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伸出一根手指朝他点了点,示意他快闭嘴。

  然而,冬至这张嘴就跟去寺庙找神仙开过光似的,怕什么就来什么

  -

  午夜这场直播,姜浓端坐在台上,随着工作人员在耳边低低一声提醒,直播正式开始。

  她将手边稿件整理好,纤长的眼睫抬起,忽然定了秒——

  提词器竟一片漆黑。

  面对着镜头,冷光灯从侧一旁打来,清晰地照在姜浓极美的脸上,表情却像被凉水浸过的,甚至有点透明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直播意外,仅仅过了一遍的新稿,与突然失灵的提词器。

  心脏不由得漏跳了半拍后,很快她又强迫冷静下来。

  还有一分钟。

  直播即将开始。

  姜浓垂下眼,微微泛白的指尖,迅速翻着新闻稿。

  一页一页。

  白皙额角不自觉浮出细密汗珠。

  三十秒。

  十秒。

  蓦地,耳麦传来导播低沉声线:“开始。”

  最后一页。

  脑海中清晰地过了一遍新闻稿,才发现自己指尖关节都僵硬了,呼吸微松。

  就在无意间抬起纤长的睫时,姜浓隔空看到了演播厅的玻璃墙外,一身艳丽妖娆的红裙女人站在那儿,画了精致妆容,衬得眉眼愈加透着几分冰冷的妩媚感。

  无论是在何处,都格外的引人注目,而此刻她唇角向上翘起,依稀可见讽刺。

  这张脸,在台里很难不让人熟悉。

  ——柳思悠。

  姜浓停了半瞬,清灵的音色开始脱稿念新闻。

  她这一脱稿,倒是震惊了玻璃墙外看热闹的。

  一阵诡异的寂静气氛后,有人惊掉下巴:“新闻稿是新写的,姜浓怎么记得住全部?”

  也有人暗生羡慕:“这区区几页纸……对传媒大学播音系第一来说算什么,她之前是在联播组,主持功底不是虚的。”

  “……”

  “生了一张美人脸,声音又仙,她还能回联播组吗?”

  不能吧?

  短短几秒,众人都把心思写在了脸上。

  谁不知柳思悠已经连续好几年称霸台里的当家花旦位置,天赋好的新人压根没有出头机会,这次也不会例外……

  这时,有个资历比较深的回答了这话,将视线落到直播台的姜浓身上,若有所思地说:“之前台里有个传言,据说姜浓是前台长的女儿。”

  但无人证实,加上姜浓平素作风也不像是有深厚背景的人,久而久之就没人提起。

  *

  随着这场直播结束,姜浓主持功底是有目共睹,低调的神秘身世也被传得神乎其乎的,几乎都快成为台里的未解之谜之一了。

  而,姜浓对私下的这些传闻,视若无睹,就跟感不起一丝兴趣般。

  要说唯一让她感兴趣的。

  就是等最近被邀请参加国家级书画展,不在台里的康岩朔回沥城。

  恰好季如琢那边给她找好了新的房子,姜浓考虑之下,便答应过去借住着。

  周末夜晚下了场小雨,豪华的别墅区两侧亮着暖黄路灯,她低头看了看沾了剔透的水滴裙摆,再抬头,盯着眼前的门牌。

  纤弱的身影停了片刻,要不是门牌号写的清清楚楚。

  姜浓差点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借着月色,她刚要往里走,卷翘的眼尾余光忽然瞥到相隔一棵树的距离,隔壁别墅的二楼宽敞露台栏杆处站着男人的身影。

  她乌黑颤抖的瞳孔倒映着这幕,整个世界,顷刻间都变得清寂无声。

  枝叶遮不住墨汁似的暗影拂落在了傅青淮衬衣上,长指漫不经心地端着玻璃酒杯,月光折射下薄凉的光,杯中烈酒微晃。

  压低的鸦羽眼睫也慵懒地往下看,不等姜浓回过神。

  他薄唇微启:

  “上来。”

