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大夫哼了声。

“好啊。”他说道,“老夫就班门弄斧了。”

他说罢上前,仆妇再次将裙子掀起露出小腿,冯老大夫伸手虚浮与夹板和药膏裹着的伤腿上。

“先推…”他一面动作一面说道。

刚说出一句话就被君小姐打断了。

“这样看的不真切,不如去了夹板药膏,在腿上演示。”她说道。

真是够麻烦的,冯老大夫再次冷笑,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果然伸手拆了夹板,解下裹着药膏的厚布,露出被药膏侵染的黑乎乎的小腿。

“一探,二推。”他将手放在夫人的小腿上,虚不用力的微微动作。

这是他们冯氏正骨的秘技,不过他可不怕别这君小姐学去。

这种秘技也不是看几眼就能学去的。

君小姐看的很认真,点点头。

“如果我来做也是这样。”她说道,一面伸手点了点小腿上一个地方,“下一步是不是要揉这里。”

冯老大夫绷着脸将手移到她点的地方。

“不是,这里不用揉,而是压…”他说道。

君小姐的手也伸过来,就按在他的手上,似乎是有些好奇,猛地按下去。

“是这样压?”她问道。

陡然的压下去让夫人发出一声痛呼,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冯老大夫也吓了一跳。

“你…”他说道,字才出口,人忽的僵住了,神情也陡然不可置信,同时额头又汗水猛地冒出一层。

怎,么,回事?

这里的骨为什么还断着?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为何意

难道是漏掉了?

当初接骨的时候没有接上?

冯老大夫正骨一辈子,手放到哪里就能知道骨头是完好的还是断裂的。

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清楚的记得这条伤腿上断骨已经都接好。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被自己这一按又按断了?

这就更是胡说八道了。

他难道真的漏掉了这块断骨?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夫人迟迟不好的缘故?

冯老大夫只觉得里衣被瞬时冒出的汗打湿,脑子一片空白,手下还摸着伤者的腿,但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也曾经有过,那是在他刚跟着父亲学艺第一次摸骨的一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身边的仆妇,包括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都急声询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冯老大夫面色有些灰败的看向这些人,你们砸我的店砸的对了,我不冤枉。

他想要这样回答,但有人比他先开口。

“没事,疼也是好事,说明夫人的伤正在好转。”君小姐说道。

冯老大夫怔怔的看向她。

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

问他怎么正骨,还单单的比划不行,在另外一条腿上也不行,就要在这个伤腿上重新来示范,然后这么巧的指出一个点,然后按下去让他发现这里的问题。

她什么意思?

“冯大夫,这里原来要按啊。”君小姐却没有看他,神情认真的看着伤者的腿,“这样按了就能彻底的接好吗?我记得董氏正骨集上记载过一个医案,说有一种骨伤是愈而后裂,不知道按压的手法也适用不。”

这句话出口,冯老大夫觉得眼前一亮,脑子顿时清明。

董氏正骨集并不是一本医书,确切说是一个姓董的大夫在行医中搜集的各种趣事,对于医术并没有具体的讲解,但因为提到的稀奇古怪的案例很多,所以大家都会读一读,但多数是读而不精。

此时经君小姐这么一说,冯老大夫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种情况,骨头一开始看起来完好无损,但会随着其它地方的骨伤愈合而断裂。

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只要能发现也很好治愈,就是再补一次骨就好了。

但如果不发现的话…

冯老大夫一向沉稳的手微微的颤了颤,

这条腿也就废了。

“冯大夫,是不是啊?”耳边女孩子的声音又说道。

冯老大夫不由打个机灵,看着君小姐神情有些复杂。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还装作不知道?

君小姐看着他神情柔和。

冯老大夫垂下视线,手慢慢的放回这位夫人的腿上,这一次不再是点到为止做样子,而是揉按了上去。

“我的手法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的。”他说道,声音还在颤抖,但却跟先前那般带着愤怒的颤抖不同了。

因为他这按压揉,夫人再次发出痛呼,让屋子里的人再次紧张起来。

“她的腿还没好呢,你就这样又乱按行不行啊?”中年男人质问道。

只两三下冯老大夫已经收了手。

“君小姐要试试吗?”他没有理会中年男人,而是垂着头闷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君小姐,带着几分期盼。

君小姐摇摇头。

“不用了,我跟他的治法一样。”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顿时失望,那夫人更是伏在床上哭起来。

“我不活了。”她喊道,捶着床。

“君小姐这就没办法了?”中年男人急道,“这样熬下去可怎么受得了。”

