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佩肯的脸消失了。
卫兵监视着埃莉,她站在圆屋中央,也盯着他。她向前跨了一步,他抓住挂在脖子上的氧气罩,放到鼻子上。“小心!”他发看鼻音警告道,井小心翼翼地拿薄薄的玻璃管朝她晃了晃。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埃莉说,他惊讶地看着她。“你是个头脑简单、忠心耿耿的人,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曾向你解释一下。”她松开蓝色上装的下摆,开始解衣。“科班没告诉你,你马上要死了。”
卫兵不自然地笑了笑。他在深层里是安全的,他不相信自己会死。
“又要打仗了,这一次谁都活不了。”埃莉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死了,你们所有的人都会死的,除了科班和我。”
卫兵知道她没有说谎,不过她也许搞错了,总有人能活下来的。其他人会死,但他肯定能逃掉的。
埃莉腰部裸露出来,然后她开始解腰到肩头的对角布。“贡达瓦的人都要死了,科班知道,所以给自己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掩蔽所,命令计算机选择一个女子,同他一起密封进掩蔽所。我就是那个女子。你知道为什么在成千上万个妇女中计算机选中了我吗?因为我是最美丽的。你只看到了我的脸,现在你看。”
她裸露了右乳。卫兵瞪大眼睛望着美妙的肉体,花和果,他听到血在耳朵里翻腾。
“你要我吗?”埃莉说。慢慢地她继续脱着,“我知道计算机给你选择什么样的女人,体重比我重二倍,你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女人……”
上衣滑到地上,她的上身一丝不挂。她垂下手臂,手掌向前伸出,手臂微微张开,充分显露出她丰满、光滑、美妙的胴体。“在死之前你不想要我吗?”她抬起左手,一下扔掉下身的衣服。
卫兵站起身,把可怕的玻璃制品放在立方体上,扯掉面具,除去外套。他的身体匀称、强壮。
“你属于佩肯,是吗?”他问道。
“我答应回到他身边,不惜一切手段。”
“我会给你开门,告诉你怎样出去。”
他脱掉裙子。她慢慢往后退,在地毯上曲身躺下。他靠近了,强壮而庞大,欲火在眼中燃烧。他压倒在她身上。
突然她厌恶地痉挛起来。“我同佩肯在一起!”她尖叫道,两只大拇指狠命夹住他的喉管。
爱和恨的强烈感情使她变得疯狂而有力。她出人意料地卡死了卫兵,心中直想呕吐。
她迅速穿好衣服,戴上卫兵的氧气罩,又捡起薄薄的玻璃管,小心地按了按门。
门开了,门外就是埃莉起初体检的实验室。实验室负责人和两名助手正俯视着一张桌子,另一个门口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他第一个看见埃莉,喊了起来,连忙去拿氧气罩。
埃莉把玻璃管朝他脚下一扔,玻璃管毫无声息地爆炸了,房间里弥漫起一股绿色的雾,卫兵和其他三人就地倒下了。
埃莉走到另一个门口,捡起了卫兵的枪。
大学派来的一架高速飞机停在气象塔的停机臂上,飞机上下来的大学卫兵在搜索卧室和圆顶,在平台的树边。科班正同佩肯谈话,告诉他埃莉的逃跑,并解释为什么他需要她。
“她把挡住她的一切都摧毁了:人、门、墙!”科班说,“我们一直跟着她到了街上,后来就失去了踪迹。”
卫兵们打断了科班,报告说埃莉不在公寓,也不在圆顶。他命令他们搜索阳台,然后对佩肯说:“我很怀疑她在这儿。她知道这是我必来之地,但我也知道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同你在一起。她总会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如果她给你打电话,就让她明白,必须回到大学去。”
佩肯愤怒地吼道:“你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女人?”