第3章

  姜浓走进这栋冰冷华美的别墅内,细高跟是沾了些雨水,刚刚踏入,就看到宽敞的客厅随意显露的都是些古董摆件,看似低调中却掩不住奢靡,连眼下触及的地上也铺着一尘不染的华贵地毯。

  她想了片刻,便弯腰脱了鞋,雪白的裸露着脚柔软地踩在上面时。

  倏然听见楼上有步声,极轻。

  却足以牵动着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看向声源处。

  傅青淮遥遥站在旋转的楼梯,正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

  比起上回在藏月拍卖会上所见,这次他扮相极为简单,雪白衬衫上袖扣都没有佩戴,与身后神秘佛纹图案的古典壁画有种诡异昳丽的和谐。

  空气有些凝滞。

  姜浓明显是紧张的,连卷翘的睫毛末端都随一丝呼吸轻颤着。

  面对着这个看似沉静却危险至极的男人,脑海中完全忘记问唤自己进来有什么事,凭着本能地,淡红色的唇轻启:

  “你好,我是暂住隔壁的邻居……”

  话到这,姜浓珍珠般的脚趾无意识蜷缩了下。

  她没有想到像傅青淮这种在外界行踪神秘的尊贵人物,还能在这里意外遇见,心底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存在充其量只是主持了一场古董拍卖会。

  能在他眼里,留下的最初印象有几分?

  傅青淮平静无澜的视线始终在姜浓身上,客厅最中央的繁复灯饰发出冷冽亮光,清晰地从自她眉眼往下,滑过精致的侧颜轮廓。

  外面落过雨的缘故,此刻她的模样,就像是一株从水里捞出来的白山茶花,柔嫩的花瓣边缘似被浸染得微微湿润,带点破碎的美感。

  偏偏那副美人音依旧动听至极。

  这是姜浓给傅青淮的第一感觉。

  迈步下华丽的旋转楼梯时,他走得不急不缓,薄唇溢出的音调透着讳莫如深:“邻居?”

  继而,又问:

  “怎么称呼?”

  她如水的眼滑过一丝微弱波动,声音也轻轻的:“姜浓”

  “吴侬软语?”

  “三点水的浓。”

  “原来是……浓桃艳李的浓。”傅青淮的嗓音磁性沉凉,落在最后一个音节时,磨得极慢。姜浓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可疑的红晕,第一次觉得有人解读自己的名字,是能如此摄人魂魄。

  游神的刹那功夫,只见傅青淮站定在了茶几旁,修长精致的手拎起墨色茶壶,这次他袖口露出的冷白手背很干净,没有了那一抹淡金色的佛纹。

  但是依旧吸引着姜浓的眼神,下意识地,瞅着看。

  傅青淮似不在意她这般的直白窥探,清醒状态下的他格外气定神闲,缓缓倒了杯热茶,

  两指推至过来:“请你喝茶。”

  姜浓倒是不缺这一口茶,只不过是他给自己的,纤细的手也就接了。

  触及到散发着袅袅热气的精致茶杯,蜷起的指尖透白,很容易就被烫出了一点点胭脂色,她还未喝。

  先闻到除了茶香外,空气中还暧昧地弥漫着一丝烈酒的香味。

  姜浓因为是过敏体质缘故,嗅觉上比正常人要敏感些。

  她重新抬起眼,心中难掩讶异地看向往玻璃杯倒入酒液的傅青淮。

  没想到他看着像无悲无喜的冷情性子。

  私下却喝这么烈的酒。

  这时,有动静自别墅门外传来。

  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秘书身影出现,手里捧着礼盒精致的雪梨糖,当着傅青淮的面,他举止恭敬地将盒子递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姜浓眼前。

  “姜小姐,这是傅总给您备的谢礼。”

  谢礼?

  姜浓听到这个,表情略茫然地看过去。

  秘书暗地里,挤眉弄眼地用口型对她暗示了三个字:

  签署书。

  姜浓记忆逐渐地被勾起,又看向了身形慵懒靠在沙发上的傅青淮,此刻的他,将整杯烈酒都喝见底,冷白如玉的长指又将玻璃杯缓缓搁在茶几边沿。

  伴着碰撞发出的极轻碎音,他总算是步入主题,惯来清冽的声线缓缓说起:“听闻姜小姐是新闻主持人,故事应该讲的不错?”

