度教徒的一座最神圣古城,去那里是没有捷径的,只有虔诚的人才可以接近它。
乘军用飞机是不可取的。要是派一架战斗机或一架攻击型轰炸机飞越印度领空。不仅会给军事上保持中立的印度人看作不正常的行动,更重要的是会危及研究项目的保密性。
大卫·劳克林暗自寻思,如果时间许可,拉孔布也许会赤着脚,系着一条缠腰布,再拿上一根拐杖,按正规的宗教礼仪到贝拿勒斯城朝圣的。但事实上劳克林又很感激从阿尔萨斯航空公司借来的这架小型科维特喷气客机,它仅有十四个座位,乘它从巴黎到仰光只须花半天工夫。
已是夕阳西照时分。半小时后,一架垂直型直升飞机载看他们一行从低空飞越矗立在贝拿勒斯城内的为数众多的塔尖和圆形屋顶。被教徒们看作神圣的河水和淤泥正在机翼下方缓缓地流逝着。
城外几英里处有个小山坡。直升飞机的驾驶员老在低空盘旋,想寻找一个适合的着陆点,好不容易才找到。
“瞧,”劳克林说:“有好几千人哪。”
“上万人!”拉孔布纠正道。
“真是不可思议,我——”
“印度圣者是很神圣的人,”拉孔布在螺旋桨的噪声中平静地插嘴说。“但他也是很实际的人。他也想找到答案。在他有生之年,曾花好多年时间打听此事。对他来说,这不仅表现为信仰,而且要寻求结果。”
劳克林认真思量拉孔布的话,大声道:“我认为信仰印度教的人选的是涅槃,而不是凡尘。”
拉孔布耸耸肩。
直升飞机轻巧地降落在一块空地上,附近停着二辆梅塞德斯牌旅行车。驾驶员关掉引擎,螺旋桨呜呜地转了几下便停了。此刻,它把方圆一百码的地面弄得沙尘滚滚。
拉孔布头一个爬出直升飞机。不一会,他和劳克林以及两个技术员一起便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之下了。
残阳如血,落日的橙红色光辉几乎是从地平线照射过来。顷刻间,人们透过苍茫的暮色,看见这巨大而又炽热火球的形状不时在变幻,不久变得越来越膨胀,接着便暗下来,终于消失在西方那些连锦起伏的小山岗后面。
“咱们走吧。”拉孔布说。
劳克林向那两个技术人员打了个手势。他们正在收拾传声器、纳格拉牌磁带录音机、轻便干电池和轻便型阿里弗莱克斯牌16毫米摄影机。四人缓慢地从朝圣的人群中穿过去。
此刻,人潮汹涌。有些人坐在小地毯上,旁边放着几篮食物。许多是全家一起来朝圣的。其中甚至有些面容苍老得象老爷爷老奶奶(也许年龄还不到四十岁)的人,被饥饿和疾病折磨得面容憔悴。
四个西方人小心翼翼地慢步走上山坡,朝着一块经过清理专供印度圣者盘坐的地方走去。只见圣者两腿交迭盘坐着,两眼紧闭,双掌合十,两肘向外伸出,象只正在冥思默想的奇异的候鸟。
一位身穿城里人的白衣服、年轻阔气的婆罗门在拉孔布走近时站了起来。劳克林走过来给拉孔布当翻译。技术员在准备拍摄镜头。
“离太阳落山还有半小时。”婆罗门告诉拉孔布。
劳克林对他那口流利的牛津英语感到吃惊。这位年轻人脚蹬一双发亮的丘卡靴子,穿一条细细的管子形状的白绸裤,上身穿的是用同样质地做的无领上衣。他装束入时,谈吐圆滑,显得同当地的习俗不大协调。然而,在劳克林看来,即使是至高无上的圣者也要有个当家的人。
圣者正襟危坐着,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但对世上在他周围发生的一切却了如指掌。拉孔布站着默念了一会,继而弯下身子,两脚交迭,盘坐在圣人旁,为了表示尊敬,坐的地方仍同圣人保持一定距离。
现在,抛物面反射镜式传声器已准备好,阿里弗莱克斯牌摄影机由技术人员拿着。拉孔布坚持不把它装上三脚架,而要技术员把它扛在肩上,以便能灵活地拍下任何该拍的镜头。
法国人闭上眼睛,似乎想休息片刻,可是他还挺着腰杆,嘴角动了几下。用法语轻声地对劳克林下达了一道命令。劳克林立即把它翻译给音响技术员。
“他想确切了解你是否把录音机检查过和保护好。”
“为什么?”技术员不大明白。“我们附近并没有干扰电流。”
“他曾经在录音时倒了霉,转动录音带的绞盘马达老出故障,磁头也失去了磁力。”
“真的吗?”技术员说,“那就照办吧。”
他拿出一个铜网做成象箱子般的大罩子,罩在那部精密的小录音机上,并把铜针插入地下,小心地把护罩安在地上;然后问:“这下妥当了吧?”
