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逮到一个最合口味的不共戴天的猎物,一只虎头蜂,蜘蛛网把它全吃掉,剩下一空壳抛掉了。它现正坐落在一片芎藭树上,整个笨拙的身躯都压在上面,开始缓缓发芽。时而它也会往巨大黑坑伸去。那里发出热量、射出光会吸引它。它就是在这样环境中生长的。它在未成年时害怕到别的环境去漫游,也不想去。

  它长出的芽突然与它身躯分离,悬在半空,扑棱一声爆开落到地上,匆忙钻到果酱与泥土之中,而后平平静静慢慢生长。

  这种蜘蛛树虽未成年,但也会害病。这点它全然无知。它的天敌虎头蜂尽管袭击它,它也感觉不到,庞大的身躯毫无知觉。

  13个人滑翔过来,落到蜘蛛树身上,到了它的腹部下面,蜘蛛树一串眼睛都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躲在蜘蛛树的毛毛糙糙的发根中,看起来像是蜘蛛树的发毛。一只鹞鹰在头顶上刷拉一声飞疾而过。三根滚草随风轻飘飘地转到蜘蛛树发根中就不见了。一切犹如在一座光秃的小山丘上安然平静。

  最后他们钻了出来,排成一队。邦德·艾巴·鲍迪领头,莉莉·约断后,个个低着头,探路前进。蜘蛛树的身躯条痕交错,坑坑洼洼,沿着这一陡斜的身躯往前爬也真不容易。发根斑纹颜色深浅不一,有蓝的、黄的、黑的各种颜色。从空中看下去,这些颜色把蜘蛛树的庞大躯体分成几段,形成一个天然的保护色。一些低级的寄生植物就在这一躯体的许多地方生根,完全从这一宿主身上吸取养分。要是蜘蛛树贸然挤进不同的环境,大多数的寄生植物都会死掉。

  这些人步履艰辛。蜘蛛树一转动身子,他们全会被摔倒。蜘蛛树竖起来时,人们爬行就更显得陡峭,向前进就越加缓慢。

  “就在这里!”一个叫做考婴的女人叫了一声。

  他们最后找到要找的地方,就是虏囚要他们找的地方。

  大伙儿都拔出刀,团团围在考婴身旁,朝下看,发现发根整整齐齐一排竖起,露出一片光秃空地。人站得多宽,这块地方就有多宽。空地中有块圆圆的疤盖,莉莉·约蹲下身子用手摸摸它,疤盖极为坚硬。

  罗·金特把耳朵贴上去听听,毫无声息。

  大伙儿面面相觑。

  他们一齐跪下来,拿出刀子来撬。蜘蛛树一转动身躯,他们一一倒下。一个芽苞在附近升起,扑棱一声滚到陡峭的身躯上,随之就落到地上。它滚到地上就被鲨针吞食掉了。大伙儿又继续使劲撬。

  疤盖松动了,大伙儿把它打开。他们看到一个黑魆魆、黏糊糊的洞穴。

  “我先下去。”邦德·艾巴·鲍迪说道。

  他爬进洞穴,其他的人也跟着下去。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去时,他头顶上空一片漆黑,呈现圆形。疤盖又渐渐返回原位。当疤盖开始复位时大家听到了轻轻的、口齿不清的说话声。

  他们在一个洞穴里待了好久后就蹲了下来。这个洞穴轻微跳动。他们蹲着,各自拿好刀,翅膀都服在身上。大家的心都在怦怦乱跳。

  从各方面判断,他们已进入敌方区域。这是最顺利的一次。蜘蛛树只是偶然和人做盟友,它吃起人跟吃任何东西一样便当。这个洞穴是它的天敌黄黑相间的虎头蜂进行破坏的杰作。怙恶不悛、机智多谋的虎头蜂是惟一活着的昆虫,就凭其本能把最难以征服的生物变成它的捕食物。

  母虎头蜂飞到蜘蛛树上,并在它身上钻出一洞,将它挖掉后,就待在里面,将它备作产房。它把蜘蛛树掏空了后,就用其尾部毒针给蜘蛛树注上一针使这个洞无法修复。母虎头蜂就在这里产卵后再爬出来。卵孵出后,幼蜂就靠这新鲜活的生物吸吮养分。

