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植物和其他植物一起掺和进来,向吸食鸟伸出一对对螯,尽力从海中敌方身上夺取猎物。这些植物突然从海面上伸出像乌贼的脚一样多节瘤的根须,死死抓住吸食鸟,开始一场恶战。
一时间,整个海岸线都动起来了。一股股海草、一排排芒刺一起投入战斗。所有一切都疯狂地卷入拼搏。海水激起阵阵浪花,一时将一切吞没,不禁令人吃惊。飞禽、猛兽,包括鹞鹰在内从树林中越过高空飞来,都想在恶战中一展雄风。
在这场缺乏心智的残杀中,吸食鸟已被毁灭、忘却,它的肉体已被撕碎,淹没于泛起泡沫的海水之中。
托埃果断地站了起来。
“现在该走了,”她说,“就趁这个时候赶紧到岸边去。”
这七个人,个个苦不堪言。张张脸都露出一种神态,认为托埃必是疯了。
波莉说:“我们要下去就必死无疑。”
“不,”托埃说道,“现在没关系。那些东西相互残杀,乱得一时还顾不了我们。等一会儿就晚了。”
托埃还不是绝对权威。这七个人一时都犹豫不决。托埃看到法伊和斯莉敢来顶嘴,勃然大怒,顺手就甩了她们一个大耳光。可她主要对手却是维吉和梅依。
维吉说:“到了那儿随时都可能送命,那儿无处存身。你没看到那么强壮的吸食鸟的遭遇吗?”
“我们不能在这儿等死。”托埃气鼓鼓地说。
“我们就在这儿等等看,”梅依说,“就待在这儿!”
“等不出什么名堂,”波莉加入托埃一边说道,“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就只好这么办,我们大家得想想自己的处境。”
“我们可能会送命。”维吉固执己见又重复说一遍。
托埃出于无奈,只好去求格伦出面说话。他是最大的男孩子。
“你说呢?”托埃问道。
格伦板着面孔,看着他们争执不休。他向托埃转过脸来时,面孔还板得紧紧的。
“托埃,你是大伙儿的头儿。谁肯服从,你就干。这就是规矩。”
托埃站了起来。
“波莉、维吉、梅依,还有你们这些人,一起跟我走。我们现在趁这些东西忙乎还顾不上我们时就赶快走。我们得回树林里去。”
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跨过拱墙的圆顶,开始顺着拱墙的斜边往下滑。其他的人生怕被落在后头,都一时紧张起来。他们都紧跟托埃后面,挤到圆顶处,争先恐后,跟着托埃一起往下滑去。
他们到了地面上,身边就是高大的灰色城堡,相形之下,显得异常矮小。一时间,大伙儿站在一起,哑然无声,心中充满着恐惧。
他们四周只是一幅平面景象。大太阳当空熊熊燃烧,他们的双脚都踩着自己的影子,四周一切都一样没有影子,使周围景物显得缺乏主体感,像一幅蹩脚的画面,死气沉沉。
沿海一带激战正酣。一切都还处在未开发的状态。这一未开发状态统帅一切,而最终成为一场祸害。
托埃抑制着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紧跟着托埃,离开这座神秘的城堡时,脚底感到阵阵刺痛。脚下的石块染上了棕黄色的毒液,在阳光下晒干,于人无害。
他们听到了搏斗的嘈杂声,身上被溅上的海水浇得透湿,但敌战双方都没注意到这几个人。这些植物完全沉溺于毫无理智的厮杀之中。阵阵剧烈的爆炸使大海时时翻腾滚滚。真空地带中有些树木几千年来一直围困于狭窄的地带,扎根于贫瘠的沙滩中,不仅是为了吸吮养分,而且还立足于抗御天敌。这些植物遇上了木炭,刨出硫,挖出了硝酸钾。所有这些物质都经过它多节瘤的体内提炼、混合。