劳克林又在猜测这些人到这奇怪的地方来干什么。现在,成千上万的人正在等待……等待什么呢?有关报告谈到的情况是根本不可置信的。但拉孔布却向他大讲如何消除不信任感,如何亲自去接触那些不可置信的事物。
劳克林传过身去观赏那个大团盘似的落日,只见西方的出峦渐渐地啃去团盘的下缘。不一会,夕阳只剩下半边了。圣者轻轻地动了一下。
接着,出现在劳克林眼前的是一种慢镜头似的动作。他注视着圣者把外伸的肘部逐渐向自己那黝黑、消瘦的肋骨旁收拢。接着,又把紧合的双掌慢慢分开,直到仅让指尖贴在一起才停下来。
圣者的眼皮象教堂里的百叶窗似地慢慢升起。当眼暗狰大时,那对被结膜团团围住的大眼珠宛如墨晶那样乌黑发亮,结腹外面是稠密的黑睫毛。
他的身体在缓缓地颤动,接着又慢慢地从盘腿打坐的地方弓身向上,直至站立起来。
那位打扮成城里阔少的婆罗门跪了下来。
劳克林也不由自主地迅速坐下,仿佛这儿只有圣者才是唯一有权站立的人。
劳克林用眼角瞥了一下,看见音响技木员和摄影师也莫名其妙地跪在地上。他相信,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态,只见圣者象一只被栏栅围困的大鸟,正伸开强有力的翅膀准备腾空而起。他不慌不忙地把裸露的双臂从身边伸开。
在他身后,太阳只剩下一线薄簿的边缘。当劳克林举目远眺时,太阳已经西沉,夜幕快要降临了。
圣者把那双长臂平举至齐肩高,停一下,再继续上举。只见他那筋骨嶙峋的手背在头顶上碰在一起,便停了一下,然后又猛然把双臂甩下,象指挥一支大型管弦乐队演奏似的。
从成千上万个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汇成一种低沉而又悦耳的音符,这种连续不断的音符声使劳克林的脑子开始感到乱哄哄的。他注意到拉孔布睁着双眼,正在责骂技术员。劳克林作了个手势,音响技术以便打开录音机。劳克林透过铜网护罩,看见录音带盘子正在转动。
圣者又举起双臂,指挥人们唱第二个音符,音阶升高了一些,它比前一个要高一个音程。现在他的祟拜者们用轮唱、分唱和合唱的形式,反复吟唱这两个音符,使声音在四周回荡。
劳克林在琢磨这两个音符的差异,总觉得差异很小,不到三度音程。是小三度么?不太象。
圣者又指挥唱另一个合符,然后是一个,接着又是一个。现在,劳克林开始感到这些由多种声音汇成的粗糙声调已使人失去悦耳感。连自己站立的地方似乎也给强大的声浪冲击得摇晃起来。在西方人听来,这些音符既无旋律又很奇特。
据有关报告说,这些音符是四天前的晚上从星星传下来的。此后,圣者及其信徒们便每晚都在哼唱。
劳克林感到,音程还不完整,有四分之一、二分之一,还稍微有些偏向微分音度。每个人唱得都有点走调,合起来就形成一种既原始而又粗犷有力的吼叫。这种雄浑单调并带点不祥之兆的音响直冲云霄,简直惊天动地。
黄昏已经过去,热带潮湿的黑夜已经降临。尽管人们已看不见他们的圣人,但成千上万的人仍在不停地哼着单一的调子,越唱越起劲,声音之高几乎使人难以忍受。
星星在头上呈现了。劳克林正被周围强烈的声响弄得有点发抖。他抬头朝天上凝视,看到北斗星那颗位于勺柄末端的天星时明时暗,一闪一闪地仿佛在向地球拍发莫尔斯电报。一会儿,它……爆炸了。
一道明亮的血红色闪光照亮了一大群向天仰望着的面孔。拉孔布这时已站起来,立在圣者身旁,摄影师也把扛在肩上的摄影机对着天空。
血红色的闪光逐渐拉长,变成一条波动的光柱,眼见它由红变橙,又再变黄色,然后是淡绿色。它在天际盘旋,突然,五个音符响彻天空,声调是那么和谐、纯真、优美、清晰!决非凡夫俗子所能演奏出来。所有的信徒都鸦雀无声。接着,上苍再一次向这些弟子们垂降乐声。
“见鬼!”摄影师骂了一声。
火柱突然消失,乐声也随着停止。
信徒们五体投地,把脸贴近地面。圣者转身对着拉孔布。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上天,上天向我们奏乐了。”