  过了一会儿,邦德·艾巴·鲍迪发出一个信号,大伙儿就往前爬,笨手笨脚地顺着洞爬过去。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一道微弱的冷光往前爬。四周的空气异常阴湿。他们爬得很慢很慢,因为他们听到前方有点动静。

  突然他们头上也感到有点动静。

  “注意!”邦德·艾巴·鲍迪叫了一声。漆黑中有个东西撞到他们身上。

  他们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一回事,洞穴内转了一个弯;母蜂的产房加宽了。虎头蜂的卵孵出了。无数幼蜂大颚张开,有人的巴掌那么大,转身撞到入侵者身上,既愤恨又恐惧,不断发出尖叫声。

  正当邦德·艾巴·鲍迪举起刀向第一个来犯的虎头蜂劈过去时,另一个人也举起刀砍掉了他的头,他倒了下去。黑暗中他的同伙也一起压到了他身上。他们往前一挤,躲过了一个个发出劈劈啪啪响声的蜂颚。

  幼蜂头部坚硬,身子却很柔软,肥壮。一刀划过去,幼蜂被击倒,内脏流了出来。所有幼蜂都拼命,但不知道怎么搏斗。人们举刀乱舞一阵就闪避一下,又乱舞一阵。其他的人都没死。大伙儿背靠着洞壁乱砍乱戳,砍掉蜂颚,捅开幼蜂脆弱的腹部。他们既不出于仇恨,但手下也毫不留情,不停地砍死幼蜂,直到个个双腿踩进稀泥有膝盖深,无法动弹为止。幼蜂四处乱窜,哀鸣死去。哈里斯很高兴叫了一声,砍死了最后一只幼蜂。

  他们11个人疲惫不堪,慢慢返回洞里,稍作休整后又等了一会儿。

  蜘蛛树躺在一片芎藭树上,蠕动了一下身子。一阵阵兴奋感隐隐约约透过全身。有些事它已完成,有时事还得办。该完成的事它早已完成,该去办的事还得去办。它拱起身子,吹出一股氧气。

  起先它慢慢地缠上藤索,爬上蜘蛛网。这里的空气稀薄。它总是在进入永恒的下午时分的环境之前要在这里停留一阵。它总是如此,可这次似乎没必要在此作短暂停留。是否有空气倒无所谓,可就是终日酷热得糟糕,酷热令它混身起浮泡、刺痛、发躁。

  热得受不了就会诱哄它出发,不断攀高。

  它从丝囊中喷出一缕丝索。它看好目标加快速度使整个庞大的植物身躯直往上冲,飞离虎头蜂出没地带。前方相距甚远之处泛起一道半圆形的虹光,白蓝相间。这道光可引导它直往向前。

  前方是个既可怕又神奇,既生气勃勃又深邃莫测的地方,空旷一片,是未成年的蜘蛛树生长的好地方。任凭它侧身加速飞奔,没有任何物体会阻碍它……

  ……只是在它身躯深处有一伙人把它当做方舟去干他们的勾当。它不知不觉地把他们带回极其久远之前属于他们的世界。

 

 

 

 



第七章

这座树林,大部分笼罩着一片寂静。

  这片寂静似乎能承受住覆盖着这个星球白昼一面树叶的重量。它是数百万年来形成的。太阳在衰变的第一阶段释放越来越多的热量。随着太阳散发出过多的热量,这里的寂静就日益深沉。但一片寂静并不能消除生命。到处都有生命存在,并以惊人速度增长。然而,随着太阳辐射增大,动物王国中大部分物种遭到毁灭,植物生命却步步取胜。名目繁多的植物主宰着整个世界,但植物却渺无生息。

  新组成的这一伙人以托埃为首,踏着无数的树枝往前走,但也没打破林中的寂静。他们在圣顶上走着。为免遭天敌的袭击,他们随意选择路线,毫无目标地往前走。恐惧的心理驱使着他们,目的就是要躲过天敌。横倒的树枝给他们造成一种安全的假象,所以他们还敢继续往前走。

  一条白舌使他们止步。

  这条白舌渐渐伸向他们的一侧,不断向起庇护作用的树干逼近。它像一条蛇样纤维状圆筒的东西,全身光滑,但却健壮有力,不声不响地从圣顶滑下,并向相距甚远的大地伸去。大伙儿看着它出来,看着它的舌尖穿过树叶伸到树林里的地里去,看着它伸出得越来越长。

  “是一只吸食鸟!”托埃对大家说。虽然她的领导地位尚未确立,但多数的孩子,除了格伦以外,都站在周围,以急切的眼光时而望着她,时而又看看那舌头在动。

  “它会害人吗?”法伊问道。她才五岁,比最小的还小一岁。

  “我们可以弄死它。”维吉说道。他是个男孩子。他在树枝上跳上跳下,因此他的俑像总格咯格咯响个不停。“我知道怎么弄死它,我去弄死它!”