  傅青淮这句听闻,说得极为低调含蓄。

  以他傅氏家主的地位,要有心想去了解一个女人的今生前世,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姜浓语气迟疑:“还行?”

  “姜小姐有空吗?”

  “什么?”

  “姜小姐,傅总是想聘请你每天讲个故事,酬劳的话……您开个价,或者是按小时算,按字算都可以。”默默在旁边的秘书适时地插话进来,替姜浓解了心中困惑。

  傅青淮未多言,极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就没移开。

  姜浓琢磨了两秒也不傻,很快联想到了藏月拍卖会的那次,秘书就有透露过只言片语傅青淮经常失眠的事。

  淡红的唇微微抿起,一时不知怎么说话。

  反观傅青淮这样的上位者却不喜强人所难,神色了然道:“姜小姐慢慢考虑。”

  随着夜色缓缓地流逝,朦胧模糊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洒着雨丝,姜浓手中的茶也凉了,她逐渐意识到已经快接近凌晨时分,再待下去也不太妥当。

  便将茶杯放回原处,起身柔声告辞:“我先回去了……”

  “姜浓。”

  男人淡而清冽的嗓音忽而念起她名字,让姜浓心漏跳了半拍。

  也生生停住脚步。

  傅青淮缓慢地离了那张沙发,修长身影逐渐靠近的同时,透着冷欲的焚香气息也浸透过了她衣领外的白嫩肌肤,又带了点烈酒般的灼人烫意。

  姜浓瞳仁微颤了下,还未躲开,视线先看到他漂亮精致的手拿出雪梨糖。

  随即,在她耳后淡淡说:“忘了带这个。”

  -

  差点遗忘的雪梨糖最终被姜浓收下,这让一旁降低存在感,含泪目睹全程的秘书也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幸好没白买。

  待傅青淮身影消失在楼梯处,奢华宽敞的客厅重归寂静。

  秘书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群,果不其然看到有人艾特他八卦:

  「司机说粱澈连夜冒雨跑遍北城三条街去买一份正宗的雪梨糖,是为了傅总想讨美人欢心?」

  「还有这事?哪位美人能惊动我们粱太监亲自跑腿啊?」

  「听说是藏月拍卖会的那个女主持人,大家不知道也正常,上次也是粱澈陪在傅总左右,想知道内情的话,还得问他。」

  「……」

  能在这个群里的都是傅氏顶尖秘书团队,顿时不少人好奇地艾特着粱澈。

  可惜,一直都没得到回复。

  粱澈刷完群消息,眼尖地扫见又喊他粱太监,沉思几许,才在群里泄露几个字:“傅总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个赏心悦耳的美人音,可惜今晚被婉拒了。”

  原本群里就热闹,这一说,就瞬间沸腾了起来。

  「卧槽!什么情况?」

  粱澈却奸计得逞地收起手机,今夜让群里在场的一众秘书都集体注定无眠。

  ……

  可能是身处陌生的环境,姜浓睡得不安,甚至陷进了许久未曾入梦过的那场雨夜。

  而这场十年难遇一次的暴风雨夜里,她浑身被淋得湿透,一身白色衣裙就跟在泥沼捞出来似的,瑟瑟发抖地被救上了傅青淮的车里。

  窗外风霜雪雨肆意侵袭着,像是要惩罚她逃离养父母家的叛逆行为。

  姜浓拼命地想把自己从这个世界里藏起来,挂在眼尾的泪珠簌簌地淌下。

  直到有个声音划开无边黑暗,问她:

  “你想去哪里。”

  像是被某种宿命感牵引着,姜浓下意识地抬起泪眼,光线极暗,她不知眼前的少年姓甚名谁,却本能地信任,细白的手指想牢牢抓紧他这个救命恩人:

  “想、找外婆……”

  音断了,外面有冷冽的光从车窗玻璃闪过。

  姜浓微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傅青淮左肩上的浓稠血痕,成了她多年来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最后一抹鲜红刺目的色彩。

