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试。
到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已经收集了我们所能找到的所有碎片。这些看起来同一类的东西可能就是原来那个居住舱压力容器的组成部分。莉娅将那些东西摆成一行,紧挨着爆炸的场地。每个碎片都编上号码,然后莉娅开始把它们拼在一起,像一个拼图玩具。
“有些次要的碎片找不到了,但是我想我们几乎已经拥有了一切重要的东西。”她终于说道。
我跟在她后面向上走,然后看着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并且编好号的碎片。“你从里面看出了些什么?”
她摇摇头。“它还没有向我讲述一个故事。”她拾起一块碎片,然后把它交给我,“告诉我,你从这个碎片上看到了些什么?”
这是一个曲线形铝片,四十厘米长,有点弯曲。“是居住舱外部的压力容器壁。”我说道。
“是的,是这样。还有什么?”
这个碎片是从边上一个接缝处折断的。是次品?大概不是次品。另一端已经裂开,恰好从一边到另一边,呈锯齿状。其焊接大概绝不是为它承受的应力而设计的。它中间已经弯曲了。这个锯齿状的裂口一端是粗金属的,上面的油漆有一道刮痕。“这边有蓝漆碎片。”我说道。
“是的,”她说道,“弯曲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片刻,然后突然明白了。“弯曲错了,”我说道,“它向内弯曲了。这种爆炸本应该让它向外弯曲的。”我想了一会儿,“可能是后来风让它弯成这样的。”
她点点头,似有所思。“有可能。不过,还有其他的碎片也是这样弯曲的。”
“那样弯曲需要多大的超压?”
“问得好!”她说道,“如果我们能弄清这种超压与位置有密切关系,我们就能猜出这种爆炸的位置。不过,结果表明,不需要用很大的爆炸压力就可以使这种居住舱的结构受到这样的破坏。这种压力容器是为承受内压而设计的;而不是用来对付外部超压的。”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它可能随着一种爆炸的超压的产生而在这种稀薄化回弹中毁坏了,”她说道,“显微组织检验可能说明问题,也可能不说明问题。”
“或者这种爆炸是在这个居住舱的外面发生的。”那有可能。如果有人想要杀害这个小队,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在紧挨着这个居住舱放置一个炸弹。
莉娅摇摇头并挑选了另一个碎片递给我。“碳沉积物。”她说道。
我看着它,点点头。烧焦斑痕在凹面,在内部。“爆炸后被火烧的?”我提出这个疑问。
她慢慢地点点头。“我想有可能。但是在居住舱毁坏后,一切东西都排放到还原气层。火很快就会熄灭的。”
***
“如果是谋杀,”莉娅说道,“谁可能这样做?”
我们在小会议室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我的整个脸现在发痒,尽管用了塔丽研制出的防晒软膏也不管用。我感到我的脸好像仍然戴着呼吸器。
“很难说,”塔丽说道,“我推想他们两人中的一人可能有敌人。如果不是个人所为,我看有几种可能性。首先,在他们走之前,他们收到了几个无名的电文叫他们不要走。问题在于,火星是不动产的终身保有者汤因比的财产,它归火星人所有,不管他们出现多长时间。他们都明令禁止人类着陆。”
“汤因比!”莉娅说道,“他们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已解散了。破产以后这条禁令就废了。此外,许多研究人员已经访问过火星。”
塔丽慢慢地点点头。“一个世纪以前,是的。我怀疑在上一百年间,除了我们可怜的朋友,是否还有人曾待在这里。似乎难以相信还有人会在意这里。一个狂热的人,我想说。是的,一个狂热的人可能是我们要寻找的。”
“还有些什么可能性呢?”
“原来还有一些人,”塔丽说道,“他们认为生态形成是干着冒犯上帝的僭越行为。还有一些人认为生态形成,现在是或者曾经是一种反生态的罪行。还有人说过,如果火星能被触发,那么在其他太阳系里的其他行星也能被触发。其中一些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与陆生生物不相容。因此,某些激进派,他们不想要火星受到研究。他们害怕对火星的任何研究可能会是触发其他的太阳系行星的一步。就是有那么些人想要阻止那样做。及早阻止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阻止它。
“最后,还有些人为火星而忧心忡忡,他们担心这种生态形成可能导致另一个洛杉矶事件的发生。”她耸耸肩,“我自己嘛,我相当喜欢洛杉矶旧城。那种原本的风姿,在现今其他的城市并不多见。但是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想。”
“我明白了。”莉娅说道,“那么是谁放了一颗炸弹?”