由此所炼出的炸药经多汁的叶脉输送到枝头带壳的果子中。
这时树枝把爆炸的武器抛向海藻。炸药爆炸使麻木不仁的大海叫苦不迭。
托埃的计划并不周密,之所以会成功全靠运气,决非判断正确无误。半岛的一头,大批海藻伸出海面,围住一颗炸药的树。海藻全力以赴,把这颗带炸药的树拉倒,与之进行誓死拼搏。几个小孩冲了过去,躲进足以藏身的茅草丛中。
到了这时大伙儿才发现格伦不见了。
第八章
格伦一直在城堡的扶墙后,在耀眼的日光下躺着。
心中万分恐惧是他留了下来的主要原因,但不是惟一的原因。他曾经对托埃说过,他感到服从命令是极为重要的,但他的本性却从不听从任何人指挥。尤其是这一次,托埃提出的逃离恶境的计划,生还的希望极为渺茫。况且他另有打算,但却难于言表。
“噢,这怎么好说呢!”他自言自语道,“词语这么少,照说要用很多话来表达。”
他想到的是这座城堡。
这一伙人都比不上格伦会动脑筋。他们到达一个地方只会想这一地方的事。可格伦就不是这样。他看到这座城堡不是用岩石砌成的。只有一种生物能建起这座城堡,而且还有一条路可以安全进出城堡,通向海边。
为此,看着大家顺石子路走后不久,格伦就用刀把来敲打身边的墙。
开始敲打时毫无动静。
冷不防在格伦身后城堡高耸的那一边开了个口。他听到轻微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看到正面从暗处爬出一条白义虎。
白义虎和人类曾经视为敌手,如今当面相迎还有点亲缘关系。
似乎几千年的事境变迁倒把人和白义虎联系得更为紧密。人类已不是地球的主宰,成了流浪汉,因此和这种昆虫也就平等共处了。
白义虎把格伦团团围住,仔细打量着,大颚不停地在动。格伦站在中间,一动也不动,让这些白色昆虫在身边摆布。这些白义虎和格伦个子一样大。他闻到白义虎气味,带苦辛味,不好闻。
这些白义虎发现格伦毫无伤人恶意,感到很高兴,便向这位流浪汉走过去。格伦不清楚,这些白义虎在耀眼的日光下是否会看得见东西,但至少它们会清楚听见大海里搏斗声。
格伦犹犹豫豫地向城堡开口处走去。一阵寒气从洞口吹出。
两只白义虎立即插过来挡住格伦,两个大颚抵住格伦的喉咙口。
“我想走过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格伦对白义虎说,“让我进去看看。”
其中一只白义虎钻进洞就不见了。不一会儿和另一只白义虎一起出来。这只白义虎头部长出一个特大的肿块。
这肿块带棕黄色,表面看像鱼鳞,近看有很多细孔,坑坑洼洼,像是树蜂建的蜂巢。这肿块是从白义虎的头盖骨上增生,沿着颚部长出来。这只白义虎尽管背着这么大肿瘤,样子怪可怕的,但它动作很灵巧。它走过来,其他白义虎都让出一条路。起先似乎是两眼盯着格伦,后来眼光就转开了。
这只白义虎用脚在砂砾地上抓了几下,就开始画一个什么东西。它画得虽很粗糙,但很清楚是在画这座城堡的尖塔部分和一条线。并且画两根平行线形成一个狭窄地段,把所画的城堡和一根线条连接起来。很明显这条转角线是表示海岸,狭窄地段是表示半岛。
格伦见此大为惊讶。从未听说过昆虫具有如此绘画能力。他绕地走了一圈,看看白义虎画的线条。