  次日。

  第一缕阳光透过白纱缝隙洒到客卧的大床边,沿着指尖缠绵而上的淡淡暖意,引得姜浓从梦中醒来,细密微卷的眼睫轻抖了下才缓缓睁开。

  看到陌生的环境,她几秒钟的茫然之后。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已经从满是桂花树的公寓,搬到了这里暂住。

  姜浓裹着蓬松的丝绒被子里坐起身,任由乌锦般长发散乱在肩膀,侧眸时,将视线落在了床头柜的那盒雪梨糖上。

  她直直地出神了很久,没有拆开过,私心地想留下点什么。

  来证明。

  送这盒雪梨糖的人,是真真实实存在她世界里的。

  ~

  没有睡回笼觉。

  姜浓换了一身极踝的霜色长裙到厨房热杯牛奶喝,继而坐在了沙发处。

  她抿了口牛奶,似想起件重要的事,拿起手机联系上季如琢:「我已经搬到别墅了,对了……这里的主人是谁,我租金多少?」

  等了片刻。

  季如琢回复她:「你认识的。」

  姜浓微垂着眼,看到这几个字,某种宿命的预感蓦地浮上心,指尖也慢慢攥紧了手机边缘。

  下一秒,季如琢就把别墅主人的名字清楚地告知了过来,打得她措手不及:「这片富人区的别墅名下只有一个主人

  ——傅青淮。」

第4章

  隔着一扇极宽的山水墨画屏风。

  傅青淮站在桌前,高挺鼻梁上架了副带链的金丝框眼镜,镜片似为他鸦羽的睫毛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而他正很有闲情雅致地,将一株纯白的山茶花插在古董瓶里。

  秋日的阳光浮过玻璃窗,山茶的花瓣缓缓垂坠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蓦然间。

  由慢渐快地自傅青淮精致的指骨,淌过湿气的香。

  室内寂静极了。

  墨画屏风被旁边香炉袅袅升起的薄雾絮绕,将颀长的挺拔身影朦胧了几分,却掩不住这一身如寒竹般而冷峻的清贵侧影。

  几分钟后。

  粱澈脚步极轻上楼而入,低声道:“傅总,燕氏集团的董事长到了。”

  -

  有贵客谈生意缘故,今日最盛名的戏楼罕见不接待外客。

  冷清的长长走廊亮着灯,傅青淮自包厢出来,就径直迈步进了茶厅,里面久候多时的燕泊言正坐在沙发处抬手泡茶。

  许是听见动静,转头看到他终于来了,迅速地扣上西装外套的纽扣起身,为他拉开椅子,接着调侃道:“现在见你一面是越来越难了。”

  傅青淮从善如流地落座,淡声问:“有什么事?”

  近日沥城的深秋天气不太好,燕泊言心知这位的习惯,先吩咐秘书端一杯最烈的酒过来。

  待亲眼看着秘书恭敬且无声地将酒倒上后,他才开始切入正题,拿出备好的项目合同,缓缓地沿着桌面推了过去。

  傅青淮如玉的长指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递到薄唇边。

  却未沾上酒。

  金丝框镜片下的眸色微微敛起,视线停了一瞬,嘴角扯出淡薄的笑意:“燕董,这么下血本?”

  商界谁不知,燕泊言这辈子生意买卖做得大,唯一让他不顺风顺水的,就是家里养了个游手好闲的独子,所以他这次将几十亿的项目拱手送人,也是有求于这位:“青淮,念在两家这些年的交情份上,你就大发慈悲帮我调、教三年……”

  “就三年,让燕杭跟在身边做个小助理都行。”

  傅青淮略沉吟,轻屈起的指无规律地轻转着酒杯边缘。

  燕泊言是了解傅青淮的,都说ㄠ房出祖宗,这话不假。

  傅氏这种错综庞大的顶级豪门望族,少不了争权夺位的内斗,而他是傅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年纪轻辈分却极高,排行第三,还在年少时就压制住了上头两位虎视眈眈的兄长,掌管着整个家族生死。

