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简单,也很容易办到,只要科班通融一下。大学是这个国家的主要力量,行政机构和军队都在它之下。它有自己独立的预算,自己的武装卫队和广播设施,它根本不用依养别人。科班本人没有任何政治要职,促每次贡达瓦管理委员合作员要决定,必定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不用着急。战争这个想法既可笑又不实际,不要去相信官方的歇斯底里,那些官僚关在地下指挥部,已经失去了对现实的感觉。
埃莉说:“他们应该常到上面来走走,看看地面上究竟在发生些什么事。”
佩肯抱住埃莉的双肩,紧紧拥着她,说:“我们去森林吧。”
他把钥匙插入通讯控制板,给深层1号的汽车库打了电话,要了一辆出租飞机。几分钟后,透明的水泡就降落在塔顶的停机臂上。佩肯走过桌边时,拿起了两支G武器,然后给气象中心打了电话。既然他已经被动员过了,就不能不打个招呼就离开岗位。
“你有没有注意到,”胡佛对列昂诺娃说,“他们都是左撇子。”他压低了声音,—只手掩住麦克风,列昂诺娃的英语很好。
他说的没错。一经他指出来后,就很清楚了。她很恼火,自己竟然没看出这一点。埃莉和科班座位上发现的武器形状象手套,都是为左手设计的。
就在这时,大屏幕正显示出埃莉和佩肯在一群贡达瓦人中,这些人在训练使用同样的武器。他们都用左手射击,被打中的金属靶子突然飞上天空。这是一项技巧和控制力的训练,因为G武器上三个弯曲的手指头如果受到不同的压力,能压弯一叶草,粉碎一块石,击倒敌人,甚至击溃敌军。
一架大学飞机出现在训练场上空,盘旋片刻,轻轻地着落在射手们背后。这是一架速度极快的机器,形状如枪尖,机舱透明,机身上印有佐兰方程符号。
从飞机内走出两名大学男民兵,上穿绿色胸铠,下穿绿色裙子,腰带左边别着G武器,右边佩着S手榴弹,脖子上挂着氧气面罩。他们开始在射手中间走来走去,向他们问着什么,射手们惊讶而忧虑地望着他们,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全副武装的大学卫兵。
这两名卫兵正在找埃莉。
“我同她一起去,”佩肯说。
卫兵没有接到其他指示,于是同意让他一块儿去。他们的飞行器剑一般穿过湖面,飞入进出口,然后垂直下降,穿过通向大学的海峡,飞到实验室门口,门开了。飞机一进去,门又关上了。
大学的街道和建筑物十分简朴,同城市其他地方的繁华形成了强烈对照。这儿只有光秃秃的墙和屋顶,没有花,也没有草,不规则四边形的门没有任何装饰,白色的街道上甚至没有一滴水珠,天上没有一只小鸟。移动平台上有专门制作的椅子和金属扶手。这是一个严谨治学的地方。
埃莉和佩肯诧异地发现下面的街道异常活跃。大学卫兵身穿作战服,头发夹在脑后,头上戴着钢盔。移动平台上挤满了这样的卫兵。门上一闪一闪地亮着各种颜色的信号,人名和编号在空中回荡,身着橙红色长袍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奔跑着,长长的头发包在密封的头巾里。这里不是理论研究区,是实验研究区。这儿的学生没有一个赤脚或露出短发的。
飞机停在一个星状交叉路口,一个卫兵领着埃莉到了51号实验室,佩肯也跟了进去,然后他们被引进一个四壁空空的房间,一个穿橙红色长袍的人正等着他们。长袍右边印着一个红色的佐兰方程,这说明他是实验室的负责人。
“你是埃莉吗?”他问道。
“是的。”
“你是谁?”
