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真的不是大夫。

君小姐看着这本泛黄的厚厚的手札,似乎面对一个陌生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张青山真的是他的姓名吗?

暮色渐起,马车停在了一间驿站前。

君小姐将几案上的手札放进药箱夹层里。

自看到兵阵合上之后她就没有再打开,一来进入了一段难走的官道路颠簸摇晃厉害,二来她也想让心绪平复一刻。

“君小姐!”

看到陈七递来的驿券,驿丞脱口喊道,神情惊讶声音变调。

这种反应陈七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

“啊对,你可以喊了…”他懒洋洋的说道。

话没说完果然那驿丞已经看向后边。

“快来啊,是君小姐,是种痘的神医君小姐来了。”他激动的喊道。

听到这喊声驿站里的人都涌了出来,看到下车的君小姐,人们惊喜的围过来,有道谢的又询问种痘事宜的,驿站门前掀起一阵热闹。

陈七和护卫们已经司空见惯,留下几个护着君小姐,陈七则带着人自己安置车马,自己选了房间自己去厨房选了饭菜,等君小姐从驿站的人群中走出来,夜色已经铺下,饭菜也摆上了桌。

而此时的阳城北留宁家大宅里,恭贺的亲朋好友都散去,宁大老爷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仆妇丫头们笑容满面的将饭菜送进厅内。

但厅内却没有宁大老爷一家人。

宁大夫人坐在屋子里,手中捻着佛珠,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还是在亲朋好友的拥簇下,但两边站着的丫头仆妇却都低着头,神情战战兢兢。

“母亲。”宁云燕在一旁迟疑一下,“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叔父和父亲他们说话肯定要说些时候。”

“我不吃。”宁大夫人干脆的说道,脸上还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冰寒一片,“我现在吃了,怕一会儿吐出来。”

宁云燕没敢再劝,自从得知宁云钊中状元又随之而来与君蓁蓁宣布婚约之后,宁大夫人晕倒躺了两天,在大家惶惶不安以为宁大夫人会一直躺到宁云钊回来时,宁大夫人却第三天就起来了,不仅恢复如常,还继续接见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们。

这个时候,宁云钊跟君小姐当众宣布婚约的事已经传遍了,前来道贺的人关注点也全都不在宁云钊的状元身份上,而是和君小姐的亲事上。

但凡前来的人都会说道这件事。

更让人气愤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知道宁大夫人的脾气,不想也不敢流露表达对这门亲事的可惜不满,全部都是夸赞艳羡。

什么这真是太好了,什么金童玉女下凡配。

什么君小姐有钱又有才。

什么家里有这个神医坐镇,邪祟不敢侵扰。

什么以后就拜托君小姐多多关照了。

宁云燕听得都几次要晕过去,宁大夫人却还能保持着微笑。

当然待离开人前,她会气的一口饭都吃不下,连连干呕。

“母亲,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咱们谁都不见了。”宁云燕又是气又是急的劝。

宁大夫人却摇头拒绝。

“我儿子中状元的大喜事,清清白白的声名,我绝不会让别人看他的笑话。”她说道,“我也相信我的儿子这样做一定有苦衷,有不得已,再没有见到云钊之前,我不会坏他的脸面,我绝不会给他添麻烦,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

宁大夫人就这样一直撑到了现在,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神一直很好。

这精神好也不过是一口气撑着罢了,宁云燕心里明白,如果宁云钊回来说了这婚事是误会还好,如果不是的话…

宁云燕攥紧了手。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

哥怎么可能看上君蓁蓁那贱婢呢?

君蓁蓁那贱婢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的好看点。

哥哥又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也不是见了美人就昏头的人。

肯定是君蓁蓁勾引哥哥。

就知道君蓁蓁去京城是有目的的,果然攀上哥哥了。

也不对,哥哥也不是那种能被女人勾引的人。

君蓁蓁肯定是拿着圣旨逼迫的,以前什么都没有,靠着一个官宦之后一纸婚书就敢嚣张,现在仗着圣旨仗着种痘还不上天啊。

她正胡思乱想,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爷公子来了。”仆妇的禀告声随之响起。

宁云燕身子绷紧,有些欢喜更多的是紧张看向门口。

第一百零六章 你的问我的答

门帘掀起,宁大老爷先迈进来,紧跟着是宁云钊。

看到宁云钊,宁大夫人和宁云燕的眼睛都一亮。

适才已经见过了,但那是被众人围簇,宁云钊更是被宁老夫人拉在身边,母子兄妹都没有说几句话。

此时只有他们在,感觉很是不同,又激动又紧张还有欢喜…

“母亲。”宁云钊含笑施礼,“燕燕。”