  单就凭这一点来看。

  燕泊言深信把独子往傅青淮身边送,这笔买卖,稳赚不亏。

  静了半响。

  他盯着眼前年轻男人过于沉静的俊美面容,了然顿悟这几十亿恐怕还不够满足胃口,于是忍痛加重筹码道:

  “北边的那块地也给你。”

  傅青淮闻言,敛起眼眸品酒,被润过的薄唇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燕董客气了。”

  燕泊言紧锁的眉头舒展,深怕他临时反悔似的,连茶也不喝完,忽然坐直身子说:“我出去跟那小子知会一声……”

  傅青淮显然是默许,目光极淡地看向茶厅下方的露天戏台。

  **

  戏台旁,一身精致的西装打扮燕杭正专注于撒钱玩儿,见到他亲爹下楼,狭长的眼微挑,浮起极浅的戏谑落了过去:

  “我是不是被退货了?”

  在外不好训子,燕泊言沉声道:“老子刚给你交了天价学费,你要是敢在外面丢人现眼……”

  “就一分遗产都不会留给我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燕杭都能把这话倒背如流了,懒洋洋地将剩余钞票塞回裤袋,倚到旁边柱子上,也没什么正经地说:

  “放心,明儿我就三拜九叩认他做爸爸,那位傅家主还没娶老婆吧?”

  燕泊言:“他那种家族对未来主母要求高,没那么轻易结的了婚。”

  燕杭:“没结婚啊,我要不挑几个美人贿赂他?”

  燕泊言瞪眼:“败家子!你上哪学的歪风邪气,以后燕家祖业交你手上,是不是想老子棺材板都压不住!”

  燕杭无辜:“我这不是跟你现学现卖的贿赂吗?”

  “……”

  燕泊言刚想指着他骂,突然又文明的停了下来。

  燕杭也怔了下,无意中掠一眼楼梯处的方向,只见傅青淮一身极正式的纯黑色西装缓慢地出现,薄薄日光勾描着他俊美的侧颜轮廓,呈现出不近人情的冷白。

  傅青淮在圈内的辈分极高,行事低调神秘又鲜少露面,加上至今无一家媒体敢公然刊登他的照片,所以燕杭来之前,是从未想过他竟然这么的年轻!

  愣神几秒。

  直到傅青淮缓步走近,却未停留,侧眸极淡地扫向他,透出了雪山神域般的压迫感。

  燕杭下意识地站好。

  这时,一位西装笔挺的秘书从戏楼外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傅总,车已经备好。”

  话音落地。

  燕泊言毫不留情地将自家儿子踹出去,压低声音提醒:

  “还不快跟上,笑得可爱点。”

  —

  自从得知暂住的别墅主人是谁后,平平淡淡半个月过去,姜浓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转瞬到了周末。

  新闻中心大楼灯火通明,姜浓播完午夜新闻,又陆续替台里的同事带班了一场天气预报,工作彻底结束的时候,透明玻璃窗外天色逐渐亮了。

  直到她踏出演播厅,还未去换下衣服,忽而有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姜浓。”

  姜浓转过身,看到是之前在联播组的前辈梁韵。

  她含水似的眼弯起,打招呼道:“韵姐。”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梁韵脑海中蓦然想起了这句诗,即便姜浓平时除了主持播音的工作外,私下很少和台里的人有接触,但是她太干净了,整个人就像是古画里不染世事的清水美人。

  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从而,想进一步去呵护,触碰她。

  梁韵看着她那张极美的脸,从口袋里掏出了张名片,同时颇有深意地说:“有人托我给你的。”

  姜浓手指接过,垂眸看到名片上清晰印着周嘉述三个字。

  她略有淡淡疑惑,这是哪位?

  下秒,耳边就听梁韵玩笑般问:“你把他忘了?”