  “我去弄死它!”托埃说,坚决要维护自己的领导威望。她往前走着,从腰上解下一根绳子。

  大家还不信赖她的功夫是否到家,都焦急不安地望着她。他们中大多数都已长大成年轻的成年人,肩膀宽阔,手臂坚强有力,手指修长。他们中间有三个是男孩子:一个是机灵聪明的格伦,一个是过于自信的维吉,再一个是沉默寡言的鲍斯。三个中格伦最大,他这时走在最前面。

  “我也知道怎么捉住这吸食鸟,”他对托埃说,两眼盯着依然往深处伸下去的长长白舌,“我会扶着你,保证你的安全。你需要人帮忙。”

  托埃朝他转过身子。她微微笑着,因为他长得很帅,而且终有一天他会和她结成伴侣。接着她又皱起眉头,因为她是这一伙中的头人。

  “格伦,你现在已成男人了。除非是在求爱时节,否则大家都严禁碰你。我会捉住这只鸟。然后我们大家都到圣顶上去,把它杀了吃掉。用它来款待大家,庆贺我成为大伙儿的头儿。”

  格伦和托埃两人目光疑惑相视。正由于托埃尚未确立头人的地位,格伦很难设想扮演反叛的角色,他也不愿意去设想这一点。

  他不同意她的想法,但却尽力掩饰自己的观点。他转过身,用手指摸着垂悬在腰带上的俑像。这木头俑像会给他增添信心。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说道,而托埃早已转过身去了。

  这只吸食鸟就栖息在这座树林的最高的树枝上。由于它原是植物变来的,所以智力不太发达,仅有的神经系统也发育不全。正是这方面的欠缺,就造成它身躯庞大,寿命很长。

  吸食鸟长有两个大翅膀,但它从不能把翅膀合上。尽管两个大翅膀上长满敏感的、灵活的羽毛,但这大翅膀的动作不大,全程飞过约2万米,它只是借助微风来扰乱这一林中世界。

  因此,这吸食鸟就栖息在圣顶上,从囊中把长得难以置信的舌头伸到树林底部,在这朦胧不清的深处吸吮它所需要的养分。它细嫩的舌尖终于碰着了大地。

  这舌尖的敏感的触尖会小心、慢慢地进行探察,在黑暗地带不管碰到什么天敌,它都随时可以缩回去。它会很灵巧地避开各种大毒霉或蕈菌。它会找到光秃、濡湿并富有养分的地方,钻个洞进去吸其养分。

  托埃感到周围的人都很激动。她作好了一切准备,就说:“我来!大家不要吭声。”

  这时,她在绳子一头结上刀子,全身往前倾,把绳子的另一头放下去,放到白舌边上,用活结去套它。她把刀插到树上,这样就更可靠了。过了一会儿,白舌把泥土吸进去,吸到它的“肚子”里时,整个舌头就鼓起来,伸长了好多。这时活结就收紧。尽管吸食鸟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但它已被逮住了,再也无法从栖息地飞走了。

  “干得好!”波莉以赞赏口气说道。她是托埃最亲密的朋友,做任何事情都想超过托埃。

  “快,到圣顶上去!”托埃对大家发号施令,“它跑不掉了,可以杀掉它。”

  他们都开始沿着附近的树干往上爬去捉住吸食鸟。只是格伦按兵不动。他并非出于天生的违令抗命,他知道有更容易的办法上圣顶。他是从老一代身上学会的,从莉莉·约和哈里斯那里学来的。他对托埃所发出的号令只是在嘴边轻轻回了一声。

