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田七和王猛凑在一处数刚才从孙大力那里抢回来的钱,一共一百四十多两,除去被偷走的那一百两,还赚了四十多两。

田七捏着钱感叹,真是好买卖。

孙大力被小王爷一吓唬,想必不敢再来找他们麻烦了。

王猛把这些钱都推向田七。

田七又给推了回来,“你拿着吧,再丢我可就不管了。你以后出息着点,别总等着别人救你。在皇宫里头混,没些手段立足,擎等着别人踩在你头上吧。你就算不能动手,不是还有脑子吗?”

王猛嗫嚅了一会儿,“我笨。”

“这倒是,”田七点点头,“你不是会医术吗?会做毒药不?做点毒药傍身也行啊。”

王猛点了点头。

田七叮嘱道,“做好了一样给我留一份儿。”

***

第二天上值,田七又杵在了养心殿。

纪衡看到田七帽檐底下一层白圈,很是好奇。他走过去把她的帽子一摘,只见她额上缠了一层白纱布。

“你这是给谁戴孝呢?”纪衡问道,一边又把帽子给她扣回去。

田七把帽子扶正,答道,“回皇上,奴才昨儿脑袋磕在门框上,受了点伤。”

纪衡打量着田七的身高,说道,“真有意思,你长这么矮,得多低的门框才能磕到你头上?”

田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皇上今儿很闲啊,怎么有空跟我逗贫了呢。

见田七不答,纪衡又道,“别走的是狗洞吧?”

田七面部抽搐,“皇上您多虑了。”

“田七,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咬咬牙,田七只好实话实说,当然,要用一点春秋笔法,隐去某些细节,只说自己看到有人抽老千,她多嘴说了一句,便被那人追着打,才弄成这样的。

纪衡从她刻意美化之后的表述中精确地总结了她干的好事儿,“赌钱,打架,”他眯了眯眼,不悦,“你整天都在干些什么!”

田七赶忙答道,“皇上,我整天做的主要就是尽心伺候您。其他只是打发时间。”

纪衡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油嘴滑舌。”

田七吐了吐舌头。

这种表情在御前可以划归到失仪的范畴,不过纪衡觉得挺有趣,因此也没说什么。他想了一下,又问道,“把你打了的那个太监是谁?”

“回皇上,是御马监的孙大力。”

纪衡于是想料理一下这个孙大力。打狗也要看主人,御前的人是谁都能打的吗?不过这个罪名不太好找,说赌博吧,他又没在皇宫赌;说打架吧,要罚就得罚双方;说是抽老千吧,也太扯了点…

纪衡一抬眼,看到田七一点不知悔改的德性。他摇了摇头,算了,以后再说吧,这次让这小变态吃点亏也好。

不过,挺好的一副皮相,留了疤就不好了。纪衡便说道,“自己去御药房领点玉雪生肌膏。下次再敢打架,朕决不轻饶。”

“奴才谢主隆恩。”

下了值,田七顾不得吃饭,先去了御药房。只说受了伤皇上让来领药,也不说领什么,当值的太监听说了,包了好几种药给她,都是上好的东西,其中也包括玉雪生肌膏。

再次坑蒙拐骗成功,田七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这头纪衡终于还是找来了盛安怀了解情况。盛安怀早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打听清楚,眼下如实禀报。当然了,他已经把田七划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因此说话也偏着田七。奴才们业余时间赌钱消遣,这一点可以理解;田七看到王爷遇险,奋不顾身地上前营救,这一点要重点强调。

谁知,皇帝陛下听罢他的描述,冷哼道,“什么英勇护主,谁是他的主子?”

盛安怀心说坏了菜了,他忽略了要命的一点:皇上和王爷之间有点不愉快的过去。如果王爷同皇上身边的宦官有来往,总归不是好事。至于主子这个问题,田七的主子当然只能是皇上了,说王爷是他的主子,岂不是说王爷有觊觎之心…

万事怕脑补,盛安想得有点多,便有些心惊胆战,连忙说道,“皇上说的是,田七大概也没想太多,只觉着不能累及无辜。”

纪衡心想,那小变态八成是觉着阿征长得好看才去救他。

想到这里,他又是冷哼。

作者有话要说:木石扔了一个地雷
木石扔了一个地雷
翠花上酸菜扔了一个手榴弹

谢谢大家!