“也不用熬太久了,我想再过了三五日就肯定好转了。”君小姐说道。

中年男人哼了声。

“三五日,三五日,你们就会这么说。”他气道,“这都过了多少三五日了。”

冯老大夫慢慢的将药膏重新裹上,上好柳木夹板。

“我再换个药方,过三五日不好,不用你们来砸,我自己关门摘匾。”他说道,一面拿起屋子里的纸笔写了药方。

他的声音没有先前的激动,沉闷似乎耗尽了力气,写罢放下拱拱手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的人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君小姐。

“君小姐,你看。”中年男人拿着药方说道。

君小姐对他点点头。

“冯老大夫一定能治好的。”她说道,“大人放心。”

中年男人叹口气,摆摆手示意送客吧。

君小姐走出门的时候,冯老大夫正被民众们围起来。

“冯大夫,怎么样啊?”

“冯大夫,那君小姐真的治好了吗?”

冯老大夫一律不予理会,闷头挤开人群走了,民众们又看到走出来的君小姐,想要围过来但又不敢,因为一辆车已经来接了,随从还有几个气势汹汹的护卫。

九龄堂的后台是德盛昌,德盛昌是财神爷,手下也有好些人手的。

民众们看着君小姐坐车走了,却舍不得散去站在原地好奇的猜测议论着。

但这种猜测并没有很久,五日后大家就知道了结果,因为这个砸了冯老大夫医馆的人家亲自去给冯老大夫赔礼道歉,赔偿了砸坏的家具,送了匾额。

所以说这家的病人最终还是冯老大夫治好的。

“就说冯老大夫能治好嘛。”有民众义愤填膺的说道。

但这话没有得到应和,围观的民众听起来有些怪异。

“君小姐也说能他能治好。”一个人还喃喃说道。

这话让民众们一阵沉默。

那说冯老大夫厉害,是不是也是说君小姐说的对,也是说君小姐厉害?

“这怎么能是她厉害呢?这就是冯老大夫厉害!”

“就是,这次是她说冯老大夫能治,显得她有高见,如果她说冯老大夫治不好呢?”

“所以说,她说归她说,最终治好病人的还是冯老大夫,所以是冯老大夫最厉害。”

这话也对,民众们再次称赞冯老大夫,可怜他到底因为君小姐的话白受了一顿冤屈。

大家议论着就要进去安慰受了委屈的冯老大夫,却发现冯老大夫没有在堂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番闹腾身子经不住回家歇息了。

对于百草堂这边的热闹,陈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在堂内对着两个伙计撇嘴笑。

“就说我们君小姐说的没错嘛。”他说道,一面摇头,“这些人啊真是不知好歹。”

他说到这里,两个伙计咦了声,用胳膊肘捅他。

“干什么?别跟着我这么没规矩。”陈七皱眉说道,“我好歹是大掌柜。”

“大掌柜,那谁来了。”一个伙计说道。

谁?陈七抬头神情一怔,看到门口站着的冯老大夫。

哎他怎么又来了?

是来炫耀的吗?

陈七以及两个伙计神情有些紧张,君小姐也从后边走出来。

“怎么了?”她问道,旋即看到站在门口的冯老大夫。

她还没说话,冯老大夫忽的对她长身施礼,一揖到底,旋即转身走开了。

陈七以及两个伙计都一脸愕然。

“这老头是什么意思?”陈七说道。

这种长揖,是面对君亲师时表达最诚挚的尊重才会用到的。

这不仅仅是道谢,而是尊重。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前次还恨不得烧了九龄堂的老大夫,对一个这么年轻的后辈如此尊重?

“大概是因为我说他能治好吧。”君小姐说道,将刚炮制好的一匣子药丸递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传道授业解惑

鬼话!

陈七心里说道,伸手接过。“可是你先前也这样说啊。”他说道。

只因为去跟着冯老大夫出诊一次,这句话带来的效果就变了?那肯定不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而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跟冯老大夫去那家治病他们都没有跟去,但事后打听说君小姐依旧没有治病,只是看着冯老大夫讲述怎么治病。

“是信任和信心吧。”君小姐说道,略带着几分俏皮说道。

这俏皮让陈七无奈,很明显就是说我不告诉你。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总之丢人的肯定不是她。

冯老大夫一口气走到了街角才停下来。

是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丢人的又不是她,况且自己本是要让她丢人的。

这个小姑娘不急不燥不怒,心平气和的不仅跟他去了,而且还帮他指出和掩饰了错误,保住了他的脸面。

冯老大夫想着君小姐在那家看病,明明是女子却不肯上前只是望诊,他揣测她是故意显示自己多厉害装神弄鬼,现在才明白,她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她没有望闻问切,所以这个病人一直是由他诊治的。

