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笑了笑。

“距离十五晚上还有两天一夜。”

这种有些俏皮的轻浮的话第一次说怪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愿她不会着恼。

君小姐没有着恼,闻言笑了。

看到她笑了,宁云钊心里再次轻松几分,再难的事只要去做了,其实也并不难。

“那我先走了。”他说道。

君小姐摇摇头。

“不用,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说。”她说道。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不用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不需要吗?宁云钊看着她。

也对,这种事只要从心就可以,的确是很简单的事。

“多谢公子邀请,只是很抱歉。”君小姐说道。

她神情平静,眼神坦然,声音轻柔而干脆。

抱歉自然不会是因为接受他的邀请。

宁云钊沉默一刻。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抬起头含笑问道。

这个问题依旧很简单。

君小姐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思考。

“不合适。”她说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不想。”

不合适是说客观外因,比如她家和他家的恩怨纠葛。

而她不想则是主观意愿,她从心。

这回答精确而真诚,合情合理,没有任何可以挑剔和反驳。

就如同她的棋风,最后一刀断的干脆利索毫不留情。

宁云钊笑了笑。

“这样啊。”他说道,也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答的也干脆利索,对君小姐抬手。

“那我就先走了。”

君小姐还礼,看着宁云钊走了出去,静静的立了片刻。

这就是被人喜欢,以及表达心意吗?

就像以前行走在外,偶尔见过的那些少年男女隔柳相望欲语还休,相视脉脉。

少年倾心,少女多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君小姐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这种事她一直是旁观者,也从未倾心过以及被人倾心过,然后成亲了然后死了。

没想到现在会遇到这种事。

她的嘴角浮现一丝笑。

只是可惜啊,可惜这时候不合适。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要救治父亲的病便无忧无虑的九龄了,她背负的是血海深仇,要做的是皇权更迭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她无暇也不想儿女私情成婚论嫁。

君小姐垂下视线上前关上了门。

堂内的灯被吹灭,少女的身影摇曳没入夜色。

八月十五的夜来的格外的早一些,在宁云钊带着小丁前往宁炎家的时候,街道上已经花灯如星河,人潮涌涌。

“今晚一定很热闹。”小丁高兴的说道,“到时候我们去哪里赏灯?城外还是城内?”

“今晚当然是在叔父家里赏灯了。”宁云钊说道。

小丁愣了下。

“公子,不和君小姐她一起去观灯吗?”他问道。

“怎么能和君小姐一起去呢?”宁云钊微微皱眉说道,“十五是团圆的日子,她也有自己的事。”

小丁哦了声,他以为前日公子突然去九龄堂是为了邀请君小姐赏灯呢,原来并不是啊。

宁云钊神情平静的看着前方,似乎没有看到小丁的疑问。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说过的话怕不怕

宁家的家宴祥和而又欢悦。

院子里已经挂满了花灯,丫头仆妇穿梭其中,堂屋里摆着两桌宴席,宁炎的妻妾子女各自围坐说笑。

“去年十哥儿没有在京城过节。”宁十一说道,对宁云钊举起酒杯。

宁云钊笑着端起来。

“阳城的十五也很热闹吧?”旁边的堂妹好奇的问道。

她们几乎每年都会回老家,但都是过年或者祖母寿辰,八月十五倒是赶上的时候少。

“热闹。”宁云钊含笑说道,“小城也有小城的热闹。”

旁边有个堂妹噗嗤笑了。

“别的时候不知道,去年的八月十五十哥一定过的热闹。”她说道,一面冲姐妹们挤挤眼,“被人追着跑,还为十哥作诗。”

去年八月十五,君蓁蓁还在阳城,还在追着宁家要婚约,闹得阳城满城风雨,宁家上下不堪其扰头疼不已。

这些事京城宁炎家人也都知道。

桌上的年轻人都笑了。

“怪不得十哥急匆匆的从阳城回来。”

“今年好了,在京城不用担心了。”

话说到这里有人咦了声。

“不对,那君小姐也来京城了。”这个女孩子说道,看着宁云钊,“十哥,她有没有再缠上你?”