  “来呀,格伦!”鲍斯回头对他喊了一声。格伦对他摇摇头,可这时鲍斯只是耸耸肩膀,跟着大伙儿爬上了树干。

  哑蓟果听到格伦的命令一下子就穿过树叶转了几圈就飞来了。它的风标在旋转,绒毛伞的辐骨上都长出了形状各异的籽。

  格伦爬到哑蓟果上头,紧紧抓住羽轴,轻轻地对它发出指令。

  它按格伦的旨意,慢吞吞地把他送上圣顶。因此大伙儿到了圣顶,他也到了,只是大伙儿都还气喘吁吁,可惟独他极为平静。

  “你不该这么办,”托埃很生气地对他说,“你这是在冒险。”

  “没有什么天敌会吃掉我。”格伦回答说,然而他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托埃说得对。爬树上圣顶是很辛苦,但很安全。在树叶中飘来飘去,有许多隐遮的天敌都会突然出现,把人拖到绿林深处去。所以这虽很方便,但却非常危险。好在这次安然无恙,大伙儿会觉得他很聪明机灵。

  吸食鸟的白色圆柱舌头还在边上转动,吸食鸟就蹲在大伙儿头顶上空,一双大眼睛极为凶狠,盯着大伙儿溜溜转。这种鸟没有头。在两个僵直的翅膀间吊着一个鸟身的乳囊,上面暴出两个眼珠和一些球蕾。球蕾下挂着一个囊袋,白舌就从这囊袋中伸出来。托埃想让大伙儿一起动手,共同出力,便叫他们同时从几个方面来治这只庞大的鸟。

  “杀掉它!”托埃喊了一声,“快!孩子们,跳上去!”

  他们一起跳了上去,这只鸟就栖息在顶端的树枝上。它受到了刺激突然大叫一声。上次也许就是它叫了一声激起莉莉·约一阵狂怒。

  鸟的身躯挪动了一下,它的翅膀就像植物受惊一样紧张地摆动一阵。除了格伦外,八个人扑到它背上,在它的叶毛中向它的外表皮深深刺进几刀,切断其发育不全的神经系统。在鸟身上的叶毛中还有别的害虫。一只虎头蜂在叶毛中睡着了,惊醒后便从叶毛中爬出来,几乎和鲍斯碰上了面。

  鲍斯面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大小的黑黄相间的天敌,便向后一仰头叫起来。在地球末日之际,地球本身就在午后的时光中混噩度日,只有少数的几种膜翅类和双翅类的动物以其蜕变来适应环境才得以生存下来。其中最可怕的就算是虎头蜂了。

  维吉冲过来帮鲍斯,但一切都太迟了。鲍斯仰面倒下,虎头蜂已扑到他身上。它圆盘似的身躯勾到鲍斯时,淡赤黄色的针刺立即伸了出来,刺进他那无所防御的腹部。它用四肢死死抓住鲍斯身子,双翅呼呼拍动,它射出大量麻痹毒液。维吉见此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将剑投了过去。

  此时已没有时间为此惋惜、恸哭。吸食鸟全身一阵疼痛,就竭力想飞走。只是托埃松松垮垮的结把它拉住,结头差点都散掉了。

  格伦蹲伏在吸食鸟的腹部底下,听到鲍斯的叫喊声,就知道出事了。他看到毛发蓬松的躯体在喘息,听到鸟的翅膀拍打时嘎嘎作响,小树枝发出断裂声,树叶四下飘舞。他依附的大树枝也在晃动。

  格伦异常恐慌。据他判断这只吸食鸟可能会逃走,它肯定马上就会死掉。他由于缺乏经验,便对鸟的舌头乱捅一阵,这时鸟舌敲打着树干以求逃脱。

  他用刀子把鸟舌一片片地削下来。在活生生的白舌上出现了伤口。从大地吸进的泥巴和烂泥原是作为养分的,这下一股脑儿从伤口喷了出来,弄得格伦全身脏透了。吸食鸟全身抽搐一下,伤口又扩大了。

  格伦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心里异常恐惧。他冲上去,伸出长长的双臂,抓住鸟的一个蕾结死劲地摇。任何情况都比他孤独地留在迷惘的树林中要好得多。在这树林中他也许会半生游荡而见不到任何人群。

  吸食鸟奋力摆脱。挣扎中格伦给它造成的伤口扩大了,它就死命拉住,直到舌头拉断了为止。它终于解脱了,飞上了天。

  格伦异常恐惧,他紧紧抓住鸟毛和树叶,趴在鸟背上,七个受惊害怕的人蹲在那儿。格伦爬了过去,一声不吭和他们会合。

  吸食鸟飞上令人眩目的天空。光芒四射的太阳渐渐会走向这么一天,要么变成一颗新星,要么将其本身连四周围的行星一起焚毁。吸食鸟像一颗无花果不停旋转,在它的下方是太阳控制下的一片植物,一望无边,波浪起伏,犹如牛奶在沸腾。