要不然如果她亲自动手望闻问切,这为病人痊愈后说不定就被传成她的功劳。

冯老大夫再次叹口气,想到那女孩子在这一场事中的态度,她说出的那几句话的确是狂妄,但她做事却如此的温和。

换作别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指出这个可笑的错误,以彰显自己多厉害,她却没有,还如此精妙的帮自己指点掩饰周全,事后更是半点宣扬也没有。

这般的心胸让自己这个老头子都羞愧。

他的确应该羞愧,这个病人砸他的医馆砸的也不冤。

他行医多年仗着经验老道变的懈怠,当那位病人多次描述腿疼时,不去细究原因就直接推为正常反应,而且还因为病人一句君小姐说你能治好而生气,只想到了自己被羞辱,气汹汹的跑去质问别人,却忘记了自己先质问自己是否尽心尽力尽为。

当初父亲授业时让他记住的训条都忘了。

多亏这位女孩子伸手一点,点出了他的错误,也点醒了他。

她当得起他的师长,也当得起他的一拜。

“冯大夫。”

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冯老大夫回过神看到面前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子,他认得这是江友树的大弟子,便点点头。

“耿大夫。”他说道。

耿大夫带着几分关切。

“您没事吧?”他说道,不待冯老大夫回答便主动解释,“您的事我听说了,这次您真是无妄之灾,本来能好好的皆大欢喜的治病,就因为这中间的一场闹剧败坏了。”

冯老大夫闻言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义愤填膺,激动的诉说这君小姐惹来的烦恼,而是神情不安的摆摆手。

“不敢不敢。”他连声说道,神情是难掩的愧疚,“惭愧惭愧。”

耿大夫愣了下,这是什么反应,他还要说话,冯老大夫已经抬手告辞。

“我还有几个病症要好好的研习一下。”他说道,神情郑重而诚恳,“学海无涯,不进则退啊。”

说罢越过耿大夫疾步而去。

什么学海无涯不进则退?耿大夫一脸愕然。

“冯大夫…”他喊道。

冯老大夫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真是奇怪,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听了耿大夫的描述,江友树沉吟一刻,笑了笑。

“能有什么奇怪的。”他说道,“无非是欠人情了。”

耿大夫有些惊讶。

“师父,你的意思是,冯老大夫真的没有治好这个病?”他问道。

江友树点点头。

“他应该是犯了一个错,没有尽心的复诊,结果遇到了生骨裂。”他说道。

耿大夫自然知道生骨裂是什么。

“不会吧,这么简单的病情他没发现?”他说道。

“正因为简单很多事反而会疏忽。”江友树说道,将手里的医书放下,笑了笑,“这个君小姐原来很会做人啊。”

她肯定发现了冯老大夫的错误,但不仅没有指出,还替冯老大夫做了掩护,这关系一生清名的事冯老大夫自然会对她感激不尽,也就绝不可能再说君小姐半句不是。

耿大夫想明白了,又皱皱眉。

“真是个废物。”他嘀咕一句。

明明是个有名的大夫,却偏偏犯了这么蠢的错误,不仅没有挣回脸面,反而将把柄递与他人。

“这个君小姐可不是个废物啊。”江友树说道,看着夹在一堆医案中的那卷有关九龄堂的信息。

没想到方家那个少爷的病真的被治好了,自从看了这个他再次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方家少爷的病,按照当时的情况他真的束手无策。

这九龄堂果然有些真本事的。

“敢来京城混的自然有真本事,但她怎么可能什么病都能治。”耿大夫说道,说到这句话下意识的想到一个人,一个神仙般的出现又神仙般飘然而去不知所踪的人,他的话就脱口而出,“她又不是张神医。”

这个名字总是不经意的就出现,明明已经几年没消息了。

江友树面色微微沉了沉。

说起来这个君小姐跟张青山一样,都是神神叨叨的不着调,但偏偏就是好运连连。

“这次是冯老大夫自己出错办砸了。”耿大夫说道,“满京城这么多大夫呢,她的话放出去了,以后这种事不断的,难道她都能遇上别人误诊。”

江友树捻须不语,那就接着看看吧,看看她能走多远。

正如耿大夫所说这样的事果然接连开始出现了,尤其是冯老大夫治好那家人的伤后。

“君小姐说能治好就能治好,你治不好,是不是没尽心?是不是想多要钱?”

一个年轻的大夫站在九龄堂内模仿着病人的话喊道,比起年长没力气的冯老大夫,他的情绪更为激动,恨不得跳脚。

“我就是治不好,我就是不会治,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说我能治?”