一旁的宁十一端着酒杯连声咳嗽。

宁云钊神情和煦。

“怎么会。”他说道,饮了口酒。

其实应该是他缠着她。

“十哥在国子监呢,不是谁都能进去。”宁十一说道。

是啊,不是谁都能进去,她也不会去,只是自己常出来。

宁云钊再次饮酒一大口。

虽然如此,但有关君小姐这个话题还是继续开来。

“那个君小姐不是开了个医馆,是要在京城常驻了。”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跑到京城开医馆,她又不缺钱,说不定是对十哥不死心。”

“十哥你可小心点。”

“听说很厉害的,连江太医都骂了。”

“他们家有圣旨…”

听着左右的议论纷纷,宁云钊脸上还带着笑,唇边的酒杯越喝越慢。

“闲坐休谈他人事。”宁炎听到这边的热闹,皱眉告诫。

这边桌上的年轻人们便都安静下来,调皮的女孩子们互相吐吐舌头继续吃菜喝酒。

拿起酒壶却发现酒壶空了。

“哎?十哥,你把酒都喝了?”一个女孩子惊讶的说道,看着还端着酒杯正喝的宁云钊。

宁云钊看了看自己的酒杯。

“家乡的酒,一时忍不住。”他含笑说道。

“十哥也想家了。”兄弟姐妹们都笑起来。

宁云钊也笑起来,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距离科考不到半年了,一日也不可荒废。”宁炎说道,“要克制。”

宁云钊放下酒杯应声是,含笑吃菜。

家宴很快就散了,堂兄弟姐妹们便准备去观灯,宁云钊自然也跟随,如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从城南转到了城北,夜色深深时大家意犹未尽的散去。

“我就直接回国子监了。”宁云钊对他们说道,“明日功课还要早些准备。”

兄弟姐妹们都知道他用功点头告别,看着宁云钊消失在夜色里,一个女孩子们皱起眉头。

“十哥看起来不高兴啊。”她说道。

其他人咦了声。

“怎么会?他一直挺高兴的啊。”大家说道。

也没什么异常啊,吃饭喝酒观灯还猜了灯谜,一如既往。

倒也是。

但看到他笑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悲伤,要说具体的证据又没有。

女孩子皱了皱眉头。

“就是女人的直觉。”她说道。

宁云钊站住脚回头看了眼,此时他已经离开了热闹的花灯街,站在浓浓的夜色里看向那边璀璨如仙境。

他默默的看了一刻,轻叹一口气,转身继续前行,没入夜色中。

君小姐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感慨了一刻,也解惑了宁云钊与她的几次巧遇根源,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相比于这些年轻男女的情愫,她要面对的问题更严峻。

“这一万两银票有问题?”

方锦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君小姐转过身看到她走过来。

“你看了好一会儿了。”方锦绣说道,“我看过了,不是假的。”

假自然不会是假的。

君小姐笑了笑。

“那天出诊的诊金是二千两。”她说道。

那多出的八千两呢?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给,方锦绣神情一沉。

“多出的八千两,是要我改掉九龄堂的名字。”君小姐说道,看着方锦绣指了指门外的匾额。

方锦绣怔了怔。

这古怪的要求…

“那天请我上门诊病的是北镇抚司陆千户…的女人。”君小姐说道,既然已经决定当伙伴,有些事就要告诉她知道。

竟然是陆千户…还是陆千户的女人。

陆千户的妻子是九黎公主,九黎公主肯定不能用女人代指,那这女人的意思就很明显。

方锦绣神情一阵红一阵白。

“那为什么…”她说道,话出口也恍然,“九龄公主。”

听着别人说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其实就在这个人面前,但别人却不知道,这种感觉很有意思,君小姐看着方锦绣有些想笑,她知道她想到原因了。

“早就知道这个名字…”方锦绣又说道,眉头凝着。

当初在家里听到君蓁蓁改名九龄的时候,方玉绣就说过跟九龄公主重名了。

她们跟九龄公主不认识还第一时间想到了,陆千户可是九龄公主的丈夫,又是那么可怕的人,也难怪会这么在意这个名字。

“怕不怕?”君小姐笑道。

方锦绣瞪了她一眼。

“没想到陆千户并没有那么可怕,竟然还给了你钱。”她说道,“要是我打你一顿一分钱不给。”

君小姐哈哈笑了。

方锦绣没有再笑,看向桌上的银票。

“我们要怎么做?”她问道。

我们啊,君小姐笑了笑。

“不知道。”她说道,“我还没想,就走一步说一步吧。”

陆云旗这个人,现在已经不能以自己熟悉的那个来推测其行事,按照大家的描述和畏惧,这个陆云旗的行事不可揣测,也不可挑战试探,那就只有以静制动了,敌不动不我动,敌动也就能知道如何应对。

方锦绣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是她说的吗?”