  姜浓没说话,表情显然是的。

  梁韵不由地想感叹,混这个圈的都是为了追名逐利,而姜浓活得无欲无求的,就好像除了对播音感兴趣外,一些旁人梦寐以求的身外之物。

  她是,从未入过眼的。

  “这位周公子是台里的赞助商,恰好听闻你被发配到午夜直播去了,想约你见上一面……”

  梁韵话说得极为委婉。

  只见姜浓闻言,微抬起头,一张脸干干净净地袒露在冷光下,安静雪白到有种不堪一折的脆弱。

  化妆室外,有工作人员低声提醒新闻开播的时间。

  梁韵临走时,又说:“最近柳思悠正忙着访谈一个大明星,据说是个难搞的主儿,看来是没空兴风作浪了,姜浓,祝你早日回归联播组。”

  姜浓淡红色的唇角微微落下笑,纤细的手指却缓慢撕掉了这张触感冰凉的名片。

  她转过脸,看着窗外出神地想:

  这话,可真像是诅咒。

  *

  下班的路上,天有些阴,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

  姜浓回到别墅的时候,一身单薄的墨绿色长裙就如同浸泡在水里的,她进门后,就先抬手将衣服解了。

  随即,裹着纯棉的白色浴袍还没坐下,细翘的眼睫先看到手机亮起光。

  她点开看。

  是实习助理冬至,消息接着一个又一个地发来:

  「姜主播,有重大新闻!!!」

  「柳台花跟大明星路央撕起来了……据说是因为访谈的事情,路央当众嫌弃柳台花的声音难听,要求换个声音好听的主持人才愿意接受采访。」

  要知道柳思悠生性高傲,又有人撑腰,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是谁叫她,这次遇见了一位比她后台更硬的。

  现在新闻台兴师动众收集所有主持人的声音,就为了给路央选。

  看完冬至发的这些内容,姜浓莹润指尖停在了屏幕上方,没回。

  随即,他继续发来了一条语音,透着股谄媚的劲儿:“要说声音好,您的声音才是全台最绝的。”

  姜浓轻弯了下眼眸,回了几个字过去:“专心上班。”

  手机被静了音。

  偌大的别墅随之显得格外清静,姜浓没有再去关心台里的事,纤弱的身子柔软如一片羽毛般窝在沙发里,慢慢闭眼,仿佛坠入了安静的梦里。

  再次醒来时。

  雨声又密了,淅淅沥沥地打着树叶,宽幅的透明落地窗外有一抹亮光,柔和似水波照在了姜浓卷翘的睫毛上。

  她被刺的颤抖落下,睁开时,迷迷糊糊地看向雨夜。

  也看到了一抹熟悉轮廓的身影。

  等到墙壁的钟表跳过一分钟,或许是两分钟。

  门铃声骤然响起,使得姜浓连鞋子都没穿,白玉的脚踩在地板上,就跑去开了门。

  外面风雨裹挟着湿气和男人冷欲的梵香一卷而入,只见傅青淮侧身站着,俊美的面容被路灯衬得朦胧偏暗,低首问她:“会做菜么?”

  姜浓呼吸声还带着一丝潮意的喘息,没回过神。

  门外的秘书熟门熟路把新鲜食材放在厨房,随即退了出来,对她恭恭敬敬地说:

  “麻烦姜小姐了。”

  姜浓终于梦醒,仰头看向眉目沉静淡然的男人。

  啊?

  她有说自己会做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这句原诗出自《九歌·山鬼》

第5章

  “姜小姐不是最善江南菜。”

  傅青淮缓慢而清冽声线划破寂静的夜色,像是知道她此刻想什么,让姜浓唇微抿,表情跟着讶异了一瞬,随即很快就意识到:

  果然,是调查过她的。

  眼尾卷长的睫毛轻抬起,目光垂落看到他可以称得上异常精致的手,指节揉了揉眉间的倦意。莫名的,姜浓将想拒绝的话咽回了喉咙,顿了秒,启唇柔声说:“你先坐。”

  方才醒来的急,都来不及穿鞋。

  姜浓光着脚跑到略显凌乱的沙发处,先弯腰,伸手把还残留她体温的棉毯收起,却忘记自己身上只裹着白色的浴袍,还略有松垮地露出了柔嫩的锁骨肩膀。

  傅青淮自始终沉静的眸色,淡淡的瞥了她半秒。

  却足以让姜浓停住,脚还踩在地毯上,珍珠似的脚趾略有一丝紧张的蜷缩了下,想解释点什么,还未说出口……

  “是我吵醒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