哥哥还叫她燕燕,一点也没生分。

一年没见了,宁云燕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喊着哥哥就要扑过来。

宁大夫人伸出手拦住她。

“云钊啊,我有话要问你。”她说道。

“母亲还没吃饭,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吧。”宁云钊说道,上前来扶她。

还是跟以前一样细心,知道她没有吃饭。

宁大夫人看着他神情柔和几分。

“不急,就一句话,说完了就去吃。”她说道。

不带她接着问,宁大老爷已经先笑了。

“不用问,我告诉你,这婚事是假的。”他笑道,“你可放心吧。”

假的!

宁云燕雀跃几乎喊出声。

就知道是假的,就知道哥哥不可能看上那个贱婢。

宁大夫人也重重的吐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这件事也是他二叔的意思。”宁大老爷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况危急,这样做是最合适的。”

“好了母亲你可以去吃饭了吧?”宁云钊笑道,再次伸手来搀扶。

宁大夫人将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却没有起身,而是看着他。

“那什么时候宣布是假的?”她忽的又问道。

宁云燕跟着点头。

“对对对这才是最关键的,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整个阳城都传遍了,再不说大家可都当真了。”她忙说道。

宁大老爷捻须轻咳一声。

“这个嘛,是这样的…”他开口。

宁云钊接过了他的话。

“父亲,我来跟母亲说吧。”他含笑说道,握住宁大夫人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诚恳而坦然,“暂时还不能说,要等些时候。”

宁云燕神情一怔,急切的看着他。

宁大夫人也含笑看着他,只是这笑看上去有些僵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说道,“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宁云钊看着她。

“这个我和君小姐商议过后才能定。”他说道。

话音落宁大夫人的手抓紧了他的胳膊。

“跟她商议?”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要是她这辈子都不肯说呢?你也要这辈子这样了吗?”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滞。

宁大老爷被宁大夫人这突然的发脾气吓了一跳。

“你喊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嘛。”他轻咳一声说道。

“我好好说话,他能好好说话吗?”宁大夫人喝道,看着宁云钊,又深吸一口,让神情柔和几分,“云钊,你不用报喜不报忧,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她威胁你了?”

“真没有威胁…”宁大老爷插话说道。

“我要云钊跟我说。”宁大夫人打断他,再次看向宁云钊。

宁云钊笑了,拍了拍宁大夫人的手。

“母亲,真没有。”他说道,“我们去吃饭,事情的原委我会从头到尾好好的讲给你听的。”

“不,我是妇道人家,不用跟我说太复杂,就三言两语的告诉我怎么回事就可以了。”宁大夫人坐下来说道,一面将桌子上的一碟点心推过来,“云钊,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一口垫垫。”

“哥,你就现在说吧,你饿就忍一忍,你知道母亲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吗?”宁云燕说道。

宁云钊笑着应声是,依言在宁大夫人身边坐下。

“那就按母亲说的,我简单说。”他说道,“这件事很简单,也是没办法。”

果然是没办法吧?

宁大夫人看着他。

“想必母亲已经知道君小姐和陆千户的事。”宁云钊说道。

“知道知道。”宁云燕忙点头,“她勾引了陆千户,还有那个成国公世子。”

宁大夫人也点点头。

宁云钊看宁云燕一眼。

“言传千里果然就变了。”他含笑说道,看向宁大夫人,“其实是因为九龄堂与陆千户有嫌隙,陆千户一心要赶走君小姐,你们也知道,君小姐在京城声名鹊起,济世救人,民众敬佩爱戴,陆千户在别的地方没法做手脚,这才使出男女之事的手段。”

宁云燕看着他,神情几分复杂。

说得这么多,话里其实是在维护君蓁蓁呢。

宁大夫人显然也并不想听这个。

“他们的事我不关心,我就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怎么又牵扯上你了?”她说道,“是不是她为了摆脱困局,又拿出当初的婚约说事?意图得到咱们家的庇护?”