  托埃对大伙儿叫了起来。

  “宰掉吸食鸟!”她跪着,边挥舞着剑边对他们呼叫,“快宰了它!把它切成碎片。杀掉它,否则我们都别想再回到树林中去了。”

  太阳光照射到她身上,使青色皮肤上变成了青铜色,她显得美貌动人。格伦是看在她的面上才用刀子使劲地砍。维吉和梅依拼命地在吸食鸟粗糙的表皮上挖个大洞,并把挖出来的一块块肉弄掉。这一块块肉还没掉到树林中,就被一些食肉兽吞食了。

  吸食鸟很平静地飞了一段时间。大家也都累坏了。即使是半知不觉生物,其忍耐程度也是有限的。吸食鸟身上多处伤口都流出了血和汁,飞行中两个翅膀摇摇晃晃,整个身躯渐渐下沉。

  “托埃,托埃!看,有阴影在动,我们到那里啦!”德里弗叫喊着。她探头望去,他们正向闪光的地带降落。

  这些年轻人,谁都没见过大海,但凭他们的直觉,对在这星球上历险生涯的深入了解,他们就知道将遇上极大的危险。

  连绵一片海岸向他们迎面升起,他们正在进行最残酷的、殊死的搏斗。内陆的人将迎战大海洋。

  格伦死死抓住吸食鸟的叶毛,竭力向托埃和波莉躺着的地方靠拢。他知道陷于这种境地该是全怪他。

  “我们可以叫哑蓟果来把我带到安全地带去。”他说,“哑蓟果会平平安安地把我送回去。”

  “格伦,这倒是个好主意,”波莉对格伦的想法寄予希望,但是托埃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格伦,你就叫哑蓟果来试试看。”她说道。

  他就听命照办,鼓起两边腮吹起口哨。气流从他们身旁刷刷而过,把口哨声送往远方。这一下,他们身处过高,哑蓟果无论如何都飞不到。格伦心中才感到闷闷不乐,一声不吭,转过脸朝着大伙儿注视的方向看去。

  “这种办法就是没用,否则我早就想到了这么办。”托埃对波莉说。格伦认为她是个傻瓜。他根本不理她。

  这时吸食鸟下降速度放慢。它进入了热气流上升区域,随之飘浮。它气力不足,在作最后挣扎返回内陆,但它只是顺着海岸线平行飞行。因此,这一伙人对自己看到的一片情景疑惑不解。

  这里在进行有高度组织的毁灭性争斗。无人指挥的争夺进行了几千年。也许一方有指挥。因为这一片土地为无穷无尽的榕树林所覆盖。这片树林沿着海岸线生长、扩大、蔓延,侵吞了沿边一切养分,使邻近其他植物枯竭,其天敌却大量繁殖。榕树占据整片大地,一直伸到地球白昼与黑夜两半分界的末端。榕树占据了几乎整个时空,数不清的树枝使它能无止境的生存下去,赢得了生存的时间,但它无法占领海洋。面对海洋,大树也只得望而却步。

  被榕树击败的其他树种迫不得已远离这里,在岩石、沙滩和海水淹没的地带落下脚跟。沿岸地带是这些树种的荒凉家园。这些树种有的凋谢,有的变态,有的对其他生物还发起进攻,但所有这些树都在尽力生长。这些树生长的地方可以说是个“真空地带”,因为这些树两面受敌。

  其陆地一侧,遭受整座沉默的榕树进攻,其另一侧正面临有毒的海藻及其他天敌不断的困扰。

  这场残杀也说不清是好是坏。太阳光芒四射,一直照在这一战场上。

  此时,受伤的吸食鸟加速下降,人们已听到下面海藻的拍击声。大伙儿凑拢在一起,无可奈何地等着看即将出现的情况。

  吸食鸟直落而下,斜插过去,飘过大海。全身带有绿色斑点的须毛在平静的水面上掠过。吸食鸟经过一番挣扎,转向海面上凸起的狭长的岩石半岛飞去。

  “看,下面有座城堡!”托埃叫了起来。

  这座灰色的城堡很高,很小,屹立在半岛上。当吸食鸟飘向岛上时,这座城堡似乎已倾斜,摇摇欲坠。这几个人随之飘落下来,他们还想攻击这只鸟。很明显,这只垂死的鸟已看到城堡边上一块空地,想到在这四周这是惟一安全栖息之地,便直冲而下。