陈七和两个伙计伸手挖了挖耳朵,如今他们连惊讶都懒得惊讶了。

坐在几案后的君小姐神情平静。

“你能治啊,你会的。”她说道,就如同面对来问诊的病人一般轻声细语,“你们家是经方派,你肯定学过伤寒论,观脉症,知何逆,随症治,你怎么能说不会呢?你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我记得伤寒论里有讲到一个经方,就是说的这种黄痰不断之症。”

年轻大夫愣了下。

“可是这个病人不是黄痰之症啊。”他下意识的说道,“他并没有黄痰…”

话说到这里人猛地停下,旋即恍然,如同醍醐灌顶。

“有,有。”他激动的说道,语不成句,“先有黄痰,最早的是黄痰,是黄痰。”

他不待说完转身就跑了。

陈七翻个白眼,干笑一声。

“我看这哪里是医馆,这分明成了医学堂了。”他说道。

说到这里他也恍然,哦哦了几声。

医学堂啊。

原来说你能治你就能治也还能这样办啊。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句提醒,但有时候一句提醒可是至关重要,要不然怎么有一字之师这一说了。

这可是传技授业了。

治疗别人不能治的病高明,而成为满城大夫的一字之师更为高明。

这以后谁还好意思说她坏话,感激还来不及呢。

陈七看着坐在几案后神情平静重新提笔写什么的神情平静的君小姐,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未变意不同

过了八月十五,似乎是一眨眼间天就变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后,街上行走的人都换上了夹衣,在细雨中缩着肩头疾步而行,街边的店铺都显得几分寂寥,伙计们都闲闲的坐着站着聊天,有人在街上急急的跑过,很显然是出来的急,连雨伞雨布都没带,就这样哒哒的跑过去。

“这不是城北仁善堂的李大夫吗?”一个倚着门的伙计说道,带着几分惊讶,“这么急去哪里啊?”

“肯定是去九龄堂。”另一个伙计头也不抬的说道。

“如今也是奇了,去九龄堂求诊的人不多,反而大夫们多。”倚着门的伙计啧啧说道。

“谁让九龄堂说的话都是对的呢。”内里的伙计们说道。

这才过了两个月,当初九龄堂对外宣称别的大夫治不了的病她才治那句话已经有了新的解释,不再是让人觉得嚣张的令人义愤填膺的狂妄。

九龄堂里衣衫头发都被打湿的大夫气喘吁吁,看起来很狼狈,神情又带着几分紧张。

“君小姐。”他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急切的说道,“我能不能治好这个病症?”

“哪个?”君小姐问道。

来找她的问诊的被拒的人多了,拒绝后她都会说别的大夫会看好,但并不会指定说是哪个大夫,所以问诊的人便会自己选择大夫。

当被选中的大夫听到是被君小姐看过的后,也不会像先前那般。

他们会认真接诊这个病人,能治的治,觉得束手无措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羞辱,一开始大家会悄悄的来九龄堂请教君小姐,到后来发现并不是自己一个大夫这样做,也就干脆不遮掩了。

听到君小姐询问,这个大夫稳了稳心神,将病人的症状讲了。

“我以前没有治好过这种病症。”他坦然说道,“这个病人恰好送来我这里,我不敢也不好拒诊,所以就来请教一下君小姐,如果我真的治不了,希望君小姐能告诉这位患者,请他们另请高明。”

君小姐看着他笑了笑。

“你以前是怎么治的?对于这个病症又怎么想的?”她问道。

这个大夫有些微微的紧张,就好像当学徒时面对师父的提问,虽然他已经出师十几年了。

他凝神思索一刻,将自己以前的药方以及想法讲来。

“但是都没有治好。”他说道,带着几分沮丧,眼底又有几分期盼。

他研习了很多医方也没有办法,当然有大夫能治好,但大夫之间的技艺都是互相防备的,一个大夫的药方都不会给另一个大夫看,更别提有关病症的具体诊治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机会了。

自从两个月前冯老大夫的事情之后,城里的大夫们虽然口上不说,心里都机灵起来,这个冯老大夫定然是受了君小姐的帮忙,要不然不会变的这么的好说话。

接下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但凡那些因为病人打着君小姐说别人能治旗号找的大夫,最终都果然治好了这些病。

这些大夫医术技能高低不等,但有一点共同的是他们的都曾去找过君小姐,而且事后都如同冯老大夫那样变的老实和对君小姐恭敬了很多。

很显然,这个君小姐真是在指导大夫们。

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也被指点,毕竟自己面对这个病症可以说完全不会。

这种就不能说是单纯的指点了,而是传授技艺了。

她肯吗?