“我是佩肯。”
“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和埃莉在一起。”
“我也和佩肯在一起。”
实验室负责人思索片刻:“没有叫佩肯到这儿来,”他说,“科班想见的是埃莉。”
“我想见见科班。”佩肯说。
“我会告诉他你在这儿,请你稍等。”
“我和埃莉一起去。”佩肯说。
一阵沉默后,那个男子重复道:“我会告诉科班的,不过在埃莉见科班前,必须进行体检。请走列房间里去,埃莉。”他打开一扇半透明的门,埃莉看到一个标准的房间,在这种房间里面,贡达瓦人至少每年进行一次心理状态检查。
“有必要吗?”她问道。
“是的。”他说。
她走进房间,在一条凳子上坐下,门自动关上了,四周的仪器都亮了起来,彩色的灯照着她的脸,分析机嗡嗡响着,综合处理机咔嗒咔嗒咔嗒走着。
体检结束了,埃莉站起身,想把门打开,但打不开。她十分惊诧,又加了一把劲,门依然纹丝不功。
“佩肯!”她焦急地喊。
她听到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她再次试图把门打开,心里越来越害怕。她喊道:“佩肯,开开门。”
他冲上去,她看到他的身影撞进了半透明板,体检室颤抖着,被打破了的仪器摔到地上:但门依然紧紧闭着。这时,她身后的墙开了一个口子。
“进来,埃莉。”科班说。
两名妇女站在科班面前,一个是埃莉,另一个是皮肤黝黑、比埃莉更丰满的美女。埃莉吵着坚持要求让佩肯同她一起来,这个女子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同情地看着她。
“等等,埃莉,”科班说,“等到你了解情况后再说吧。”
他穿一件朴素的橙红色实验室工作袍,衣服上有一白色的佐兰方程。他在办公桌和墙之间踱来踱去,赤着脚,像个学生,墙上打着许多洞,洞内装着无数阅读盘。
埃莉知道再争下去也是白费劲,便静静地等着科班开口。
“人们都不知道贡达1号发射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说,“不过我将要告诉你们。贡达1号改成了太阳武器的发射场。不管我怎么反对,委员会仍然决定,如果埃尼索发动攻势,我们就使用太阳武器。我的联络人员告诉我,埃尼索已决定向我们发起攻击,在我们还没来得及用上它之前就把我们摧毁。如果我们的武器发射出去就会像太阳落到了埃尼索土地上一样,岩石会燃烧、融化,整个地球都会感受到震动,我相信,这意味着世界末日的来临。”
“不过由于武器体积庞大,结构又极为复杂,因此需要花半天时间才能把它发动并送出发射场。这半天内所发生的一切将决定世界的未来。”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现在他又开始踱起来,就像被囚在笼子里的野兽那样焦躁不安。“如果埃尼索人能阻止武器的发射,”他继续说道,“他们就能打垮我们。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十倍以上,而且他们更霸道。至今我们唯一的对抗办法是吓唬他们,但我们把他们吓过了头。”
“他们打算用一切可能的东西来攻击我们,我们把他们惹火了,吓怕了。如果他们赢了,我们都活不了。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每个贡达瓦人都分到一颗黑色种子。被俘虏的人可以自杀,免遭埃尼索刽子手的毒手……”
埃莉挑衅地站起来。“太荒唐了!防止这次战争的爆发是完全可能的,你们难道除了抱怨,就不会干些别的吗?把武器销毁!去找埃尼索人,他们会听的!”
科班严肃而满意地看着她:“选你算是选对人了。”
“干吗?”
但他仅仅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我是在努力,在埃尼索有我的间谍,我已同埃尼索知识区的科班学家联系上了。埃尼索也有人懂得这次战争的冒险性,如果这些人能掌权,他们就会维护和平,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准备劝说委员会不使用太阳武器,并把此事通知埃尼索。但军队反对我,还有制造武器的赞助人,那个莫兹伦部长,他想看到它发挥作用!”