门外一个老者的声音带着愤怒。

“好,那我来问问她。”

方锦绣和君小姐都站起来,看着门外冲进来一个面满怒意的老者,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两个男人,另有不少民众也聚过来。

“君大夫,是你跟别人说这个病我能治?你说我能治我就能治吗?治不好,我就是罪人吗?”老者涨红脸挥着手喊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你自己就罢了,你还管我干什么?”

方锦绣心里叹口气。

这也是早晚的事,自从君小姐说了那种别人不能治自己才治的话之后。

京城居真是大不易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行你上

这句话当时就不该这么说。

的确是太嚣张。

但不嚣张的还是她吗?

方锦绣看了眼君小姐,君小姐已经起身走到这位老者面前。

“怎么了?”她问道。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老者气愤的喊道。

“你问吧。”君小姐客气的说道。

似乎并没有觉得老者这是气话,而是真的问话,她也认真的回答。

老者被噎的瞪眼,更加恼火伸手指着身后。

“是你跟他们说我能看好她的病?”他说道。

君小姐看向老者身后,一个妇人神情不安的上前一步。

“君小姐,我前几日来问诊过。”她说道,一面递上名帖,“你说我家夫人的病没有大碍,能治好的。”

君小姐不用看名帖也记得她,点点头。

“是啊,能治好的。”她说道。

老者顿时再次吹胡子瞪眼。

“能治好你治啊。”他喊道,“你能治,你不治,你就煽动这些人来跟我闹!”

老者看起来很激动,喊的九龄堂里嗡嗡响,外边的围观者越来越多。

更有一些大夫也闻讯赶来。

“怎么了?”他们询问着。

“这是百草堂的冯老大夫。”一个一路跟过来看了全程路人热情的说道,“冯老大夫大家都知道吧,最擅长正骨。”

围观的民众点头。

冯氏正骨也是传承了百年的,在京城很有名气。

“这家的夫人呢,出门上香的时候跌断了腿,找了冯老大夫接上。”路人说道,“但一直觉得疼不能走路,这不是九龄堂出神医了嘛,就让人来问诊,九龄堂神医的规矩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吧?”

“有钱。”围观的民众们起哄喊道。

九龄堂只给有钱人治病已经成了京城人尽皆知的,私下还编了很多嘲讽的话。

治病这种大功德的事被九龄堂以金钱论之,怪不得犯了众怒。

大夫们都撇撇嘴难掩幸灾乐祸。

活该。

那路人笑着摆手。

“有钱当然是一方面。”他说道,“还有另外一个要求,那就是她宣称只治疗别的大夫治不好的病,当这位夫人派出仆妇去问诊的时候,这君小姐就说冯老大夫能治好,所以她不治。”

“冯老大夫当然能治好。”有民众喊道。

按理说此时就该这样喊,但偏偏接下来要讲的事又是因为这句话闹起来的。

路人干咳一声。

“有些病是能治好,但有些伤,那伤了可说不准,比如腿断了截了,难道一个大夫就能让它完好无损吗?这是难为人啊。”他说道。

那意思就是冯老大夫治不好了?

围观的民众愣了下。

“对啊,病可以治,伤有时候落下病根,也是难免的。”一个大夫忙说道,带着几分气愤。

这个君小姐到处宣扬别人能治的病她不治,这天下的病多了,她说他们能治他们就能治啊,偏偏这些民众又听信她的话,就只会跟他们闹,这可不行。

这话立刻得到其他大夫的认可,大家纷纷附和。

“所以就因为九龄堂说冯老大夫能治好,这家人就认为冯老大夫一定能治好,不管冯老大夫怎么解释,她们就是不听,只怪冯老大夫不尽心,还砸了冯老大夫的医馆。”

围观的民众哗然。

砸人家的医馆,这就太过分了。

“就是因为君小姐说这话。”

“君小姐说能治好就能治好啊。”

“她说能治好让她治嘛,欺负人嘛这不是。”