宁云钊笑着摇头。

“不是。”他说道,不待宁大夫人再说话,接着说道,“我方才说了君小姐在京城盛名,民众拥戴,所以这件事闹起来之后,陆千户受到了斥责,为民众所不齿。”

说着看向宁云燕。

“这也是为什么成国公世子会出面,他是为君小姐不平。”

宁云燕忍不住翻个白眼。

才不信无缘无故的成国公世子吃饱了撑的抱打不平,这种话也只有男人们会信。

宁大夫人再次皱眉。

“这些事都无所谓。”她说道,“还是不知道怎么就又扯上你了?”

“君小姐的事闹大了,又牵涉到男女之事,民众少不得要探问她的私事,这样,我与她有婚约的过往就必然也要被拿出来说。”宁云钊干脆利索的说道,“她声名赫赫,我又新中状元,婚约的旧事肯定要被拿来议论,这最终必然要把我牵扯其中,所以…”

“所以我们就化被动为主动,将这件事直接揽过来,堵住悠悠天下之口,而且还能得美名。”宁大老爷再也忍不住接过话说道,“所以就这么简单。”

怎么就这么简单了?

宁大夫人和宁云燕神情愕然,看看宁大老爷又看看宁云钊。

“这不对啊,这怎么就化被动为主动了?”宁大夫人问道。

“君小姐如今的盛名,被议论婚事,云钊又中了状元,肯定要提到当初的事,到时候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给云钊按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那这仕途可就麻烦了。”宁大老爷说道,一面摇头,“你们妇人不明白这个官场的凶险。”

“所以母亲你问是不是她威胁我以得到庇护,其实不是的,事实上我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得到庇佑。”宁云钊说道。

宁大夫人看着他,神情依旧茫茫。

“我是不太明白。”她说道,“已经有人质问了吗?”

“还没有啊,所以先主动啊。”宁大老爷说道,“难道要等到被质问,议论纷纷的时候吗?”

宁大夫人看着他点点头。

“对啊,到那时候怎么了?别人质问,咱们就不能答了吗?”她说道,“这件事我们又不理亏,是她跑来要了五千两银子退婚的,整个阳城都知道,这有什么不能答的?”

“那算什么光彩事吗?”宁大老爷皱眉说道,“拿出来说,吵吵闹闹的,云钊是状元呢,官职也授予了,到时候还没先做出成效来,就顶着五千两银子的身价被人笑吗?你们这些女人,到底懂不懂?”

“母亲,这件事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我能得了一个好名声,君小姐她也能解了困局,可谓一举两得。”宁云钊含笑说道。

这样吗?

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宁大夫人神情一阵茫然,听起来好像是啊。

“不对。”宁云燕的声音在后忽的响起,带着几分尖利,人也站到了宁云钊面前,“哥,你是不是喜欢君蓁蓁?”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

“好好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说正事呢。”宁大老爷说道,“这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

“我觉得有关系。”宁云燕说道,咬着下唇看着宁云钊,“我不懂父亲你说的那些大道理,但我有女人的直觉。”

什么女人的直觉?

宁大老爷皱眉。

“哥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难道会怕别人拿你的婚事做文章吗?”宁云燕接着说道,看着宁云钊,“我的哥哥才不是那种人,除非是你自己要拿婚事做文章。”

宁大夫人看向宁云钊,迷茫的神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神情凝重。

是的,没错,这些什么防患于未然关系仕途的道理她不懂,她也不在乎,但作为女人她却懂一件事。

如果一个男人不愿意跟一个女人牵扯上关系,他就有很多办法。

同样一个男人如果想要跟一个女人牵扯上关系,他也有很多办法。

“云钊,你是不是喜欢君蓁蓁?”她问道。

“哎呀你们真是,想多了”宁大老爷拍着腿说道。

“我要云钊跟我说。”宁大夫人再次尖声打断他,站起来看着宁云钊,“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宁云钊神情依旧柔和,没有不安没有惶恐,眼神清亮坦然。

是不是喜欢她?

是不是就想与她缔结婚约?

是不是纵然说是假的,也期待着有成真的那一天?