“如果这些措施都失败,我将作其他准备。因此我选择了你们两个人,我想确保人类不被毁灭……”
“如果太阳武器比预计的多工作几秒钟,地球就会剧烈晃动,海水会倒倾,陆地会被撕碎。谁都不知道灾难将何时结束。莫兹伦从来不敢试验武器,连小规模的试验都不敢,但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
‘请注意,科班,”一个声音说:“根据刚收到的消息,埃尼索驻扎在月球上的部队已经入侵国际区,从贡达3城开往我方月球区的军人护送队,在登陆前遭到埃尼索部队的阻截。我们的部队击退了一部分敌军,战斗仍在继续。我们的过程观察器证明埃尼索收回了太阳轨道上的原子弹。完毕。”
“只是一个开始呢,”科班自言自语道。
“我一定要回到佩肯身边去,”埃莉说,“如果我必须死,那么就跟他一起死。”
“不过请你听听我的打算。”科班说,“我建造了一个熊抵挡一切的掩蔽所,里面储藏了种子和受精卵,这些东西放到培养器内,我能使它们成活。我收集了上万个知识盘,许多文明的复制品,还有建造文明所需要的所有工具。在掩蔽所中心,我将放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中心计算机选了五位身体和心理正常的妇女。一号昨天遇难了,四号目前正在埃尼索旅游,不能按时返回,五号住在贡达62城,虽然我已派人去叫她,但恐怕她也不能按时到达。二号是洛娜,三号是埃莉。”
他顿了一下,勉强地笑着,然后转向洛娜:“掩蔽所内只能有一个女人,这将是你,洛娜。”
洛娜站起身,正待开口,一个声音传来:“注意,科班,二号洛娜的体检显示出新陈代谢有所变化,激素失去平衡,看来她已怀孕两星期了。”
“我为你感到遗憾,”科班说着摊开手,“这就意味着你被排除了。掩蔽所的温度要降至绝对零度,里面的人进入冬眠状态,可以想象你的状况可能会对成功带来威胁,我不能冒这个险,请回家吧。我对你说的话,在24小时内不些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丈夫。24小时内,一切将安排就序。”
他对门口的两个卫兵打了个手势,他们退到一边,让洛娜离开,然后科班转身向埃莉。“那么就是你了。”
埃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过了好一会儿,血才重新在血管里咆哮,脸涨得通红。她强作镇定。
科班又说:“计算机把你描绘为平衡、灵敏、坚强、大胆。”
这时她发现舌头又会动了:“你为什么把佩肯关在外面?没有他,我不到掩蔽所去。”
科班摇了摇头:“几年、甚至一二个世纪后从掩蔽所内走出来的那个人,必须熟谙盘内所有的知识,还可能要知道得比这更多。他必须能使世界重现生机。佩肯很聪明,但他的知识有限,他甚至不能解释佐兰方程。”
“那么,谁是被选中的男子?”
“计算机选了五男五女。”
“谁是第一选择?”