这只白义虎退后一大步,注视着格伦。很清楚是希望格伦能做点事。他鼓起勇气,蹲下去,迟疑不决地在白义虎画的图上加上几笔。他从城堡的顶部划一根线下来,穿过狭小地段,连到海岸边,而后又划到自己身边。
这些白义虎是否能看懂自己画的东西,却难以判断。可这些白义虎却回头,匆匆忙忙往城堡里走去。格伦觉得没什么问题后,便跟着白义虎走。这下白义虎并没拦住他。很明显他的请求已为白义虎所理解了。
他感到身边一股阴森森难闻的味道。
进了城堡,洞口就关上了,神经不免一阵感到异常紧张。外面阳光灿烂,进来后骤然感到一片漆黑。
顺着高高城堡往下爬很容易,个个都像格伦一样的利索。就像沿着炉壁爬一样,壁墙上还有许多隆起的凸块。他一手举起拳头,信心百倍。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以后。在白义虎身上会闪烁着微弱的荧光,有点像鬼魂。在这城堡里有许多白义虎,但都一言不发,像幽灵一样在墙边不停地活动。黑暗中个个寂然无声时而滚上,时而滚下。格伦怎么也弄不清楚这些白义虎在干什么。
最后他在白义虎带领下到了城堡的最底层,站在平地上。据他估计,他们现在的高度都低于海平面。四周既潮湿又沉闷。
只有长着肿块的那只白义虎陪着格伦,其他的白义虎都受命出去没回来过。格伦发现由许多灯影组成的绿光。起先他还不知道这光线从哪里射出来。一只白义虎作向导,他尽力跟着它走。他们走过的这一过道地面不平,来往的白义虎很多。到处都有白义虎,正忙碌奔波。这里还有些其他小生命,由白义虎成群喂养。有的是成群集结,有的只是单个站着。
“别走得那么快。”格伦叫了起来,但他的向导没理睬他,照旧一个劲往前走。
这时绿色光线更亮了些,在他们走过的路的两侧朦朦胧胧地射出绿光。格伦发现这绿色光线是透过一些不规则的云母片过滤成的,是隧道昆虫才智创造出来的。透过一些云母片可以看到大海,险恶海藻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地下室的活动使他大为惊讶。至少这些白义虎都自管自忙碌着,从不停下来看他一眼。直到有个也属于白义虎成员的大家伙出来时,所有白义虎才停下来。这个大家伙有四只腿,混身是毛,有一条尾巴和两只发亮的黄眼睛。站起来和格伦一样高。这个大家伙透过发光的瞳孔,盯着格伦叫了一声“喵!”并想碰他。
它的须刷过他的手臂。他吓得浑身发抖,闪身躲了过去。
混身是毛的大家伙回头带着遗憾的神情望他一眼,随后跟着几只白义虎走了。这些白义虎对它很宽容,并给它喂食。过后不久格伦又看到了好几只咪咪叫的家伙。其中有几只也染上这种毛病,背上一块赘肉。
格伦和向导最后走到了一条很宽的通道。这条通道还分成几条小通道。这个向导不慌不忙在黑暗中竖靠着一把叉。当这只白义虎推开一块盖住隧道口的石块,爬出去时,暗处突然亮堂起来。
“你真是太好了。”格伦边说边跟着爬了出来。他尽力和这棕黄色的昆虫保持一段距离。
这只白义虎头也不回,飞快地回到洞里,重又把石块盖上。
不用说,格伦现在已到了真空地带。
他感触到了愠怒大海的气息,还听到海藻和陆地植物搏斗声。
由于双方均已精疲力竭,这搏斗声现在只是断断续续。他还感到四周紧张的气氛。这种紧张气氛在他们这一群人出生地,和悦的树林中间地带是绝对不会有的。除此之外,他最先感受到的是在他头顶上方,从密密树叶透射出的耀眼的太阳。