“是。”他说道,看着宁大夫人,“是的,母亲,我是喜欢她。”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个惊喜

是,我是喜欢她。

在这安静的夜色,久别载荣耀归来相聚的亲人,本该是欢悦的一家人,在听到宁云钊这一句话后,气氛陡然如同宁大夫人手里的茶杯一般落在地上碎裂了。

宁云燕伸手掩住嘴发出一声尖叫。

宁大老爷有些茫然,似乎没听懂。

宁大夫人则看着宁云钊,嘴唇抖了抖。

等了那么久,一口气撑了这么久,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听到一句否定。

现在听到了婚约是假的,却还没来得及欢喜一口气落地,就听到他喜欢她。

婚约是假的,但他喜欢她是真的。

相比于这样,她宁愿听到婚约是真的,他喜欢她是假的。

他喜欢她?

她的儿子,珍宝一般的儿子,光耀门楣的儿子,竟然喜欢那个贱婢?

宁大夫人眼一黑向前栽去。

死了算了。

宁云燕的尖叫声再次扬起,划破了宁宅入夜的宁静。

喧嚣半日的驿站也归于夜色的宁静。

送走了最后一位来拜访的官员,柳儿打个哈欠。

“小姐你快休息吧。”她说道。

君小姐却没有休息。

“我再看会儿书。”她说道,“你先去睡吧。”

柳儿哦了声应声是离开了。

放在药箱里的手札再次被拿出来,君小姐将几案上的灯挑亮几分,看着手札轻叹一口气,打开了第一页。

我是一个傻瓜。

那就看看是怎么样的傻瓜,能画出如此精细的舆图。

君小姐的手翻过,一张一张的舆图仔细的看。

那就看看是怎么样的傻瓜,能写出如此视死如生的话。

君小姐的手翻过,破铠甲残兵器依旧难掩杀气。

那就看看是怎么样的傻瓜,能排出这千般变化的兵阵。

君小姐看着上次看到的第一个兵阵,纵然在夜色灯光下,气息也依旧犀利。

她并不懂兵法兵阵,也从未听师父提过。

但这也没什么,就好像以前她也不懂什么下棋投壶,师父照样扔给她让她自己看自己学。

别人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而在师父这里,则是自己先进门,他再带你修行。

夜色沉沉,灯花结了又结,投影在窗上的人影端坐如松。

一如既往,天不亮的时候陈七就开始准备启程。

因为驿站的人来来往往一夜不停,为了避免再一次被围观阻拦了行路,所以他们都赶早。

三辆车都认真的检查,驿站还将最好的驿马送来拉车。

“君小姐在我们这里一住,那可就是灾厄退避了。”驿丞对陈七笑着恭维道。

“瞎说什么呢。”陈七摇头。

驿丞立刻点头连声应是。

“是我瞎说呢。”他说道。

以前自己说的话谁会当回事,陈七下意识的伸手捻须,模仿柳掌柜的动作,但可惜的还没有蓄须,神态举止多了几分滑稽,没有柳掌柜那般泰然儒雅。

护卫们牵着马向外走去,驿丞陪着陈七也向外走去。

“回京的时候,陈掌柜您可一定要再来。”他说道。

“你这,跟客栈拉客似的。”陈七也跟他开玩笑。

二人说笑着走到门外,蒙蒙的晨光里四周一片安静,但驿站外却停着一队人马。

陈七愣了下。

还支着三个帐篷,此时路边只有马儿在晃着尾巴,似乎人都在帐篷里歇息。

“昨晚驿站住满了吗?”陈七问道。

驿丞摇头。

“咱们这是山西河南交界的大驿站。”他说道,“那能轻易就住满了。”

那是没有资格住驿站的商人?

陈七看着这些人。

“不知道,半夜来的,根本就没有上前来询问,就在路边歇了。”一个驿卒上前说道。

遇到驿站不住,自己搭帐篷,而且这帐篷极其华丽,谁帐篷上还坠着一颗夜明珠啊,简直…

有钱人的脾气是稀奇古怪一些。

“去跟他们说说,让一让,让我们的车马过去。”陈七对护卫吩咐道。

护卫应声是上前。

“老乡。”他站在帐篷前几步外喊道,“能不能让个路。”

帐篷里没有人回答,只有路边的马儿闻声好奇的看他。

还睡着?