“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埃莉服用了唯一的一帖宇宙浆液,没有它,人体就无法忍受绝对零度而不受到严重损伤。”
卫兵们报告说平台上没有埃莉的影子。
“她肯定在附近。”科班说,“等着我们离开,气象塔将受到监视。在没有通知我们之前,你们俩不准见面,不过,如果有什么奇迹,可以使你们俩见面。记住:你必须在她的生和死之间作出选择。”
科班和卫兵登上飞机,飞机加大油门,飞走了。
佩肯打开近距离屏幕,把它转向停在气象塔四周空地上的飞行度假屋,他看到到处都是卫兵,他们正通过自己的屏幕监视着他。
他走进公寓,打开电梯,里面站着一个卫兵,佩肯愤怒地关上门,转身走向气象室。站在透明的屋子中间,他看到了清彻的天空,大学的飞机正在慢吞吞地兜着圈子。他抬起手,双臂交叉,十指张开,开始打起呼唤风暴的手势。
在他上方的高空,一团厚厚的云彩在蓝天升起。塔周围的天空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彩色的云朵,把蓝天变成了鲜花怒放的田野。云彩慢慢扩大、靠拢,连成一大块,越来越厚.越来越黑,隆隆的雷声也随之而来。狂风压弯了平台上的树枝,怒吼着吹过废墟,剧烈地插晃着度假屋。
佩肯上司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佩肯,你那儿出什么事了?这龙卷风是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佩肯说,“气象台失灵了,我正设法修理,但我需要帮手,送一批修理工来,快!”
上司诅咒了一句,消失了。
旋转着的云层变成了绿色,紫色的闪光划破云层,雷电轰鸣,一个闪电击中了大学的飞机,燃烧着坠落了。接着是一片喧闹,一片混乱,趁此机会,佩肯跑到平台,迅速潜入水中。
埃莉躲在池底的沙子中,身上遮着水下植物,脸上罩着氧气罩。看到佩肯向她打手势,便离开了藏身之处,同他一起游到水面。
他们急忙奔进气象室。云层的底部正碰到气象室,带来一阵狂风、暴雨和冰雹,闪电、雷鸣更是来势凶猛。他们正在系武器带,突然看到修理机到了。飞机的鼻子伸进窗框,佩肯把它汀开,两名修理工在雷电中跳下飞机。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问。
佩肯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伸进武器,朝气象塔的心脏开了火,心脏砰的一声,呻吟片刻,便垮掉了。他抓住埃莉,把她塞到修理机内,自己跟着跳上去。
这是一架沉重而缓慢的飞机,不太好操纵,但面对狂风却能保持平稳。佩肯砸了那个不停地显示飞机方位的发送机。飞机在他的操纵下往西飞行。佩肯的气象室坏了,因此必须调动其他气象台控制龙卷风,这就会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佩肯完成第一个计划。
唯一的办法是离开贡达瓦,到中立国拉莫斯去,但维修机到不了那个地方。要找远程飞行器,必须到地下城的飞机库去。
佩肯把飞机降到云层最低层,被倾盆大预冲刷过的大平原在闪电中照得通亮,离他们只有60英尺。这时,埃莉看见一架升降梯隐隐出现在雾中,佩肯使劲使飞机降落,还没着地,他们就跳下去,然后同时用武器向飞机射击。
这架高速升降梯直接地把他们带到深层五号。移动街道上的人们显得既激动又疲劳。空中四处可见有人在通知最新消息的画面,但要听清说些什么,必须把自己的钥匙插入声音孔。埃莉和佩肯坐在高速移动街上,听洛肯主席在证实这些通知:不,没有战争,还没有。委员会将尽一切可能阻止战争,但贡达瓦的男人和妇女都不准离开工作岗位。街上大部分人都在腰间佩着武器,毫无疑问,他们身上什么地方肯定还藏着黑色种子。