这大夫看着君小姐。

君小姐转开了视线。

“阿四。”她喊道。

阿四是店伙计,闻言应声是。

这是要送客了吧?这个大夫神情有些尴尬。

“带这位…大夫进去换件干净衣裳。”君小姐说道。

这个大夫一愣,面色微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是不太雅观,他面对的是大夫,但也是个小姑娘。

“这个病我们坐下来说一说。”君小姐说道,伸手敲了敲桌面,“说的可能时间要长一些,你穿这个衣服别受了寒。”

这个大夫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大夫的名字来历。

“跟我来吧。”阿四说道,前方引路。

那大夫也不再客气对着君小姐一施礼,跟着店伙计进去了,等他换了干净的衣裳擦了头脸出来,君小姐对面的几案上已经摆好了一杯热茶。

这个大夫再次施礼,恭敬的坐下来,握住了那杯热茶,只觉得身心都热烘烘的。

“适才你说这个病症开的药是熟地当归…”君小姐说道,一面提笔在纸上写下。

对面的大夫忙放下茶杯,神情凝重肃容倾听。

街上斜对面的屋檐下,戴着斗笠的耿大夫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这一幕,他将斗笠往下压了压转身走开了。

“如今满城的大夫都不以她说自己能治好为怒了,反而以为荣。”

“大家甚至都盼着她说自己能治好,因为只要她说,他们就一定能治好,治不好,她也会让他们治好。”

“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一医医一人,百医济万民。”

“这哪里是跟全城的大夫作对,哪里是瞧不起百姓没有仁心啊,这简直是当菩萨度人了。”

耿大夫将这段发生的事一一说道。

江友树的面色沉沉。

这件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

“这件事啊,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而此时的北镇抚司几个锦衣卫也在汇报这件事。

“别人当大夫是为了糊口,为了生计,要挣钱。”一个锦衣卫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这位君小姐可不是。”

“是的,她身后是德盛昌,不缺钱也不缺生计。”另一个锦衣卫说道,“她只求名,不要利。”

“名利对人是束缚,但如果只要名,不要利,那这个人就可怕了,传授技艺普度众生。”先一个锦衣卫说道,“可不是就是菩萨了。”

听到这里江百户摸了摸下巴。

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这群没出息的大夫,真指望不上他们。”他骂道。

锦衣卫们上前一步。

“大人,那我们动手吧?”他们说道。

江百户摆摆手。

毕竟方家的事有些棘手。

“我去请示一下千户大人。”他说道。

江百户来到陆云旗这里却被门口的人拦住,冲内里做个手势。

江百户领会这是陆云旗在内安排任务。

虽然都是锦衣卫,但大家之间的任务也都是互相保密的。

江百户等了没多久,脚步声响几个锦衣卫走出来,对门外的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旋即离开了。

陆云旗也跟着走出来。

“大人。”江百户说道。

陆云旗对他抬手制止,一句话不说走了。

江百户停下脚看着陆云旗疾步而去。

“大人要去宫里吗?”他说道,“出什么事了?”

虽然陆云旗的形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适才的一眼可以看到陆云旗眼内的波动,这种神态他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在九龄公主棺椁入土的那一刻。

肯定是出大事了,江百户想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望山不见山

下了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两个店伙计再次加上几件衣裳,在后院里守着炉子扇着火。

“这个火太大了。”柳儿在一旁磕着瓜子说道。

如今除了看店,他们也开始被要求一同做药,分到的工作是守炉子。

店伙计既然拿了工钱,就该多干活,但是为什么他这个做掌柜的也要干活?

陈七将一包切好的药倒入水中,再拿起木棍搅动着。

“向一个方向搅动,别乱划拉。”方锦绣走过来说道,将洗好的药材端走。

她负责的是烘干药材,就在屋子里,最是闷热。

陈七撇撇嘴,站直了身子好好的搅动,抬头看到君小姐从后院走出来。

“柳儿我们出去。”她说道。

柳儿应声是,将瓜子收起来。

“你们去哪儿啊?”陈七忙问道。

如今九龄堂依旧遵循三六九问诊的规矩,其余都是闭馆做药,而这时候君小姐几乎不出门。

“好久没做铃医了,我出去转转。”君小姐说道。

铃医?

真是闲的。

陈七心里说道,当然不敢说出来,看着君小姐主仆走出去。

“别偷懒啊,今天这些都要做完的。”柳儿还不忘回头吩咐道。

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陈七摇摇头用力的搅拌着大锅。

当听到铃铛声,以及看到君小姐走来时,路上的民众顿时惊喜不已的涌过来。

先前的仇视不满随着那些大夫们的事迹也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