塔丽耸耸肩。“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或者是他们一起干的。”
“一起干的?从逻辑上讲,汤因比的人与生境激进派是敌人。”
塔丽微笑着。“从逻辑上讲,我们不是在这里准确地谈理性的人。”
“那又怎么样呢?”
“看吧,我们真的能肯定它是一颗炸弹吗?”塔丽说道,“丁克尔曼,你找到了任何值得怀疑的烟火装置的碎片吗?”
我摇摇头。“一个也没有找到。但是我对于炸弹知之不多。我可能漏掉了什么。”
“我也没有找到,”塔丽说道,“但我确实了解炸弹,我了解。至少也是略知一二。”
我完全不了解莉娅?哈玛卡瓦的心思。对于她在想什么,我从来都是毫无头绪,我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感觉或者看法。有时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然后止住,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不带有问题,不带有邀请,只是看一眼,平静而直接。我希望我知道她在沉思什么。
我希望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被她吸引。

第十节
洛杉矶旧城之行是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在那次旅行中,我们只是同伴,共同冒险而已。后来,莉娅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紧紧地跟在她后面,仅仅是周围环境的一部分而已,几乎不值一说。虽然在别人看来我们是一个小队的,事实上并非如此。莉娅是熟练的科学家,嗯,每个小队需要一个技术人员和一个向导。
最后她注意到了。
“瞧,”莉娅说道,“你怎么像一头小马驹那样紧张啊,说话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大堆,我一句都没听明白。你老这样紧张兮兮的,我看你迟早会惹麻烦的。你是不是想要和我上床啊?是这样吗?”
她目光是直接的,一贯如此。
我没法说什么。一说就有麻烦,只好闭上嘴。
“如果你想这样做,”她说道,“好啊,那就做吧。如果不做,我不在意,只是你不要再跌跌撞撞地走来走去。”
后来,她脱去衣服后说道:“不过你不要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好吗?我忍受不了那种想法。”
但那确实意味着什么。也许不是对于她,而是对于我。
再后来,我们就来到火星。当时有关当局终于注意到那个失踪的科学小队已停止给空间监测局申报纳税身份报告,而且他们发送去用于报告的轨道眼在浓密的火星云层中毁坏了,并见到那个居住舱的碎片散落到方圆十公里的地表上——据报告,那里发生了一次“据推测是致命的故障”,这时空间监测局找到了莉娅。她在解决难题方面颇有名气,而我抢到了这次与她同行的位置。但这并不是很困难,我有领航和机工还有检修故障的技术,大部分乘员都乐意有我在船上。在这次考察中,这个小队的第三个位置是特殊的,因为有可能我们要考察的事故根本就不是意外事件,而罪犯可能还没有死。那么第三个位置需要一位专业的偏执狂。
我们两人都确知这位生存专家挺符合那个地方的要求的。
“我知道,你还在到处找那个长腿的白人姑娘,”塔丽接待我,当我来询问她是否想要参加这个小队时,她这样说,“放弃吧,小伙子,对你来说她太好了。”
“难道我不知道吗!”我说道。
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闷头回想过去的那些事情让我辗转难眠,想破脑壳也想不出莉娅?哈玛卡瓦对我究竟是什么看法。她好像什么也没多想就脱掉衣服,上了这个小房间的小床。我也脱掉衣服,心中相当惶恐地躺在她身边。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炯炯,却让我琢磨不透。她不会让我理解她,但是无论出于她自己的什么理由,她会让我爱她。
此时此刻,这就已经足够了。
次日,我对损坏的视觉材料的数据进行解码,而莉娅则把那个爆炸的居住舱碎片像拼图玩具装配起来,塔丽对比居住舱更宽的环线的范围进行探测。我成功地收集到大量的数据,但是没有什么材料具有任何明显的价值:冗长的细菌描述,在一百个不同的居住舱内每平方毫米的细菌计数表。
“这里有点东西,”莉娅说道,“看一下我收集的碎片。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看了看那个废料堆。居住舱外壳、电子材料、窗户片段、塑料碎片。“这是什么?”
“你没有看见吗?铝、钛、碳合成物、塑料——你难道没发现少了些什么东西吗?”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我马上也觉察到了。“钢。没有东西是钢质,或者出自铁。那有什么惊奇的?钢太重。”在空间飞行技术中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由钢做成的。在空间,每个额外的重量就意味着要多耗费一份燃料。
“虽然在居住舱上没有太多的钢,”莉娅说道,“但总还是会有一些的。看看我们的居住舱四周,并不是一切都由轻金属制成。但是,在这里的这些碎片中一点钢都没有。再看一看这里。”她从这堆东西里找出一块材料交给我。那是一个毁坏的记录装置。这个绞盘由于缺了它应该在其上面旋转的钢轴而松动了。她交给我另一个东西,一块带孔的碎片,应该有一个钢索环与这个孔配套。
“那意味着什么吗?”