他们走下街道,到了飞机库。佩肯选了一架双人远程飞机,把钥匙插入控制板,等待控制板出现一道蓝光,询问他们的目的地。但灯一直不亮。
“失灵了,”佩肯说,“快,换一个,
当他们离开座位时,听到飞机喇叭内传出一个声音,他们僵住了,这是科班的声音:“埃莉、佩肯,我知道你们在哪儿。现在听我说,我把你们在中心计算机的存款冻结了,现在钥匙对你们已毫无用处。如果继续使用,只会暴露你们的方位。呆在原地别动,我派人去接你们。”
埃莉和佩肯跳出飞行器,夺路而逃。他们见到一架飞机刚刚着陆,一个旅客从里面出来。佩肯举起武器,以低强度射击,那人被抛到几步远的地方,摔在地上,失去了如觉,佩肯冲到他身边,把他拖到一棵矮树枝下,跪下身去。他发现要把这人的戒指拿下来太难了,他很胖,戒指陷进了肉里,佩肯不得不住手指上吐唾沫让它滑润一些。最后钥匙终于拿下来了。
他们登上飞机,飞机还是热的,佩肯把偷来的钥匙插入控制板。但应该出现的蓝色警告灯却变成了黄色。机门一下关住了,广播开始大叫“偷来的钥匙!偷来的钥匙!”外面的一个警报器开始呜呜作响。
佩肯用力拉开门,他们逃向树丛。身后的警报器还在毛骨悚然地嚎叫。
其他旅客并没有注意他们。在十三大街的入口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画面,可以看见月球上正在发生的战斗。埃尼索和贡达瓦都在用原子弹轰炸这颗卫星,炸出一个个大弹坑,陆地裂开了,海水蒸发了,月球上的空气散入太空。路人停住脚步。观看片刻,又匆匆地赶路。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亲属在月球或火星的部队里。
街道上挤满了激动的人群,时而有人旋开声音道,主席仍在安慰大家:“至今还没有战争。”
埃莉和佩肯匆匆赶到公用电梯口,希望能躲在人群中混出去,到达地面。但已经有三队大学卫兵守在街道尽头,并且开始站往前移动,检查每一个人的身分。人群顿时担心急躁起来。
“他们在找什么?”
“一个间谍!……一个埃尼索人……深层5号有一个埃尼索人!……一支埃尼索部队——破坏者!”
“请注意,听我说!”科班的脸赫然出现在街道上方,每隔50步就有他的脸,俯视着人群和树丛,做着同样的手势,说着同样的话:“我是科班,我在找3-19-07-91号埃莉,这是她的照片。”
一张埃莉几小时前在实验室照的像片代替了科班的脸。人群中的埃莉转向佩肯,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别怕。”他温柔地说。
他抚了抚她的脸,一只手伸到她胳膊下面,松开护胸布,露出了一只肩膀,用这部分布遮住她的脖子、下巴、前额和头发。男人和女人有时就这样穿戴,这能适当减少她被认出来的可能性。
“我正在寻找这个女子,我是为了她好。”还是科班的声音,“如果你们知道她在哪儿,马上通知大学,但不要碰她……埃莉听着!我想你能听到我在说话。用钥匙在任何控控制板上给我发个信号。听着,贡达瓦人,我在找3-19-07-91,埃莉。”
一名男子正靠在一堵墙上。他没有钥匙,是一个贱民,没有银行存款,只靠乞讨生活。他没有戒指的中指关节缠着一根黑带,遮住了他耻辱的光指头。
这个人认出了埃莉。
大学卫兵正在走近,每个受到盘问的人都把钥匙插入卫兵手腕上的控制板,被搜捕的人的钥匙会卡在控创板内。埃莉和佩肯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钥匙的男子跟在他们身后。
一张埃莉的巨幅照片突然占据了整条街道。“你们能认出她的眼睛,不管她现在用了什么伪装。寻找这个女人的眼睛,我们寻找她是为了她好。”
“眼睛看地上。’佩肯命令道。
埃莉低下头,耸起肩,握紧佩肯的手,他领着她走向街道门口。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图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埃莉停下脚步,抬起头,图像里放大的眼睛正盯道她自己的眼睛。