脚下一片阴湿的烂糊浆。泥沙混浊,时而还冒出岩石块。这里土壤贫瘠,长出的树木都显出某种病态。树枝弯曲,树叶枯黄,很多树木缠绕,相互支撑着。相互支撑不到的树便垂到地面,歪歪扭扭,形状令人生厌。有些树几千年已养成了古里古怪的自我防御的方式,几乎失去了树的外貌。
格伦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爬到半岛一端,尽力找到托埃或其他人留下的足迹。一到了海边就会看到半岛,这是个重要的路标。
他对那边是海确信无疑,因为他看到树弯曲的方向,并看到真空地带的边缘,这已明显地给他指明了方向。
肥沃的土壤到此已到了尽头,大榕树也以此为界。这片榕树尽管也受到带刺的灌木和带爪的植物的袭击,给它的主枝留下了无数疤痕,但始终是巍然屹立。为了协助榕树生长,帮它驱赶真空地带摒弃的物种,所有以榕树为隐避所的植物全部集中到这里来,其中有食肉树、巨茎吞、长颈浆果树、堇堇草皮等等,在榕树四周守卫。如有其他植物轻举妄动,定将给予回击。
尽管在格伦的背后有这么强有力的植物做屏障,他还是极为小心翼翼往前走。
他走得很慢很慢,一有动静就会跳蹦起来。忽然从灌木丛里射出一阵阵密密麻麻的毒针,他立即就地扑下。他的头稍稍抬起,看到仙人掌在摇晃,重新布置其防御阵地。他以前从未见到过仙人掌,他满脑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仙人掌会对他造成如此的威胁。
不久他又遇上了更奇怪的现象。
他穿过树林,树干突然绕成一圈,他越往前走,这一圈树干就收得越紧。格伦躲了这一个收缩圈,可嘴边破了一块皮,腿上也掉了皮。他正躺下喘口气,一只动物窜过来,差点抓住他。
这是一条爬虫,身子很长,浑身还有层硬壳,龇牙咧嘴地死笑,露出一排牙齿。以往人们给每一东西都取个名字。这种爬虫就叫鳄鱼。它那一对山羊一样的眼睛老盯着格伦,接着就钻到一根圆木下面。
几千年前,几乎所有的大动物都死光了。绿色植物受到太阳的恩惠迅速成长,击败了所有动物并将其消灭。由于最后剩下的一些古老树林受到冲击退回沼泽地带和海边,少数动物也随之退居于树林中。这些动物就在这真空地带继续生存下来,分享着太阳的温暖和生活的趣味。
这时,海上的喧嚣声已渐渐平息。格伦在一片寂静的树林中走着,一切事物都沉默了,似乎都在等待,都遭受到殃祸。
整个地面向大海倾斜。砂砾在脚下沙沙作响。长得稀稀落落的树木又搭在一起防御海上的生物的袭击。
格伦稍作停顿,但心中焦急不安。他渴望回到大伙儿中去。他现在的心情已不像先前留下来在白义虎的城堡里时那么倔了,但又觉得大家不认他为首领的做法也实在太蠢了。
他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吹起口哨,但没听到回音。骤然一片寂静,似乎一切生物都失去了耳朵,听不见他的哨声。
格伦心中突然感到异常恐慌。
“托埃!”他叫喊着,“维吉!波莉!你们都在哪里?”
正当他叫喊时,一个笼子从他头顶的树叶中放了下来,把他困住。
当托埃带领七个小伙伴到海边时,他们一个劲地冲进茅草丛,闭着眼睛也不知什么恐惧,由于植物在海中混战,他们全身都给浇得透湿。
最后,他们坐下来议论起格伦掉队的事。他是个男孩子,很宝贵。他们虽然不能再回去找他,但却可以等他来。惟一的办法是找个较安全的地方停下来等他。
“我们不能等太久。”维吉说,“格伦不会掉队,就让他去,把他忘了吧!”