她耸耸肩。“谁能说清楚?大概没有什么重要。”
“钢制的固定装置能承受压力吗?”
莉娅摇摇头。“我检查过那些设计图。不是那样,所有的钢铁部件都是附件。钢没有渗透耐压壳体。”
塔丽侦察后回来,看着我俩。“你们工作得太卖力了,”她说道,“该休息一会儿了。来时的路上,你叫我要劳逸结合。我正好还记得这件事。”
“你在想什么?”我问道。
“拿着。”她交给我一块铝板。它大约一米长,稍微弯曲,一边镀有一个碳纤维复合材料外层。在一个角上,“117 Outer”字样是莉娅用整齐的印刷体写的。那是爆炸的居住舱外壳的一块镶板。在其一端有一个安装法兰盘,盘上有一个孔,可以用螺丝固定内部装置。她交给莉娅另一块。“你现在肯定不再需要这些镶板吧?”她问莉娅。
“我已经看过它们了。”莉娅摇摇头,“那是爆炸部位的反面。现在什么也不是,只是废料。”
当我们穿着全套服装外出的时候,彼此的面部都用防晒油涂成白色,我们每个人都拿着一块镶板,塔丽领我们来到高出这个居住舱的山脊的顶端。小山的表面由一种薄层的紫褐色藻类沙砾组成,像聚四氟乙烯粉末那样光滑。我们必须小心地步行,以避免向后滑倒。
那是天气晴朗的一天。从山脊,可以看到整个火星表面呈现条纹状,褐色和紫色条纹在交替,直到地平线。紫色是藻类,覆盖着每个山脊的阳光充足的表面;褐色是厌氧的浮藻,聚居在成阴的背面。这种奇怪的南北向纵贯的风吹过,在火星表面的大圆石上留下清晰的长长的痕迹。不过,今天风小了许多,是那种无定向的时有时无的小阵风。
我们到达顶端,塔丽微笑着将一根牵索穿过铝板上的螺孔,放在地上,然后用一只脚踩在铝板上面。“你可以试试这个,先坐下。”她说道。她一只手握住那根牵索,像握缰绳一样,滑下山坡。
最初她滑得不是很快。滑板每次的颠簸都会使聚集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没法很好地保持平衡,但是在火星三分之一标准重力下,她有大量的时间来调整平衡。她倾斜着控制滑板,看起来像是在跳慢动作的芭蕾舞。我们跟在她后面,尽管呼吸器蒙着头,但我们还是能听得见她大喊大叫的声音。
“真是个野丫头!”
我看着莉娅。她也看着我,然后耸耸肩。她把滑板放在地上,用她的脚趾推它,试验它在浮藻上滑得有多好。然后她坐在上面,用双手抓住收紧索,把它拉紧,然后扭头看看她的肩部。“帮我推一下。”她说道。
这种滑行并不像塔丽所表现的那么轻松,需要更多的技巧,但是在几次跌下后,我们懂得了它的用法,逐渐开始进行滑行比赛。塔丽用一个滑板,莉娅和我一起共用一个,然后莉娅和塔丽一起,后来终于我们三个共用一个滑板,莉娅和我一起坐在前部,塔丽站着,用两个膝盖从后面夹住我的胸部。
我们歇息一会儿,由于攀登而耗尽体力,于是坐下,我对塔丽说:“这么说你认为没有危险?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企图杀害我们?”
“我从来没有那样说过。”塔丽摇摇头,“没有,现在还不能完全这样说我们就高枕无忧了。但是我相当肯定此刻没有危险。不会有危险,除非这些杀人者能隐身,走路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停了一会儿。“此外,”她继续说,“这很可能是该地区最高的山脊。如果他们存心攻击我们,我们在数英里之外就能看见他们。”
“如果我们看见他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目标太明显,很容易受攻击的。”
塔丽大笑起来。“你是说,容易受攻击的目标?看一下那边的那个山脊吧。”她指着远处。
我朝那儿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与任何其他的山脊没有什么不同。“什么?”