两人拥抱起来,泪水顺着这位法国人的面颊往下淌。他激动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朋友,它是向我们所有的人奏乐。”
第十二章
几小时后便是星期六的早晨了。尼亚里睡眼惺忪地对着洗澡间的镜子照了照,老想打起精神,至少得把胡子刮刮。想定以后,便拿起快速刮脸膏,往右掌心挤出一团白泡沫。当他正要举手将这团奶油状小山峰涂上面部时,不知怎的,一阵心悸使他停了下来。
尼亚里开始盯着手里的东西,他翘起头,把泡抹团举至齐眼高,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用左手的中指在它上面拨弄起来。
“不,不对。”尼亚里自言自语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和干什么。总而言之,眼前这座小山的形象使他想起某些东西——远非智力所及的东西——虽然尼亚里对手中的模拟形状是如此熟悉,但又似乎觉得它远在天边。
他眨了一下眼,感到有点苦恼。心想,每个人都有过这种体验——对某种东西刹那间产生非常熟悉的感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却以为似曾相识,一处明知从未涉足的地方,却又好象游历过。一些精神分析专家喜欢把这些各式各样的一闪念称为记忆错觉。它们通常是稍纵即逝。但这次的一闪念确实逗留了好一会,足有好几分钟。因此,尼亚里对着那团粘稠的胡子膏凝视了几分钟,接着……
尼亚里从镜中看到罗妮站在洗澡间的门口,这才使他的神智稍微清醒过来。
“罗妮,”他说,“这使你想起了啥?”
她连看都不看那团泡沫,用坚定的语气说:“在今晚的舞会上,我们要对人家说你在被一盏太阳灯照着右脸的时候睡着了。”
“什么?为什么?”
“我不愿听见你在舞会上谈论它,”她说:“直到你弄明白自己到底谈的是什么东西为止。”
“假如我不谈论它,”他尽力把话说得在理些,“那我又怎么能弄明白我所要知道的东西呢?”
“回部里和你的同事谈。别在舞会上谈。”
“部里知道个啥?”
当他们在争论时,布雷德和托比也混进了洗澡间。
“爸爸,它们是真的吗?”布雷德问。
“不,不是真的。”罗妮生气了。
“别这么讲。”尼亚里说。
“妈妈……我相信它们。”布雷德执拗地说。 “不,不能信。” “爸爸是这么说的。” “他没说。”罗妮说罢,又以恳求的口吻问,“尼亚里,对吗?”
“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尼亚里右手仍平稳地托着那团泡沫,承认道。
“不就是那个东西呗。”罗妮轻描谈写地说。仿佛这句话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哪些东西?”
“我再不愿听到这些了。”
“它们生活在月球上吗?”托比问。
“它们在月球上有基地。”布雷德象有点懂事似地说。“到了晚上,它们就从窗口钻进来,把你的被子掀掉。”
罗妮闭上眼睛说:“不听不听,蛤蟆念经。”
“昨晚,”尼亚里尽可能平静地说,“我看见了某种我无法解释的东西。”
她那双蓝眼睛猛地净开,用愤怒的目光瞪着镜子里的尼亚里说:“凌晨四点钟,我也见到某种我无法解释的东西。一个大人——”她觉察到孩子们也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于是没把话说下去。
“罗妮,你知道,我今晚还要到那儿去,真倒霉!”
她刚转身要走,又轻轻地说:“不,你别去。”
“去。”他做了个戏剧性的动恨停了一会,又说,“我要去。”
电话铃响了。
罗妮又转过身来,撒娇似地说:“不行,不要去。”她伸手一把抓住尼亚里的右腕,向上一捅,弄得尼亚里满脸刮脸膏,活象个被扔进澡盆里的大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