“我。”
“那么美国就是埃尼索了,”列昂诺娃对胡佛说,“从那时起你们就是帝国主义者。”
“亲爱的,”胡佛说,“我们美人只不过是移居到美洲的欧洲人,是你们漂洋过海的堂亲表亲。我真希望埃莉能告诉我们第一批美国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看到了些贡达比人。”
埃莉给他们看了埃尼索人。她和佩肯曾去埃尼索首都地亚杜霍旅游,参加那儿的云彩节。她把自己的回忆展示给科学家们。
他们同埃莉一起透过一架远程飞机往外眺望,只见地平线上群山巍峨,连绵不断,稍靠近时,才发现山和城其实连为一体。城市的建筑物用巨石筑成,城市依附着群山,笼罩了群山,以它为基石,并将它最高的塔尖送入云宵,那是寺庙的石柱,其顶部终日云雾缭绕,难见真身。
他们看到埃尼索人在工作、玩耍。人们的需求如此之大,以致于在像云彩节一样的节日,人们还得继续建筑工作。建筑工人不停地扩大着城市,在山坡的处女地上开出街道和楼梯,筑起挡土墙和新居。埃尼索人的脖子上挂的金色项圈上垂着一个火蛇雕像,一直挂到胸前。火蛇是埃尼索人宇宙能的象征,这不仅仅是一个象征,它还是佩带者借以控制强大的自然力量的器件。国际南极探险队的科学家望见巨大的屏幕上,埃尼索建筑工人举起几吨重的大石块,一块块叠上,对准,用手掌将它们抹平。这一切轻松得就像做泥土模型。
被邀来参加云彩节的外国客人不允许着陆,他们的飞机只能盘旋在地亚杜霍的四面交界处。飞机在空中层层叠叠,成圆形排列,看上去像一个奇异的露天运动场的彩色台阶,在空中漂游。
对面是寺庙,它那前一般的尖塔——仅仅是一块石头,却超过了现代最高的摩天大楼的高度——高耸入云。岩石上刻凿了一条巨大的阶梯,阶梯环塔盘旋上升。一大批人在阶梯上攀登,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他们绚丽多彩的服装把这支队伍装扮得像条盘着的火蛇,蛇身紧紧地缠住尖塔,慢慢地蠕动。队伍肯定有好几万人,甚至可能超过100万。透过飞机敞开着的窗户,可听到音乐伴着“火陀”蠕行,这是一种刺耳、缓慢的喘气声,似乎发自群山,同塔上、街上和其他阶梯上人群低沉的声音汇触一片。
当蛇头终于到达云层时,太阳正落下山去,蛇头钻进了暮色中的云层。几分钟后,天完全黑了下来,城内所有的探照灯一齐对准尖塔,音乐和合唱的节奏加快了,尖塔开始动了起来,或许是云在动。书奏越来越快,天空和大地神奇地融为一体。
空中盘旋的飞机也随着节奏起伏。地上的工人们停止了工作,在公寓、宿舍和街道门男人和女人任意配对,互相拥抱,一起就地躺下,随着地动山摇的节奏摇晃着。山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山坡拔地而起,越升越高,直插云宵。云层冒出火焰,一时间雷电交加,然后火焰熄灭了,云层隐入黑暗的天空。山坡又垂落到山上。尖塔上已空无一人,巨大石梯上的人流不见了,成对躺在地上的人们松开臂膀。一些人站起身,各自走开;一些人躺在原地,睡着了。就在这瞬间即逝、令人窒息的一刻,他们分享了宇宙的欢乐。
国际南极探险队的科学家们开始询问埃莉,塔楼上的人们出了什么事?
“尖塔把他们送给了云层,”埃莉说,“云层把他们送回到宇宙能。不过那些登塔的人都是自愿去死的。他们的命运自孩提时候就已决定,这些人要么身体或智力有缺陷,要么比一般人更聪明、更强壮、更美丽。他们长大就是为了去殉难,而是他们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虽然他们有权拒绝死,但这种人为数甚少。埃尼索每年用云彩节来摆脱不受欢迎的人,但这却远远不能抵销节日那天剧增的人口。云彩节那天怀孕的埃尼索人比在尖塔上杀死的人数多出20倍。孩子由国家抚养,他们永远不知道父母是谁。”
埃莉的飞机离地面很远了,但透过窗户的放大玻璃,还能看清人群中一张张脸,埃尼索人有平直的黑发、细长的眼睛、突出的颧骨和鹰钩鼻,鼻子底部呈扁八字,他们无疑是玛雅人、阿兹台克人和其他美国印地安人的祖先,也许还是日本人、中国人和蒙古人的祖先。
“那就是你所谓的帝国主义者!”胡佛低声对列昂诺娃说。