今天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单从名字上来看,“盛安怀”好像比“纪衡”更像主角?T^T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太监起这么文艺的名字,盛公公你名字这么文艺你家里人知道吗…

 

 


品位是大问题

田七发现,孙大力虽然没来找她麻烦,但她到底还是把淑妃娘娘的人得罪了。

淑妃娘娘是四妃之一,性格向来有些跋扈,且又护短。孙大力的师父在淑妃娘娘面前颠倒黑白地那么一诉苦,田七可就在这位娘娘那里挂上号了。她现在是御前太监,除了皇上,暂时不会有别人找她麻烦,可是她一旦离了乾清宫,淑妃娘娘想弄死她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一定要抱紧皇上的大腿,生要做乾清宫的人,死要做乾清宫的死人。田七暗暗握拳。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后宫里的势力划分。

妃子里目前品级最高的是德、淑、顺、康四妃。不止中宫空悬,连贵妃和皇贵妃这俩位置都是空的。不过皇贵妃一位虚设是常态,多数时候妃子做到皇贵妃,都是贵妃死了之后追封的。

至于贵妃一位,如无特殊情况,一般要膝下有子女才能有资格册封。眼下后宫四妃都没孩子,因此大家都只能蹲在妃子的位子上。

也就是说,如果谁能生下龙种,就有机会晋封贵妃,甚至问鼎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皇后,后宫诸事暂时由太后带领着德妃和顺妃来料理。太后很会做人,觉着自己年纪大了,也不好过多地插手儿女们的事情,因此除了个别大事要她拿主意,剩下的日常事务她只全权交给德顺二妃。德妃前面提到过,人品贤良,名声甚好;顺妃是个实干派,说话办事既干练又谨慎,很得皇上赏识。

淑妃是四妃里最年轻漂亮的,侍寝的次数最多,因此怀上龙种的可能性也最大。这是她的筹码。

至于康妃,虽然看起来最没存在感,但很有后台——她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她娘是太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妹二人感情极好。

总之,四妃各自有所凭仗,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

田七觉得,皇上也是个奇葩。皇后娘娘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迟迟不立新后,很多文武大臣对此发表看法,他都不为所动。

其实这些都不关田七的事。反正不管妃子们如何厉害,皇上永远是最大的,她只要伺候好了皇上,闲暇时候传个话赚点钱,小日子风生水起地过起来,就好。

今天皇上很高兴。

因为苏门答腊的国王进献上来一头巨大的神龟。

他们当地人管这种龟叫泽龟,因生活在沼泽湖泊里而得此名。

苏门答腊是个穷国,靠着打渔过日子,主要赚外快的途径是对海上经过的商船征收点过路费。

大齐是天朝上国,苏门答腊年年都要来朝贡,奇珍异宝什么的他们拿不出来,皇帝也不缺,于是他们每年主要就是送一些土特产,比如观赏的花鸟鱼虫,或是宝石香料啊什么的。

这头乌龟是在冬眠的时候被发现的,因为太大,惊动了国王。苏门答腊国王一见这大块头,心想今年的朝贡可算有着落了。他知道中原人把乌龟当吉祥物,于是乐得投其所好,直接把睡着的大乌龟装上船,运到了大齐。

他自己也跟船来了,号称是来护送神龟,其实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虽然月份上看是从冬天到春天,但是由于他们的船一路向北,所以气候并没有暖和多少,大乌龟冬眠依旧,就这么从苏门答腊睡到了大齐。

睁眼时,它发现自己的老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凉丝丝的湖水,岸边的垂杨柳,湖面上的荷花,湖心里的亭子。

这些看起来都好可怕的样子。

而且,还遭到了严重围观。

皇帝陛下领着老妈老婆和儿子,站在太液池边欣赏这头神龟。

田七站在纪衡身后,离得比较近,所以也有幸看到这大乌龟。

泽龟本来就比一般乌龟个头大,这一头更加地大,甚至连经常捕龟训龟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它的龟壳径长至少半丈,表面光滑黑亮,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头颈粗大,向上弯着,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岸边人。

田七啧啧称奇。

这时候,几个小太监抬了好几筐鱼过来,要给神龟投喂。纪衡一回头,看到田七踮着脚伸长脖子,瞪直了一双眼睛看那大乌龟,两眼放光。

他弯了弯嘴角,对田七说道,“你,去喂一喂这神物。”

田七得了这个光荣的使命,赶紧出列,走到鱼筐前,捞起一条大鱼,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往乌j□j上一抛。

所有人的视线都追着这条鱼移动。

大鱼滑着曲线落下去,“咚”地一下砸到乌龟的大脑袋上。

满脸期待的围观群众:“…”