“来,”佩肯轻轻说道。他把她拉到身边,继续往前走,身体包裹在一千种颤动的彩色雾气里,现在他们走进了图像。在街道入口,他们走出了图像。这时,门突然在一大群学生的推力下开了。这些男孩和女孩都裸着上身,骨瘦如柴。自从他们的运动开始之日,他们每隔一天绝食,第二天也只吃些基本的能量食物。
“咆!”他们边跑边喊,在贡达孔两种语言用它的意思都是“不”。佩肯和埃莉挤进人群,想在门关上前冲出去。“咆”声越来越大,学生们推着、挤着,他们俩再次往前冲,佩肯像一只船头冲破人群。
终于,他们到了门口,但门被一支楔形队伍堵住了——这是委员会的警察,士兵们上下一身白衣服,左手带着G武器,一步步向前推进。
白衣警察并非徒有其表,它的成员在贡选瓦选择之前就被计算机挑选。他们没有钥匙,没有存款,他们在深层9号下的特别营房里成长、训练,从来没有到过地面,只去过比工业层稍高一些的地方。他们的宇宙就是大荒湖,湖水流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在矿藏遍地的湖边,他们残忍地互相厮杀,或者睡觉、吃饭,他们的性能力变成了攻击性的行动。他们穿着裹得很紧的皮制服,盖住了全身,甚至盖住了手和脚,只露出一张张脸。他们携带着两支G武器,也是白色的。他们是贡达瓦唯一能带两支武器的人,委员会把他们放出来,镇压学生的反抗。
学生们预感到要出事,便四处逃命,但街道两旁都被卫兵堵住了,于是他们又退回到电梯和街道的入口。空中出现了洛肯主席的脸,画面沿着整条街延伸,不用钥匙使能听见其声音的图像实为罕见,以至于每个人,甚至卫兵都停下了脚步,凝神聆听。
“管理委员会已决定往拉莫斯派遣国际友好参赞,并请求埃尼索政府也派一个职务相当的代表,去拉莫斯同他会晤。我们想把战争限制在地球之外的土地上,不让它扩展到地球。还有希望保护和平!……1至26组的全体居民,务必马上到动员地点报到。”
“咆!咆!咆!咆!”学生们叠起了一个人体金字塔,塔端站着一个女孩,双手高举,尖叫着:“别听他的!别去报到!拒绝政府的战争:说‘不’!迫使委员会宣布和平!”
一个白衣卫兵朝她开了枪,女孩倒下了,倒在图像中埃莉的脸上。
卫兵发起冲锋,边前进边射击。“咆!咆!咆!咆!”金字塔倒坍了,顿时血肉横飞。
佩肯伸手去掏枪,但发现枪已不在皮带上了。
卫兵白色的人墙一浪浪逼近,人群四处奔逃,学生们呼喊着口号。
佩肯把埃莉按倒在地,自己扑在她身上。一个白衣卫兵跑着从他们身上踩过,佩肯抓住了他一只脚,脚踝粉碎了,这人一声不哼倒在地上。佩肯用膝盖顶住他的颈脊椎骨,将他的头往后一扳,脊椎骨断了。佩肯举起他塞入武器的左手,把他的手指住手掌心压,一大群卫兵立即被打得飞上了天。人群压过他们,喊着、叫着,卫兵继续在扫荡。
埃莉和佩肯沿着大街到了停机场交通圈,停机场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棵红树的12条躯干在交通圈中心地带拔地而起,形似花冠,根部相连,树枝盘绕,像一群孩子手拉手围成一圈。树根处有一条小溪环绕。渴极了的埃莉蹲在溪边,捧水入口,她突然厌恶地把它吐了。
“这是深层1号的湖水。”佩肯说,“你知道的。”
她确实知道,但她太渴了。清澈的水又咸又苦,又有微热,这水是不能喝的。佩肯轻轻扶起埃莉,抱紧她。他也很渴,而且很俄,因为没有喝道宇宙浆液,他比她更衰竭。头上的枝条挂着上千台机器,可以供给他们眼花缭乱的食物和饮料、游戏和快乐。佩肯知道,没有钥匙,即使砸了他们也没用,里面将空无一物。没有钥匙……
“来。”他柔声道。他们手拉手走近停机场入口,发现三排大学卫兵已将入口封锁住,通往交通圈的每一条街都有卫兵。佩肯把手伸进偷来的武器。
“别动,”埃莉说,“他们有毒气弹。”