我仅仅向那儿看了一眼,但是突然塔丽用她的右手拿着一个全方位喷气枪,左手拿着一把刀,还有一支带有一个红外线靶子观察仪的自动推进步枪搁在她的脚旁。真见鬼,她到底是怎么藏下这么多装备的,我真是全然不晓。
“你怎么样?”她说道,“不要跟我说你是光着身子吧?”
我绝不是裸体的——这里的温度不可能超过零上几度——但是我身上没有带武器。
“我不是告诉过你身上总是要带着枪吗?”她说道,“在这外面危机四伏。没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谁朝你开枪呢!”
“带着一支全方位喷气枪?没有,我想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们那样做。”
“是的,我告诉过。告诉过你们两个。那是在洛杉矶旧城。”她停了一会儿。“该死!我肯定莉娅也是啥都没带就出来转悠,”她摇摇头,“你们两个真是孩子。我真纳闷你们竟然能活到这么大,真是够奇怪的。”
“哎呀,瞧,”莉娅说道,她从我们后面上来,“太阳下山了。”
我们两人向上看去。从我们着陆后,好几天都阴天,但是云层在逐渐散开,而且在云层之间我们可以瞥见太阳。
“看一下那儿!”塔丽指着天空说道,“那儿多漂亮啊!”在云层后面,火星的天空是一种惊人的蓝色,一个明亮的,将近绿蓝色的色调,我在地球上从来没有看见过。我现时无法想到一种理由解释为什么这里的天空竟然是一种不同的颜色,但是,当然,莉娅能想到。
“甲烷,”想了一会儿她说道,“在二氧化碳之后,甲烷是这里主要的大气成分,强烈地吸收红光,所以天空的颜色是一种比瑞利散射所预言的更深的蓝色。”
“哦。”我说道。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颜色如此柔和。”莉娅说道。
有阳光,风也加快了,是一种来自北方的越来越猛烈的风。我们穿着的连衣裤不能使我们保持足够的温暖。我们只好跑回居住舱。
次日,阴天变成了晴空万里。天空异常地蓝,一直刮着七级的北风。莉娅和我在居住舱内工作。塔丽仍然在外面做她的侦察巡逻,但是我想她一定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那些大圆石挡风屏那里。现在我们知道是什么使那个居住舱的碎片解体了。
那个找不到的含铁制品,事实表明,根本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只要莉娅想找到什么,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实现,它就在与那个居住舱其余的碎片分散混在一起的沙粒中。
“火星是一颗富含硫磺的行星,”她说道,“我应该想到这一点。经过一年半的暴露,一切钢铁制品都转换成硫化铁。它看起来就像风化层的一部分,所以我第一次忽视了它。”
“只有一年时间?”我问道,“不至于这么快吧?”
莉娅耸耸肩。“就我掌握的知识来看,似乎确实快了一点,但是不要忘了紫外线。这里的地表比我们过去习惯的更加具有电抗性。”
我在对他们的电子数据记录进行译码。他们没有保存个人的工作记录,或者如果他们有,这些工作记录就应该在某些视觉材料上,但我还没有找到。我已经掌握的视觉材料大部分是数据,偶然有些笔记是关于那些样品是在哪里或者怎样收集到的。到下午,我已经有足够的材料可以确定上次数据是何时记录的,而且至少能确定那次灾祸的日期。

第三部分

第一节
“在8月10日的某个时间,”我告诉莉娅,“两年以前。”
“确实,”莉娅说道,“很有趣。”
“有趣吗?”我说道,“我并不觉得,是你叫我确定一个日期的。”
“不,是有趣,”莉娅说道,“今天是6月23日。”
“是这样吗?”
“当然,那是按地球时间计算。火星上的一年有687个地球日那样长——一年十个月再加上几个星期。所以,按火星上的时间计算,事实上,从现在算起五天以后才是这次灾祸一周年的日子。”
“真奇怪!”我说道。
“不,还不能称它为奇怪,”她小声地说道,“但那是一种古怪的巧合。”
我把它标明在日历上。
我乐意同莉娅单独在一起工作,塔丽在外面巡逻。准确地说我并不怨恨塔丽,但是我有时确实羡慕她轻而易举地得到莉娅的同志间的友谊。我高兴有机会同她单独在一起,即使如此,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在沉默地工作。
“丁克尔曼。”莉娅说道。
“什么事?”
“你开始把恢复数据编入索引的时候,顺便帮我查一查天气吧。”
我耸耸肩。“没问题。”我看着她,“你认为那与这次考察有关吗?”