乌龟反应慢,指望它主动接住是不可能的,所以结结实实地挨这么一下,完全可以理解。虽然能理解,可是依然觉得有点凌乱…

好在乌龟虽然反应慢,但身体皮实,挨一下砸一点压力也没有。它低头探进水里,把落在水中的大鱼叼出来,吃了。

因为个头太大,这种分量的鱼在它那里完全不算个事儿。而且它又从冬眠中刚刚醒来,正是饿肚子的时候。

所以它吃得很快,三两口把鱼吞了,又恢复了刚才那个仰头静望的造型。

田七又捞出来一条,这回故意控制着方向,没有往大乌龟脑袋上砸。

鱼落在乌龟脖子旁边,乌龟这回反应更快了一些,不等那鱼沉下去,就叼起来吃了。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田七就以这种方式在后宫的主子面前混了个脸熟。

如意小朋友觉得十分有趣,于是蹦蹦哒哒地走到田七身边,一下抱住了她的小腿,“我也想玩儿。”

小孩儿有小孩儿的聪明,这话虽然是对田七说的,但他却是在偷偷看纪衡。他知道谁有决定权。

纪衡没有反对。

田七于是从鱼筐中挑了一条小鱼给如意。如意两手捧着小鱼,被田七虚虚地搂着——她怕他连人带鱼一块进了水。

如意把小鱼向水中一抛,因为力道太小,落得有点远。乌龟嫌弃地看了看,等了一会儿没见有大鱼扔到眼前,它于是慢吞吞地爬过去把小鱼也叼出来吃了。

众人一致鼓掌表示捧场。

田七和如意就这么一条又一条地喂了起来。

纪衡也真是闲的蛋疼,就这么领着一大帮人看了好一会儿神龟进食,直到神龟吃饱,甩都不甩他们一眼,掉头游走了。

闲的蛋疼的人大有人在,好多人竟然看得意犹未尽。

有人打了水来给如意洗手,如意抓着田七的手一块洗了。洗过之后,他捉着田七的衣服不放他走,“你陪我玩儿。”

这是殿下亲自下令,田七不敢应,也不敢拒绝,犹豫着不说话。

如意便摇着她的手叫道,“娘——”

田七赶忙跪下,吓得脸色都有点变。小孩乱叫娘这没什么,可这位是皇子,亲爹还在眼前呢。

纪衡知道自己儿子最近总是见到漂亮女人就喊娘,田七又长得雌雄不辨,因此他也不去在意,只说道,“田七,你带他去玩儿吧。”

儿子从小没亲娘,纪衡总觉得亏欠了他,所以只要不是什么超越底线的问题,他愿意满足他。反正孩子还小,等长大点再严格管教。

于是如意就这么把田七拐着走了。俩人手牵着手在太液池边转悠,田七问道,“殿下,您想玩儿什么?”

如意不知道想玩儿什么。

纪衡让众人都散了,他自己却没有离开,而是去了湖心亭闲坐,一边喝茶赏景,一边时不时地望一眼岸边的那一大一小。

这边田七见如意也没主意,于是自作主张地揪了柳叶来吹着玩儿。这项技能她掌握得不好,仅仅能够吹响。当然,这一点足够在如意面前炫耀,因为如意连吹都吹不响。

于是如意便捏着柳树叶跟田七学吹响。

一时之间,刺耳的噗噗声在湖边回响着。

这尖锐的声音很霸道,从岸边传到湖心亭时,依然保留了足够的杀伤力。

纪衡听得直蹙眉,他很想把耳朵堵上。

把柳树叶吹得像放屁,这也是一项绝活了吧。

这个田七,除了长得美好了一点,他就干不出一件美好的事儿。

听这种声音实在太影响心情,最重要的,纪衡怕如意的品位被带歪了。于是他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别吹了!”

太监下去传了个话,他们果然息声了。

不让吹曲儿,田七只好折了柳枝来编东西玩儿。编个小兔子,编个小耗子,再编个小花篮,把兔子和耗子装进去。

如意抱着小花篮傻乐,“娘,你真厉害。”

田七也懒得纠正他了,反正纠正也白搭。她扯着柳条又编了两顶帽子,圆圆的,戴在头上,像是两口锅扣在脑袋瓜上。

纪衡也坐够了,从湖心亭走出来,离得挺远看到如意怀里抱个东西蹦蹦跳跳地向他走来。

走近一看,纪衡脸黑了。

一大一小俩人头上均扣着柳枝编的帽子。