“我们还要他配对。”托埃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
他一激动就站起来,手舞足蹈,在女人面前暗示他的身材。这些女的看着他的身子也不嫌恶。他是惟一的男孩子,他就没有这种欲望?梅依跳起来和他一起手舞足蹈。维吉跑过去,轻轻扑了上去,可她却一下子跑了。他紧紧追上,她大声地笑,他也大声地叫。
“回来!”托埃和波莉怒吼着。
梅依和维吉俩人没头没脑从草丛一个劲跑到斜坡沙滩和沼泽地上。几乎就在这时刻一只大手臂从沙滩中伸出,一手抓住梅依的脚踝,她惊叫一声,另一只手臂又伸出来,后来又伸出一只,把她完全扣紧。梅依迎面扑倒。惊慌中乱踢一阵。维吉拔出刀奋不顾身投入拼搏,另一只手臂又伸出来也把他抓住了。
植物征服了整个地球,这时最无害的是海上的一些动物,这些动物生存的环境比起陆地变化不大。然而,海藻分布及其体形变化迫使许多动物改变它们的生活习惯和居住地。
这些庞大的海藻最善于抓海蟹,在游过海底时将这些海蟹卷进贪婪的叶状体,或是当这些海蟹长新壳时,钻到石缝中将其捉住,这是最佳捕捉期。近几百万年来,这种动物几乎濒临灭绝。
与此同时,章鱼也受到海藻的困扰。海藻把海蟹吃光,使章鱼也就失去了主食。诸如此类的原因,也迫使章鱼完全改变了生活方式。章鱼和海蟹都被迫躲开海藻,另找食物。许多章鱼也就离开了海洋,移居海边,其中就有种叫做沙章鱼。
托埃和所有的人都跑来救维吉,惟恐这个惟一剩下的男孩子受到挫折。他们奋力搏斗时,沙土飞扬。而沙章鱼却能伸出手臂来对付这些人。沙章鱼无需从藏身之处露出身躯,只要靠触须就能抓住他们,任他们怎么拼搏都无可奈何。
他们手中的刀对沙章鱼强韧的缠绕用处不大。他们个个的脸都扑到了滑溜溜的沙地里,叫声也停息了。
尽管这些沙章鱼最后胜利了,但植物却以量取胜,以智取胜。
这些植物也许是在小范围内,但一再是应用模仿长期以来在动物王国中所使用过的伎俩取胜。譬如,蜘蛛树是在植物兽中最庞大的一种植物,它就是凭借石炭世纪小蜘蛛的办法取胜的。
在真空地带,为生存展开了拼搏,欲战正酣,模仿法尤其引人注目。柳树便是活生生的典型。它就效仿沙章鱼的做法,在这恐怖的沿岸成为最为称雄的生物。
还活着的杀人柳一时从沙滩和沼泽地里冒出,而且只是偶尔露出柳叶,这些柳叶具有钢一般的韧性,是杀人柳的触须。面对这一残忍的杀人柳,这一伙人简直无法逃生。
沙章鱼必须尽可能迅速地把抓来的这个猎物遏制住。这么一场搏斗对于杀人柳来说太诱人了,因为模仿沙章鱼行径的杀人柳是沙章鱼的致命的天敌。杀人柳爬到沙章鱼身上,有两株杀人柳伸出仅有的一些柳叶,像是一片灌木丛,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条爬过的深痕。
杀人柳趁其不备,毫不犹豫发起进攻。
柳树根又长又壮,而异常坚韧。它从两边各伸出一个根,钳住沙章鱼的触角。它知道钳得紧就表明有力量制服沙章鱼。这时沙章鱼只好放掉那几个人,去对付杀人柳。
沙章鱼一甩,把一伙人抛开,随之便从沙滩中露出来,惊慌中张大口瞪起眼。一株杀人柳骤然一扭身,把沙章鱼抛了下来。这时沙章鱼又回过头来摆好架势,尽力让触角逃脱,但只让一根触角得以解脱。它极其愤恨,狠狠咬了一口触角,似乎自己的肉体也是天敌。
近边却是阴沉的大海。大海立即不再汹涌澎湃。就在此时,大海又疯狂般奔腾起来,杀人柳触角似的树根不断地延伸寻找沙章鱼。杀人柳终于找到了。沙章鱼似乎想逃走却又被发现,便在自己身上掩上一层沙石作掩护。
但是,杀人柳终于抓住了沙章鱼,同时伸出了大约三十五只多节瘤的腿。
这些人忘记自己危险的处境,个个两眼盯着这场力量悬殊的决斗。朝着杀人柳的方向不断挥动双臂呼喊。
当身边的沙子喷起时,托埃振作起来,喊叫道:“快跑!”