每个卫兵皮带上挂有一颗透明、易爆的手榴弹,装满了绿色液体,任何一颗就能使一大群人昏迷不醒。埃莉仍然戴着逃出大学时戴的氧气面具,但佩肯没有。
“戴上面具,”他说,“我能屏住呼吸,穿过毒气。我一开枪你就砌。”
佩肯深探吸了口气,以中等强度射击。
卫兵们倒下了,手榴弹落地破碎,放出一阵绿色的雾,弥漫街道上空。人群马上失去了知觉,跪倒在地,摇晃几下,就躺下了。千万只鸟儿从绿叶覆盖的天花板上纷纷坠落,像彩色的雪花。佩肯已抓住埃莉,把她推向停机场。他们跑着,踩过地上的躯体。他正一点点释放出肺里的氧气。突然,他撞到了一条支起的膝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吸进一口气,立即就睡着了。他的冲力使他扑向前,头撞在另一个入睡者的腹部上。
埃莉翻过他的身,抓住胳膊,开始拖。
“你一个人可不行。”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说。
没有钥匙的男子站在她身边,脸上罩着一只修补过多次的老式防毒面具。他弯下身,抬起佩肯的脚。“跟我来。”他说。
他把埃莉领到墙边,在两棵葡萄树中间放下佩肯,朝左右望了望。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走动的人。他从一个小袋里拿出一根弯曲的电线,塞进墙洞,拧了一下,两颗葡萄树之间的墙像一扇门一样开了。
“快!”他催促着,一辆大学飞机正在停机场入口停下。他们抬起佩肯,朝漆黑的门口走去。
一离开绿雾,佩肯立即恢复了知觉。他睁开眼睛,看到埃莉跪在他身边,痛苦地望着他。
周围一片灰色;灰墙、灰地、灰顶,对面是灰色的楼梯。厚厚的尘土给一切披上了灰衣。
“楼梯!”佩肯说道,“我把它给忘了。”
“大家都忘了。”没有钥匙的人说。他也是一身灰,衣服和头发是灰色的,皮肤是粉红的灰色。
“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佩肯问道。
“是的,同她一起。她就是他们我的那个人,对吗?”没有钥匙的男子声音低低的,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是的,”埃莉说,“是我。”
“他们不会马上想到这楼梯的。已经好长时间不用了,所有的门都封住并隐蔽起来了。他们一下子找不到的。如果你们想去地面,要走三万级台阶,将花上一二天。”
‘我们要去停机场。”佩肯不知不觉地也压低了声音。
“深层5号停机场布满了卫兵,你得上去或下去一个深层,下楼容易些。”
这入把手伸进手腕上的小袋,拿出一些极小的圆形食物,递给埃莉和佩肯,然后用手掌沿擦掉墙壁管子上的灰尘,用刀切开两处,两道水流开始注出。
埃莉张大嘴冲到透明的小水流下,她噎着,呛着,打着喷嚏,高兴地笑着。佩肯用手接着水,喝着。刚缓解了饥渴,水流变小、停住了,管道自动愈合了裂缝。
“以后你们还可以喝的。”男子说,“我们快点,跑下三百层楼,到深层6号去。”
埃莉和佩肯手拉手跟着他,走进了浓密的灰色。时而他们看见其他没有钥匙的人,沉默不语地、不紧不慢地走着,或独自一人,或成群结队。综合楼梯就是他们的宇宙。他们打开被遗忘的门,偷偷进入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乞讨或偷来需要的东西,然后马上回到灰色避难所。
埃莉和佩肯跟着向导头昏眼花地跳下一层层楼梯。他向他们说着短短的句子和断断续续的词组,声音低得象耳语。他告诉他们,当五彩世界的人们拒绝救济时,他们怎样挨饿,不得不吃圆鸟。他指了指在前方逃命的一只圆鸟,拳头大小,灰色,没有翅膀,当它要越过楼梯平台时,就蹬着瘦小的双腿,奔到楼梯最上层,然后把头和腿裹进羽毛,缩成一个球滚下楼去。
突然,一堵墙上传来响亮的声音,墙倒坍了。
“快!”没有钥匙的男子说,“那是一扇旧门,被他们发现了!”