“你想拯救的不是人类,也不是文明,而是你自己的性命。”埃莉说,“你让计算机挑出大陆上最美的五个女子,从中挑选一个,和你一起逃命。”
“我愿意选谁一起逃命,呆会儿我就给你看。”科班悲伤地说,“可惜我没这个权利。”
他发出一道波束,桌子上方出现了一张像,这是一个极像科班的小女孩,正跪在深层9号湖边的草坪上,抚摸者一只小鹿,男孩般长长的黑发披在她肩上,修长优美的双臂抱着小鹿的头颈。
“这是我女儿多娃。”科班说,“她今年12岁,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早该有伴了,但她一直是一个人,像我一样,没有被选中。计算机一直找不到能受得了我的女子,而她们头脑迟钝,也总让我受不了。多娃的母亲也未被选中。”
“多娃长大了,到了选择的年龄,却被计算机拒绝了。她是个感情丰富的孩子,智力超过我,超过世界上任何人,如果她活下去……”科班的声音听不见了,他关掉了图像。
“难道你不认为我爱多娃就像你爱佩肯一样深吗?”他继续说,“难道你不认为我想把她一起带进掩蔽所吗?难道你想象不到我想同她呆在一起,让下一个被选择的男子来代替我吗?但我知道这个人,知道他知识的价值,也知道我自己知识的价值。计算机的选择是对的。不存在爱情或感情或自我的问题。我们面临的责任太重大了。我和你必须活下去,重建世界。”
“仔细听我说,科班。”埃莉说,“我根本不关心什么世界、人类,没有了佩肯,对我来说世界和生命都不存在了。此我把佩肯带进掩蔽所吧,我会终生为你祝福的。”
“不。”科班回答。
“把佩肯给我!你去同你女儿呆在一起,别抛弃她!”
“我不能这么做。”科班低声说。他的脸既坚定又悲伤。他的内心已经历了一场战斗,使他精疲力竭,但他一旦作出决定,就再也不会更改了。
科班没法把掩蔽所造得更大些,政府对他的项目不感兴趣,虽然任其发展,仅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为了建造掩蔽所,大学提供了能源、机器以及实验室,但它的财富只够建造一个能容纳两个人的掩蔽所,再增加一个人,甚至一个小孩,比如多娃,三个人就会全部丧命。
“选其他妇女吧?”埃莉减道,“有成千上万的妇女可以选。”
“不,”科班说,“没有那么多人,只有五个,现在只剩下你了。我们别再讨论了,求你了。”
“我恨你。”埃莉说。
“我也不爱你,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
“注意,科班,”一个声音喊道:“洛肯主席要同你讲话。”
洛肯看上去十分惊忧。“听着,科班,你同埃尼索知识区的联络人联系上了吗?”
‘我一直在等他们的报告。”
“不能再等了。埃尼索人正用原子弹轰炸我们在月球和火星上的基地。我们的增援部队已经出发,准备进行反击。但还有更糟的……一支埃尼索侵略部队正集结在发射台,几小时后就要降落在贡达瓦的土地上!一听到第一批敌军起飞,我就开动太阳武器的发射装置——不过太阳武器使我感到害怕。也许还有讲和的机会。半秒钟也不能耽搁了,科班,我请求你,同他们联络上。”
“我无法直接同他们联络,我同拉莫斯的柏陶联系一下。” 洛肯的脸消失了,科班把钥匙插入控制板。“请注意,”他急促地说,“给我接拉莫斯的柏陶。”
“拉莫斯想保持中立,”科班解释说,“但在这场战争中,中立也保护不了他们。柏陶是拉莫斯大学的校长,他是我在知识区的联络人。”
柏陶的脸出现在刚才洛肯主席的脸出现的地方,他刚同知识区的苏塔库教授通过话。“他也无能为力,有点控制不了自己了,他想直接同你通话。”
柏陶旁边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是苏塔库,他看上去魂不守舍,边讲边打手势,而且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又指指远景中无法辨别的什么东西。他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屏幕上不时出现彩色的块段,将他的脸切开、抖动、搅乱、拉开,然后消失了。