“法伊被抓走了!”德里芙尖叫一声。
这一伙人中最小的一个被抓走了。杀人柳的一根细小的触须根正想抓什么东西,就把法伊拦腰缠住。她哭都哭不出声来,一下子从脸部到手臂全身渐渐发紫。接着就被提起,被残忍地摔到附近的一根树干上。大家看到她半身被切断,混身血淋淋卷入沙滩中。
“就只能这样,”波莉异常痛苦地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迅速躲入附近的灌木林中,躺在地上不停喘息。他们为失去一位最小的伙伴而感到无限悲哀。与此同时,他们听到那条沙章鱼被撕成碎片的声音。
第九章
可怕的噪杂声停息后,这六个人还在原地躺了很久。最后还是托埃站起来对他们说:“你们看,就是你不听我指挥闯了个大祸。现在格伦失踪了,法伊又死了。我们大家也很快死了,俑像也会烂掉。”
“我们得逃出真空地带,”维吉心中闷闷不乐,“全是吸食鸟捣的鬼。”他心里也清楚应该责怪沙章鱼干的坏事。
托埃高声地说:“你们不服从我,我们就没地方好去。你死不懂这么回事?你懂,就得照我说的做,懂吗,维吉?”
“懂!”
“梅依你呢?”
“懂。”
“德里芙、斯莉,你们懂吗?”
“懂,”他们一起说道,只是斯莉加了一句:“我饿了。”
“快跟我走。”托埃边说,边把俑像牢牢地塞进腰带。
她带大伙儿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探下路。
此时,海上已不再传出混战的喧嚣声。有几株树被拔倒,落入水中。而许多海藻也被勾出海面。有些树虽然急不可耐,要从贫瘠的土壤中吸取养分,但由于一时胜利了,兴奋地把海藻举起来。
六个人匍匐往前爬时,一个软皮、四只腿的东西从他们身旁刷地一下过去,他们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就不见了。
斯莉性情乖戾,连连说道:“我们本来可以把那个东西吃掉。
托埃答应我们把吸食鸟吃掉,可又没捉住它。”
那东西本来不太会往野兽厮打的方向跑去,但它却往那方向跑了。听一声尖叫,一声急促的叫声后,四周又悄然无声了。
“它被吃掉了,”托埃轻声地说,“大家分头往那里去,各自准备好刀子。”
六个人成扇形散开,跑出茅草丛,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主动出击。他们对于这样的事都很在行。
要顺着发出急促叫声地方跑过去并不难。发出声音的地方必定找得到,跑不掉的。
前方有一株瘤节特别多的树,树上吊着一根竿子,竿子下头挂着由十多根木栅凑成的一个粗制滥造的笼子,木栅子插进地里。
笼子里关着一条小鳄鱼,嘴巴从一头伸出,尾部朝着另一方向。大家看到鳄鱼的颚部边上洒落一些碎东西散落下来。有个浑身是毛的东西几分钟前还是活的,这一下死了。
大家从茅草丛里出来时,鳄鱼的眼睛就紧盯着他们,他们也盯着它。
梅依说:“可以把它杀掉,它跑不掉了。”
“把它吃掉,”斯莉说,“连我的俑像都饿了。”
由于鳄鱼身上有层硬皮,很难刺透。它发起正面进攻,尾部一扫把德里芙卷到沼泽地里,脸上划破了一大块。大家从四面八方向它刺过去,使它失去判断力,搞得它精疲力竭,让托埃大胆把手伸进笼子,割断它的喉部。
就在这爬行的鳄鱼临时挣扎打滚时却发生了一件怪事。笼子的木栅上升,木栅的尖头露出地面,整个木笼子就像手掌一样收拢。笼子上方的直杆子绕成几圈。杆子和木头笼子收到大树的绿色树林中去,不见了。
他们惊叹一声,抓住鳄鱼就赶快跑。
他们在密密匝匝的树枝中绕了好久才走到了露出地面的光秃的岩石上。这里似乎是个安全的栖身之地,尤其是在岩石四周长有一圈另一种多穗的蓟树。
他们个个盘腿坐在岩上,以鳄鱼充饥。德里芙脸部在沼泽地里擦破了皮还在流血,但也坐下来一起吃。
他们还没张口动嘴,就听见格伦在附近大声呼救。
“你们就待在这里,看好吃的东西,”托埃在发号施令,“波莉和我一道去。我们去找格伦,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