  但是,此时嘎嘎作响的翅膀,犹如风暴中的旧帆无法控制,庞大的身躯笨重地撞到了地面。真空地带和突然倾向一边的海水相迎,城堡、半岛也为之一震。

  “大家一起紧紧抓住它!”维吉大声呼叫。

  瞬刻间他们一起撞到了城堡的尖顶,大家随冲力的惯性,一起往前冲。吸食鸟靠近城堡高耸的拱壁时,一只翅膀撕裂了。

  托埃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情况,这只吸食鸟一定会连同他们几个人一同坠落到地上。艾佳尔像只猫一下跳到城堡的主体和尖顶之间的凹处,她接着就叫大伙儿一起跳过去。

  他们几个人一个接一个跳到艾佳尔这边窄小的平地上,大家都手牵手站稳了。梅依是最后一个跳过去的。她紧紧拽住木头俑像,跳到了安全地方。

  吸食鸟无可奈何,张开一只带条痕的眼睛盯着他们不停转动。

  托埃注意到刚才强烈的撞击使它庞大的身躯完全裂开,它就开始下滑。

  吸食鸟撕裂的翅膀划过城堡的墙面,它顷刻间控制不住坠落下去了。

  几个人从城墙上探出头,看它掉下去。

  吸食鸟撞到了城堡地基边的空地上打了一个滚。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所以还没完全死掉。过了一会儿,它又挺起身子,摇摇晃晃挪过灰色的城堡,犹如醉汉转了半圈,拖着翅膀走。

  它的一只翅膀扫过半岛沿边的岩石,平静的海面映出翅膀的尾尖。

  平静的水面出现了水纹,冒出缕缕海藻。海藻身上长有像气囊似的瘤。缕缕海藻缓缓抽打着吸食鸟的翅膀。

  开始是有气无力地拍打,不久就打得越来越快。海面上海藻越显越大,覆盖的面积约占四分之一海里。这海藻恨自身之外的所有生物而不断鞭笞着水面。

  吸食鸟受到直接打击就尽力想摆脱。海藻不断活跃起来,所鞭及的范围极大。吸食鸟受到连续的鞭打,尽了最大努力进行反抗,但想躲是躲不成的。

  海藻身上暴出的像气囊一样的瘤块狠狠打到不幸坠落的吸食鸟身上,结果这些瘤块都爆掉了。一个黑碘的乌贼从气瘤中喷出,向海里吐出泡沫。

  这毒液碰到吸食鸟身上就散发出腥臭的褐色气体。

  吸食鸟无法吭出一声以减轻刺痛,它似飞似爬地离开半岛,拼命往岸边钻。后来才发现依然逃脱不了海藻的鞭笞,便使劲往上跳,这时它的双翼却已冒烟闷烧。

  这可怕的海岸沿边有好几种海藻。其中一种疯狂鞭打的海藻这时停止不动了,气囊沉没于水波之中。一时这种自养的生物也感到精疲力竭了。

  取而代之,从水中冒出了一种长齿藻。齿上还带硬刺,从半岛上掠过。这一长齿藻边抽打,边把企图逃跑的吸食鸟片片撕下来。吸食鸟还想往岸边逃,但却被海藻牢牢钩住了。

  长齿藻咬住了吸食鸟。越来越多的海藻从水中冒出,挥舞着长臂,拖住鸟的翅膀。这时吸食鸟只能无力挣扎,倒了下来,落入一片混浊的海水中。大海张开了大口将其淹没。

  八个人从城堡的顶部目睹这一惊心动魄的搏斗。

  “我们再也回不到安逸的林中去了。”法伊轻声说道。她年纪最小,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海藻虽已逮到吸食鸟,但尚未完全将之归为己有,真空地带的一切植物都嗅到这一俘虏的气味。它们一起伸到了丛林与海之间的地带,但却有些外形像红树的植物已毅然涉入海水中。还有些更像是寄生植物,是靠周边的植物赖以生长的。它伸出坚硬的荆刺,像是钓鱼竿似的悬在水面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