他把埃莉和佩肯推到他前面,他们开始往回逃,一步跨过四级台阶。
走廊尽头,三个逃难者前方,传来科班的声音,声音穿过层层尘埃,仿佛很近很近,又仿佛在世界的另一头。
科班说:“我们知道你在哪儿,如果继续逃跑,你会迷路的。呆在原地别动,我们会来找你的。重复一遍:呆在原地。时间快没有了。”
前面、后面、上面,都能听见卫兵沉重的脚步声。没有钥匙的人停下脚步。
“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佩肯把手伸进武器,但那男子叫他等一等。他跪下身,掏出一把把尘土,直到露出地板,然后把耳来贴在上面听着。他一跃而起。
“瞄准这儿?”他轻声道。
佩肯举枪射击,地板摇晃起来,从墙上和地上震起的尘土在走廊上飞扬。
“再重一点!”男子说。
佩肯再次开火,地板轰的一声在他们脚下裂开了个口子。
“跟我来”。他们的向导命令道。
他跳进洞口,埃莉和佩肯紧随其后,跳入苦涩、微温的水中,巨大的水流冲击着他们的身体。埃莉钻出水面。看到佩肯的脸也从水下浮上来,他的头发闪着绿莹莹的光。他朝她笑了笑,伸出手。前面,在河流注入一条排水管的地方,有一片旋涡,旋涡中央可看见一个发亮的气泡,那是那人的头。他举起手,示意他准备下潜。埃莉和佩肯靠近他,他们觉得自己正被一股吸力引向水深处,以松快的速度旋转着下降。水散发出腐烂的、化学用盐的气味。
到了一个急转弯处隆起的地方,他们又被扔进一个冒磷光般气泡的温泉,最后落到一个慢吞吞流向黑色门廊的湖中。他们浮出湖面,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组螺旋形圆柱从天花板直插水中,没有钥匙的男子坐在一根圆柱上,皱着眉吼道:“快爬出来!”
埃莉爬到同圆柱根部相平的地方,把佩肯拖了上来。
那男子转向佩肯,用拳头敲了敲碰到头顶的天花板,说道:“深层6号的停机场就在我们头顶上。”
佩肯掏出武器,瞄准两排柱根的中央开火。一截天花板掉了下来,一棵大树从缺口处陷入湖中,树枝上架着一架飞机,里面有两个闪亮的人影。一大片粉红色的小扁豆状的鱼围住了机内乘客——白衣警察,袭击他们毫无保护的脸,钻进他们的眼睛、脑子、鼻子、胸和腹,机舱内的水染成一片红色。
三个人沿着树根、树枝往上爬,一直爬到停机场地面。
学生们仍在进行毫无希望的反抗。
画面正在摇放通知:埃尼索政府拒绝派部长去拉莫斯。命令贡达瓦公民到指定的动员岗位去报到。
12街入口处上方,挂着埃莉的图像,并不停地广播:“大学正在寻找这个女子……”
没有钥匙的男子带着忧郁的微笑离开他们,走向12街。坟莉和佩肯跑着,想在停机场找个较安全的地方。他们停在第二排远程飞机前。这儿几乎空无一人,一切静悄悄的。一架飞机刚到达,在指定地点着落。一名男子出来,惊讶地听着呼喊声和爆炸声。他匆匆走到佩肯跟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佩肯投有回答,而是举起左手的白色的手套武器,用右手夺走这人的武器,把它扔得远远的:“回到飞机里面去!快!”
那人被搞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听从了。佩肯让他坐下,抓起他的手,把他的钥匙插进塑料板。接着是长久的沉默。突然,通讯屏开始震动。
“目的地?”喇叭问。
“拉莫斯,第一停机场。”
一阵短暂的嗡嗡声,然后是轻轻的“啪”的一声。“存款可靠,目的地明确,拔掉钥匙,准备起飞。”
佩肯将男子一把拉出座位,推下飞机,大声向他致谢、道歉。门研然一声关上了,飞机起动,进入起跑线。机上的喇叭开始说:“大学正在找埃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