护卫回头看了眼陈七。

陈七对他摆手。

“怎么了?”君小姐和柳儿也收拾好走出来了,看到都站在门外问道。

“有人在驿站外歇脚,挡住了路。”陈七说道。

驿丞再等不得,忙招呼驿卒们。

“快快去去,把人赶了。”他叉腰说道,“别挡了君小姐的车驾。”

驿卒们忙从内跑出来要冲过去,原本的安静的帐篷里却猛地跳出来一个人。

“九龄。”他大声喊道。

驿卒们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看着这个十五六左右的少年人,这相貌这穿着这配饰,简直跟天仙下凡似的。

陈七也下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九龄这个名字熟悉,这个人?

柳儿在身后已经啊了声。

“这个人好面熟啊。”她说道。

好面熟吗?

方承宇看着眼前的女子,激动又有些紧张委屈。

她是去年六月走的,现在已经四月了,快要一年没见了。

一年啊,好长好长的。

是不是都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样子了?

祖母和母亲都说自己长得快,长高了,她更认不出来了吧?

方承宇捏住了手指,或许该长慢一点。

“什么面熟。”

君小姐的声音传来,如同以前一样,清脆明亮又柔甜。

“是承宇啊。”

是承宇啊。

她说是承宇啊。

方承宇看着君小姐,绽开笑容向她疾步奔去。

原来这有钱人是方家少爷啊。

这打扮的简直认不出来了都。

“你半夜就来了怎么不进来?”君小姐听驿丞说了,看着方承宇。

“你睡了啊那么晚。”方承宇笑道,“把你吵醒不好。”

陈七心里啧啧两声,原来方家少爷是这样一个少爷啊,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嘴甜如蜜,跟谁学的啊?是姐弟吗?锦绣怎么刀子嘴?

君小姐笑着摇头。

“而且,这样,不更惊喜吗?”方承宇接着说道,眉飞色舞,“你一走出来,就看到我跳出来,想不到吧?”

这还真…惊喜。

陈七在后翻个白眼,看着此时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其他护卫。

这些二十多岁的精壮护卫们神情有些不自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大家。

明明听到人来询问,却装不在不出来,玩这种躲猫猫的惊喜游戏,他们从十岁后就没有再做过吧?

是怪丢脸的。

陈七带着几分同情看着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有伴得意马蹄轻

驿站门前的骚动散去,天光渐亮,内里的人也苏醒起来,而外边大路上也有人赶来。

“驿丞竟然这么客气在门前迎客吗?”

看到站在门外看着大路的驿丞驿卒们,新来的人惊讶的问道。

这里的驿站也太客气了。

“是在送君小姐呢,你臭美什么啊。”立刻有人答。

“君小姐走了?”

这话让内里很多人跑出来询问。

得到确认后都捶胸顿足。

“我还想再请教君小姐。”

“君小姐还没有看看我又没有凶兆呢?”

这热闹让新来的人很是不解。

“君小姐是谁?”他问道。

这话让嘈杂停下,所有人都看向他翻个白眼。

“天下还有哪个君小姐。”他们说道,“当然是君九龄君小姐。”

这话让新来的人顿时明白了,又想到君小姐已经走了,不由也跟着捶胸顿足。

“就差一步啊就差一步就能见到君小姐了。”

驿站门外再次喧闹,而已经行驶在清晨的大路上的君小姐的车马也比往日喧闹的多。

急促的马蹄声一直到君小姐的车前才停下。

“九龄,你看。”方承宇说道。

君小姐的车帘一直掀着,早就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一串黄杏。

“杏子已经熟了吗?”她说道。

“我路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尝过了能吃了。”方承宇笑道,将杏子递过来。

君小姐接过。

方承宇又骑马围着车绕了一圈。

“好不好吃?”他问道。

君小姐咬了一口笑着点点头。

“好吃。”她说道。

方承宇高兴的笑了,催马又绕过另一边。

“少爷,你上车坐会儿吧。”

坐在后边马车上的陈七再也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说道。

快马疾奔,慢马绕行,这孩子是身上长虱子了一刻也停不住?

“我不累。”方承宇说道,看着君小姐,“九龄,我这一路都是骑马过来的,一点都不累。”

“你学了多久?”君小姐笑问道。

“学会半年了。”方承宇带着几分小得意。

“那技术真不错。”君小姐笑道。

“是吧!”方承宇顿时笑颜逐开,催马又绕着车走了一圈,“我还学了很多呢,我能在马上射箭。”

说着就解下马背上的弓箭。

“九龄,我做给你看。”

“我学的也很好,我去给你打只兔子来。”

快够了吧!你还要不要来个马上捞月?再耍一套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