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喧嚣,看向九龄堂神情都是义愤填膺。

站在街角的江友树面色亦是沉沉。

“师父,我们过去看看不?”一旁的弟子低声问道,“给冯老大夫撑个腰。”

江友树摇摇头。

“我们都是大夫,给他撑腰算什么撑腰。”他说道,目光扫过向九龄堂聚集的民众,“民众们给他撑腰才算是真的撑腰。”

弟子点点头。

“没错,是时候给这九龄堂一个教训了。”他亦是不满的说道,“让她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九龄堂里冯老大夫气的喘不过气。

“你说怎么治?你说怎么治?”他激动的语不成句。

他活了这么久,从医这么多年,深受民众爱戴,还是第一次被人砸了医馆。

这砸的是他的脸啊,是百草堂百年的清誉啊。

“你说能治,你治,你治啊。”冯老大夫颤声说道,带着几分决绝,“你治好了,我给你跪,我关了这百草堂,我再不行医。”

看看把这老大夫逼到什么份上,真是欺人太甚。

外边的民众顿时鼓噪。

“你治。”

“你行你上啊。”

喊声涌进九龄堂,几乎要掀翻屋顶。

陈七咂咂嘴,方锦绣则皱皱眉,却并没有着急担忧。

你行你上啊。

这话对别人来说是威胁,但对这女孩子可不是。

她上当然是她行,所以在缙云楼赢了那么多钱,让一群等着幸灾乐祸的人输的吐血。

君小姐看着激动的老大夫,以及被这阵仗吓的有些忐忑的病人家属。

“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她说道。

而就在冯老大夫跟病人家属拉拉扯扯出门的时候,锦衣卫已经将消息报到了陆云旗面前。

因为就在前几天,陆云旗说不想见到九龄堂这个名字。

更早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不喜欢这个名字,如今又接着说不想见到,那就意味着他真的不打算容忍这个九龄堂的存在了。

“大人,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介入了。”下属躬身说道。

站在陆云旗旁边的江百户立刻点头。

“大人,我去办。”他说道。

陆云旗摇摇头。

“不急。”他说道,“也许不用。”

江百户领会他的意思。

这个九龄堂肯定跟其他的大夫们越闹越厉害,不用他们动手就在京城开不下去了。

“这样更好。”陆云旗又简单的说道。

这样更好的意思江百户也明白了。

九龄堂跟德盛昌是一家,德盛昌方家有圣旨,连皇帝都避而不谈。

如果真对九龄堂出手,德盛昌一定会出面维护,而他们的依仗自然是圣旨。

并不是说他们就会怕了德盛昌的圣旨,但圣旨拿出来到底会让皇帝有些狼狈。

让皇帝狼狈是锦衣卫绝对不能做的事。

但如果有大夫们以及民众们出面,九龄堂臭名昭著无法在京城立足,那就跟任何人无关了,德盛昌可以拿出圣旨制止官府的强制,但却不能控制人心,逼迫大家信赖尊崇九龄堂。

江百户应声是,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陷入安静,陆云旗看着桌上的卷宗,眼前闪过那个自称君小姐的大夫。

九龄。

他的眼神凝固。

九龄堂。

他的眼中又浮现几分厌恶。

你也配。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治我看

街上人潮涌涌向一个方向汇去。

“出什么事了?”

“冯老大夫要让九龄堂的大夫治病。”

“九龄堂的大夫冤屈冯老大夫能治好,患者就打了风老大夫。“随着询问解答传播,街上跟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来到一处宅院前。

这间高门大户,得到消息的门房也紧张的戒备,将跟来的民众阻拦在巷子外,但民众们并没有就此散去,反而越聚越多在巷子外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相比于外界的喧闹,家宅里倒是安静的很,只不过这安静还带着几分紧张。

几个男人瞪着冯老大夫。

“你个老东西还敢闹。”为首的中年男人恨恨说道,“我们砸你的店砸的有什么不对?你看看你把我家夫人治的,连路都走不得了。”

冯老大夫气的发抖。

“摔断腿,短短时日就想起来跑吗?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你们不该找大夫,该去找神仙。”他喊道。

他在京城祖辈行医,京中民众不管贫贱都是淳朴和气,从没有过对大夫恶言恶语更别提砸店的恶行,都是因为这个君小姐搞出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让所有人都变的浮躁疑心。