她摇摇头。“只是好奇。”
我发现他们没有对火星的天气进行详细观测,但是偶尔有一处提及外面的情况。他们自己的经验反映我们的经验。大约在火星年的同一时间,阴天晴朗了,北方出现了恒风。在发生灾祸的前一天,数据已经标出了一个注解,说明来自两个场地的那些样品已经找不到了。风吹走了标明场地位置的标桩。
在另一个光学材料上,我找到了火星的卫星照片。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照片。我们看见的晴朗的天气不是西尔提斯鞍形山当地的天气。这些照片显示出北半球完全被云层遮住,然后突然的晴朗遍布全部半球。这种景象一定是一种红外线假彩色所形成,因为海洋是白色的,而陆地相比之下看起来几乎像是黑色。我检查这些照片的日期,并将它们在我的头脑中转换为火星季节。这种晴朗天气大概是从北半球的春末就开始的。
当我告诉莉娅我恢复了什么时,她点点头。她已经通过无线电询问兰吉文关于轨道照片的情况,他已证实清楚我们看见的云层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从打破北方的中纬度的云层开始,然后慢慢地向南部扩展。“显然,这是季节性的变化。”
兰吉文还提到那部越野车,从月球长时间缓慢运输后,已经到达。他问我们:我们仍然想要它吗?他应该在哪儿把它安置下来?
哦,是的,我们仍然想要它。
“是度假的时候了!”塔丽说道。那时无人驾驶的实用着陆器已经放下越野车,我仔细检查了整个系统,它的功能一切正常。越野车是同样可怕的黄绿色,就像着陆器以前那样,这个颜色是用来与火星的褐色和紫色做最大程度的对照。它有六个网轮,装在一个摇臂转向架的悬架上,赋予它难以置信的登山能力。我毫不怀疑,即使是由一个笨手笨脚开得很差劲的领航员来驾驶,越野车也能够爬行在居住舱实验室的正上方。在简易试验开车后,我对小队说了这些话。
“你真的认为那个居住舱是被一辆越野车压碎的吗?”莉娅说道,“在我们找到的任何碎片上都没有踩踏痕迹。”
“一辆越野车应该有左侧履带,”塔丽说道,“甚至在两年后,我们还会看见踩踏痕迹。”
我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道,“我只是举个例子说悬架多么坚固。”
“我明白了。”
“所以说,”塔丽说道,“是去旅行的时间了。”
“去旅行?”莉娅说道,“当然好啦!你们想要去哪儿?”
“为什么不去海滩?”塔丽说道,“向北。看看一个火星海洋是什么样子。”
“嗯,”莉娅说道,“不过不是今天。我想,我明天仍然会忙着呢。也许后天行吧。”
“挺好,”塔丽说道,“无论如何我不会介意花一天时间与越野车做些远程侦察。也就是说,丁克尔曼已经检修完越野车了?”
“所有的系统都在完美的状态,”我说道,“没有理由不开着车兜一圈。”
莉娅要我做的许多工作看来与事故的考察毫无关系。我断定她是在进行她自己的考察,在火星上进行一次土质化的进展的科学考察——不是,是进行生态形成的科学考察。她让我解释我能解释的所有来自视觉材料的数据,关于细菌计数和大气的数据,并对照她自己能取得的测量数据进行检查。“啊呀,我希望我是一个生物学家。”是她最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当她凝视着一个显微镜的荧光屏数细菌时,我小声嘀咕。但是她显然很喜欢做这个工作,而我高兴给予她帮助,乐意做使莉娅高兴的任何事情。
在中间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说道:“大气中有较多的甲烷,还有一些乙烷、乙烯,甚至乙炔,以及比料想的多得多的氧。”
“氧和甲烷?那不是爆炸性的吗?”
“不会的,羟基仍然在百分之一以下。总而言之,它仍然大部分是还原气层。碳氢化合物全部是温室气体。”
“盖亚盖亚,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我说道,突然觉得她弄懂了什么。
“盖亚。”她赞成道,一个柔和的微笑慢慢地爬上她的脸蛋。细菌在产生温室气体,使这颗行星变暖,使它成为生命更好的居留地。
我对居住舱幽闭恐怖的空间和这里单调的景观都不感兴趣,而且我相信莉娅和塔丽也不感兴趣。我们全都望穿秋水想要远足到北部大洋的海滨。然而在早上分配早餐时,塔丽摇摇头说:“那只是你俩这对鸳鸯的事,我就不去了。”所以我大为惊奇。
我假装没听见,埋头吃早餐。我绝猜不出莉娅作何反应。对我来说,在压力越野车中旅行,在一千公里旅途中单独与莉娅在一起,这种想法是我求之不得的,简直就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