科班跟洛肯通了话,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答应参加将要开始的委员会会议,然后转身向埃莉,埃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你看,”他说道,声音冷得象冰一样,“现在你看到我们的处境了吧。今晚我和你就进入掩蔽所,我的助手会给你安排妥当。你有许多事情要做,其中一件是喝下仅剩的一帖浆液,这是我六个月来在实验室里一克克做成的。第一帖药我拿自己做了试验。如果战争奇迹般地被制止,你将成为第一个永葆青春美貌的女子,一旦那样,我向你保证,下一帖将会给佩肯。现在我把你交给我的手下人。”
埃莉跳起来,往门口冲去,举起左手朝卫兵狠命揍了一拳,卫兵倒下了,另一个卫兵抓住埃莉的手腕,把它扭到背后。
“放开她!”科班喊道,“我命令你们别碰她。”
卫兵松开手,她再次朝门口冲去,但门却仍然紧闭。
“埃莉,”科班说,“如果你顺从些,我让你在进掩蔽所之前见佩肯一面。我的助手告诉了他你的情况,并把他带回家了,现在他正等着你的消息。如果你反抗、挣扎,给准备工作带来危险,我就让你入睡,那你再也见不着他了。”
埃莉默默地望着科班,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把人叫进来,”她说,“我不会动的。”
科班按了一下按钮,半片墙滑向一边,留出一条通道,那头是个实验室,屋里挤满了卫兵和技术员,其中有接待过她和佩肯的实验室负责人。他指了指跟前的一把椅子。“过来,埃莉。”他说。
埃莉朝实验室走去,突然,她转身向科班,“我恨你?”,她悲嚎着。
他回答道:“当我们走出掩蔽所面对死一般的地球的时候,爱和恨都无关紧要了。”
伊藤钻进了金蛋,随身带去一些新颖的照相设备,希望能将金蛋内透明地板下的那一块照得通亮,以便拍照。当助手在安装泛光灯三角架时,他观察了一下身边的环境:墙面奇形怪状,高低不平,他用手指头摸了摸,又用指甲试了试,发现指甲被粘在墙上了。
他命令把一架泛光灯拉近,对准墙壁,然后用几块镜片凑合了一架显微镜。墙面布满了沟沟道道,每一道都是一行贡达瓦文。蛋壁盖满了用显微镜才能看出的符号,这一切相当于一个大型图书馆。
伊藤匆匆忙忙地拍了几张墙壁上道道点点的照片。
一小时后,照片被投射到一个大屏幕上。卢科斯辨认出了一部历史叙事小说的片断、一篇科学论文、一首诗、一段对话——也许是什么剧本或哲学讨论中的对话。
蛋壁是一本货真价实的贡达瓦文化百科全书。
其中一张照片显示出一些孤立的数项,卢科斯认为它们是数学符号,符号围绕在佐兰方程象征周围。
他们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道,几乎把每根毫发都称过了,喂她吃、给她灌水、按摩、称体重,她完全被动地干着这一切。然后,他们向她解释开启和关闭掩蔽所的方法,最后给她服了宇宙浆液。她体味到一股新的活力注入了身体,觉得强壮、安详、平静。她放松四肢,感到自己漂入梦境。
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在真空中漂浮的沙发毛垫上。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圆形房间,一个卫兵坐在门口,监视着她。他的手中摇晃着几只薄薄的小玻璃管,管子中交错着极为复杂的螺旋形图案,里面装满了绿色液体。
“你醒啦。”卫兵说,“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冲出去,我就把这玩意儿扔到地上,玻璃一摔破,里面就会放出烟雾。使你马上睡着。”
“注意,埃莉,”一个声音说,“佩肯要求同你讲话。”
佩肯的脸出现在她和卫兵之间,埃莉跳了起来,呼唤他的名字。佩肯正站在工作室内,她看到他身后的陆架和云层
“你在哪里,埃莉?为什么离开我?”
“我不想离开你,佩肯,我和你在一起,是科班逼我的,现在他们把我关在这儿。”
“我会来找你的,我把他们杀了!”他摇了摇武器中的左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