“什么短短时日这都多久了。”

“冯四六,要不是看在你久负盛名的面子上,我们早就砸了你的店了。”

眼看着双方要吵起来,君小姐上前一步。

“先看看病人吧。”她说道。

“君小姐,你也有错。”那中年男人看着君小姐神情不悦,“问诊问诊就该来问诊,只听诊就说别人能治好怎么可能。”

“是。”君小姐没有反驳,神情和气,“我先看看病人。”

中年男人哼了声,甩袖先行,君小姐跟上,冯老大夫也带着满面的怒意跟去。

伤者是一个中年妇人,此时躺在床上神情憔悴,虽然没有别的病症,但这种不能走路的痛苦也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一看到冯老大夫她就抓起床头的茶杯砸过来。

“你个杀千刀的害我如此。”她骂道。

冯老大夫如果不是要亲眼看看这君小姐怎么治好病人,肯定会调头就走。

“夫人,你这就不对了。”君小姐和气的说道,一面迈过碎裂的茶杯,“你的腿伤可不是因为冯老大夫害的。”

冯老大夫冷笑,用得着你假惺惺。

“还有你,你能治你为什么不治,不就是钱吗?”那夫人看着她亦是冷笑,“来人,给她钱,一千两,二千两,要多少给你多少。”

两边的仆妇神情尴尬,只得低下头,中年男人并没有说什么,也只是冷笑。

“这种骨伤最能让人脾气暴躁,能发脾气就好,说明精神很好。”君小姐说道,笑了笑上前,“我看看夫人的腿。”

夫人哼了声,忽的又流泪,旁边的仆妇忙将手帕递上,她拭泪侧头。

仆妇领会意思,将夫人的裙子掀开露出小腿。

小腿上打着夹板,裹着厚厚的药膏。

“当时是…”仆妇要介绍受伤的过程,话没说完君小姐就退后不看了,前后不过看了一眼吧,这就完了?仆妇愣住了下话也停下来。

“扶着夫人下来走一走我看看。”君小姐又说道。

“根本就走不动的。”仆妇说道,又看了眼冯老大夫,“冯老大夫也叮嘱过不要走动。”

冯老大夫哼了声。

“这时候听我的干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

“走不动站一站也行。”君小姐不以为意说道。

中年男人轻咳一声,仆妇们领会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夫人起身,随着起身夫人连声呻吟,君小姐仔细的看着她的神情动作。

或许别人没注意,冯老大夫却注意到,且知道她这是望诊。

她是个女子,患者也是女子,需要什么望诊,那些内宅妇人们到处宣扬她不就是因为同为女子望闻问切便利,更何况这又是骨伤,骨伤最要靠手的接触探伤以及正骨。

虽然男女有别,但给人治疗时他也不可能回避肌肤相触的,作为女子身份她做这件事不是更方便,她却连伸手都不伸,就站在那里看。

是故意摆出这般神神叨叨的样子吧。

冯老大夫冷笑,这跟那些三姑六婆和尚尼姑有什么区别,他转过头懒得再看。

君小姐看着实在走不了路表情越来越痛苦的夫人也不再勉强,请她重新躺下。

“君小姐,怎么样?”贴身仆妇再次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看看,这骨头是不是没接上?”

一个因为跌倒磕碰石头上断了小腿,又不是被人故意打坏的,他行医半辈子难道连这个都接不上吗?冯老大夫闻言再次气的瞪眼。

活了半辈子了,因为一个小姑娘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就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夫般随意的被人质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君小姐笑着摇头。

“当然接好了。”她说道,“冯大夫接的很好,腿伤也愈合的很好。”

这话什么意思?在场的人微微一愣。

“我的意思冯大夫能治这个病,而且治的很好。”君小姐接着说道,“这个病不用我治。”

闻听此言,床上的夫人顿时大哭起来。

冯老大夫亦是冷笑。

“你不用说好听话,你也不用夸我,我自己来说,这伤腿我就治不了。”他说道,“你来治,请你来治。”

君小姐沉吟一刻。

“这样吧,劳烦冯老大夫再给我演示一遍怎么接的骨,我看看跟我的手法是否一样。”她说道,“这样也好确定我治还是不治。”

这是要让他亮山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